第二百八十四章 惨败
话说“蝎子块”拓养坤听闻平凉城西面杀声四起,遂派遣外甥苏鹏伺机攻城。
这一交手不要紧,苏鹏顿觉平凉城的火铳、火炮火力稀疏了许多。
他不由大喜,连忙一边派遣士卒告知舅舅拓养坤,一边亲自带领士卒发起猛攻。
这些常年在边地生活的义军,战术思想颇为类似。
有利可图则悍不畏死,无利可图则一哄而散。
“蝎子块”拓养坤麾下人马见有利可图,不由嗷嗷怪叫着就向上冲去。
城上官兵慌慌张张用火铳向下射击。
有的刚刚放完铳以后,先把弹丸塞进了铳内,然后才放了火药;有的放完了火药,却是忘放了弹丸。
更有擂石、擂木好像不要钱一般向下扔去,也不管砸没有砸中人,不多时城墙之上守城之物居然为之一空。
“杀呀!”苏鹏身披双铠,从云梯上一下子翻了女墙,威风凛凛的怒喝道。
“快,快讲他推下去!”守城官一看,不由大急。
“贼人上城啦,贼人上城啦!”结果很多火铳手见状弃了手中武器,大喊大叫着往城下跑去。
苏鹏上前猛冲两步,然后把盾牌竖在身体左侧往前一撞,只把那守城官撞了个趔趄,然后顺手一刀砍在他脖子上。
这一刀砍开了那守城官的半拉脖子,他的脑袋不由斜着垂了下来。
整个人捧着头哀嚎着,跪了下来,然后趴在了地上,眼见不活了。
“守城官已死,还有哪个上前受死!”苏鹏高声喝道。
“王爷养士三百载,杀贼报恩就在今日!”苏鹏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喊完,突然从一侧杀过来三五十人来。
这些人个个身披铠甲,手持离任向苏鹏所在发起了冲锋。
苏鹏吓得不由连退了几步,刚好被人扶住,他扭头一看,原来是麾下的其他义军已经翻上城墙,约莫有四五十左右。
“杀,杀进城里抢粮抢钱抢娘们!”苏鹏精神一振,不由大呼道。
这些亡命之徒闻言,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猛的和当面官兵撞在一起,互相乱刀乱枪的厮杀起来。
原来这三五十个官兵隶属安东中护卫的,依律算是大明韩藩的护卫。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所谓的王府护卫,其实早已经归平凉知府管辖。
那韩王朱谊漶倒也是个人物,知道如今贼寇四起,不得安稳。
他便利用安东中护卫名义上归自己管辖的名头,偷偷恩养了一些死士。
这些人便是典型的死士,一时间倒打的苏鹏等人节节败退眼见要被人赶下了城墙。
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大家别怕,他们不会散战,用地趟刀!”
原来这些死士被韩王厚养着,往日很少直接上战场。
他只是依照训练不要命的拼杀而已,看似厉害,其实应付不了复杂的形势,故而被作战经验老道的义军觑了虚实。
“变阵!”苏鹏精神一振,连忙下令道。
顿时义军也纷纷放平长枪和官兵对刺起来,而趁此间隙,有十余人身披铁甲,手持刀盾,就在地上翻滚着冲杀过去。
步兵用长枪一丈四,攻击范围有三四米远,哪里那么容易滚过去?
顿时官兵纷纷下地下刺去,不少人便被刺中了。运气好的用盾牌和铠甲护住了身体,运气不好的被顺着铠甲缝钉死在地上。
好在也有三五个人侥幸滚到官兵脚下,就用腰刀扫那官兵的小腿。
大多数官兵小腿和脚没有什么防护,当场就被砍翻了七八人。
“快冲上去!”苏鹏一看,不由大喜。
对面果然是个雏儿,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顿时上下夹击,打的当面官兵手忙脚乱,不多时就乱了章法。
被义军连番斩杀十余人以后,便一哄而散了。
且说城上进展神速,城下“蝎子块”拓养坤也喜不自胜。
他连忙下令道:“再挑选五百人,准备登城接应苏鹏。”
“是,末将领命!”不多时平凉城东门大开,义军之中分出来五百人趁机冲了进去。
“平凉下矣!”拓养坤不由兴奋的以拳捶掌道。
莫道拓养坤如此,其人义军也兴奋不已,纷纷走出营地,随时准备冲入城内抢夺粮食财货和女人。
正当这时,突然有一小队骑兵从平凉城北侧绕了出来,直奔拓养坤中军而来。
而其后亦有一二百骑,紧追不舍,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态。
“列阵!”拓养坤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情况?
“蝎子块,快走,官兵来了!”不多时那骑兵近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混天星?”拓养坤闻言一愣,随即脸色大变道,“你特么没有按照约定诈城!”
你道怎地?
原来当初“混天星”惠登相往平凉城投递伪造的文书的时候,初始韩王朱谊漶和平凉知府等人也将信将疑,只是早早戒备了,谨防义军诈城。
结果没想到警戒士卒发现官兵追杀义军的动向,赶快汇报于城中。
城内韩王朱谊漶和平凉知府这才“恍然大悟”“援军一到”,便连忙准备接应人马,协助官兵绞杀溃败的“混天星”惠登相部。
只是这样一来,其他地方的防御便空虚了,倒让苏鹏逃了个便宜。
只是这便宜倒也不是那么好讨,说不得反变成催命符了。
“我外甥苏鹏还在城里!”“蝎子块”拓养坤不由怒喝道。
“当年咱们造反的时候,你亲娘不也在城里?”惠登相不由冷笑道。
都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你给我玩什么聊斋呢?
这些人多名录军籍,自起兵一来,早弃了亲朋好友,家乡父老,但隐姓埋名,以绰号相称。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如此严谨,仍不免有父母兄弟受到牵连。
当初“蝎子块”造反的时候,亲娘被人捉了,也挡不住他逃命啊。
其实“蝎子块”喊着一嗓子,只是想把黑锅盖在“混天星”惠登相头上罢了。
见惠登相根本不上当,反倒冷嘲热讽一番,“蝎子块”只得当着没听到。
他也赶快慌慌张张寻了战马,顾不得亲外甥苏鹏,也一路向东逃窜。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夜袭
话说当晚义军驻扎在刘家营以后,皆身心俱疲。
而张顺都感觉自己一双脚要废掉了,疼痛难忍。
高桂英让士卒烧点热水要与他洗脚,结果脱了鞋子,只见袜子早已经被血水浸透,黏糊糊的粘在了一起。
高桂英稍微一拽,疼的张顺呲牙咧嘴。
原来却是伤口结痂,和袜子结一起了,难以分离。
没有办法,高桂英只得寻得剪刀来,把袜子多余的部分剪去了。
其余部分尽量用水泡开,慢慢揭下来;实在揭不了的,则把多余部分剪掉,等它自己脱落。
“疼,疼啊!”张顺张着两只手,面目狰狞的喊道。
“别喊了,自作自受,好好的战马不骑,怪得了谁?”高桂英一边小心翼翼的揭着,一边没好气的应道。
“好了,差不多了!”又揭了一会儿,高桂英用布给他擦了一擦,上了白药,这才松了口气道,“我的爷,你下次省点心,好不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凭借一口气死追官兵,若是我不能和士卒同甘共苦,众人岂能服我?”张顺便解释道。
“好了,好了,都快子时了,不说了,早点休息吧!”高桂英难道不知道原因吗?
她就是心疼他,想抱怨几句罢了。
营地刚立,条件简陋,两人也顾不了许多。只是在地上铺了些稻草,两人搂在一起裹了条被子就要沉沉睡去。
只是张顺两辈子都没有受过这种罪,脚疼的厉害,哪里睡得着?
更可恶的是,由于高桂英也太累了,居然打起了呼噜。
张顺虽然头痛欲裂,就是睡不着。
现如今他上头也疼,下头也疼,真是两头疼。可他又怕吵醒高桂英了,只得面前躺在那里琢磨,当前困境。
一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营地里到处响起了酣睡声和呼噜声。
此起彼伏,如同交响乐一般。
一声、两声、三声......
张顺默默的数了一会儿,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来《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数梅花的段子了,莫非自己也寂寞若斯吗?
正当他胡想八想的时候,突然隐隐有一声惨叫声传来。
张顺一个激灵,连忙推了高桂英一把,结果没推醒。
他又使点劲儿,结果把高桂英一个咕噜推出去了。
“你干什么!”高桂英惊了一下,随即迷迷糊糊的一边要爬进来,一边质问道。
“敌袭!”张顺顾不得脚疼,率先爬起来,披个外衣就往外走。
“什么!”高桂英顿时也清醒了,连忙捉了刀,这才慌乱的穿起衣服。
张顺一出营帐,顿时一股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借着月光往四周一看。
只见外面篝火已经熄灭,只有帐篷林立,不见人影动静。
而悟空和王锦衣两个“门神”正一左一右,躺在自家帐篷门口,其他亲卫也东倒西歪躺了一地。
张顺上前一脚一个。
“啊?干啥!”悟空和王锦衣一跃而起,正要发怒,结果见是张顺,口气不由软了下来。
“敌袭,赶快叫醒兄弟们!”张顺不由低声下令道。
“王锦衣,你速去叫醒贺人龙和贺锦,让他们约束部众,不要乱了阵势!”
“末将领命!”王锦衣闻言连忙去了,而其他亲卫正被悟空一脚一个踢醒过来。
“干什么?三更半夜还让人睡觉不睡觉了!”众人早已经困乏至极,不由纷纷抱怨起了。
甚至有几个还想和叫醒自己之人练练手,结果发现是身高九尺的悟空,这才作罢。
“爹爹,你会不会听错了!”这时候高桂英已经穿上了她那身破旧的棉甲,上前不由问道。
“宁肯错了,也比稀里糊涂被人砍了脑袋强!”其实这时候张顺也有点吃不准,不过凡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去营门口!”见大伙都准备差不多了,张顺便连忙带头要走。
高桂英一看张顺还披着衣服,莫说要求打仗,就是出门上街也要遭人笑话。
她连忙一边替他穿戴,一边对悟空说道:“你快领人去营门口看看动静,不要大呼小叫,大声喧哗,我们随后就到!”
“师傅?”悟空不确定的看了张顺一眼。,吃一堑长一智,悟空虽傻,也知道若是离了自己,保不住自家师傅就被哪个妖怪捉去。
特别是这个大脚婆娘,颇有几分妖怪的容颜,不可不防!
“没事儿,马上就好了,我能跟在后面!”张顺一边忙着穿衣服,一边拒绝了高桂英让自己再披一身铠甲的提议。
悟空等人这才刚出发,东面营门果然聒噪起了,杀声震天。
原来那左光先当晚听闻义军驻扎在刘家营以后,也深知若是让义军站稳了脚跟,恐怕西安城永无宁日矣。
遂亲自选用精锐千余骑,命令前番不战而溃的尤翟远戴罪立功,前来袭营。
这尤翟远也是尤氏将门出身,当然也知道出其不意的道理。
于是,官兵连夜赶路三十里,抵达义军刘家营附近。
由于刘家营地势险要,官兵无法用骑兵进行骚扰突袭。他便命令士卒将战马暂且集中安放在一处,留守二百人看管。
他自率领八百甲士,趁夜偷偷摸摸摸到了刘家营东面唯一一处进入的通道。
此地最为险要,若是惊醒了义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官兵自然是无功而返,那尤翟远便命令十余人前去摸哨。
张顺安营扎寨,素来喜欢明哨与暗哨结合起了,以防失了警戒。
那尤翟远不知道张顺的厉害,他派上去的人手顺利的摸掉了义军的明哨,没想到却被盯着明哨的暗哨发现了。
只是这暗哨太过困乏,打了个盹,刚被惊醒的时候,没反应发生了什么。
反倒被尤翟远派去的神射手反应过来,射死当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惨叫声,而正是这声惨叫声,正好暴露了官兵的意图。
话说那尤翟远派人联系摸掉了义军七八个明暗哨,刚好通过义军营门,不由高声呼喊着冲杀进去。
由于古代照明技术落后,又多夜盲症,其实夜战杀伤效率非常低下。
故而夜间袭营,多虚张声势,以呐喊、鼓噪和放火为主,以冲杀为辅。
只要闹得敌人营地大乱,不但能够打击敌人的士气,更会引发踩踏、营啸事故,造成间接杀伤!
只是官兵刚冲进去,当头遇到一个高大的汉子。
只见他没有如何动作,只一棒一个,连番打倒了五六个人,然后将铁棒往后一背,高声大呼道:“齐天大圣孙悟空在此,哪个前来受死!”
第二百八十六章 退敌
悟空身着一身铁甲、威风凛凛站在那里,顿时让前来袭营的官兵吃了一吓,不由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不要管他,快去骚扰防火!”尤翟远见状不由大喝道。
悟空闻声望来,目光似电,亦大喝道:“汝乃何人,某家棒下不杀无名之将!”
尤翟远先是一惧,随即不由大喜道:“却巧,某正是无名之人,切勿杀我!”
“庶子敢尔,居然戏弄洒家!”悟空不由大怒,提溜着铁棒便杀将过来。
这厮天生神力,哪个能挡?顿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时间官兵狼奔豕突,哭爹喊娘。
尤翟远吓得肝胆俱裂,不由一边东躲西藏,一边怒骂道:“你这厮却是个说话不算的,说好的不杀无名之将呢?”
“老孙哄你呢,傻子!”悟空嘿嘿笑道,顺手又打翻了几人。
尤翟远见状又惊又惧,连忙向后退去,暂避其锋芒。
悟空又杀将过去,只追的尤翟远如同受惊的老鼠一般,到处乱窜。
只是悟空虽勇,奈何只有一人,并不能将来犯官兵尽数击退、歼灭。
有不少官兵仍然趁机遛到义军营地,杀人放火起来。
刚好张顺和高桂英一起赶来,他连忙一边指挥亲卫驱逐官兵,一边骂道:“这个猴头,又去逞能。白白给他那么多精锐,一疯起来就全都忘之脑后了!”
这时候有的营帐已经燃烧起来,营帐里的官兵都跑了出来。
有的拿起刀枪和官兵捉对厮杀起来,而有的则到处乱窜。
张顺一看情况不对,连忙高喊道:“没有遭火的营帐,士卒都列在帐外防御,不许随意上前厮杀!”
“遭到袭击的营帐士卒都向我靠拢,听我指挥!”
而与此同时,贺锦、贺人龙也得到王锦衣传达过去的命令,连忙收拢士卒,维持营地秩序。
处在后方的营帐,有士卒跑出来看热闹,都被贺锦、贺人龙率领亲卫用棍棒打了回去。
而前线遭到袭击的营帐,渡过前期混乱以后,遂后在张顺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的发起了防守反击。
官兵渗透进来的人数本就不多,其将领尤翟远又被悟空追的满地跑,根本没有时间指挥。
他们刚开始还能趁着义军没有反应过来浑水摸鱼,等到张顺重新组织起来,官兵就抵挡不住了。
在张顺指挥下,义军营帐门口都挂起了灯笼,进行反击的队伍也以什为单位进行逐营的驱逐和厮杀。
“啊~啊啊!”又是几个官兵被义军揪了出来,刺死在当场。
“爹爹,好像差不多都处理完了!”高桂英有几分兴奋道。
在附近火光的照耀下,高桂英那笑颜如花的面庞看的张顺一呆。
随即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战场,不是情场。
张顺暂且压下旖旎的心思,笑道:“多亏我当时心有灵犀,突然意识到可能是官兵夜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舜王!”
“舜王殿下,你没事儿吧!”
正当张顺心有余悸之余,贺人龙、贺锦和王锦衣三人率领护卫也先后赶到,连忙问询一番。
“没事,本王能有什么事儿!”张顺笑着拍了拍胸脯,又骂道,“这些贼子着实可恶,居然耽误弟兄们休息,真是个杀才!”
“多亏舜王机警,我等才幸免于难!”贺人龙等人不由拍了两句马匹,双方客套了两句。
直到这时候,王锦衣才想起一人来,不由问道:“悟空何在?原本他最爱出风头,今日怎生不见他动静?”
“他呀,估计去追官兵去了!”张顺只顾指挥人马作战,居然也忘了这厮。
他连忙下令道:“锦衣,你带百十个弟兄,跟上去看看,千万别折了悟空!”
“是!”王锦衣连忙应了。
虽然往日里二人经常拌嘴,多少也有些兄弟情义。
那悟空虽勇,终究是血肉之躯,王锦衣也怕他有个万一。
他便连忙带领麾下亲卫,顺着营地向外通道追了上去。
今晚月色还好,半个玉盘斜挂在天下,朦朦胧胧能看得清几分路况。
王锦衣率领的这些亲卫本就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座下皆有坐骑。
众人便借着月光,绕过营地所在高塬,一路向西摸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突然听到对面一阵马蹄声传来。
仔细一听,约莫有七八骑。王锦衣连忙下令士卒暂且埋伏一旁。
如今官兵兵败,一路向西逃窜,这队人马却反其道而行之,真是可敬可叹。
他倒要看看哪个好汉,敢在溃败的时候,反过来找义军的不是。
结果不多时,只见对面奔过来五六骑,其中中间那匹骏马上面端坐在一位大汉。
王锦衣观其身形,不由心中一动,连忙喊了一声道:“来着何人?”
“你外公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果然了对面传来悟空的声音。
“好你个猴儿,今天倒是威风!”王锦衣笑骂道。
“白龙马,你来这里作甚?”悟空也早听出来王锦衣的声音,不由反唇相讥道。
原来这王锦衣往日故意逗悟空生气,每每喊他“猴儿”。
喊恼了,悟空就喊他“白龙马”,让他进营帐,让师傅“骑”。
王锦衣一听,登时一股无名火腾腾而起,正要反骂他几句。
不意悟空却笑道:“老弟你且慢发火,俺老孙却是有一笔好买卖,不知是你做也不做?”
“什么买卖?”王锦衣只道他插科打诨,也没一点好气与他。
这时候悟空刚到了跟前,不由笑道:“你观我这坐骑如何?”
王锦衣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那马一团漆黑,在夜幕下几乎看不真切。
但是观其轮廓,却是才蹄至项高八尺,从头至尾长一丈,犹自不下卢象升坐骑千里雪半分。
“好马!”王锦衣身为武将,自然是艳羡的不行,“你却是从何处而得?”
“从这往西三五里,正是官兵坐骑留存之地。”悟空不由指着道,“俺老孙冲过去,趁乱抢夺了几匹!”
“你且看,自古凉州大马。这陕西皆是好马。若是有胆,便随俺老孙一起去之!”
王锦衣闻言心里火热,不由大声应道:“如何不敢,但有好马来,莫说这千余残兵败将,即便是千军万马之中,我也去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反袭
却说王锦衣走后,张顺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顿时一股股困赢涌了上来。
眼见他连打几个哈欠,贺锦便劝道:“如今诸事已毕,舜王还是赶快歇息去吧!”
“好吧!”张顺无奈的应了一句过于困乏的脸上因为连番哈欠,倒挤出来两行泪水来,“后续工作你们帮我处理一下吧!”
高桂英闻言连忙上前扶住他,准备带他回营帐休息。
结果刚走两部,张顺便停住了脚步,突然说道:“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老子睡的好好的,反倒被这帮狗日的官兵扰了清梦。我岂能善罢甘休,咽了这口恶气?”
“舜王的意思是?”贺锦闻言一愣,连忙问道。
“贺人龙听令,你与我谨守营地,万万不能为官兵所趁!如若有失,我唯你是问!”张顺脸色一肃,不由厉声喝道。
“末将领命!”贺人龙打了个激灵,本来有几分浑浑噩噩的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起来。
“贺锦听令,我着你即刻调动营地骑兵随我一起出营,咱们反夜袭西安城一把,你却是敢也不敢?”张顺继续下令道。
“有何不敢!”贺锦高声应道,“此事只我一人领兵足矣,不敢烦劳舜王大驾!”
原来方才张顺反思一番,这才明白为何古代多有偷营之事。
就像这一次,除非张顺猜到官兵要来袭营,不然即便是安排了人手巡逻、警戒,依旧没有什么效果。
原因就是连番作战以后,士卒疲惫不堪,又如何能够保持往日的精力和章法?
推己及人,既然义军早已经疲惫不堪,想必驻守西安的左光先守军亦是如此。
更何况,如今官兵已经夜袭义军一次,必然会放松警惕,自己何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经过张顺提醒,显然“左金王”贺锦也想到了这一点。
其实这一路行来,贺锦虽然有坐骑代步,也累的不行。但是考虑到张顺步行而来,又伤了脚掌,定然是更加疲乏,所以他干净利落的拒绝了张顺亲自出阵的提议。
“如此也好!”张顺沉吟了一下,感觉自己却是是顶不住了。
若是强行出战,说不定都会一头栽下马来,便应了贺锦。
贺锦好容易争取了一次领兵,自然是睡意全无,兴冲冲地整顿人马,准备袭击西安城去了。
而张顺嘱咐了他两句,便在高桂英扶持下,回到营帐沉沉睡去。
也就感觉一个打盹的功夫,突然外面又传来一阵聒噪声,认吼马嘶,不知在忙些什么。
张顺实在是头痛欲裂,不由骂道:“贺锦这厮作甚,夜袭便去夜袭,又在营里搞出这许多动静!”
“不关贺锦的事儿,爹爹!”高桂英闻言迷迷糊糊应道,“你睡的太死了,那贺锦都走半个时辰了,哪里能吵到你?”
“外面怕不是悟空和王锦衣回来了,所以有些动静!”
“不睡了!”张顺不由发脾气道,“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莫不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想困死本王?”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高桂英第一次见张顺恼火,也知他困乏至极,只得披上衣服,给他按摩按摩太阳穴。
稍微摁了几下,张顺舒服了一些,这才对她道:“你别管我了,自己睡会儿吧,我出去看看!”
“你可别吧,我的爷!”高桂英一边连忙穿衣服,一边说道,“若是你真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你那么多婆娘交代啊?”
好容易两人爬了起来,出了营帐一看,只见悟空和王锦衣在众人拥簇下,喜滋滋走了过来。
“回来就回来了,嚷嚷什么?”张顺不高兴的质问道。
“师傅,你看看俺老孙这马!”悟空毫不为意,反倒献宝似的向张顺炫耀道。
张顺闻声看去,只见悟空身边正立着一头高头大马,把身边其他骏马衬托的如同小毛驴似的。
“好马!”张顺眼睛一亮,不由夸赞道。
悟空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拦在面前,惊疑不定的看着张顺道:“师傅,俺老孙都没抢过你的马子,你可不能抢俺老孙的马!”
马子者,溲溺器也,本名虎子,唐人避讳,改为马子。后来又多引申指代妓女、妻子,颇带有侮辱之意。
不等悟空话音落下,高桂英眉头一竖,便骂道:“你这死猴子,却是骂谁?”
悟空一看,好家伙师傅还没解决,却又得罪了师娘。
他连忙赔罪道:“娘娘休怪,俺老孙口臭!您与俺师傅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端的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高桂英啐了他一口,也不为己甚。
张顺看了看悟空和王锦衣身后一群骏马,不由奇怪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悟空担心张顺嫉恨自己,连忙回禀道:“师傅,这是俺老孙和白龙马一起夺的官兵战马,一共三五百匹,个个神骏,非内地所能比也!”
张顺闻言又看向王锦衣,那王锦衣连忙应道:“确实如此,悟空发现了官兵藏马之处。我们便趁着官兵在那里聚拢之时,发起奇袭。”
“官兵猝不及防,被我们杀的大乱,随即趁机夺了三五百匹战马。”
“好,好,好!”张顺闻言不由大喜道,“本来义军连番赶路,倒毙、损伤的战马不少,正合补足其不足之处!”
“刚巧贺锦已经率领骑兵前去奇袭西安城去了,营地留守了一些失了战马的骑兵,你们携带着前去接应他们去吧!”
话分两头说,且说那贺锦率领麾下两千骑兵,疾奔西安城。
三十里路程,对官兵来说来得快,对义军来说来的也快。
双方在义军所驻扎的刘家营折腾了这许久,贺锦等人赶到西安城的天尚未亮。
由于尤翟远大败,战马又被抢去了数百匹,走失了数百匹,所以官兵陆陆续续败退回西安城。
为了收拢官兵,西安东门不得不敞开着。
贺锦见状不由大喜,心道:“真是天赐良机!”遂率领骑兵只扑城门。
西安城守军还道是回来的官兵嚣张跋扈,只是躲开了中间的通道,让过了义军。
第二百八十八章 入城
西安城东门唤作长乐门,是一种很典型的明清城门,设三重三楼。
由内向外分别设有闸楼、箭楼和正楼三重城楼。
其中闸楼建在月城城门洞上,因设有千斤闸和吊桥而得名。
又因为其城楼里驻守士卒,多设火器火炮,故而又名炮楼。
而箭楼则是设在瓮城城门洞口上的城楼,因为其上多设远望、设计窗口而得名。
长乐门箭楼正面箭窗共有四层,每层开一十二窗,四层共计四十八个窗户。
箭楼左右两侧山墙,亦为砖壁,下部一层皆不开窗口,上部各设箭窗三层,每层三窗,每面设有九窗,左右共计一十八窗。
这样,整个箭楼,三面总共有箭窗六十六孔。
而在箭楼两侧亦设有配房,这种配房如同马面上的敌楼一样,可以加强瓮城左右两侧的防御。
而正楼才是后世常见城楼,作为城楼城楼防御体系中最后一道屏障存在。
贺锦率领麾下骑兵,横冲直闯,直接奔向西安城壕上的吊桥。
没想到这些官兵豪横惯了,西安守卫不以为异,竟然连吊桥都没有拉起,只当又是溃败返回罢了。
沉重的马蹄踏上了吊桥,震动的吊桥上下颤动着,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断裂一般。
“左金王”贺锦对此视若无睹,反而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千斤闸。
生怕它一声巨响落了下来,然后迎面飞来了无数的矢丸,随即义军横尸遍野,丧命于此。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长乐门的守卫毫不在意的打着哈欠,连上前问询一声的意思都没有。
这些人消息最为灵通,在他们之间早已经传开了,出城夜袭的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丢了许多性命,甚至战马都被人抢去了不少。
这个时候他们是多又不开眼,敢去上前挑衅?
至于敌袭,那是根本不可能存在好不好!
且不说从华阴到西安有二百里脚程,贼人和官兵一路奔杀,早已经踏破了脚底板,人困马乏。
更不要说如今官兵夜里又去折腾了半宿,估计他们连个囫囵觉都没有睡成,拿什么袭城?
其实这个心态也不能说不对,哪怕有战马代步的贺锦也早已到达了身体的极限。
随着战马的颠簸,浑身上下好似散了架子一般,愈发觉得身上的铠甲沉重了起来。
贺锦强忍住不适,猛地重进了闸楼里,然后一勒缰绳,这才放慢了脚步。
原来过了闸楼,迎面却是箭楼。
十丈有余的高大城楼耸立在面前,被其上密密麻麻的射击孔盯着,哪怕胆大如斗的贺锦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他知道那上面可能根本没有人,但是仍然忍不住战栗。
若是正常攻城,好容易才填平了壕沟,轰塌了千斤闸,然后迎面就遇到这么一个城楼。
任凭你如何英雄盖世,也能把你射成个马蜂窝,由不得贺锦不胆战心惊。
当然,贺锦放慢了脚步并非因为害怕的缘故,而是因为城门结构的问题。
这箭楼的开门和闸楼的开门并不直通,箭楼的开门在瓮城城墙的左右两侧。
贺锦率领麾下义军进入月城以后,只好沿着月城往两侧分流,走到城墙根部才看到在瓮城上开设的一座小门。
那月城之所以被称之为月城,就是因为其包裹在瓮城外面,如同一弯新月一般,故而称之为月城。
其实若是深究一番,这月城也不过是特异化的瓮城罢了。
进了瓮城之内,形势愈发凶险起来。
所谓瓮者,大肚小口陶器是也。这瓮城因其形状与瓮颇似,故而称之为瓮城。
这瓮城前连箭楼,后依城楼,左右设有城墙,皆高达十余丈。
贺锦站在瓮城之中,如同一只可怜的蚂蚁立在瓦瓮之中。
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能看见上面一小片天空,其中压抑可想而知。
“你们是哪个队伍?”贺锦正急促不安之时,突然有人大声问道。
“直娘贼,你眼瞎啊!”“左金王”贺锦不答反骂。
刚巧他因惊惧而怒,和官兵因溃败而怒相差无几。他本又是延绥出身,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口音相近。
那人一听,只道他们是总兵官的嫡系,顿时不敢深问,老老实实打开了正楼城门,请义军入内。
贺锦刚一进城门,顿觉视野开阔了许多,紧绷的心弦也不由为之一松。
不多时,义军刚入城三五百人,贺锦便大喝一声道:“杀,给老子分成两队从左右两侧杀过去!”
这倒不是贺锦等不及了,而是此次官兵出城袭营也不过两千余骑。他这次出营突袭虽然不及两千,也也有一千五之数。
那西安城门守卫又不是瞎子,虽然黑灯瞎火看不清面目,难道还不会数数不成?
“左金王”贺锦不敢稍有迟疑,被官兵觑出了破绽。
他连忙翻身下马,亲自带领士卒沿着正楼背后的楼梯直奔城楼之上。
官兵猝不及防,顿时大乱。
贺锦趁机冲上了城楼,见人便杀,见兵便剁,毫不容情,不多时便夺取了长乐门正楼。
而于此同时,城下的义军也借机夺取了正楼下面的城门。
然后双方上下夹击,反卷箭楼和闸楼两处。
西安长乐门设计虽然凶险,哪里料到敌人会从内部杀出?
不多时,义军从头杀到尾,除了部分投降和逃窜以外,大多数被斩杀当场。
“左金王”贺锦也顾不得歇息,连忙一边命令一司司长率领五百人驻守长乐门,自带千余人下城,沿着东门大街直扑城内。
沿着东门大街,从东往西分别为西安左卫、镇国将军府、咸宁县衙及总府等处。
那西安左卫早不堪使用,其中精锐亦被陕西巡抚甘学阔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抽调完毕,哪里有什么抵抗力?
听闻义军杀来,大为惊恐,顿时一哄而散,毫不抵挡。
还是秦王世子镇国将军朱存机听得动静,连忙带护卫逃逃往秦王府之余,又顺便派人通知了住在总府的陕西巡抚甘学阔。
那陕西巡抚甘学阔正在安睡,闻声不由掀被而起,顾不得衣冠不整,直奔旁边京兆驿,前去寻那陕西总兵左光先。
那左光先本来正在驿站臭骂尤翟远办事不力,夜袭不成反被贼破。
突然闻得动静,连忙穿戴整齐,带领二三百亲卫出门查看动静,正欲那陕西巡抚甘学阔,不由连忙问道:“抚军,不知外面何事喧哗?”
“不好啦,不好啦!贼人入城了,见人便杀,这西安城要完了!”陕西巡抚甘学阔手足无措,不由大声嚷嚷道。
左光先不由心里一沉,顿时反应过来汉武帝的一句名言:
贼可往,吾亦可往!
第二百八十九章 功亏一篑
“左金王”贺锦出身贼寇,虽然在张顺约束下行事文雅了许多,但是一旦遇到紧急情况,还多以杀戮为解决办法。
夺取西安城门如此,攻打西安诸府衙亦是如此。
一则,他作为受尽了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欺压以后,有者“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报复心里;
二则,他认为尽量杀伤西安城的官吏,不但有可能“擒贼擒王”,直接破坏其首脑。又够破坏其组织水平,又能够削弱官兵的抵抗力量,一举两得。
只是他这番耽搁,反倒给了陕西总兵官左光先反应时间。
“快退入秦王府中,保护秦王殿下!”左光先不由大喝道。
“对,对,应该尽快保护秦王殿下!”陕西巡抚甘学阔如梦初醒,连忙赞同道。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不由有几分懊恼,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原来这陕西总兵官左光先的提议却是一举两得,保护秦王朱谊漶固然重要,其实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机利用秦王府的城墙抵御义军。
明代秦王府号为“天下第一藩封”,甚至比号称“诸藩之首”的周王府还要高一等。
那秦王府内有砖城,外有萧墙,砖城与萧墙之间设有护城河。
护城河河水荡漾,乃是通过龙首渠引城东浐河河水而成。
秦王府砖城周长五里,萧墙周长九里一百单八步,几乎与洛阳城城墙相当。
计议已定,那陕西总兵官左光先和陕西巡抚甘学阔便率领三百精锐赶往秦王府。
此时秦王朱宜漶早已经得到世子朱存机的提醒,连忙安排了护院、护卫封锁了秦王府城门。
见是陕西巡抚甘学阔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前来,他们通报了秦王,将他们放了进去。
那秦王朱宜漶携世子朱存机接见了他们二人,不由感激道:“亏得二位在这万分紧急之时,还想着本王。”
“只要能够杀贼,本王府的器具准二位随便使用,本王绝无二话,只是还请将士们不要惊扰了本王家眷才是。”
“哪个敢?秦王但与我说,本将定斩不饶!”陕西总兵官听起来是个好大的官儿,在人家朱家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官兵虽然素来军纪较差,但是那左光先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惹城里这个主儿?
话分两头说,却说“左金王”贺锦杀散了西安左卫,杀透了镇国将军府,直杀入总府之中。
便寻不见陕西巡抚甘学阔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他不由捉了几个仆人,怒喝道:“巡抚和总兵何在?说出来饶你不死,不然一刀两断,断无活理!”
“那抚军往京兆驿去了,想必是寻那左光先了!”几个仆人瑟瑟发抖,连忙如同磕头虫一般,一边应道,一边磕头求饶。
“滚你的去吧!”贺锦嫌他们聒噪,一脚一个蹬翻在地,然后急忙往京兆驿去了。
这驿站里住的也都是过路的大官,听闻“贼人”来袭,早弃了包裹行礼,往城西去了。
当贺锦带着义军冲杀进来的时候,驿站差不多都空空荡荡了。
贺锦带人寻了半天,才寻了个驿站,一番拷问之后,这才知道陕西巡抚甘学阔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去了秦王府。
他不由冷笑一声道:“倒还挺能跑,老子倒要看看你做缩头乌龟,能做到几时!”
随即,“左金王”贺锦又带着大军只扑秦王府。
只是刚到了秦王府跟前,贺锦就傻眼了。
这哪里是一座王府,这分明是一座城中城呐!
“给老子杀进去!”贺锦皱了皱眉头,心里已经又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仍然不死心,又咬着牙道。
“将军,这不是让我们白白送了性命吗?”麾下的士卒见状纷纷不满道。
他们这些日子跟随舜王一路苦战,早已经到了身体、心理的极限,根本不想再苦战下去了!
“直娘贼,你们不去,老子去!”贺锦闻言骂骂咧咧道,“再给我批层铠甲来,我还就不信了,马王爷能有三只眼?”
“这里可是王府,攻进去以后,金银财货,美女重宝,应有尽有!”
“外面那些郡王府、大户人家一样也不少!”士卒纷纷反对道。
“直娘贼,难怪舜王骂你们匪气重。你们他娘的还真是一身匪气,拈轻怕重!”“左金王”贺锦闻言气了个半死,破口大骂道。
“咱们杀了进了秦王府,砍了巡抚总兵,西安城自然不在话下。”
“若是自顾进城劫掠,万一让人家把咱堵在城里,什么金银美女也享受不到,岂不是枉送了自家性命!”
“给老子杀进去!”贺锦皱了皱眉头,心里已经又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仍然不死心,又咬着牙道。“将军,这不是让我们白白送了性命吗?”麾下的士卒见状纷纷不满道。
他们这些日子跟随舜王一路苦战,早已经到了身体、心理的极限,根本不想再苦战下去了!
“直娘贼,你们不去,老子去!”贺锦闻言骂骂咧咧道,“再给我批层铠甲来,我还就不信了,马王爷能有三只眼?”
“这里可是王府,攻进去以后,金银财货,美女重宝,应有尽有!”
“外面那些郡王府、大户人家一样也不少!”士卒纷纷反对道。
“直娘贼,难怪舜王骂你们匪气重。你们他娘的还真是一身匪气,拈轻怕重!”“左金王”贺锦闻言气了个半死,破口大骂道。
“咱们杀了进了秦王府,砍了巡抚总兵,西安城自然不在话下。”
“若是自顾进城劫掠,万一让人家把咱堵在城里,什么金银美女也享受不到,岂不是枉送了自家性命!”
“给老子杀进去!”贺锦皱了皱眉头,心里已经又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仍然不死心,又咬着牙道。“将军,这不是让我们白白送了性命吗?”麾下的士卒见状纷纷不满道。
他们这些日子跟随舜王一路苦战,早已经到了身体、心理的极限,根本不想再苦战下去了!
第二百九十章 威震西安城
“左金王”贺锦也是最早参与义军起义诸多首领之一,素来胆大妄,要不然也不会干这杀头的买卖。
如今虽然义军前有阻拦,后有援军,他又有何惧哉?
贺锦干脆安排二司长带领二百人依托东外门进行防守,自己亲自率领麾下五百人翻身上马,反杀向前来支援的官兵。
骑兵自古以来,就是古典社会的陆战之王。
对面前来支援的官兵,预定的战场乃是巷战,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被贺锦带队一冲,一下子就冲散了。
义军便沿着街道往返冲锋,左右砍杀溃到街道两侧的官兵,直杀得来援士卒队不成列,伍不成行。
没有见过骑兵冲锋的人,是无法想象这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是如何的惊心动魄。
人马相加,高八尺左右,甚至比身材高大的悟空还有高出来两尺。
加上武器铠甲,体重更有七八百斤之多,几乎相当于两三个人的体重。
而就速度来说,短距离依旧是战马占优,非人力所能相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步兵打骑兵就相当于和一个身高两米半,体重七八百的巨人相抗衡,其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来源官兵只抵挡了几个回合,便掉头而逃,根本无法抵挡贺锦的骑兵。
眼看着官兵溃逃而走,贺锦稍作犹豫,居然不退反进,反而尾随着溃兵冲杀过去。
贺锦一边砍杀,一边命令士卒高声喊道:“舜王麾下‘左金王’贺锦在此,甘学阔、左光先何故龟缩秦王府不出耶!”
秦王府东外门以东不远处乃是临潼郡王府和镇国将军府分列街道南北,民居甚少。
官兵被义军骑兵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本来正常巷战,溃败一方可以借机躲入民居之中,即可安然无忧。
胜利一方除非完全控制住城中局势,否则是不可能挨家挨户进行搜杀。
奈何这里一座王府、一座将军府,分列街道两旁。长长的院墙硬是囊括了大半个街道,官兵哪有躲藏的地方?
一场杀戮的盛宴,从秦王府一直绽放到临潼郡王府正面的街道。
尸体凌乱的枕藉在街道两旁,大多数伤口都来自于背部。
鲜血不仅铺满了街道两旁,更是抛洒的两侧的墙体上到处都是。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及杀戮声,如同潮水一般传入两侧高门大户之内,这些两百年没有见过血的宗室们吓得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他们的心脏好像被人攥住着,又狠狠拧了两把的感觉,窒息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上下老小主仆,个个面如土色,抖若秕糠。
“左金王在此,哪个赶来出战!”
府外传来如若雷鸣的可怕声音,更是吓得众人心里一惊,一股屎尿味儿不知从哪里传来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没了动静。
众人这才心有余悸的抬起头相互看了看,然后又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裆,谁湿谁尴尬。
正当大家正要松口气之时,突然不知哪里响了一声:“老夫人仙逝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连忙揉起眼睛来,低声哭喊道:“老夫人......”
然后,又一脸惊恐的抬头向左右看了一看,又趴到门后、墙后听了半晌,这才有胆子放声哭了起来。
且不说,西安城中勋贵宗室如何被“左金王”贺锦吓了个半死,却说他率领五百余骑一路砍杀,砍了一整条街。
等地来的前面的街口,只见官兵一路向北面逃去。
北面一侧正是临潼郡王府正门,一侧则是民居。这下子官兵如同泉水找到了出口一边不管不顾,纷纷涌了进去。
“左金王”贺锦皱了皱眉头,稍作犹豫正待要追。
却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喊道:“贺将军,二司正遭到官兵围攻,请您赶快回兵!”
“到底怎么回事?”贺锦扭头一看,却是二司司长派来的信使快马加鞭传来了消息,不由问道。
“我等也不知晓,只知道将军杀散这股官兵以后,不久又来了一股官兵,约莫有千余人,颇为强悍,二司义军抵挡不住。”兵荒马乱之下,如何知晓的详细?
那信使只是大略一说,就等那贺锦的决断。
一切都处在战争迷雾之下,究竟如何决断,要依靠将领自己的判断。
贺锦犹豫了半天,心道:秦王府固然是西安的高玩要害,官兵自然是四处云集,力求一举击退我军。
如今我不过寻官兵一个破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长久相持,定然不利于我。
若是我冒险与其决战,又无五成把握。如今敌人未必知我虚实,我何不示敌以强,扰乱那左光先的决断?
想到此次,贺锦不由笑道:“你,还有你,你们两旗人马给我按照小队为单位,分别前往城中各处虚张声势,呼喊放铳,以恐吓城中百姓。”
“你们就大声呼喊‘左光先、甘学阔已死,义军不杀不虐,赶快放下武器投降’。”
“半个时辰以后,不管效果如何,皆来秦王府东外门助我!”
“是,将军!”两个旗长闻言连忙擎着小旗去了,迅速消失在街道之中。
“左金王”贺锦这才笑道:“走吧,助我随我且会一会故人!”
经过这一阵杀戮,贺锦自个也清醒了许多。仅凭他这不足两千之数的骑兵,妄图夺取驻守万余精锐的西安大城,简直是异想天开罢了。
这事儿本就是西安守卫麻痹大意,阴差阳错之下出了漏子,才让自己有机可乘。
若想人心不足蛇吞象,怕不是撑死了自己?
其实这一次贺锦猜测的没错,二司如今交手的敌人,还真是贺锦的“故人”。
原来官兵第一波援军乃是西安城东北角的西安右卫人马,听闻秦王府有失,勉强挑选了数百堪用人手,以壮声势罢了。
而真正的援军,却是左光先的儿子左勷携带的左氏家丁精锐。
这左光先既然能够和“明季第一良将”曹文诏其名,自然有两把刷子。
他麾下除了有精锐骑兵以外,另外又恩养了千余家丁精锐,一人双马,端的厉害。
历史上,左光先曾经凭借这支人马,每每大破李自成,堪称李自成克星的存在。
靠的这就这股人马的精锐善战和良好的机动性。
这一次,事情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拿出作最后拼死一搏!
第二百九十一章 左勷
“混账!”陕西总兵官左光先怒气冲冲,抓住桌子上的茶盏、“啪”的一下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左光先一世英雄,怎生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原来左光先和甘学阔两人率领三四百精锐和王府护卫、家仆一起防守秦王府,他早派遣儿子左勷前去寻他左氏家丁。
延绥本就是精兵之地,他又精挑细选,以双饷、三饷养之,是以其麾下家丁皆骁勇善战,随时听令行事。
这一次事发突然,左光先为了尽快占据秦王府,不曾顾得上调集精锐家丁,便命儿子左勷持自己的军令前去调兵。
左勷便依照父亲左光先之令的调动了六七百人前来秦王府救援,而尤翟远则被左光先命令前去东门夺门。
左光先判断很准确,左光先人手不足,其实是无法同时做到控制城门和攻入秦王府两件事儿。
如今真让左勷解了秦王府之围,而尤翟远又夺回了西安东门,那么贺锦所带一千五百人那真是身陷绝地,十死无生。
结果贺锦在秦王府前与左氏家丁交手以后,与战不利,便率众且战且退,一路往东门退去。
等到贺锦退却到东门长乐门,却见城门已闭,有人在城上高叫着:“‘左金王’,长乐门已经为我所据,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左金王”贺锦抬头一看,只见官兵旗帜飘扬在城门之上,不由大吃一惊。
而当此之时,其背后又响起了喊杀声,贺锦扭头一看,正是左光先的儿子左勷带来的左氏家丁,又是前有狼后有虎之局。
贺锦不由大声喝道:“官兵自以为前后夹击,我等走投无路。而某视官兵如土鸡瓦狗耳!”
“身陷此局,彼必然以为我等必然仓皇出逃。某则反其道而行之,吾意先挫其锋锐,然后再夺门而出,可乎?”
“有何不可?”贺锦麾下骑兵亦多亡命之徒,往日挑三拣四也就罢了,如今身陷绝境,焉不死战?
贺锦遂以必死之心,率领骑兵反冲左勷带领的家丁精锐。
那左勷自度麾下七八百精锐攻打义军,势如破竹,他又年轻气盛,故而位于家丁追击的最前面。
贸然遭遇义军死命突袭,左勷顿时吓了一大跳。
左大公子自度身份尊贵,家里有大把金银美女可以享用,焉能与泥腿子以命相搏,轻掷性命哉?
左勷见状,便拍马闪开,以避其锋芒。
左勷这一躲不要紧,顿时身边的官兵皆随之而动。
将乃军之胆,左勷胆怯,自然其麾下将士亦不敢与义军相搏。
贺锦所带皆是骑军,一见官兵胆怯,不敢相交,顿时得理不饶人,直挺挺冲杀进去。
仅此一击,便冲乱了左氏家丁的阵型,杀死杀伤七八十人。
左勷见状,更是惊惧不安,便拍马而走。
那“左金王”贺锦早见得他胆怯,岂能放他轻易离去?
于是,贺锦亲自率领亲卫向左勷杀去,一边冲杀,一边高喊道:“敌将休走,且我与大战三百回合!”
左勷哪敢应战?不由肝胆俱裂,夺路而逃。
贺锦见状亦穷追不舍,似乎准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双方一追一逃,竟将东门长乐门上的官兵抛之脑后不提。
尤翟远和其麾下官兵顿时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连忙提醒他道:“将军,那左勷乃是左总兵嫡子。”
“我等眼睁睁看着不救,若是有所闪失,如何向左总兵交代啊?”
“交代?那是他儿子,又不是我儿子,我向他交代什么?”尤翟远不屑道。
“更何况这城上贼人尚且不下,若是我等违了军令,才是死罪!”
原来这西安东面长乐门已失,乃是尤翟远故意造成的假象。
贺锦麾下骑兵乃是义军精锐,虽然比不得左光先精挑细选的家丁,但是也比一般官兵素质高了许多。
那尤翟远所带人马虽多,奈何城门上空间有限,官兵施展不得。
双方攻防了许久,那尤翟远仅仅夺了正楼,其他箭楼和闸楼犹在义军手中。
只是这时代有没有无线电、对讲机,贺锦和守门义军如何知晓对方的动向?
尤翟远认为此次虚张声势,,一来能够打击义军的士气;二来他也自信能够仅凭正楼一道防线,便能堵住义军出城之路。
本道这一次要瓮中捉鳖,以报义军昨夜战败之仇,可他万万没想到悍将左光先的儿子左勷却是个怂包,坏了大事儿。
有句话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那左勷“一将无能,累死千军”,本来凭借部下家丁死战,随后重振旗鼓,卷土重来,胜败犹未可知也。
可是谁也没想到,突然又有一队义军骑兵出现在官兵背后。
本来这股义军一看到官兵主力,便要调转马头,转身就逃。
看他们仔细一看,前面官兵竟然呈败退之状,不由大喜过望。他们连忙变成突击阵型,直插官兵背后。
任凭左氏家丁如何竟然,如何抵挡的住义军骑兵前后夹击?
好在这些人也有几分忠义之心,知道这次走脱不得,不由大声喝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左氏养育我等十数年,死节报恩就这今日!”
言毕,竟然分出两队甲兵,死死缠着贺锦和后来到达的骑兵不走,为左勷和其他家丁退出战场争取时间。
“左金王”见状气的怒吼连连,依旧无法脱身。甚至有些家丁直接扑上来,拖拽着战马,以求拖延义军片刻。
气得贺锦只好将火气撒在这些人头上,死命的用手中的刀枪刺杀他们,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好半晌,义军将这些人皆砍倒在地,贺锦见不见了左勷踪迹,又命令士卒纵马踏之。
好容易消了怒火,贺锦这才汇合了刚才突然出现的骑兵。
原来好巧不巧,这两队骑兵正是当初贺锦派出去虚张声势,前往西安各处鼓噪的人马。
他们完成任务以后,按照约定前来东门和义军汇合,刚好遇到了左勷败退的家丁,反倒立了大功。
遂后,贺锦便率领这些人马反扑西安东门长乐门。
只是没想到那尤翟远往日连战连败,如今这一次却又臭又硬,居然死钉在东门不退,一时间义军又陷入到危险的境地。
第二百九十二章 遍地皆贼
这一次尤翟远如此了得,并非是麾下士卒精锐,亦非是指挥精巧,而是靠的是火铳、火炮。
原来这厮得到左光先的命令以后,自度不是义军的对手,便想到了当初义军凶猛的火力。
于是,他便前往军器局收刮了一些火铳、火炮,作为攻城和守城之用。
这也是为何他能够短时间内击退驻守东门的义军,夺取正楼的原因之一。
然而即便如此,尤翟远抵挡了一阵之后也有点遭不住了。
因为城内的贺锦等部虽然不知道原来驻守城门义军的情况,但是这些依托箭楼、闸楼的义军听到厮杀声以后,顿时判断出贺锦等人正在夺门。
于是,他们也从箭楼、闸楼里冲了出来,沿着月城和瓮城城墙,向正楼冲杀过来。
前后夹击之下,尤翟远也抵挡的非常艰难。
而等到尤翟远在正楼上,远远望见义军的援军到了之后,终于熄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他便趁着义军猛攻的间隙,突然从另外一个楼梯上冲了下来,逃之夭夭,贺锦等人这才得以夺门而出。
而于此同时,西安城内官兵和义军的交手进入到尾声,平凉城外官兵和义军的交手亦进入到尾声。
“蝎子块”拓养坤和“混天星”惠登相二人意气风发而来,惶惶如丧家之犬向泾州逃去。
“来人呐,将贼酋带上来!”三边总督梁廷栋威严的喝道。
原本他下放地方担任总督以来,内忧外患,终日愁眉苦脸。
如今虽然整体形势没有得到任何改变,但是好歹他也打了一场胜仗,破了威名颇著的“蝎贼”和“混贼”不是?
“你们放开爷爷,别推我,我自己会走!”梁廷栋下令不久,便有士卒推推搡搡,推来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进来。
梁廷栋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戾气之人,不由怒喝道:“好胆,落在本官手里还敢如此嚣张!”
“你犯上作乱,惊吓朝廷宗室,该当何罪?”
“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爷爷眉头皱一下就不是好汉!”那后生不由傲然道。
“打家劫舍,侵扰百姓,算什么好汉!”梁廷栋闻言冷笑道。
“贪赃枉法,民不聊生,算什么好官!”那后生亦冷笑道。
“痴儿,终不能悟,拖出去砍了吧!”梁廷栋原本想戏耍他一番,不意被他噎了个半死,不由恼羞成怒道。
梁廷栋话音刚落,就有三五个大汉一拥而上,将他后生拖拽着往外走。
不意那后生突然笑道:“今日尔等杀我一人,固然易如反掌,可是外面又有千人、万人、百万人天生就要做贼,尔又能奈何?”
“我苏鹏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总督大人!”
“砍了,砍了!”梁廷栋听了不喜,不由连声怒吼道。
“梁军门,且消消气,何必与一个草寇一番见识?”见梁廷栋失态了,韩王朱脊墰不由劝慰道。
这时代官吏的修养,要求喜怒哀乐,不行于色。
像身为一方督抚的梁廷栋,情绪如此激烈,实属罕见。
那梁廷栋担任兵部尚书多年,按理说这些都是基本功,他自己也奇怪自己这无明业火从何而来。
梁廷栋闻言不由陪笑道:“让王爷见笑了,我本想晓以大义,不动刀兵,平息陕西之乱。”
“奈何这些乱臣贼子冥顽不灵,实在是罪无可恕。本官既受圣旨,当诛其九族,以拯救天下苍生!”
“军门高义,有句话叫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军门以大义折小节,实在是大仁大义,大智大勇......”那韩王朱脊墰正和三边总督梁廷栋互相吹捧,不意门外突然传来一句话。
“军门,紧急军情!”
“什么紧急军情?有我和王爷商议国家大事紧急吗!”梁廷栋正被王爷夸的飘飘然,突然却被人打断了,不由有几分不快。
“不妨事,不妨事,梁军门还是先处理公务为是!”韩王朱脊墰知道如今贼寇四起,自己身家性命全赖此人,自然是好说话的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王爷恕下官失礼了!”梁廷栋向韩王朱脊墰致歉了一下,这才应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
“回禀王爷,秦州、庆阳府和西安府三处皆发来求援消息,声称城池为贼所困,顷刻之间便有倾覆之虞!”来人闻言连忙应道。
“什么?”梁廷栋心中一惊,随即正色道,“你细细说与我听,不得有半点虚言!”
“据信使来报,‘闯将’、‘过天星’人马两三万围困秦州;‘活曹操’及‘混天星’、‘黄巢’等围困庆阳;‘顺贼’及‘左金王’、‘二关公’等围困西安,攻城甚急,还请督抚即可发兵救援!”信使闻言照本宣科,便军情一一说了。
“怎么会这样!”三边总督梁廷栋闻言,简直头皮发麻。
本来来个“蝎子块”、“混天星”围困平凉,“顺贼”围困西安已经是难以处理,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又挑出一众贼人,又把秦州和庆阳围了,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这倒是三边总督梁廷栋大意了。、原本义军皆潜藏在陕西、四川及甘肃等地,一旦疏忽大意,便会被其所趁。
原本历史上,五省总督洪承畴何等本领,都被他们折腾的焦头烂额。
这梁廷栋担任兵部尚书多年,也算有几分本事,奈何对“贼情”不熟,一时间吃了大亏。
而那“闯将”、“过天星”、“活曹操”、“黄巢”等人亦是因为“蝎子块”拓养坤和“混天星”惠登相围了平凉,这才浑水摸鱼,趁机围困秦州和庆阳。
在原本历史上,这些人被洪承畴杀得呆不住,有不少人南走四川,东入河南,陕西情况稍得缓解。
而在现在这个时代,由于张顺率领人马先夺取了河洛等地,又擒获了郧阳巡抚卢象升和五省总督洪承畴两位猛人,导致陕西义军得以喘息,大量潜伏在各处深山老林之中。
一旦官兵露出疲态,他们就会如同野狗一般,一扑而上,撕咬大明这个年迈的老人。
梁廷栋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仗打下来,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陕西已经遍地烽火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回营
“爹爹,醒一醒,你快醒一醒!”张顺耳朵里传来了高桂英的声音,但是却只觉得困乏至极,身体沉如石,半晌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容易他才勉强起的身来,半眯着眼睛问道:“桂英,什么事儿?”
“贺锦和悟空等人回来了!”高桂英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怎么样?”张顺伸手抹了把脸,长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互有胜负,让他们一会儿亲自给你说吧!”高桂英犹豫一下应道。
“哦,那你给我打盆水,我拾掇一下再去见他们!”安全回来就好,派遣贺锦等人偷袭西安,也不过是他灵机一动罢了。
由于双方实力悬殊,他本也没指望他们取得多大战果。
不多时,张顺洗把脸之后,贺锦在王锦衣的扶持下,一脸疲惫走了进来。
他正要上前施礼,被张顺一把扶了起来。
“老贺,怎么回事,你没事儿吧?”张顺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
“没事儿,就是累的了!”贺锦闻言苦笑一声。
“可有受伤?”张顺又追问道。
“点子扎手,腋下被划了一刀,倒不碍事!”贺锦闻言不由苦笑道。
随即贺锦便把自己这番经历细细的和张顺叙述了一遍,然后苦笑道:“我真是不甘心呐,若是能守住长乐门,西安城旦夕能下!”
原来尤翟远逃走以后,贺锦得以与据守箭楼和闸楼义军得以汇合。
随即前来支援的王锦衣、悟空又率领五六百骑赶到,义军人马到达了两千余人,贺锦难免有些想法出来。
结果当刚得到西安东门长乐门未能被尤翟远夺下的消息的陕西总兵左光先顿感不妙,他便亲自率领人马前来争夺。
这左光先可比尤翟远和他儿子左勷厉害多了,他率领左氏家丁和官兵精锐三四千人列阵于长乐门以内,抬头望去。
只见贺锦亲自率领一千余人占据城门,而王锦衣和悟空则率领五六百骑徘徊在城外,以待官兵。
长乐门的城门已经被义军拆了,而吊桥和箭楼的通道,又在义军控制之下。
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守反击阵型,贺锦意图先吸引官兵来攻打城门,然后待其露出破绽以后,再以骑兵突驰,击溃前来攻打城门的官兵。
“这贼头倒有几分本事,难怪我等为其所趁!”左光先看了半天,不由笑道。
“只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倒小伎俩能奈我何!”
随即陕西总兵左光先便从军械局里调来二三十门火炮,进行压制城上义军,然后让敢死之士身披双铠,前去登城。
双方刚交手片刻,贺锦就知道自己顶不住了。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西安城里有几门红夷大炮,及二十余门灭虏炮、大将军、二将军等炮。
而原来尤翟远遗留在城上的不过是一个老式火炮、碗口铳、弗朗机之类,如何是官兵的对手?
更不用说义军苦战一夜,早已经精疲力尽,哪里顶得住?
无可奈何之下,贺锦只得请求王锦衣和悟空率骑兵突袭,接应自己等人出城。
一看官兵手里有火炮,那王锦衣也不傻,哪里肯贸然入城?
他便命令士卒挑选了十余匹劣马,驱赶在前。
然后又挑选了二三十壮士,皆身披双铠,跟着悟空尾随其后,他自率其他骑兵伺机而动。
果然,驱赶在前的战马刚一入城,顿时被官兵的火炮打个稀烂。
炮火的硝烟尚未散去,悟空大喝一声,一马当先杀将进去。
官兵早已经架起长枪、端起火铳,严阵以待。
听得硝烟里的怪叫,顿时又是噼噼啪啪一顿弹丸伺候。
然而不待到硝烟散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的冲了出来,面对密密麻麻的枪林浑然不惧,不退反进。
带他冲到长枪跟前,不由大喝一声,犹如晴天响了个霹雳,只震得众人心里一颤,然而铁棒顺势挥出,只一棒便拨开了七八支长枪。
只见他左拨右打,进得枪丛之内,官兵长枪刺击不得,他一棒一个连番打到了三五个长枪手,官兵顿时一片混乱。
而正当悟空大展神勇,无人能挡之时,他身后的骑兵也跟了上来,如同一支利剑,猛的扎入官兵枪阵之中,顿时枪折人翻,阵不成列。
“怎么回事?”陕西总兵左光先正在指挥攻城,本来精力没有放在这边。
结果一转眼,阻拦义军骑兵的枪阵已经乱作一团,几乎有溃败之虞。
“快,奇兵何在,快给我列阵阻拦他们入城!”左光先不由连忙喝道,试图投入预备队,阻止悟空等人。
只是他哪里知晓悟空的厉害?一般敢死冲击之士,所谓身披双铠,多是棉甲加锁子甲,而悟空却是一层棉甲加一层扎甲,普通刀矛火铳哪里能破?
只见悟空杀到哪里,哪里人仰马翻,抵挡不得。
贺锦在城外望见了,也连忙纠集精锐,往城下攻去。
左光先抵挡不得,自得自嘲道:“兵法曰:归师勿遏,围师必阙,左某用兵多年,却犯了兵家大忌!”
随即放开通道,让贺锦和悟空等人汇合以后,出城扬长而去。
好容易官兵再度登上了长乐门城楼,只见滚滚浓烟弥漫天空,腾腾火焰如龙而舞。
“直娘贼!”左光先脸都要气绿了,连指甲扎入手心,刺破了手掌犹自不知。
原来这城墙虽然以三合土夯筑而成,其上附属设施却多是木制。
贺锦等人败退之前,早点燃了吊桥的轱辘绳索、望塔、城里等木制结构的设施。
“快,快去救火!”左光先欲哭无泪。
这一次虽然官兵驱赶了义军,又夺回了城门。
但是恐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这里都会是西安城防的最大弱点,需要派遣重兵把守,会牵扯官兵大量兵力和精力。
“好!”张顺听闻贺锦讲述完毕,不由拍案叫绝道。
“昔日我听闻张文远有威震逍遥津之勇,甘兴霸有百骑劫营之威,始吾弗信。今以将军观之,方知我乃井底之蛙也!”
“至于长乐门,我等早晚取之,公又何憾之有?”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以退为进
在张顺的连消带打之下,那陕西总兵官左光先终于认识到自己暂时不是“顺贼”的对手,自己麾下的人马不如义军敢战。
于是,他便老老实实躲在西安城里,嘱咐官兵谨守城池,不敢再次出城挑战。
而义军连番作战,也到了体力、精力的极限,对于官兵的休战之举更是求之不得。
于是,双方都老实了下来,战场上出现了一阵难得的暴风雨前的平静。
没过两日,陈长梃携白广恩及新降游击将军赵光远一干人等赶了过来。
而李牟部则暂时留守华阴,谨防被官兵断了后路。
陈长梃白广恩麾下虽有损失,编制完整,尚有五六千人。
而赵光远手下原本有两千人官兵,经过战斗损失、自相残杀以及部分溃逃,如今也仅有一千余人。
三者合计也有七千人左右,如今再加上贺人龙、贺锦两部,拢共有一万两千人驻扎在刘家营。
从人数上来讲,其实已经超过了驻扎在西安城里的陕西总兵官左光先部。
那左光先也不敢坐以待毙,遂在陕西巡抚甘学阔协助下,从西安诸卫所中挑选精锐之士,扩充麾下人马。
陕西巡抚辖区内主要军事力量,便是西安城内西安右护卫、西安左卫、西安前卫、西安后卫以及潼关的潼关卫。
在原本历史中,孙传庭担任陕西巡抚以后,其余各处精锐人马都被霸道的五省总督洪承畴抽调走了。
他只好一边清理治下屯田,一边从这几个卫所里抽调人马丁壮,愣是短时间内编练出一支的精锐善战的三千人标营,一战而擒“闯王”高迎降。
由此可见,陕西诸卫所之中并非没有可用之兵,只是需要将领认真选练和及时发饷而已。
事出紧急,西安城被贺锦奇袭进来,一顿搅和,也罢城内居民吓了个半死。
这固然让大家对陕西巡抚甘学阔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颇有微词,但也有利于一些守城工作的展开。
陕西巡抚甘学阔便借此吓唬城里士绅富户,让他们出钱出力,协助守城。
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便借此雷厉风行,从四个卫所中又选调出力两千武艺娴熟之人,充实麾下人马。
如此以来,双方倒也人数相当,勉强抵消了一些义军援军到来带来的压力。
果然,等到陈长梃等人到来之后,张顺又亲自指挥人马,对西安东门长乐门发起了进攻。
左光先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坐镇长乐门,抵御义军的进攻。
这一次,陈长梃带来了义军铸造的万斤红夷大炮两门,飞彪铳十余门,其他野战炮、黄金炮数十门不等。
张顺一声令下,诸炮齐发,打的长乐门城楼上几乎站不住人。
贺锦等人焚烧长乐门附属设施的效果出来了,失去了观测、遮蔽以及部分守城器械以后,高大的长乐门,几乎和一个光秃秃的的土台差不多,如何防守?
义军的火炮固然无法摧毁坚固的城墙,可是击毁城墙上的碟牌、女墙还是轻而易举。
等到碟牌、女墙等遮蔽设施尽毁,城墙上光秃秃一片,如何躲避四处飞溅的炮弹?
不得已,陕西总兵左光先只得退守箭楼,把几乎失去防御作用的闸楼弃了。
只是这一弃不要紧,义军上用云梯,下立木桥,上下夹击,一举夺取了闸楼。
只是闸楼上设施尽毁,义军登上以后,顿时也面临官兵的困境,被箭楼方向的火铳、弓矢和火炮一顿射击,不得已又退了出来。
如此,双方你整我夺,打到了天黑,义军不得已又退了回来。
“舜王,你让我带兵再冲一波,说不定就夺下此城了!”原来中规中矩的游击将军赵光远,新降以后,为了表示忠心,这一次倒出了大力,几次奋勇冲杀,立了不小的功劳。
眼见义军又退了下来,他又不由叫嚷起来。
“不值当!”张顺摇了摇头,笑着应道。
这厮卖力是卖力了,只是如此嚷嚷却并非要蛮干,只是故意表忠心。
若是自己真依着他的建议去做,除了白白送几十条人命,实际上无济于事。
话音刚落,张顺看那陈长梃、贺人龙和白光恩等人依旧不服,不由笑着解释道:“有句话叫做‘一张一弛’,打仗亦是如此。”
“前番贺锦那一次把官兵打疼了,所以他们才团结在一起,死守西安城。”
“若是威胁不在,不等我等用兵,他们自个就会闹腾起了。这叫做‘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哦?此话怎讲?”陈长梃、贺锦、贺人龙、白光恩和赵光远都是大老粗,猛打猛冲还行,若是论玩心眼,还差张顺几条街。
“昔日袁绍病死,曹操借机攻打河北,则袁氏兄弟同心,曹操不能胜。及曹操退走,威胁不在,其兄弟反倒内讧起来,最终被曹操摘了桃子。”张顺笑道。
“今日西安城中形势亦如此,陕西巡抚甘学阔、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二人为了防守义军,自然要征调城中丁壮、粮饷。”
“若是稍有不从,怕不是刀枪棍棒伺候,甚至以通贼之名,杀鸡儆猴。”
“如果在我军强攻之下,倒也罢了。非常时刻,行非常手段,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若是我军退去,那些士绅、宗室,岂肯干休?”
“第一罪,纵贼入城,杀戮百姓;第二罪掠夺民财,强拉壮丁;第三罪,纵兵入王府,惊扰宗室;第四罪,用兵不力,连战连败,以至于兵临城下;第五罪,龟缩城中,怯敌不战!”
“你道这哪一宗,他们两个抵得住?”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恍然大悟道,“原来还有这种玩法......”
那新降将领赵光远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道:“‘顺贼’,啊呸,舜王足智多谋,机警善变,不下魏武,多亏我已经投靠义军,不然早以及死无葬身之地矣!”
遂即,义军便焚烧攻城器械,拖拽走攻城火炮,缓缓退出战场,直奔刘家营营地而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樵采
“捷报,捷报!在陕西巡抚甘学阔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主持下,击溃贼寇,杀伤无算!”
义军撤退当晚,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便命令士卒持露布,在城中四处夸耀战功,以稳定人心。
所谓露布,是一种写有文字传递捷报的帛制旗帜,多用来传递军事捷报。
按理说非大捷,不可轻用。
可是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也没有办法。
他在义军连番进攻之下,一失潼关,二失华阴,三失华州,四失白鹿原,最后还被贺锦攻入西安城中。
在懂行的人看来,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以新败之军,拒守义军数月,虽无大功,亦无大过。
奈何普通百姓士绅哪里懂这个?他们只看到你左光先一败再败,无能至极。
如今又让贼人进了西安城,身家性命受到严重威胁,等日后翻起旧账,就要他左光先的好看。
那陕西巡抚甘学阔也和左光先同病相怜,若是细细追究起来,日后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等义军退走以后,两人就想出来这个主意,丧事喜办,讳败为胜,糊弄城里士绅百姓。
若是能够支撑到三边总督梁廷栋赶来,合力击退“顺贼”,收复华州、华阴、潼关等地。
到时候他们使些钱财,朝廷高举轻放,这事儿也就糊弄过去了。
虽然他们想的挺好,当时城中要一片欢腾,只是才过了两日,城中就出了乱子了。
这一日陕西巡抚甘学阔和总兵官左光先正在那里琢磨饷银、粮草,不意早有士卒跑来报告道:“将军,不好了,城里的百姓闹将起来,要出城去!”
“出城,这个时候出城干什么?难道还准备从贼不成?”左光先眉头一竖,顿时有几分杀气腾腾。
“不……不是!”那士卒闻言解释道,“是要出城樵采!”
“樵采?”左光先闻言怒道,“这时节又非秋冬,贼人又虎视眈眈,奈何樵采?”
樵采的意思就是打柴,早不打晚不打,但等这时节打柴,你还敢说自己不是贼人的奸细?
“额……贼人已经围城七八日,城里米粮暂时还算够用,只是这煮饭的柴火愈发少了。”
“原来几文钱一担,如今已经涨到二三十文一担,好多百姓已经到了不得不生食米粥的境地……”
那士卒本是本地人,他心里未尝没有几分怨气,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总兵官左光先本是个武官,本地民生经济本不归他管辖,他闻言不由扭头看向巡抚甘学阔。
“贼人围城,西安城封闭四门为不得已,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陕西巡抚甘学阔闻言先定性道。
“如今贼人退却不久,有复来之虞,岂可轻易开启城门?不然贼人一旦回还,城中百姓岂有生还之理?”
“为今之计,只有再苦一苦百姓,捱上几天,等到贼人退去,再作计较不迟!”
甘学阔这厮说的比唱的都好听,遂即两人,一个苦口婆心劝说一番,一个尖刀利刃威胁着,好容易才压下来这波动乱。
只是西安城毕竟是个大城,人口未必有百万之数,恐怕六七十万也是有的。
这些人本就不事生产,一干柴米油盐酱醋茶皆从城外输入。
如今被官兵禁闭了城门,那油盐酱醋茶倒也好说,一时半会儿倒不虞有短缺之忧。
唯有那柴米二物,却最关民生,如何短的?
其实那粟米倒也有所短缺,只是饿死者多为贫苦百姓,倒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但是柴火短缺却不一样了,一则谁家没事儿也不会备大量柴火,二则高门大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所耗费柴火更是远超贫民百姓。
所以城门关闭六七日,很多人都快受不了了。
那甘学阔和左光先又死挺了两日,便果然遭不住了。
西安城中上到秦王朱谊漶,下到各个士绅豪门,纷纷上面求情道:“贼人在城外虎视眈眈,官兵禁闭城门,理所应当,我等都是赞同的。”
“甚至当初贼人攻城之时,我等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也算是自己人。”
“只是如今家里全都是冷灶,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也不求您开启城门,让大伙出去打柴。”
“只希望能够卖我几分颜面,能让家里的仆人夜缒而出,捡点柴火,好歹家里人能吃口热乎饭呐!”
陕西巡抚甘学阔哪里不依?连忙一口应了。
那陕西总兵官左光先欲言又止,只是碍于情面,没敢当面驳了甘学阔的颜面。
等人甘学阔送走了诸多客人,他才忍不住说道:“抚军您不知兵,若是真照他们这个办法来,到时候全乱套了,还怎么守城?”
“本抚虽不知兵,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其中风险?”陕西巡抚甘学阔闻言不快道。
“那抚军您还......”左光先迟疑道。
“我若不应了他们,没了这些士绅大户的支持,咱们这城还守得住不?”甘学阔冷笑道。
“那这......”左光先也知晓自己麾下虽然有万余人马,但是防守如此大城池,也不可能派遣士卒昼夜不歇的巡逻警戒。
唯有依托城中大户士绅,让他们派遣家丁,号召百姓协助巡逻警戒,尽量减少琐碎事务造成的压力,这才能够在贼人攻城的时候,拉出来一股生力军来。
世界上从来没有只叫马儿跑,不叫马儿吃草的道理。
若是陕西巡抚甘学阔胆敢不顾他们死活,说不定下次“贼人”攻城,城门就不战而破了。
“那这该怎么办?”左光先迟疑了半晌,问询道。
“这也好办,贼人也不可能天天死盯着西安城门,明天你且偷偷放出去一波看看。”陕西巡抚甘学阔笑道。
“若是其为贼所获,算他们倒霉;如果果然打得柴来,算他们运气好,我们只要谨守城池就成!”
“好吧,如此也好!”左光先无奈,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左光先便偷偷派人打开西安西门安定门,让城中士绅、大户家仆出城樵采,又派遣了两千士卒谨守城门,以防义军偷袭。
结果这些家仆才出城不久,就被在城外游荡的义军斥候发现了,顿时一顿砍杀,吓得众家奴扭头就跑,试图返回西安城。
左光先哪里肯放?连忙命令士卒禁闭城门,任凭其自生自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公平交易
那陕西总兵官左光先见士卒已经依照自己的命令禁闭了城门,不由下死命令道:“贼人凶残,没有本将的命令,尔等皆不可擅开城门,违者斩立决,绝不容情!”
然后,他便带着亲卫如同逃命一般逃出了现场。
一到驿站,他连忙又嘱咐道:“若是有人来拜访,就说本将病了,得了瘟病,谁都不见!”
原来他担心其他王公贵族、士绅大户前来求情,到时候自己抹不开情面,得罪了人,干脆谁都不见,只放那些家仆、庄户让贼人去杀。
等杀的他们遭不住了,自然而然不会想方设法出城,干扰了官兵的防御之策。
随即左光先便心安理得的休息去了,一直到掌灯十分,他用膳之时,这才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有人来过没有?”
“秦王、杨大人家还有李大人家都派人来过,只是听说将军有病以后,也都回去了!”亲信连忙应道。
“什么我有病?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陕西总兵官左光先听了这话有几分刺耳,不由怒道。
那亲信闻言顿时不敢吱声了,只好唯唯诺诺以对。
“怎么才来这么几个人?其他几家呢?”左光先心下奇怪,不由又问道。
“其他几家都没来,都忙着运柴火呢!”那亲信只好老老实实道。
“什么?他们哪里来的柴火?”左光先闻言不由一惊。
“当然是从外面樵采回来的啊?”那亲信更加奇怪应道。
“怎么可能?出城樵采之人,不是明明被贼人杀掉了吗,怎么还能采回柴火来?”那柴火又不是轻便之物,若是有人骚扰袭击,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携带入城?
“那......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
“走,去抚军那里!”左光先皱了皱眉头,感觉事情隐隐挣脱了自己的掌控,还是赶快找陕西巡抚甘学阔商议一下为好。
当左光先到达陕西巡抚甘学阔的住处的时候,甘学阔正在吃饭。
见左光先到来,他不由招呼道:“左将军,快进屋坐,吃杯热酒!”
随即左光先便看到满满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不由笑道:“如今城里柴火短缺,怕也只能到你这里吃口热乎饭了!”
“哈哈!”甘学阔闻言笑道,“你要是早来半日,我这里也吃不上咯!”
“哦?这是何故?”左光先心里一动,不由连忙问道。
“今日家仆出城,满载而归,带回来不少柴火!”甘学阔笑道。
“这.....正要请教大人,这次众人出城樵采明明遇到贼人,却又如何满载而归?”左光先神情一肃,不由问道。
“你啊,还是太年轻!”甘学阔摇了摇头,吃了口菜,然后又递给左光先一杯热酒,这才笑道,“其实这一次出城樵采完全失败,但是架不住贼人也要吃喝啊!”
“此.....此话怎讲?”左光先闻言大为惊讶。
“这些柴火其实都是大家用粮食和贼人换的!”甘学阔神秘一笑,道出了真相。
“什么?这......这不是通敌吗!”左光先和张顺交战了数月,累死累活,没想到这么快大家就握手言和了,不由差点惊掉了下巴。
“什么通敌?”陕西巡抚甘学阔眉头一皱,不由冷声道,“左将军,你一心一意要剿灭贼寇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是,这事儿光蛮干也不成!”
“我看你和贼人连战连败,也是心急如焚、忧心忡忡,奈何老夫不懂兵法,干着急也是帮不上忙啊!”
左光先一看巡抚脸色不好看,连忙插话道:“其实抚军提拔我甚多,左某铭记在心!”
“算你有点心!”甘学阔这才展颜道,“其实这以粮换柴,也不是不能行!”
“你想想贼人本来就占有优势,为何好端端和我等公平交易?”
“公平交易?”
“对,贼人要价也不甚高,差不多一合粮食一担柴,虽然比平日贵了一些,好歹也比城中价格平稳一些。”甘学阔笑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贼人缺粮?”左光先一愣,顿时不由大喜道。
“没错,左将军这聪明劲儿。”甘学阔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句,“那真是一点就通!”
“既然贼人想拖,我们就拖,拖到底!”
“等到梁军门率领三边精锐到来,到时候咱们两厢夹击,岂不是大功一件?”
“这……”左光先闻言心道,这压力岂不是转移到三边总督梁廷栋身上了吗?
不过,身为大明官员,死道友不死贫道是基本技能。
他不由笑道:“军门真是好手段,属下佩服的五体投地。既然咱们不用打仗就能消灭敌人,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道那左光先真是真心这么认为吗?
其实也不然,他也知道这样拖下去,西安城内粮食日渐减少,未必能够拖的过贼人。
只是如今大明王朝,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正是太平官好去处。
如今既然能拖个几日,那就拖上几日吧!
无论是甘学阔和左光先,都没瞧出其中有什么问题。
只是没想到刚过了两天,顿时城中谣言四起。
什么左光先连战连败,只能龟缩城中,乃庸将、怯将也!
什么贼人本不欲攻打西安城,奈何左光先先前在西安城内吃饼,为人所鄙,故意勾引贼人前来,以报昔日之仇。
还有什么甘学阔乃腐儒也,贼人不虐不杀,只和左光先一人有私仇,若是早降,贼人已经去往他处矣!
反正都是一些不值一驳的言论,只是自古以来愚者纷纷,智者寥寥,哪里分辨的清楚?
不多时,坚决抵抗的陕西巡抚甘学阔、总兵官左光先在人门口中都成了罪大恶极之人了!
特别是原先他们征调城中粮草和丁壮,又借机摊派了饷银,更是惹人不满。
如今怨气一起,颇有些人推波助澜,纷纷矛头指向了这领头二人。
陕西巡抚甘学阔听得一言半语,顿时大为惊慌,连忙前来寻那总兵官左光先。
那左光先身为武官对此不以为意,冷笑道:“些许魑魅魍魉成不了什么气候,只要我有兵有将,哪里敢来虎口捋许?”
第二百九十七章 援军到来
且不说西安城里如何乱作一团,且说张顺退回刘家营以后,每日训练士卒之余,便命令他们的前往山中樵采。
樵采并非是简单砍木头,而是尽量挑选干枯的树枝、树木,以便燃烧煮饭。
像那些正常生长的树枝,如果砍下了需要晾晒许久方可使用,若是用来做柴火,实在耗费时日、得不偿失。
义军这两日本就辛苦,本想歇息几天,叵耐张顺这厮又来折腾他们,颇多怨言。
左右多有谏者,张顺不由笑道:“心生怨怼,多半是价钱未谈拢。既然诸将士多有辛苦,所赚钱粮皆按照出力多寡分给诸位将士便是。”
果然这些人听了非常高兴。和后世各种996不同,这个时代人力不值钱,而可以挣钱的工作却非常少。
莫要看着简单的樵采之事,在不少城池中还是三教九流垄断的生意。
如今在大战之余,还能赚些钱财,岂不美滋滋?
“舜王殿下,咱们好好的仗不打,怎么做起了小买卖?”贺人龙觉得有点丢人,不由抱怨道。
“什么小买卖?打仗除了打打杀杀,还打的是后勤和粮草。任凭你铁打的汉子,三天不吃饭,一个三岁小儿都能把你杀死!”张顺冷笑道,“西安城里上下异心,但有蝇头小利,便趋之若鹜,焉得不败?”
“城中左光先不足为惧,我所虑者,不过三边总督梁廷栋耳。待其大军一到,胜负犹未可知。”
“不如有备无患,率先落下一子,以待战机!”
贺人龙听了,似懂不懂的,也不好再问,只好讪讪而退。
如今双方又交易了三五日,倒换来不少米粮来。
有的力大能劳之辈,居然换了一石粮食出来,倒也喜不自胜。
这一日张顺正在问询西安城里动静,早有人过来汇报道:“将军,外面来了一队人马,约莫有两三千人。”
“领头的有两个人,分别唤作‘蝎子块’和‘混天星’,说是义军兄弟,前来求见舜王。”
“哦,这还真的来人了?”张顺发出英雄令都半个月了,结果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毫无音讯,没想到这终于有了动静。
原来那“蝎子块”拓养坤和“混天星”惠登相二人被三边总督梁廷栋击败以后,本来还想裹挟写人马,准备东山再起。
结果连攻了几个寨子,伤了不少兄弟不提,粮草也没筹措了多少,基本上得不偿失。
再加上去年陕西灾害,粮食产粮大减,“蝎子块”和“混天星”二人大的城池打不了,小的寨子又没油水,顿时日子就过不下了。
两人没办法,又怕三边总督梁廷栋追击上来,干脆一合计前往西安投奔张顺来了。
张顺得了通报以后,便带领悟空、王锦衣、陈长梃等人前去迎接。
“蝎子块”拓养坤和“混天星”惠登相并没有见过张顺,义军之中虽有上下尊卑,但礼节上并不明显。
当他们看到陈长梃以后,不由施礼道:“竟然惊动舜王亲自来迎,实在是愧不敢当!”
陈长梃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侧过身来,伸手示意道:“这位才是舜王!”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古怪的年轻人踱着方步走来,目光如电、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这两人暗道自己瞎了眼,前面那人虽然身材魁梧壮硕,一副好相貌,和面前年轻人比起来实在是萤火与皓月争辉。
两人连忙上前施礼道:“拜见舜王,我二人耳聋目瞽,以至于闹出了笑话!”
“不妨事,不妨事,两位一路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想必也是累了。且安顿了士卒,让我为二位接风洗尘!”张顺对此不甚在意,不由笑道。
“蝎子块”和“混天星”既然敢前来拜见张顺,自然是早已经安顿好士卒。
说是接风宴,其实出门在外,也颇为简陋。
除却几坛好酒以外,不过杀了几只猪羊、几色野味并几色果蔬罢了。
好在高桂英也是厨房一把好手,亲自指挥着几个火夫,做的冷、热、汤、面一应俱全,看起来倒也颇为丰盛。
那“蝎子块”、“混天星”几日没吃过一顿饱饭了,顿时如同饿狼一般,猛吃海喝起来。
在座的贺人龙、白广恩、贺锦、悟空都不由忍俊不禁,却被张顺瞪了一眼,这才都老实起来。
好容易吃了七八分饱,原本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宴席,早变得一片狼藉。
那“蝎子块”和“混天星”好歹也是一方头领,要面子之人。
他们自知失了面皮,不由红着脸尴尬道:“我们兄弟两个几日没有吃顿安稳饭,倒是让哥几个笑话了!”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来者即是客。世上只有主家招待不周的道理,哪有主家嫌弃客人吃喝的道理?”张顺闻言不由笑道。
“更何况自义军起兵以来,守望相助,本就理所应当,何必如此客气?”
“蝎子块”和“混天星”闻言也有几分感动,不由拱手道:“我们虽然听闻舜王仁义无双,但是仍有疑虑。”
“如今得见舜王,方知外人千言万语不抵亲见舜王一面也!”
“我二人人困马乏、缺粮少饷,无处可归,本来打算前来和舜王合营。”
“不意舜王兵强马壮,粮草众多,我等又有何颜提及此事?若是舜王肯收留我等,哪怕刀山火海,兄弟眉头皱一下不是好汉!”
“严重了,严重了!”张顺笑的嘴都快裂到耳朵后面了,连忙回礼道,“若是二位肯听我号令,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了诸位弟兄。”
“但是,有句丑话咱们先说在前头。两位愿意合营,咱们就得按照合营的办法来;两位愿意投靠我张顺,那就得按照投靠的办法来。”
“不然,日后纠缠不清,反坏了兄弟情义!”
“这......”这两人本来想糊弄一番,把粮草骗到手再说。只是张顺把这话挑明了,这两人便有些踟躇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问道:“何谓合营,又何谓投靠?”
“所谓合营者,合则聚,不合则去,并无主仆之分。我可以给二位提供粮草等物,二位亦需要听我号令行事,待此间事毕,大家各奔东西便是。”
“所谓投靠,主臣之分定矣。吃穿住用一应物资,有别人的就有你们的。有功赏,有过罚。”
“能者上,愚者下。官居何职,则从事何事;身居何位,则担任何责,如此而已!”
“这......我二人却是逍遥惯了,受不得拘束,愿腆颜和舜王合营,不知可否?”“蝎子块”和“混天星”闻言不由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道。
“可以!”张顺闻言点了点头。且把丑话说在前头,总比双方关系自由心证,以至于最后翻脸好的多。
第二百九十八章 旧部
疑虑尽去以后,当晚宾主尽欢,不多时众人皆喝的微醺。
刚巧酒水没了,张顺便高声喊道:“桂英,再送点好酒上来,我要和两位兄弟大醉一场!”
高桂英正在后厨忙的焦头烂额,见众人都在忙活着,便自顾拎了两坛好酒,亲自进了营帐。
那“蝎子块”自兵败以来,数日未见女人。
突然闻到一股香风,不由借着酒劲儿伸手向高桂英摸去。
高桂英刚去了酒封,正要倒酒,突然见有人靠近,连忙往旁边一躲,那“蝎子块”拓养坤顿时一把摸了个空。
那高桂英别看往日在张顺跟前低声下气,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
其实她自幼跟随叔叔伯伯,结交的都是亡命之徒,后来又随“闯王”高迎祥征战四方,若有半分柔弱,骨头渣早就被人吞的不剩了。
所以她相较马英娘、红娘子等人而言,更是名副其实的“贼婆子”。
见有人胆敢占自己便宜,高桂英顿时怒火中烧,岂肯饶他?
顿时她岔开嫩如葱白的五指,如同雷霆一般一巴掌拍在“蝎子块”拓养坤脸上。
那“蝎子块”猝不及防,居然被她一巴掌扇倒在地。
高桂英上前一脚踏着,只把腰间的钢刀一抽,猛的一下“夺”在拓养坤面前,破口骂道:“直娘贼,连老娘的豆腐都敢吃!说吧,你想留下块什么部件来!”
“小……小姐?”“蝎子块”拓养坤先是一下子被打懵了,不由勃然大怒,正要挣扎起来拼命。
然而抬头一看,面前出现一张怒目圆睁的俏脸,顿时他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小姐,我错了,灌了两口黄汤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蝎子块”拓养坤头如捣蒜一般,不停的磕头求饶,哪有先前的半分的英雄气度?
“桂英!”张顺见状一愣,不由喊来一声。
虽然听闻这厮刚才要对她动手动脚,张顺恨不得一刀搦死这厮。
只是这厮也没占上便宜这事儿,总不能当场就火并了他吧?
“行了,行了,瞧你那点出息,别搁这丢人现眼!”高桂英皱了皱眉头,也知道今天不能像以前那般尽心随意。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直起身子拔了腰刀,纳入到鞘中。
“蝎子块”这才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连忙爬起来讨好道:“不意小姐在此,若是我认得小姐,你就是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冲撞了小姐!”
“怎么回事儿?”张顺听出来刚才这厮是要向高桂英动手动脚,只是如此,那“蝎子块”也不至于如此吧?
“啊?还请舜王恕罪!”“蝎子块”暗道自己鬼迷心窍了,怎么敢在舜王面前动手动脚?
这般人本就放肆惯了,原本他还以为高桂英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侍女罢了。
自己摸一把也就摸了,张顺还能拿自己咋地?
结果他一看这母老虎在张顺面前,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般,顿时不由打了个寒颤。
想当年这母老虎何等厉害,这舜王殿下既然能降服他她,那自然是更加凶残之辈。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如今看两人神色,明显关系不一般。
原来自己不但惹了个母老虎,还惹了个公老虎!
他连忙请罪道:“是俺蝎子块犯了浑,冲撞了舜王……舜王身边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俺绝无二话!”
张顺闻言一愣,没想到“蝎子块”先服了软,自己再追究下去,有失君主肚量。
他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高桂英道:“桂英以为如何?”
高桂英一听这话,眉头一皱道:“按照我在闯营时的规矩,就剁下一只手吧!”
“蝎子块”闻言顿时吓得脑门冒汗,面如土色。
那“混天星”一听急了,我们千里迢迢来投靠舜王殿下,你就因为一个娘们这般侮辱我们不成?
“蝎子块”心道要遭,连忙拉了一把“混天星”惠登相,生怕他横插一杠子。
张顺一听,这才明白自己失言了。他还是前世思维,喜欢动不动就尊重当事人意见。
然而这个时代女人就是男人的物件,他这般问,那高桂英不得不连忙表态避嫌。
张顺连忙“劝说”道:“‘蝎子块’兄弟刚来刘家营和我合营,若是如此行事,未免太过霸道。”
“既然桂英你也没有受委屈,比如就让他罚酒三杯,下不为例得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高桂英闻言不由心里一喜,原本她虽然跟随张顺左右,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地位。
如今得见故人,他这么抬举她,反倒给足了她面子。
她不由红着脸,两手捏着衣角,扭扭捏捏道:“全凭老爷做主!”
“蝎子块”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自顾倒了三碗好酒,举着向张顺致歉道:“‘蝎子块’向您赔罪了!”
然后一碗一碗灌到肚子里,倒也有几分豪爽之气。
“好了,此事且揭过不提,以后大家仍旧是兄弟!”张顺见状点了点头道。
“蝎子块”闻言便回到了座位上,只觉得酒劲只往上冲。
他不由晕晕乎乎道:“舜王勿怪,其实我‘蝎子块’本命拓养坤,本是‘闯王’麾下四队闯将。”
“当初‘闯王’起兵,我等率先带人响应,一同出生入死多年,只是后来走散了以后,我这才另立杆子。”
“说实话,因为‘闯王’之事,我心里颇有疑虑。”
“既然如今高小姐跟了你,想必当初也是以讹传讹,误会了舜王殿下。”
“我‘蝎子块’素来最重恩义,‘闯王’当初对我有大恩,我亦不可不报。”
“不知昔日高营还在与否?‘蝎某’离队一年有余,也和当归队矣!”
“桂英,你给他说吧!”张顺闻言一愣,不由笑道。
“高营尚在,由我弟弟高一功带领,驻守孟津。”高桂英闻言,便听话的把实情告诉了“蝎子块”。
“蝎子块”闻言虽然心里有几分失望,但是仍然跪下来请求道:“既然如此,还请小姐同意让我重归高营!”
你这……“混天星”惠登相一时间都懵了,咱们合作这么次,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高尚的人呢?
原来这“蝎子块”也颇有几分心机。
原本他误中冲撞了高桂英以后,一直在估计张顺的实力以及想平息他心里不满的办法。
他见高桂英这母老虎既然如此老实,“闯王”余部定然为其所收拢。
“闯王”高迎祥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若是张顺已经能够收服高迎祥余部,而他又是义军三十六营盟主,谁又能和他抗衡呢?
既然如此,他既然打不过,何不早点加入?
正好又可以利用高小姐的名声,混一个忠义重恩的人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