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混战
“什么叫做‘不忍言’之事!”马英娘闻言柳眉倒竖、杏目圆睁。
好个马英娘,巾帼不让须眉。她本是战阵之上,往来疾突,如入无人之境之人,哪里有好脸色与她?
只见她身体前倾,左手扶鞘,右手按刀,一股杀气登时腾腾而起。
那曾雨柔本是书香门第出身,哪里见过这般彪悍的女子?她不由心里一惊,“登登登”往后退了三步。
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这“小蹄子”唬退了!
她不由恼羞成怒,厉声喝道:“好胆,你还敢当众杀人灭口不成?”
马英娘气的鼻子都要冒烟了,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好容易费尽心思嫁给了张顺,结果这厮东征西讨,也不肯进家。
如今李三娘、红娘子各育一子,李香有身孕在身,唯有她肚子没有任何动静,早就气不打一处来。
结果这厮再度回来,不曾来见自己一面,反倒又给自己带了四个姐妹!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也大肚能容,忍气吞声算了。
结果,还有人敢蹬鼻子上脸,送脸上门,真当老娘是泥塑的菩萨不成?
马英娘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不由冷笑道:“你若想送阉人、宫女到我身边,也不是不成!只是我有几个要求,若是满足了,莫说一个两个,十个八个老娘照样收下!”
“什么要求,说来听听?”曾氏见马英娘“服了软”倒也松了口气。这“贼婆子”凶悍的紧,自己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为好。
“我为舜王执掌军校,诸事繁杂,正好需要人精通笔墨、算术,为我书记,可否?”
江西、湖广文风颇盛,那唐王朱聿键又好结交儒士,中人、宫女亦有才学之辈。
曾雨柔不由点了点头道:“这也简单,回头我让人挑选几个给妹妹便是!”
“我本是江湖儿女,往来出入,坐不得轿子,骑不得驴子,唯好驰骋往来,可有精于骑术之辈?”马英娘冷笑道。
“这......虽说南船北马,姐姐手底下倒有几人擅长此道,妹妹勿忧!”曾氏哪里不明白这妞搁这找茬呢,她倒要看看她想搞出什么名堂。
“舜王好行险,曾多次陷于危急之中。我若单骑救主,可有敢随我冲锋陷阵之徒?”马英娘图穷匕见,冷冰冰的质问道。
好家伙,曾雨柔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她怎么这么狂?”
“听说她真救过舜王性命来着......”
听到底下人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曾雨柔这才明白自己撞到铁板了。
俗话说:“功高莫过于救驾,计毒莫过于绝粮!”
按照常理来说,曾雨柔本该就该借坡下驴,就这么算了。
只是你以为她是单纯的提条件吗?她分明是在炫耀自己和舜王的亲密关系!
只是女人的嫉妒心,容不得她有半点退缩。
曾雨柔不由阴阳怪气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妹妹竟然是咱家夫君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怪不得舜王娶了妹妹!”
“你什么意思!”马英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没有向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
“没什么意思。”曾雨柔笑盈盈道,“姐姐也曾被舜王救过性命,深知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的道理。”
“妹妹且放宽心,若是舜王遇到了危险,哪怕妾身手无缚鸡之力,也要誓死……”
还是女人最懂女人,你救过舜王的性命算什么?关键舜王救过咱的性命。咱俩在舜王心中的位置谁更重要,可想而知!
那马英娘早按奈不住,只觉得一股无明业火从心底腾腾而起。
她不由张口骂道:“哪个是你妹妹!直娘贼,老娘跟着舜王转战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被压在哪个的男人身下。如今做了‘破鞋’反倒气派了起来!”
曾雨柔哪里遇到过这个?顿时只觉得头嗡一下子,好似某根弦断了。
她不由亦回骂道:“小娼妇骂谁?”
“小娼妇骂你……呸呸呸,骂的就是你个小娼妇!”马英娘发现被对方套路了,心中更怒。
只见她“噌噌”两步上前,伸手叉开五指,只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了曾雨柔脸色。顿时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清晰可见的出现在曾雨柔细嫩洁白的脸上。
“你打我?”曾雨柔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泼妇!
“我不但要打你,我还要扒了你的衣裳,让大家开开眼界!”马英娘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这时候干脆破罐子破摔,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你们俩在干什么!丢不丢人。”
两人正在拉扯之间,其他阉人、宫女也不敢近身。
刚好李三娘带着元吉和平安在跟前玩耍,听见了动静跑了过来。
她连忙上前一把扯着马英娘,一把扯着曾雨柔,把两人分开。
近身缠斗和格斗不同,两人身为女子都没有练过。
曾雨柔文弱女子固然吃了不少亏,那马英娘也没占什么便宜。
两人皆是衣冠不整,发髻凌乱,只是曾雨柔脸上挨了两下,一块青一块紫,看起来更为难看罢了。
马英娘见李三娘近前,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心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如今撕破了脸皮,坏了在顺哥而面前的形象。我何不将这‘贼婆子’一起拿下,也不枉我下作了一场!”
想到做到,马英娘趁李三娘一个不注意,把脚往她前面一伸,伸手扶住李三娘的后背往前一推,就要率她个嘴啃泥。
那曾想李三娘踉跄了一下,居然没有被绊倒。
原来这李三娘从小到大也是个野孩子,没少和张顺等人厮打,练就了一身相扑的本事。
只是后来听从张顺的教导,比以前老实了许多,让人以为她还是老实巴交的村姑呢。
李三娘也不是个没有脾气的,见马英娘使坏,她便稳了稳下盘,借着马英娘别她的劲儿,把腿往她身后伸一伸,然后把胳膊往后一抡。
只听见噗通一声,在马英娘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摔她个仰八叉!
第二百二十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能耐啦!”张顺怒不可遏呵斥道,“我搁外面打大仗,你们搁家里打小仗,都是天生的大将军!”
“舜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曾雨柔见状连忙卖惨。
她指着自己的脸面,梨花带雨,一副要死不能活的模样。
“你看我这头,还有我这脸,都是这个恶婆娘下的毒手!”
“不但如此,她还要扒光我,让外人看哩!”
张顺一看那曾氏,虽然过了些时日,只是她脸上五个手指印还没消,头上还被捶青了一块,顿时也心疼不已。
他不由对马英娘怒目而视道:“枉我往日里还以为你能够托付大事儿,这次怎生如此混账?”
“她骂我!”马英娘一副委屈小媳妇模样,嘴上却强辩道。
“她骂你你就动手?”张顺都被气乐了。
“我骂不过,可不就得避实击虚!”马英娘振振有词。
“呵,兵法都用上了,你这校长当的好啊!”张顺讽刺道,“那你是不是也要做一把鲁智深呐!”
“对对对,就让她去五台山当和尚......不对,是去当师姑!”曾雨柔一听这话,可来劲了。师姑就是明代对尼姑的俗称。
“那鲁智深可是三拳打死镇关西以后,才去当了和尚!”张顺冷冷的回了一句。
曾雨柔一下子就蔫吧了,不敢再叫。她要是做了“镇关西”,那“鲁智深”当不当和尚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她,她要剃我光头!”马英娘也不是好惹的主儿,连忙“嘤嘤嘤”的告起了黑状。
“这事儿谁说得准,万一我就喜欢光头婆娘呢!”张顺冷笑道。可不能给她们好脸色,不然又要蹬鼻子上脸了。
好家伙,马英娘也吓了一大跳,生怕张顺要给她剃个光头,也不敢吱声了。
明代风气渐开,不少尼姑或有淫行举止,为个别有特殊爱好的文人所吹捧。
那马英娘出身于市井之间,对此也颇有耳闻。她一时间也吃不准到底是张顺讽刺她,还有真有什么特殊爱好。
见压下了马英娘、曾雨柔两人的“嚣张气焰”,张顺这才哭笑不得的对李三娘说道:“三娘,你掺和这事儿作甚?”
“哪个想管你这破事儿?你自己的婆娘不看护好,反倒惹到我这块儿!”李三娘扯着小化吉和小平安两个孩子,一脸郁闷道,“原本看她们闹得不像话,准备把她们分开,谁知道她们居然对我动起手来!”
最小的小平安已经一岁多了,刚刚学会走路不久,还得让人牵着,生怕摔了。
小平安好似张顺和李三娘的综合体,眉目之间隐隐约约有着几分张顺和李三娘的模样。
本来硬下心肠来的张顺,心里不由一软,又问道:“平安没事儿吧,刚才摔了吗?”
妮玛,曾雨柔和马英娘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没……没事儿!”李三娘沉默了一下,低声应道。
“你说谎!算了,小孩皮实,摔一下也没关系。”张顺笑嘻嘻的伸手就要抱抱小平安,结果孩子认生,怯生生躲到李三娘怀里了。
“乖儿子,别怕!这是你达!”李三娘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哄道。
其实小平安是被顽皮的小化吉推倒的,只是李三娘担心张顺责怪这个养子,没敢吱声。
张顺还以为是李三娘护着她两人,便收了笑脸道:“你看看三娘,到现在都不肯说你们一句坏话,再看看你们俩。勾心斗角,当众撕打,都是什么德行,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我有什么羞愧的,又不是我的婆娘和别人打架!
马英娘心中不服气,不由叫嚷道:“我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听信她一面之词?况且我还被她摔一跤呢!”
“那你狡辩个,我听听!”
“好!我……啊,你偏心!”马英娘急眼了,这还让不让人说话!
见马英娘吃了瘪,曾雨柔嘴角都翘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张顺大手一挥,先是指着他道:“你无事生非,率先发难,一会儿领十棍去!”
又指着马英娘道:“你率先动手,又无端对三娘动手,一会儿领十五棍!”
“还有你,不干你的事儿,瞎掺和什么,一会儿也陪两棍!”张顺又指着李三娘道。
本来曾雨柔和马英娘正要抗议,听了最后一句话顿时一愣。两人不由强烈不满道:“凭什么?不干她的事儿,为何也要让她吃两棍!”
这倒不是两人正义感爆棚,要替李三娘叫屈。
只是张顺虽然混蛋,但是素来赏罚分明。如今他既然动用刑罚,断然没有和稀泥之说!
既然不是和稀泥,那李三娘凭什么受罚,这话儿得说清楚才行!
别明着赚了便宜,其实暗中吃了大亏。
“三娘,你觉得呢?”张顺也不回应,反倒向李三娘问道。
李三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喜欢张顺,可张顺不喜欢她呀!
只从两人有了小平安之后,两人不但两地分隔了一段时间,再加上她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照顾两个孩子,张顺许久未去过她房中了。
或许挨两下,才证明他心里还有她?
李三娘不由苦笑道:“是我多事儿了,我情愿挨两下!”
“你们还有何话要说?”张顺板着脸看向曾雨柔和马英娘道。
当事人都没意见,她俩还能有什么话说?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那......那谁执行啊?”马英娘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不由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我执行了!”自家婆娘的屁股,怎能让别人看。
“哦~”马英娘恍然大悟,想起来当初高桂英“挨棍”之事。这么说就明白了,为啥李三娘也被“惩罚”了两棍。
“废话少说,乖乖趴下受罚!”张顺冷酷喝道。
“哦!”虽然当着另外两个女人的面,有点难为情,但是马英娘也乖乖找个不显眼的角落趴下来。
曾雨柔和李三娘一看马英娘都屈服了,也乖乖找个地方趴下来。这时候曾雨柔突然想起来屋里还有两个“男人”,连忙又喊丫鬟把小化吉和小平安抱出去,这才乖乖趴好。
三人刚刚趴好,随即曾雨柔惨叫了一声。
这婆娘做什么?马英娘心下奇怪,就要扭头看她,不意屁股猛然一痛,她也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出来。
妮玛,你玩真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当爹
虽然有三个妙龄女子光着屁股趴着那里,张顺心中却无半点旖旎之心。
这倒不是他改了性子了,只是因为这三个人刚刚被他亲手打过。虽然张顺有所容情,也大多青一块紫一块,没有多少好地方,哪里有什么好看的?
唯独李三娘一左一右,各有一道伤痕,还算有点对称之美。
“疼疼疼,你轻点!”曾氏不复之前的文静模样,大呼小叫起来。
“现在知道疼了?”张顺一边给她涂抹活血化瘀的药物,一边冷笑道。
“你……你欺负我!”曾雨柔都快要哭了。从小长这么大她,还没遭受过这种毒打。
一来她小时候颇为听话,二来她即便犯了过错,她父亲也只是用板子打手心罢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我欺负你?这不是你上杆子找打吗!”张顺不由奇怪道,“你就没想想为啥别人都不肯出头,偏生就你能?”
“我这……我这也是出于公心。你不知道大家族之内肮脏事儿多了,唯有防患于未然,才能保全姐妹情义。”曾雨柔振振有词。
“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马英娘忍着痛,冷笑一声,夹枪带棒道,“你对大家族之内的事儿如此门儿清,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
“我听你中气十足,汝臀不曾烂否?”曾雨柔才不给她留情面呢。
“吾臀烂,汝臀未尝不烂!”马英娘不但嘴硬,心肠也硬。甚至她还想挣扎起来,看看曾雨柔的臀部,以便日后好嘲讽她。
张顺一巴掌把她摁了下去,喝道:“都老实点!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争吵,嫌我打的轻,是吧?”
稍作犹豫,张顺又对曾氏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她们三个唯你马首是瞻?”
“你……你挑拨我们?”曾氏惊疑不定道。
“我挑拨自家婆娘内斗?”张顺笑了。
马英娘也跟着笑了,补充道:“你就是笨!”
张顺看了正在洋洋得意的马英娘一眼,又补充了一句道:“你就不奇怪为何你俩争斗的时候,除了三娘过来,都没人过来劝架吗?”
马英娘也不吱声了,感情两人斗来斗去,全给别人做嫁衣了。
“那你还打我们?”曾雨柔弱弱的问道。
“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你们撞倒枪口上,不打你们打谁?”张顺乐了。
好容易涂完了药,曾雨柔和马英娘都眼巴巴望着张顺,等着他发话呢。
张顺如果不知道她俩的意图?还搁这较这劲儿呢。
他拍了拍手,站了起来道:“既然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你们回去吧,今天我去三娘那儿!”
“三娘替你们白挨了两棍,我得安慰安慰他!”
……
曾雨柔和马英娘相顾无言,很想说一句:要不,你再打我们两棍?
“我那儿带着孩子,有点不方便!”没想到三娘迟疑了一下,居然反对道。
“怎么了?”张顺一愣,随即以为她身子来了。
他不由笑道,“都是老夫老妻了,我去看看孩子怎么了?再说实在不行,还有竹儿嘛!”
“竹儿……也是,你也是该见见她了!”李三娘吞吞吐吐道。
怎么了,难道我绿了!
张顺心里一个咯噔,为何李三娘会出现如此神情?
马英娘和曾雨柔连忙竖起耳朵了,正要吃瓜。
张顺摆了摆手,赶快将她俩一瘸一拐的打发走了,这才问道:“到底怎么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三娘从丫鬟手里要回孩子,又叮嘱道,“你最好不要太苛责她!”
什么嘛!张顺心里着急,便要抱着小平安一起去李三娘那里。
结果小孩子认生不给抱,最终只好让李三娘抱着小平安在前面领路,他抱着小化吉跟在后面。
好容易到了三娘住处,不待三娘敲门,张顺上前一脚踢开了房门。
“你干嘛啊,吓着竹儿了呢!”李三娘不由责怪道。
呵,果然背着我有事情!
张顺一路天人交战:
一会儿觉得这婆娘虽然背叛了自己,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干脆大度一些,让她自由婚嫁去吧。
一会儿觉得这贱婢居然敢做出这等事情,不千刀万剐,难解我解心头之恨!
里面人听到动静,不由惊道:“谁呀?怎生如此暴躁!”
“是张生过来了!”张顺还未搭话,李三娘应了一声,又向他抱怨道,“你这么毛手毛脚做啥!”
张顺心中疑虑稍去,连忙闯进屋里,正见竹儿正大着个肚子,挣扎着从床下来。
嗡的一下,张顺只觉得一股热血往脑门冲了上去。
这是不但把我绿了,还怀了别人的孽种?
不对,李三娘和主儿没那么大胆吧!张顺心里稍微冷静了一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不由看着李三娘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去年十月份,我因为身子不便,让竹儿去嵩县见你了一遭。结果回来第二个月,她发现自己没有来身子,这才知道怀孕了!”李三娘解释道。
“只是她也没什么名分,如今怀了你的骨肉,怕被别人害了,便只好躲在这里养胎,想等生下来再告诉你。”
“这好歹也是你的种,我求求你,千万别给她打了。要不然,生下来给我养也成,就说是我的孩子!”她知道张顺心软,就忍不住哀求道。
真是我的孩子?张顺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他不由问道:“几个月了?”
“六个多月了!”竹儿怯生生回来一句,跪在那里不敢起来。
她本是大家出身,深知大家族的规矩。
为什么世家大族,多是嫡妻先生,庶妻后生,婆姨、丫鬟再次之?这倒不是男主人忍得住,而是违背了这条“规矩”的都被暗中处理掉了!
当初李三娘怀有身孕的时候,她嫉妒;如今轮到她怀有身孕,反倒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张顺哪里知晓她心中愁肠百结,患得患失?他兀自心里一算,那时间差不多正是当初自己在嵩县那次。
只因为他后背都烂成花了,还行房事,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张顺不由轻轻的把她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温和的笑道:“不怕,不怕,只要是我的种,哪个敢动!”
竹儿见他不恼,顿时又好像回到了嵩县那晚一般。她忍不住扑到他怀了,哭着喊了一声“爷”。
张顺抱着她,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心中不由苦笑起来。
自古以来,君王多疑!
自己方才疑心一起,甚至连李三娘和竹儿都不敢相信,又能信的过哪个?
若是此时再有些流言蜚语,岂不是置她于必死之地?
如此看来,曾雨柔安排宫女、太监的法子倒是正途。
当然她先斩后奏,公然以女主人自居的行为,张顺亦断不能容。
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正室
“都处理完了?”红娘子笑盈盈的问道。
“处理完了,一人打一顿,就都老实了!”张顺笑道。
“真舍得下手?”红娘子不由笑了,“我早就说过,女人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连孔夫子都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打一顿就老实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孔夫子可没说过最后那句话!”张顺闻言哭笑不得,感情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不属于女子范畴了?
“那一句,是我自己加的!”说着说着,红娘子自己就乐不可支了。
这时代男人“吃饭睡觉打女人”,早已经习以为常。
甚至连《大明律》都规定:其夫殴妻,非折伤,勿论;至折伤以上,减凡人二等,至死者,绞。殴伤妾至折伤以上,减殴伤妻二等,至死者,杖一百,徒三年。
也就是从法律上来讲,男人打老婆,没有伤,朝廷就不过问。如果打伤了,妻子就按照伤及普通人的标准减刑二等,小妾则按照殴打妻子的标准再减刑二等。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男人打老婆,基本上打了也白打。除了娘家能上门给出口气以外,基本上没有任何救济措施。
也就张顺深受前世道德影响,没有习惯对妻妾动手的习惯。
为此,他没少受红娘子嘲讽,说他“没有男子汉气概”。
这一次,张顺居然亲自动手,实在是第一等罕见之事。
等到红娘子笑完了,张顺这才接话道:“这一次这事儿其实还是怪我。”
“你们既然跟了我,无论是自愿也罢,迫不得已也好,终究是我的女人,我见不得你们受半点委屈!”
“只要你好我好,大家好!我本不愿非要分个主次来,让大家再受别人的气。”
“只是如今看,却是不成了!若不能早立正室,管理诸房,我恐怕前线军情紧急,后院乱作一团,到时候反倒坏了大事!”
“这......”红娘子也不由收敛了笑容。
她心中顿时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忐忑,半晌才问道:“那你意属哪个?”
我,红娘子自从追随舜王一来。两个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夫妻合璧,纵横天下,如今我又育有一子,可堪继承舜王大业,舍我其谁哉!
“我觉得三娘还不错!”
“这怎么好......嗯?”原本红娘子还准备自谦两句,万万没想到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又问了一句道:“你说谁?”
“三娘和我青梅竹马,虽然性子野点,倒也不是苛刻狠辣之人。我觉得让她来管理诸女,刚刚合适!”张顺认真道。
红娘子简直手足无措,她想到了自己的对手可能是与张顺有救命之恩,又在军中颇有势力的马英娘;有可能是主仆联手,把张顺迷得昏头转向的李香;甚至有可能是刚刚被张顺带回来诸女之中,身份尊贵的王妃、郡主、县主中的任何一个,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不吭不响,只有肚子挣一回气的李三娘!
“凭什么?”红娘子慌了,她不就是能生儿子吗?我也能!
“我自起兵以来,手下无人,娘子为我执掌老营之事,勤勤恳恳,把诸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不使我有一丝分心之处,可谓贤矣,称一句‘女中诸葛’,名至实归!”张顺看着她的一双美眸,认认真真的应道。
“马英娘,一介女流之辈,救我于万军丛中,古之赵子龙,亦不过如此!又为我执掌军校,义军人马之中,哪个没有她教导出来的伍什旗司?无她则无今日张顺矣!”
“李香精通诗书岐黄,不仅为我捉刀代笔,让我名扬士人之中,更是妙手回春,使我死而复生。无她恐怕张某的坟头,已经长满野草矣!”
“至于高桂英、曾雨柔等人,各有情义,暂且不提!”
“若无诸位,则无张顺之今日!若无娘子,则无今日之张顺!你们对我的情义,我早已经铭记在心,恨不能剖腹掏心以待!”
“奈何天下只生我一人,却生这许多知己相伴!却怪我贪心不足,哪个也不舍,哪个也不弃,遂有今日争斗之事!”
“若立你为正,她们定然不服;若立她们,你又心有不满。既然如此,何不立没有任何依靠的三娘,也省的她将来拿捏你们!”
“再说她一个傻婆娘,什么都不懂,即便占了正室之位,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强似你争我抢,坏了夫妻和气!”
什么鬼?我傻我有理!这是什么逻辑,红娘子才不接受这个说辞。
“你的意思是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就给你白干了?”红娘子真生气了。
这人不但玩弄她的身体,玩弄她的感情,还玩弄她的事业,是可忍孰不可忍!
“娘子在我心中,岂是女流之辈可比?我们名为夫妻,实乃君臣,娘子当为出将入相之人,名震敌国之人。”
“文可堪比诸葛法正,武可比关羽张飞,乃是当世一流人物,岂可辱于闺阁之中哉!”
妮玛,老娘也想被你辱一辱,难道还不成吗!
红娘子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张顺这么狠,居然祭出这种“大杀招”。
她不由以退为进的问道:“我是个见不得光之人罢了,无论是妻还是是妾我也认命了。只是我儿子怎么办?难道他以后还要屈居于他人之下吗?”
“屈居于他人之下,也强似手足相残!”张顺冷声道,“你现在只有一个孩子,将来可能有几个孩子,可是我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将来可能会有几十个孩子。”
“若不早做打算,难道还要还要眼见人间悲剧重演不成?”
“那换成三娘就没问题了?”红娘子不服气道。
“你可知这一回除了李香怀孕,还有一个人也怀孕了!”张顺笑道。
“是谁?”红娘子心里一惊,随即恍然大悟道,“是竹儿,是也不是?”
红娘子掌权这么久,若说她没有安插些人手,替自己打探消息,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根据张顺的言语,她顿时便从往日种种反常消息之中推测出了结果。
“没错,她已经有六个月身孕了!若非昨晚我前往三娘房中,竟还不知此事!”张顺苦笑道。
坏了,也难怪张顺执意要立李三娘为正房!红娘子一听便心知不妙。
这个时代最讲身份地位,原本张顺未曾立有正房,红娘子、李三娘、马英娘和李香皆算是妾。
而竹儿、箭儿和柳如是虽然勉强算是陪嫁丫鬟,其实细细论来,不过是主人的玩物罢了。
竹儿如此低的身份,居然在马英娘和李香之前怀上了孩子。
那唯有立李三娘作为正室,让她升级为正经的陪嫁丫鬟,才算上名正言顺。
很明显,自家相公又慈悲心泛滥,舍不得让竹儿打掉孩子,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红娘子那肯就此认命?
她不由问道:“既然当家的主意已定,妾身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是兹事体大,又非当家的一人家事,不知张公、吕公心思如何,还需经得过他们同意才好!”
张顺知道这才是红娘子的“杀手锏”,他不由苦笑一声,应道:“此事理所当然,我不过率先和你通个气罢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商议”
“诸位且请坐!自从占据洛阳以后,我率领大军东征西讨,许久没有这样团聚一场了!”张顺一边笑着,一边让自己邀请过来的诸人座下。
张慎言、吕维祺等人相视一眼,客套了几句,这才分定主次坐下。
这一次来的有张慎言、吕维祺、宋献策、赵鱼头和老山长左冷禅等人。
特别是赵鱼头和老山长,因为年岁大了,几乎已经不参与日常事务,这一次也被张顺派人叫了过来,实在是让众人惊疑不定。
张顺深知此事拖不得,不由单刀直入道:“小子的家务事儿,想必几个老先生也听说过了!”
“诸位莫笑,却是我孟浪了,以至有今日。我听说‘孤阴则不长,独阳则不生’,信矣!”
“如今我欲弥补过失,立三娘为正室,可乎?”
什么?众人不由大吃一惊。
原本他们见到在座之人皆为举重若轻之辈,定当有大事相商。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涉及正房之事。
一个君主的正室,当然不仅仅是立一个女人罢了,还涉及到国家的继承人问题。
张慎言、吕维祺等人无备,顿时相顾失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唯有宋献策闻言笑道:“主公言之有理,李三娘贤良淑德,又育有长子,当为正宫!”
随即赵鱼头也反应了过来,不由为之一喜,连忙应道:“王者建邦。必正宫庭之位。圣人作则。首隆册命之文。”
“如今舜王据中国而征讨四方,数败官兵于河洛、汴梁和南阳等地,威震天下,朝野震动。正合昭告天下,册立王后,以示母仪家邦之意。”
赵鱼头这番话虽然没提立谁为正房,但是字字句句劝言册立王后之事。
很明显他比宋献策更进了一步,不但劝谏张顺“立正房”,还有趁机称王建号。
虽然如今张顺连战连胜,心里有几分膨胀之意,但是多少还有些清醒。
他便摆了摆手,拒绝道:“一码归一码事儿,册封王后之事,尚需从长计议!”
赵鱼头仗着老脸嘿嘿一笑,倒不再言语。
那吕维祺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这事儿是主公通知我们来着,并非是要和我们商议。
说实话,以吕维祺为首的河洛士人对红娘子观感还算不错。
但是红娘子才刚刚生出男婴,河洛士人还未来得及下注,自然无什么厉害关系。
虽然吕维祺心下奇怪,为何人选是李三娘。但他还是顺水推舟道:“此事乃主公家事儿,单凭主公决断便是,吕某唯主公之命是从!”
虽然说张顺并没有做过“引蛇出洞”之事,万一这一次例外呢?
反正如今河洛士人在张顺麾下颇有分量,也犯不着提前下注,反倒恶了张顺。
反倒张慎言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道:“李夫人出身低微,又无才学,不足以统御六宫。”
“红夫人、马夫人和香夫人才绝超人,又姿容非凡,可择一而为之,做六宫之主!”
张慎言这话说的更夸张了,上来就说什么“六宫之主”,其实是暗示张顺要从长计议,不要草率做出决定。
“那张公以为,何人可立为正房?”张顺也不恼,笑盈盈的问道。
“红夫人跟随舜王颇久,为义军执掌财货辎重,且有留守之功。危急之时,又有稳定之功!”
“其为人也,恢宏大度,井井有条内外无不赞之。她本又才貌双全,文武兼备,乃是一等一的人物。如今又诞下麟儿,健康伶俐,颇类舜王。可堪为六宫之主!”
“册立正室,非擢拔天下英才,担任执宰,岂可以功计哉?”张顺笑了一下,反问道。
“马夫人武艺高强,万军丛中,七进七出,如履平地,救主公于为难之间。又执掌军校,可堪为主公助力!”张慎言略一思索,又问道。
“册立正室,又非战场相斗,纵有勇武,惜乎无用武之地。更况且妇人掌兵,非幸事也!”张顺应道。
“香夫人美若天仙,艳绝当世,玉环飞燕不能及也。如今又怀有一子,执掌岐黄,可否任之?”张慎言继续追问道。
“选立正房,又非选美选秀,岂可以容貌论优劣哉?”张顺哈哈笑道。
眼看这张慎言越说越离谱,明显并不是反对选立李三娘,只是“小反对,大帮忙”罢了。
张顺不由笑着指点着张慎言和赵鱼头道:“小平安倒没白认你们这两个师傅!”
张慎言和赵鱼头闻言老脸一红,吃不住张顺心思如何,两人倒没敢再吱声。
可怜红娘子还以为吕维祺、张慎言二人作为同僚,会大力支持自己转正。
哪里想得到,这些臣子即便要下注,也只会下注到世子、太子身上,岂会下注于妇人之身哉?
不得不说张顺挑选的时机太凑巧了,除了李三娘以外,诸女之中唯有红娘子刚刚育有一子。
诸元老本就又从龙之功,暂时还不屑下注。
毕竟张顺春秋鼎盛,若无意外,尚有三四十年寿命,其中变数甚多,何必多此一举?
而其他人暂时接触不到决策核心,即便有心,却也无力,为之奈何?
诸人之中,老山长左冷禅既无从龙之功,又无功绩事功,只是凭借弟子之力陪坐于此罢了。
他更是不敢乱说话,只是陪笑道:“舜王的几位夫人,老朽倒不曾见过,这里有没我说话的地儿。”
“只是听闻几位先生所言,才略知其性情一二。既然舜王折节垂询,老朽不敢不应。”
“我以为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女子之德,在于贤惠不妒,相夫教子。”
“其余诸夫人虽然各有所奇,出于众人,然而并非正房之选。”
“若是李夫人果然能够内和诸妇,安稳后院,教养子嗣,如若己出,岂有不能立为正室之理?”
“好,说得好!”张顺不由拍手叫绝。
若是先前有人给他说这番“道理”,他只怕把他当做一个“封建卫道士”罢了。
只是如今他有了子嗣,思及事业久远稳固,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先见之明。
“既然诸位皆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
开个单章,特意说明一下主角选择李三娘的理由
可能有些读者不太理解,为什么会选择李三娘作为正室,其实作者刚开始也没打算选择李三娘,只是赶到这块了,不选她不成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诸女之间和平相处、相亲相爱一家人,估计也没人相信,那么她们之间的矛盾迟早要爆发出来。
而爆发的时机尤为重要,这就涉及到主角选择的权重问题。
按照目前章节的推进,首先曾黄及大小朱可以排除了。
她们不但和前朝宗室有关,代表着旧势力,本来就是要被主角打倒的一方,而且主角娶她们的行为也不光彩。
如果真立她们任意一个为正室,不但喧宾夺主,让跟随主角起兵之人心有疑虑,而且将来史书上写起来也不好看。
除非主角被诏安了,投靠大明。不然任凭她们如何优秀漂亮,第一个就排除了。
这也是曾氏刚刚入门,就奋勇一搏的原因。若是在刚开始不能凭借自己的身份压住诸女,她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当然,她一下子就撞到铁板了。
其次是高桂英,诸女几乎都没意识到高桂英是夺取正室之位很有威胁性的人物。
虽然高桂英暂时身份低微,却是时时刻刻跟随主角左右,深得主角信任之人。
她弟弟高一功,又在外面领兵。当然最关键的是她其实是陕西义军的代表人物,随着主角势力的强大,会有越来越多的义军前来投靠,到时候高桂英的身份地位就很关键了。
只是可惜一来如今义军投靠主角的势力太少,二来主角也故意压了她一手,至今还未有身孕,被隐形淘汰了。
再次是李香、柳如是主仆。这两个人怎么说呢,就好像主角喜欢的是网红锥子脸,结果上来给他一个范冰冰一个万茜,这谁遭得住?
再加上她父亲是个商人,是将来新兴资产阶级的代表。前期靠色,后期靠财,也厉害的紧。
可惜了,现在是争霸天下,靠的是兵马,李香也不得不被淘汰出局。
第四是马英娘,这个是作者钦定的女主,原本皇后一号人选。是主角嫡系人马之中象征性人物。
她哥哥张三百是主角大力培养的得力干将,她管理的军校,从根子上控制着主角手中的人马。
按照正常大纲,只要开国,就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只是可惜的是,她的羽翼未成,主角就先下手为强,定下了正室,哭!
第五是呼声最高的红娘子,历史上的女中诸葛,背叛李自成以后,愣是助高杰成为江北四镇之一的人物。
在书里更是以正室自居,代替主角掌管大后方,具有类似“监国”的身份,可谓是主角之下第一人。
若没有张慎言入伙,她就是主角的宰相兼老婆。
可惜被张慎言分走了“宠爱”,又是李自成的正室。
依照主角的实力,若是两人偷偷摸摸,即便其他义军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真把她光明正大的立为正室,不但打了李自成的脸面,更是会成为主角的污点。
毕竟“勾义嫂”,哪怕在江湖上也是令人不耻的行为,会极大的败坏主角在天下人中的形象。
所以,除非主角天下已定,有把李自成和其他义军兄弟都清理了,她才有机会扶正。
最后,再说说李三娘这个人物。青梅竹马加村姑,但这两个设定就要命了。
虽然后面作者又追加点设定,但是作为响应书友号召,添加的人物,按理说应该没有办法上位。
可是凡是总怕但是嘛,主角这一次从前线返回,其实有一个很重要心态的转变。
一则义军百战百胜,破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河南巡抚傅宗龙及湖广巡抚唐晖,占据南阳、汝州,形势一片大好。
主角由义军头目向一世枭雄转变。
二则,李三娘和红娘子先后诞下一子,李香、竹儿怀孕,让主角由年轻男孩向一个父亲心态转变。
两厢综合,主角就会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会改变。
正室对主角来说,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要能稳固后宫,不起大的争斗,第二要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摆在明面上,省得把朝臣之间的争斗和后宫之间的争斗纠缠在一起,最终血雨腥风。
当然,先笑不算笑,笑到最后才算笑。最最关键的还是主角究竟能够活多久。
主角要是活到四五十岁,小平安安稳即位,那是皆大欢喜。
可是万一主角活到八十呢?君主强壮,储君羽翼已成,后果不堪设想。
这其中关键,就要看主角和太子之间,脑子清醒不清醒了。要不然小平安来一句“天下岂有六十年之太子”,或者主角效法其他老皇帝,扶持“八阿哥”和太子打擂,那就要血雨腥风了。
依照红娘子、马英娘和李香三人的性子,会不会率先发难,对自己这个老皇帝动手?
与其如此,何不选一个自己最为了解的李三娘?
如果自己没看走眼,最好;如果看走了眼,无论是自己死在她和她儿子手里,还是她和她儿子死在自己手里,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结局。
因为主角私下里肯定会想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没有风云际会,还是村里一个好吃懒做的少年,哪个还肯嫁给自己?
第二百三十章 晚宴
话说张顺经过和诸老通气以后,得到了张慎言、吕维祺、宋献策、赵鱼头和左冷禅诸人的表态,心里便有了底气。
当晚他便命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将李三娘、竹儿、红娘子、箭儿、马英娘、李香、柳如是、高桂英、曾雨柔及黄氏、大小朱共一十二位妻妾全数请来。
红娘子隐隐约约有所预感,只是抱着襁褓中的儿子,神色黯然。
而曾雨柔和马英娘坐都不敢坐,时不时摸了摸屁股,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
柳如是扶着大着肚子的李香端坐着,一脸难看的看着站在李三娘身边的竹儿,显然对方的肚子更大。
高桂英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一心一意盯着桌子上的饭菜,似乎急于填饱肚子。
黄氏和大小朱三人小心谨慎的看着诸女,生怕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
唯有箭儿愤愤不平,一脸不快的盯着张顺。
张顺好似无觉,他亲手拉李三娘坐在自己左侧,红娘子坐在右侧,再次马英娘和李香、曾氏、黄氏及大小朱等女。
竹儿、箭儿和柳如是各自斜签着坐在下首不提。
那高桂英正要上来伺候,张顺摆了摆手道:“你也坐,今天是家宴,不论尊卑贵贱,皆有位置可坐!”
高桂英跟了张顺那么久,多少听闻些点风声,便老老实实坐在门口跟前,和张顺相对。
张顺这才斟了杯酒,举杯说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客套话也就不多说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我贪心不足,一直想和大家安安稳稳、平平淡淡过着一辈子,当然,这并不可能!”
“你们每个人,不论高低贵贱,美丑高矮,在我心中都有特殊的位置。”
“一个与我是青梅竹马,在官府捉拿我的关键时刻,冒着危险为我通风报信!”
“一个是马上女将,于千军万马之中,救我于生死之际!”
“一个是为我执掌家业,将后勤辎重为我管理的井井有条;一个是岐黄圣手,缝合咽喉于吾命将休之际!”
“一个是直臣在侧,劝谏规正;一个是陪伴左右,生死与共……”
一桩桩一件件,张顺娓娓道来,好像都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事情一般。
虽然知道这厮既然提及往事,定然没好事,但是听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不由有几分感动。
结果这厮又说道:“可是我能够拥有所有的你们,而你们却只能拥有一部分我,怨怼随之而生。”
“自古天家无亲情,我真不想见到有一天,为了争名夺利,我们、你们,会你杀我,我杀你,落了个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所以呢,我决定让三娘担任正室,尔等佐之!”
“凭什么呀!”你把我的感动先还给我,顿时诸女就不干了。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蒙谁呢?
“肃静!”张顺眼睛一瞪,反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以为何人可担任正室之位?”
“我家红娘子,雍容大方,宽宏大度,又素来掌家,可堪为主母!”箭儿一听,连忙打蛇随棍上,便接话道。
不等张顺发话,竹儿就急了,她连忙反驳道:“我家李夫人留守抱犊寨,劝课农桑,征收粮草,亦有大功。又活捉郧阳巡抚卢象升,诞下长子,谁可比之?”
柳如是闻言冷笑一声,反问道:“这是册立主母当家做主,又不是朝廷选拔执宰、将军,何须如此多功过,岂不闻‘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语?”
“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三灾六难七病八痛?我家夫人精通岐黄之术,以佑老爷健康长寿,岂待她人哉?”
好家伙,这话有点狠。她和李香主仆两最善琴棋书画等学问,如今为了争夺主母之位,竟然把这些贬的一钱不名,以突出自己独有的优势。
马英娘没有丫鬟替她说话,正在为难,闻言不由冷笑道:“你们主仆两个,一对风骚‘狐狸精’,说什么健康长寿,不把将军敲骨吸髓、榨干榨净,就算是积德行善了!”
柳如是出身章台,哪里受她这气?她不由反唇相讥道:“那总比‘男人婆’,没人要好得多。”
“有的人她看起来像男人,听起来像男人,用起来也好像男人。虽然没有那话儿,难保她不是阉割过的男人!”
那马英娘哪里受她这种鸟气?霍的一下跳将出来,欲拿那柳如是撒气。
“你屁股不疼了,是吧!”还没等她动手,张顺连忙何止道。
“她......她骂我!”马英娘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甩了甩,委屈巴拉的指着吓得花容失色的柳如是告状道。
这边乱做一团,那边曾雨柔拼命的向黄氏和大小朱氏使眼色。半晌,那黄氏有几分为难的站出来道:“舜王殿下,我家七七贤良淑德,又出身王室,身份贵重,才堪堪配得上舜王尊贵的身份!”
“哎?哪个是七七!”曾雨柔有点懵了,我不叫七七啊?
只见以往和黄氏“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大朱氏施施然站了起来,对众人优美的施了一礼道:“本郡主闺名便唤作七七,乃是崇王府嫡......”
“那她岂不是唤作八八了......”柳如是颇为顽皮,闻言不由取笑道。
“掌嘴!”谁料她话音未落,大小朱氏二人不由怒斥道,“我家祖宗的名讳,岂是你一个贱籍可以僭越的!”
“我贱籍?”柳如是不由又羞又恼,反唇相讥道,“我家舜王起步,就是要杀尽你们这些‘七七八八’的男人,辱尽你们‘七七八八’的女人,你待怎地?”
“如今我们都是舜王的女人,你什么意思?”小朱氏闻言冷笑一声。
“这......”柳如是被噎了一下狠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朱氏的意思很简单,如今她们的男人就是张顺,你要杀哪个,辱哪个?
“好了!”张顺见下面乱成一团,好似开了个集市一般,不由喝止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让你们过来,不是要听你们吵架,是要听你们的看法!选好了没有?”
顿生下面又七嘴八舌起来,有喊李三娘的,有喊红娘子的,把人吵的脑袋都大了。
红娘子算看出来了,这厮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她不由低声问道:“非要如此仓促不可吗?难得道就不能缓一缓?”
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特殊,哪怕天大的功劳,一时半会儿也难以与众女争夺,便起了以拖待变的心思。
张顺怜惜的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你和她们不同,你是知道我的意思的!”
“你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她们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等她们到你这一步的时候,难道还能像现在这样,只仅限于吵吵闹闹吗?”
“她们会无所不用其极,把刀刺向你,把刀刺向我,把刀刺向他!”
说着,张顺又用手指点了点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想你们这样,更不想向你们动手!”
“我情愿今日你们恨我、怨我,也强似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这一桌上的人相互动手,自己把自己杀了个血流成河!”
“非她不可吗?”马英娘和李香听了,不由异口同声的问道。
“即便是换作你,换作她,她们不都也是这句话吗?”张顺苦笑一声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怨怼
张顺此话一出,诸女便知道事情暂不可为了。
红娘子不由黯然垂泪,事已至此,显然张慎言、吕维祺和宋献策等人并没有“秉公行事、仗义直言”,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手段可用让舜王回转心思?
马英娘不曾育子,不知作为父母的心思,虽然犹自愤愤不平,尚未虑及更深之处。
李香、黄氏二人心中略有所感,奈何力不能及,只好黯然退场。
直到这一刻,马英娘和曾雨柔明白为什么当初张顺执意要惩罚李三娘,果然是有的放矢,早有打算。
在李三娘接受那两棍惩罚的时候,这厮就心思已定,决定要扶李三娘上位。
哪哪里是无端的惩罚,那是压在她肩头的责任!
担下这个责任,就让承担这个义务。世界上从来没有只要坏处,不受其恶之事!
原本应当热闹欢乐的一场家宴,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张顺看着众女一脸不快的鱼贯而出,不由独自对着剩余了大半酒菜的宴席苦笑不已。
见张顺实在难做,李三娘不由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低声推让道:“既然姐妹们喜欢做,给她们就是,好端端一场家宴,又何必闹得不欢而散?”
“你不懂,给谁做正室,最终都是这个结果!”张顺摇了摇头,伸手抚摸着咿咿呀呀的小平安,然后笑道,“给你的你不得拒绝,不给你的你也不许伸手,谨记这两句话吧,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句忠告!”
李三娘愣了愣,不明所以的问一句,道:“张生,你这到底是啥意思?”
张顺这才反应过来,她未必能懂,便笑着摇了摇头道:“或许是我多虑了,你做好自己就成!”
两人正说着,高桂英走了过来。张顺便对李三娘说道,“你也早点回去吧,如今你育有一子,竹儿又有身孕在身,难免有人心生嫉妒,还是小心谨慎为是!”
“好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竹儿的!”李三娘应了一句,一手牵着小化吉,一手抱着小平安,便去寻竹儿去了。
高桂英见她走远了,这才低声问道:“你这样把她推出来,真的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她既然跟着我出来了,哪还能过普通人的日子?”张顺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说啥,毕竟是我的女人,我还舍得坑害她不成?”
“只要她自己不作妖,谁都害不了她!”
“我不担心别人,我担心的是你!”高桂英一语双关道。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张顺闻言笑道,“我的为人处世之道,你是知道的!假设出来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高桂英作为张顺近臣,她自度自己知道太多了,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安。她这话即是为李三娘而问,其实也是为自己而问。
张顺的回答看似敷衍,其实依照他的为人,倒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不是为了保全她们,可能他根本没必要玩这一手。天家无情,生杀予夺皆操之于其手,什么妻妾子嗣,弃之如敝履者亦不计其数,舜王又何苦来哉?
高桂英沉默了半晌,又低声问道:“那我还可以要一个孩子吗?”
“为什么不能?”张顺有几分讶然道,“只是要稍微晚点才行!”
高桂英心里一喜,她看了看满桌的酒席,不由又问道:“那爹爹你再吃点?”
“吃什么?我也饱了,该回去休息了!”张顺没好气道,“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两人走出了门口,今日正值悟空值班,他便问道:“师傅,今天去哪里住?”
“先去红夫人那里吧!”张顺摇了摇头道。
悟空应了一声,随机带领着十几个户外,簇拥着张顺便往红娘子住处走去。
不多时到了跟前,只见房门紧闭,一片漆黑。
悟空不由说道:“师傅,想必是师娘已经睡下了,要不要去他处休息?”
“暂且不必了!”张顺笑着摇了摇头,上去亲自敲击了几下。
“谁呀?三更半夜不睡觉,有啥事儿明天来吧!”屋里响起了箭儿的声音。
“是我!”张顺应了一声。
“你是谁呀?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好像我能听出了似的!”箭儿毫不容情道。
“你再唧唧歪歪,小心我打你屁股了!”张顺直接威胁道。
“啊?是老爷啊,您半夜三更搁这耍威风呢!”箭儿讶然道,“我们都睡下了,今天不方便伺候老爷,你去找你那正室婆娘去吧!”
“你到底开不开!”张顺皱了皱眉头,声音冷淡的问道。
“来了,来了,跟催命似的!”箭儿一边抱怨着,一边打开了房门。
“你们先守着!”张顺对左右下了命令,这才抬脚就迈进去。
进了屋里,乌七八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张顺不由喊道,“箭儿,把灯点上!”
“啪嗒”、“啪嗒”几声火石声响起,随即火星迸裂,室内猛地一亮,却是箭儿点燃了一盏油灯。
借着灯光一看,红娘子正和衣抱着小宝宝坐在床边,那箭儿也衣冠齐整,哪里像已经休息的样子?
张顺权当看不着,觍着脸问道:“娘子叨扰了,今晚我准备在着凑合一晚!”
“今天我俩身体有些不适,还是劳烦舜王去别处歇息吧!”红娘子根本不给张顺半分面子。
“别啊!还在生我的气啊?”张顺笑着道,“你也知道,此事我是迫不得已......”
“我能理解,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红娘子板着脸道,“此事我也是迫不得已!”
“你......”张顺眉头一挑,当场就想发怒,他堂堂舜王,还能受这鸟气不成?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本就是因他而起,这气他真还得受着!
他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早点歇息吧,我再去别处看看?”
“恕臣妾孩子在怀,不能起身远送了!”红娘子语气平淡道。
“不是......”箭儿左看看,右看看,不由有些急了,“夫人!”
“对了,有件事儿因为我最近有孕在身,又生育小宝宝,耽搁了许多功夫,我得赶紧和舜王说道说道,免得误了义军的大事儿!”红娘子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又突然说道。
“什么事儿?”张顺见红娘子肯跟自己说话,还道她心肠软了。
“这人吃马嚼,日费千钟,原本义军积存的百万石粮食,如今却是不多了,还请舜王早作打算!”红娘子不咸不淡的应道。
“什么?”张顺不由大吃一惊,年初好容易花费了这么多功夫,使了百万余两真金白银,就这么没了?
原来这才是红娘子表达不满的真正方式,使小性子什么的,确实和她性情不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匮乏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
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张顺自占据河南府一来,扩军备战,无日不用兵,无日不浪战。
他亲率义军连破五省总督陈奇遇、郧阳巡抚卢象升、五省总督洪承畴、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河南巡抚傅宗龙、湖广巡抚唐晖诸人,前后击破官兵凡十余万。
然而在其赫赫战功的背后,是如同流水一般花费出去的粮草、饷银、赏赐。
这几年北方连年灾害,以陕西为最。
好巧不巧,参与征讨义军的主力便是来自陕西的秦军。义军连战连胜,其实缴获都不太多。
而随之而来的,义军急剧扩张,招收降兵,征募士卒,制作武器、铠甲以及重建文官系统,救灾抗蝗,等等不一而足,全都需要粮食、银两,其中的花费可想而知。
张顺听完红娘子的提醒以后,安耐住性子,先后又去了马英娘、李香等人处碰了壁,最终在黄氏和大朱氏那里才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张顺草草吃了口早饭,就忙不迭召集了张慎言、吕维祺、宋献策等人前来,问询义军粮草积蓄如何。
显然红娘子在生孩子之前,已经和他们交接过了。
宋献策闻言,便连忙主动汇报道:“上次购粮之事由我经手,虽然号称百万石,其实前后公购买麦子、大小米共六十七万石。再加上原本洛阳储备七八万石,李百户购买三五万石,总计也就八十万石罢了。”
等到那宋献策汇报完毕,张慎言又接话道:“洛阳前后三次防守之战,前后共消耗粮草五千石,赏银一万三千余两,其余大头皆为原王府土地,倒也不多。”
“等到舜王四面出击,千里馈粮,那粮饷像流水一边花了出去。”
“其中曹变蛟、赵鲤子两营人马,所据汜水等地粮草不多,几乎全靠洛阳输送。再加上韩霖主持重建修复关卡,发动丁壮,前后耗费粮食五千石左右,银两八千两。”
“李际遇嵩山营稍好,其营中稍有积蓄,只耗费本库粮食八百石,银两三百两。”
“汝州李信,东征西讨,又和官兵久持,竟耗费粮食三千石,银两二千石。”
“主公自率主力,南征北战,又有抚恤、赏赐,前后共耗费粮食四万二千石,银两一万零四百余两。”
“曹文昭、陈长梃、李友三营人马西征,与官兵相持育潼关之下,又铸造火炮、攻城器械等物,共耗费粮食二万七千石,粮食折银一万三千五十六石,银两六千三百两。”
“这也不过耗费十万石,如何言少?”张顺奇怪道。
“舜王容禀!”吕维祺闻言苦笑道,“洛阳城修葺,建造‘紫微星堡’,购买生熟铁料及铁矿石,铸造火炮,锻造武器等,前前后后亦花费、折粮两万余石。”
“补种、救灾、灭蝗等事宜,更是无底洞。前后花费、折粮七万八千九百石。”
“官吏俸禄二州十七县,合计四千二百石。士卒一十五营人马,共发放军饷米九万七千六百石,饷银一万二千两,黄豆、黑豆等五万余石,草四十五万束。”
“此外,由于去岁欠收,百姓多有青黄不接,借种借粮者,亦有四万八千石有余。赈灾放粮者,亦有六万石之数。”
张顺闻言心算了一下,居然已经花费出四十五万石有余。原本义军积攒的八十万石粮食,几乎耗尽大半。
剩余虽然还有三十五万石之数,一则前线军粮要有积存,二则各地仓库亦要有所储存。
所以实际可动用之粮也不过二十万石罢了,确实是应该考虑粮食的问题了。
不过,张顺也不是吃素的,不由问道:“为何折粮甚多,原本应当发放银钱的地方,怎生折算了粮食?”
比如军饷、俸禄和部分杂项支持,本该使银钱才对啊?
“舜王有所不知!”张慎言接话道,“此事乃我和吕先生、宋先生和红夫人议定。”
“去岁河南欠收,百姓多无余粮,原本义军需要大量赈灾才是。”
“刚好义军粮草正多,我等便想出来一个以‘折代赈’的法子。”
“具体办法就是把原本需要发放银钱的支持,可以按照一两三钱一石的价格折算银钱。”
“由是既可以减少义军支出,又可以平抑粮价,以免民不聊生,破产,难以为继。”
“唯有实在是既无田产,又无银两财货之用者,尽量以‘工代赈’。实在没有办法者,才不得已发放米粮。”
“哦?”张顺闻言一乐,“这法子不错!”
这个时代的人,居然懂得用经济手段来改善民生,殊为难得!
“对了,我之前不是和诸粮商约定,今年三月左右,再送来八十万石吗?如何没有动静?”张顺经过日常繁杂事务的锤炼,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忆力也非常出色了。
张慎言、吕维祺和宋献策相识一眼,不由苦笑道:“这就是我们几人弄巧成拙的恶果!”
“此话怎讲?”张顺奇怪道。
“舜王有所不知,去岁秋粮本就收成不好,又被我义军购买、消耗了几十万石,北方粮食愈发不足。”张慎言讲述道。
“特别是边地粮价益高,据闻土默特、袄儿都司等地发生饥荒,粮价飞涨。”
“原本答应给我们送粮的王清之、蒲州王氏等商人,现在一心往边军和蒙古、后金走私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有闲心往我等这里卖粮?”
“这……”张顺一听明白怎么回事儿,这是自己的“粮食战”初步见成效了。
整个北方粮少钱多,可不就粮价飞涨吗?
自己治下本就是产粮区,且靠近湖广、南直隶等主产粮之处,又加上义军平抑粮价。
这样的地方没有为粮食输出区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吸引粮商往此处卖粮?
“现在我们还有多少银两?”张顺想了想,觉得还得依靠银子来解决问题。
第二百三十三章 李百户的朋友
“前次购粮花费七十五万四千余两,用兵各项开支五万二千两,王府及舜王家眷等处花费一千余两,其他各项开支,亦有五千余两,总计花费八十一万二千两左右。还剩金银价值一百八十万两左右。”
“舜王自东征、南征归来,又复进项金银八十万两,前后合计有二百六十万之多!”张慎言细细向张顺汇报道。
啧啧,还是“抢大户”来钱快啊!张顺咂了咂嘴,心中不由感慨道。
如果按照正常路子发展,河南府一府的赋税如额征收,亦不过四五十万石。即便加上汝州、南阳等地,亦不过百万石收入。
全部用来养兵,亦不过有四五万人马之数。
如今自己先后洗劫了福王府、崇王府和唐王府,所得金银钱粮四倍于此。若是再加上今年治下夏秋二粮收入,足够十万人马之用。
“有钱就好办!”张顺不由笑道,“吕先生,麻烦你派人告诉王清之,就说只要他肯携带钱粮、火器过来,我愿高价购买!边地出什么价,我这也出什么价!”
“这......”吕维祺犹豫了一下,事先提醒道,“先前边地米价一石一两十钱,现在当在二两左右,实在是......”
那王清之如今和他吕氏有姻亲,吕维祺不得不丑话说在前头。
“不妨事,莫说二两一石,就是三两一石,五两一石,也全数吃下!”张顺斩钉截铁道。
开玩笑,价格战才开始,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主!没有粮食要死人的,金银财宝又有什么用?渴不能饮,饥不能食,只有五谷杂粮才是王道!
先前张顺通过王清之得到的情报,得知边地粮价虽高,其实和蒙古、后金比起来,简直是贱如泥土。
就比如后金粮价最高者曾达到“一斗银八两”,也就是一石粮食八十两银子的地步,哪怕近年,后金粮价也常年徘徊在“一斗银一两”,也就是一石粮食十两银子,基本上是明朝境内价格的十倍左右。
后金经济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若非崇祯二年,皇太极拼死一搏,恐怕整个辽东“人相食,人且尽矣!”
皇太极依靠八旗入关对大明进行血腥掠夺,掠夺来大量金银,才有能力支付高昂的“走私粮”价。
其实他这条路子,除了更为血腥以外,和张顺劫掠宗室的路子大致差不多。
只是对皇太极来说,辽东更为偏远,朝廷封锁更为严厉,而又因为后金对汉人屠戮的原因,导致辽东农业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其困难更胜义军十倍。
想透了这一点,更坚定了张顺“粮食战”的战略。
北方粮价愈高,皇太极的后金愈支付不起走私的粮价。后金支付不起粮价,就不得不频繁入关抢夺。
然而粮食作为大宗货物,即便落入后金之手,只要他们无法在关内立足,也无法携带出关。
其所劫掠者,唯有轻便易于携带的金银而已。
双方交手愈加频繁,北方农业遭受的打击就越大。那么整个北方就会陷入金银愈多,粮食愈少的境地,最终迎来粮价上涨到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
到时候无论崇祯愿意不愿,皇太极都会携带麾下的八旗拼命的频繁的扣关,粮食两个字如同诅咒一般,会消磨掉双方所有的血肉。
而崇祯却一边和皇太极在北面掐架,一边眼睁睁看着义军在河南腹地发展壮大。最终大明和后金双方在争斗的筋疲力尽之时,被发展壮大的义军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里,张顺又下令道:“传令镇南将军萧擒虎,命他利用南阳水陆交通之利,竭尽全力购买粮草。除了自用之外,顺便可用调用一些去汝州。”
“传令张三百、李信,利用沙颍河水运之利,尽量派人前往南直隶购粮!”
“对了,李百户现在到哪里了?”张顺又问道。
“一个月前,据闻他准备前往南直隶购粮,顺便再请几个大夫前来义军坐镇,以减轻香夫人的压力。”吕维祺闻言应道。
“好吧,姑且这样吧!”张顺叹了口气,嘱咐道,“不要怕花银两,务必把米麦购入库中!”
张顺思路很清晰,奈何这粮草之事亦非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他只好等这些办法有了反馈再说。
随后几人又商议了一些日常事物,三人见张顺有的心不在焉,便纷纷告退了。
眼见张慎言、吕维祺和宋献策等人离去了,张顺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巧不巧,自己刚刚得罪了红娘子和李香等人,这里就要用到人家,实在是一言难尽。
正当张顺离开办公之地,准备前往李香的住处。不意一人当面走了,正引着一人匆匆赶来。
张顺抬头一看,这不是李百户,又是哪个?
那李百户显然也发现了张顺,连忙加快两步,赶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舜王,原来你在这里,却是让我好找!”
“怎么了?”张顺苦笑一声,还道李百户要找自己“算账”,不由问道,“我也本打算问问你何时归来,不意您却提前返回,不知何事着急?”
“舜王,稍待,我却是要为你引荐一人!”李百户也不废话,连忙把身边的一人拉扯了过来。
只见那人约莫四十来岁,一身锦衣,颇有富贵之气。
李百户便对张顺介绍道:“此乃新安槐堂程氏讳贾是也,乃扬州富商巨贾。”
“那程氏本多名医,我前往拜访,不意刚好结识这位老弟。他亦闻舜王大名,故而亲自前来拜访。”
随即,他又对程贾介绍道:“此乃舜王也,你莫看他年轻,如今连破官兵,威震天下!”
那程贾闻言,连忙上去施了一礼道:“见过舜王殿下,不意如此年轻有为,让我等虚度年华之辈,颇为汗颜呐!”
“请进屋做!”张顺连忙还了礼,将他引入屋中,让王锦衣奉上了茶水。
双方客套一番,张顺这才问道:“不知先生远道而来,何以教我?”
“不敢,不敢!”那程贾连忙谦虚道,“程某在扬州听闻舜王大名,如雷贯耳。更是听闻舜王仁义无双,去岁以高价购粮,实在是志不在小!”
“程某此来,便是想和李兄交个朋友,日后我俩也好有个照应!”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扬州盐商
明末商品经济极度发达,大致形成了山陕、东南和海商三大最富有影响力的商人群体。
海商的对象是对外贸易,姑且不提。而山陕和东南籍中最有影响里的商人,便是赫赫有名的晋商和徽商。
此二者之所以能够一跃成为不下于海商群体的的存在,主要是依托于大明的盐政。
明洪武三年,由于山西等边地缺乏军粮,明廷边招募商人输粮换却盐引,然后凭借盐引换取食盐去指定地区销售,谓之“开中法”。
史载:中盐之法,军守边,民供饷,以盐居其中,为之枢纽,故曰开中。
其实除了纳粮中盐法以外,陆陆续续还实行了纳钞中盐法,纳铁中盐法,纳马中盐法等制度。
其基本思路就是朝廷不花钱,利用食盐的暴利换取边地军用物资。
由于陕西、山西两地地近九边,运费远低于其他地区。所以很多陕西、山西人士便就地屯田,谓之商屯。
待粮食收获以后,便纳入边地,再前往两淮等地盐场拿盐引换取食盐,一时间成为富商巨贾者不计其数。
由于当时熬煮食盐的灶户掌控在朝廷手中,商人只能凭借盐引进行兑换,食盐产地并无半分话语权。这就导致山陕籍商人“开中法”制度下,牢牢占据了两淮盐业的主导权。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北方边患加剧、粮饷等物资需求大增,导致财政吃紧。
一方面明廷开始压低收购灶户食盐的价格,另一方面商人不停的纳粮、纳铁等军用物资,反倒导致朝廷无法如数支付食盐。
这就导致明廷一方面不得不部分放开对食盐的掌控,允许盐商凭借盐引向灶户购买上缴以后富裕出来的食盐,另一方面则实行“纲法”,将巨商纳入纲册,获得盐商获得世袭收买运销之权。
如此以来盐产地的话语权不由大增,许多盐产地便产生了大量的“囤户”。
所谓囤户,就是边商纳粮以后,到转运司、盐产地无法兑付,便只好低价将盐引转手给囤户。
以至于“总此一纸引耳,买者常逾于一两,卖者苦不得二钱,利归于囤户”。
也就是盐产地的内商勾结官府和灶户,不按时兑付盐引,导致山陕边商不得不低价出售到手的盐引,反倒让“囤户”获取了暴利。
于是,两淮之地便随着兴起了一大批以徽州府为代表的富商巨贾。
至此,盐业的主导权易手,东南盐商在两淮盐业中压倒了山陕盐商的主导地位。
而槐唐程氏便是在这种背景下兴起,逐渐在明末两淮盐商中占据一席之地。
而作为程氏宗族的一员,程贾祖上有行医者,亦有诗文传世者,却从无商贾之事。
到了程贾这一代,借助同宗盐商之助,才得以富甲一方,跨入盐商之列。
此人口口声声说要和“李兄交朋友”,却拜到张顺门前,其用意可想而知。
两人说两句客套话,那程贾便卖弄道:“程某家居歙县,乃新安槐唐江村派人氏,幸得同宗提拔,略有薄资。现任徵仕郎,改补文华殿中书加工部侍郎之职!”
张顺一听就有点懵了,你这个大明的官来到我这个“乱臣贼子”的地盘作甚,是准备来“剿匪”,还是被“匪剿”?
幸好李百户也知道其中弯弯绕绕太大,张顺未必听的明白。
他连忙接口道:“徽州府古称新安,程氏为新安大族之首,皆以槐唐为宗,共分为‘九门一十三派’,乃是盐商大族。”
“其族人足迹遍布徽州、杭州、扬州和淮安四地,身兼政商两届,乃是新安一等一的名门望族。”
“程老弟又白手起家,家赀万贯,现任从七品升授散官,加工部侍郎衔。”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张顺这才明白这“槐唐”乃是程氏宗族堂号,其下又分“九门十三派”。
这程贾正属于这“九门十三派”中的江村派之人。
他先是借助宗族之力,一跃成为了富商巨贾,有了财产。然后又花钱买了一身虚衔作为官身,以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
所谓“徵仕郎”乃是从七品升授散官。
明代散官分为初授和升授,第一次授予谓之初授。从七品初授散官是从仕郎,再度加封的时候,谓之升授。这徵士郎便是从仕郎的升授版本。
程贾这一身官职全是虚衔,并不具备实际的职务,只是和官府打交道的时候,不至于被人以身份欺压罢了。
张顺明白了这其中关节,便拱手应道:“失敬失敬,没想到程侍郎还有这身本事!”
“哪里,哪里!”程贾亦知晓自己的官身到底怎么回事,当然不会不会依此倨傲。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程贾这才笑道:“不满舜王殿下,程某此次前来,想谈一谈义军治下的盐业,不知舜王意下如何?”
原本洛阳的食盐操之于福王之手,其盐引亦来自于路程较远的两淮。
而张顺接手洛阳乃至河南府以后,便利用李百户的关系,从山西河东进盐来卖,极大的压缩了淮盐在河南地界的市场。
随着张顺连战连捷,连破河南巡抚傅宗龙、湖广巡抚唐晖和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等人,程贾便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迅速扩张的“新兴市场”。
若是能够和“顺贼”搭上线,那么“顺贼”的地盘有多大,自己淮盐的销售市场就有多大。
所以这一次他搭上了李百户的关系以后,亲自前来拜见张顺,就是为了他治下的食盐市场。
张顺闻言不由笑道:“此乃蝇头小利耳,回头和李百户、司户张慎言商议便是,何须本王为?”
“若是程先生是做大买卖之人,我倒有许多买卖和你相商!”
程贾听闻张顺之言,先是颇为失望,还道张顺晃点自己。直到听到后面的言词,心里又喜又惊,不由反问道:“不知舜王还有何等买卖要做?只要程氏吃的下,断然不会假手于人!”
“粮食,不拘米麦豆粟,你能来多少,我就吃下多少!”张顺图穷匕见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合作
“那舜王准备要多少粮食?”程贾有点不服气,还有多少要多少,你怕是不知道我们新安程氏的厉害。
“这个数!”张顺伸出左手岔开五指,以示程贾。
“五十万石?此事易耳......”程贾不由笑道。
“不,是五百万石!”张顺左手用力的往下一砍,斩钉截铁的纠正道。
“啪!”程贾左手一抖,手中却只剩个一个椭圆形的茶舟,却是失手打了茶舟上的茶盏。
程贾不由大惊失色,连忙致歉道:“不意惊扰舜王,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丈夫亦畏雷乎?”张顺知其典故,不由调笑道。
“雷岂有可畏也,畏见真龙耳!”程贾亦笑道,“舜王虽然出身草莽,不意竟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程某虽然蝇营狗苟,追逐名利,心中亦不免被激起一股豪气来。”
“只是此数实在是匪夷所思,我不得不再次确定一次,难道舜王真的准备购买五百万石之数?”
“阁下可知,大运河起于杭州,终于京师,南北三千里,一年亦不过输送粮米四百万石而已!”
“江南至洛阳水陆两千里,难行更甚于大运河,岂可骤然而得也?”
你开什么玩笑,从杭州至京师有大运河沟通,一路上有多少人管理,有多少人参与运输,一年才运四百万石而已。
您老大嘴一张,就让我送五百万石,我有什么本事?
莫说我一个小小的盐商,哪怕如今朝廷动员全国之力,恐怕亦难完成如此宏伟巨任!
张顺不由笑道:“虽有些许艰巨,至少今年应该差不多能完成三百万石!”
“我欲走长江、汉水、唐白河、白河,购买湖广粮食百万石,储存于南阳。”
“走长江、淮河、沙颍河,购买南直隶粮米百万石,屯于禹州。”
“亦可走长江、淮河、沙颍河、贾鲁河至朱仙镇,然后走陆路入洛阳;或可从山东、北直隶走黄河;或可从山西渡河而南;或可从陕西出潼关而东,洛阳亦屯米粟百万石!”
“真不是开玩笑?”程贾再三确认,心中细细思量,张顺这法子虽然粗糙,却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若是真如张顺所言,一年购粮三百万石,其需求仅次于京师重镇,那岂不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
这可远比往这里贩盐挣钱多了,不,盐的钱我要挣,粮的钱我也要挣!
“此其一也,其二豫西群山之中盛产金银铜铁锡等五金,盛产皮毛、药材、木材、玉石等特产,吾欲放开山林,招徕商户开采。”
“其三,洛阳曾为九朝古都,繁华一时。我欲在此地专门辟出一处,一侧专营大宗货物,一侧则做吃喝玩乐之所。”
“其房屋衣着样式专仿盛唐之气象,共谓之曰:大唐不夜城;其吃喝玩乐之所,则谓之:唐宫夜宴。以期招徕天下客商,繁华洛阳经济!”
“这……”程贾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之人。
以往他所见官员,无论清廉、贪婪,还是能臣酷吏,皆耻于谈利,不意舜王却是个例外!
而且舜王所思所想,皆天马行空,超脱众人。什么“大唐不夜城”、什么“唐宫夜宴”听着就很有盛唐气势,亦让人不禁心向往之!
程贾自度身价百万,做一单几十万两的生意,还是手到擒来。
结果自从他见到舜王之后,不由叹为观止,心悦诚服。
他起身拜道:“昔日孔圣人见老子,言: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始吾弗信,今得知矣!”
“程某虽然不才,只要舜王不嫌我愚钝,我愿意为你四处奔走,宣传你的仁德。助你早日龙飞九天,登极大宝!”
啊?你这就要投靠我了?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张顺一脸懵逼。
结果张顺想多了,只听那程贾又继续说道:“程某虽然薄有家资,即便毁家纾难,亦不过九牛一毛,当不得什么!”
“幸好我槐堂程氏,别无他长,略有些铜臭之物。我愿即刻起身,返回徽州歙县,禀报族长,以期动员程氏之力,以助舜王。”
“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我将在一个月内亲率船队,运粮于禹州城。多少我不敢保证,但是至少能有十万石精米。”
这就成了?张顺直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那......价格怎么定?槐堂程氏的价格,回头舜王派人商议就成。至于我的价格,舜王随意思就成!”
“好,程先生好气魄!”张顺不由笑道,“既然如此,我若是推迟,倒显得小家子气了。那咱们就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程贾亦伸出手掌,双方便击掌为誓。
你道这程贾为何如此气魄?
原来他来洛阳之前,曾特意拜见了自己的侄子程大功。这两人关系倒也有趣,程大功年龄比程贾整整大了三十岁,而按照族谱的辈分却比他晚了一辈。
见了程贾到来,程大功不由高兴道:“原来是小叔前来,快快请进,不知有何见教!”
听到亦师亦侄的程大功如此称呼自己,程贾不由有几分尴尬。
双方稍作客套,程贾这才进入正题道:“我听闻‘顺贼’猖獗于河洛之间,五省总督陈奇遇、洪承畴不能制,遂成今日之祸!”
“这几日我又听闻其与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人,湖广巡抚唐晖和河南巡抚傅宗龙鏖战于豫中、豫南等地,又复胜之,阵斩河南巡抚傅宗龙,如此早晚必‘祸及’,亦早作打算!”
“打算什么?我听闻如今边地粮价暴涨,山陕商人及其他盐商皆输粮于北,倍利于此,甚至不少人一夜暴富。”
“吾亦入股十余万两,月末当有所得。汝若再蹉跎月余,空落人后矣!”
“以吾之见则不然!”程贾闻言不以为然道,“恩师以外山陕边商之所以胜我两淮内商者,何也?”
“盖盐业为我所制之后,山陕边商又私于北方,倍利于盐,由是得存。”
“如今众商见利忘义,背信于‘顺贼’,此正为雪中送炭之时也,我何不为之,以为两淮盐商开一片新天地载?”
“官家无信,贼人无义。汝若去之,吾恐汝不得返也,其奈家中老母、妻、儿何?”程大功又问道。
“此事若成,利益共享;此事若败,一人独担!”程贾斩钉截铁道。
程大功遂明白程贾之意,他这次亲自前去开辟市场,若是舜王能够接纳他,那么程氏便会迎来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宝;如果事情败露了,他便一人独担通贼之名,而程大功则帮他照顾家中老小。
好个程贾!程大功心中不由暗自点头。他当年之所以肯伸出援助之手,就是看中了他这股一往无前,敢打敢拼的闯劲!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宴请
两人商定了合作之计之后,那程贾舍不得走,又拉着张顺讲述些山南海北的见闻,行商往来的故事。
那张顺前世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顿时程贾无论起了什么话头,他都能接的上来,还说得头头是道,让这个两淮商人不由感慨自己果然遇到了“真龙”。
而程贾亦颇识多地风土人情,刚好弥补了张顺对这个时代不甚了解的缺陷。
双方谈的入巷,不觉间天色已晚。
原本张顺打算前往李香那里,一来看顾一下她,二来想修复一下两人的关系。
这两日高桂英身体不便,张顺只好喊来王锦衣,让他命厨师备下饭菜,好生招待程贾一番。
程贾倒也没客气,只是笑道:“舜王有美酒美食,颇有不足。刚巧我携带了江南美人、美乐,供舜王欣赏。”
“啊?这就没必要那么麻烦了吧!”张顺闻言连忙拒绝道。
开玩笑呢,如今家中母老虎正凶,这时候听曲玩乐,怕是找死不捡地儿啊!
程贾哪里想得到这厮是个“怕老婆”之人,不由笑道:“舜王有所不知,别样也就算了,只是有一桩‘水磨调’不可不听!”
“水磨调?”什么玩意儿,张顺简直莫名其妙,莫非是戏曲不成?
这年头谁还爱听这个啊?哦,对了三娘喜欢听。只可惜这时代男女有别,他还真不能喊来三娘来听。
“对,水磨调!因其腔调软糯、细腻,如同江南用水磨粉做的糯米汤团一般,故而称之为‘水磨调’。”程贾笑道,“其所用念白,被称作‘中州韵’,也就是河洛雅言,舜王一听,当有耳熟之感。”
啊?一个扬州的戏曲,用河南话念白,这事儿怎么听着就这么古怪呢!
不行,这事儿不能成,女人是老虎!
张顺连忙拒绝道:“我是个粗人,却是不喜欢听什么曲儿。只喜欢关西大汉手持铜琵琶、铁绰板,唱什么‘大江东去’。”
程贾闻言不由皱了皱眉眉头,看向李百户。舜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我的诚意不满?
李百户哪里知道张顺发了什么神经,连忙出口劝道:“舜王听一听亦无妨,话说我亦因为往来奔波,还未认真听过一曲‘水磨调’,舜王且如愿我一回吧!”
李香啊,李香,这不是为夫对不住你,实在是人家“坑爹”,你是“爹坑”啊!
张顺心道:既然如此,此事倒也不必强求!
他便笑道:“如此也好,那就听听吧!本王一向热心于公事,素来不喜欢这些俗套的东西!”
你哄谁呢?舜王好色之名,天下皆知,我早就打听清楚了!
程贾冷笑一声,也不多言。只是不多时喊来了一众男女,就搁大厅里布置起舞台来。
张顺不去管这些事儿,只拉着他打听起江南的奇技淫巧的物件儿和书籍。
那程贾刚好见闻过一种“千里镜”的玩意儿,便绘声绘色的向张顺讲述起来。
张顺一听,这特么不就是望远镜吗?好家伙,这个时代就出现这玩意儿了?
他连忙一边附和几句,一边请求程贾回到扬州以后,替自己购买一些,随便其他新奇古怪的“西洋玩意儿”也给他带一些样品来。
程贾暗自咂了咂嘴,心道:我还道这厮是个雄才大略之人,不意如此贪婪!
原来这些“西洋玩意儿”多数如同珊瑚、玛瑙、宝石之类的珠宝一般,都是作为贵重物品进行出售,等闲人家接触不得。
等到程贾提了四五种“玩意儿”,张顺也不知道是不是到底合用之物。
他便笑道:“程先生但凡买来,回头我一发算钱与你!”
“什么钱不钱的?”程贾不由笑道,“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舜王但吩咐一声,程某无有不从!”
“这可不成!”张顺正色道,“君子喻以义,以不亏欠于人也;小人喻以利,以贪得无厌也!”
“本王虽然愚钝,却也断然做不出得了便宜,还洋洋洒洒与人谈论仁义之事。此乃假仁假义之徒,我不为也!”
张顺心中自有杆秤,赚了便宜,还大谈仁义道德,那不是道德婊,又是何人?
“舜王之言,真是振聋发聩!”程贾闻言不由有感而发道。
先前他和大明运转司官吏,江南文人墨客交往,多是满口仁义道德之辈,其私下里却贪婪无度,真乃伪君子、真小人是也!
反倒像舜王这般,上来就谈钱,把钱谈明白了,再替仁义道德,真乃实诚君子,难怪这许多人愿意为其出生入死!
想到这里,程贾先前的不快早已经不翼而飞,心中更是坚定了其投资“顺营”的决心。
张顺哪里知晓此人心思细腻,一时之间来回变换。
不多时,王锦衣便命人将备好的酒菜端了上来。而此时大厅之中的舞台亦搭建完毕,几个女子在上面吹拉弹唱,也不知道表演些什么。
张顺本就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只把它当背景音乐来听。
张顺拉着程贾、李百户喝了两杯酒,吃了几口菜,笑道:“穷乡僻壤,倒无甚好酒好菜相待。”
“但凡有几口野味儿,口感又硬又柴!其他面点点心,又做法粗糙,不堪入目。唯有这黄河鲤鱼,颇有些新奇,还请先生多吃几口!”
张顺说得对不对?太对了!那程贾作为扬州巨贾,吃喝玩乐,无所不有。
再加上南方菜品精致,张顺这番宴席在他眼中,几乎是打发叫花子的食物。
这程贾走南闯北多了,难免遇到井底之蛙,倒也不计较这些。
但是这番话从张顺嘴里说出来,对程贾的震撼就比较大了。
这是个真吃过,真玩过的主儿!要不然,这番食物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难得的珍馐佳肴,舜王却弃之如敝履。
如此,却是不好办了!
程贾想了想,不由拍了拍手,挥退了台上的表演者。
不多时在乐器的演奏声中,一个身着粉色衣服的女子走了出来,轻轻舞动着长长的衣袖,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初开始张顺也没当回事儿,只是觉得有点耳熟。
他心不在焉的继续和程贾、李百户闲扯了几句。不知怎地,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由惊叫出两个字来:甄姬!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正人君子
你倒张顺为何失声喊了出来?
原来在那舞台上咿咿呀呀的女子,赫然和张顺前世的一款游戏的配音颇为类似。
穿越者?张顺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莫非这并非是一个单穿的世界?到底是双穿,还是群穿!
如果是双穿也就罢了,要么将她纳入后宫,要么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可是如果是群穿,那就坏菜了!自己如此高调,恐怕早就暴露了行迹。如果有人以有心算无心,那事情就大条了!
这女子如果是穿越者,她来到这里想做什么?
向我示好,想托庇与我?还是向我示威,根本不惧我接下来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杀机?
其实张顺想多了,自己搁那和空气斗智斗勇来着。
原来这女子唱的正是昆曲《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选段,好死不死正是后世游戏中甄姬的一款皮肤。
这厮一来不学无术,二来穿越过来二十年,早把其中细节忘了个七七八八,才有今日之误。
却说那张顺不由死死的盯着台上那女子,只见她身量未足,形容尚小,虽然有几分妆容遮拦,却也看得出来年岁不大,也不知她到底是如何心思?
“舜王?舜王!”程贾见他“色迷心窍”,不由不怀好意的喊了两声。
“嗯?啊!”张顺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这样盯着别的女子看,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他不由有几分尴尬的解释道:“啊,没想到这‘水磨调’还真不错,不知不觉沉迷于其中!”
你哄谁呢?刚才是谁还说什么喜欢关西大汉,结果转身就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你看你连眼睛都挪不开了!
还喊人家“甄姬”,什么“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你这夸人都夸出来花了,还胡说什么“水磨调”不错。
程贾心里冷笑一声,装模作样的指点道:“此女姓陈名沅,如今正值豆蔻年华。”
“原本其出身于货郎之家,只可怜父母早逝,不得不寄养了出去。不意收养她的姨夫贪财,竟经将她转手卖于梨园作伶,实在是无耻至极!”
“此女倒也争气,于此之中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堪称是色艺双全,名动江左。其身段似云出岫,其唱腔如莺声呖呖,才色冠绝当世,观者为之魂断!”
言毕,他又摇了摇头,半是怜惜半是羡慕的说道:“我听闻此女如今尚未梳拢,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哪个男子啊!”
高,实在是高!
李百户差点想为程贾的手段,高声叫好!
这厮先用陈沅的身世博取男人的同情心,在用她的才艺、名声抬高身价,最终才图穷匕见,说什么不知道便宜谁云云。
其容貌满足了男人的好色之心,其才艺满足了男人的虚荣之心,其悲惨的出身满足了男人行侠仗义之心,其名声地位则满足了男人的征服之心,其处子之身则满足了男人独占之心!
感情您这是一鱼五吃啊!李百户心中不由感慨道:若是自己早认识这厮,自家女儿就不会被自己这么轻易的送了出去,更不会让一个村姑夺得了头筹!
啊,是个戏子?那就没事了!张顺听程贾这一通话,顿时抓住了重点。
搁古代戏子隶属于贱籍,和娼妓之流相比,地位也好不了哪里去。
莫道张顺是个粗人,欣赏不来如此高雅的艺术,其实这个时代的很多人也欣赏不来。
所以除了极个别高端的场所,男戏子约莫都是相公,女戏子约莫都是妓女。哪怕是正经演戏,其卖点也都往下三路上走,您说这地位能高到哪儿去?
张顺如今身为一方雄主,只程贾这一席话就判断的出来:此女子暂时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如果她们是群穿,连自己贱籍的身份都摆脱不了,定然是没有实力的,想必也无法影响大局。
如果是单穿,那就更好了,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除非她嫁给历史上某个关键的人物,影响到她的决策。
呃......这种事情虽然概率很低,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张顺稍作迟疑,不过想想家中“三雄十二虎”虎视眈眈,作势欲扑,遂绝了把这女子讨要过来的心思。
张顺不由点了点头,赞同道:“苦也,苦也!”
这倒不是张顺没有同情之心,实在是他同情别人,别人不同情他啊!
至于好色之心,他还真是半点也无。
张顺心中理想的女子,自然是锥子脸大长腿、前凸后翘、肤如凝脂、温润如玉那款!
这女子却尚未发育完全,又干瘪瘦小,哪怕一张小脸,也因为涂抹了浓厚的妆容,看不出几分美丑来,张顺哪里感兴趣?
张顺敷衍了两句,顿时让程贾没话接了。
程贾来拜访张顺之前,其实早做足了功课。知晓这厮一不好酒,二不好财唯好美色与豪杰耳!
程贾作为一个商贾,哪里去找个豪杰与他?好歹这里是“十年一觉扬州梦”的扬州,什么样的美色没有?
程贾在扬州勾栏瓦舍之间挑来挑去,都没有挑到如意的。刚巧听闻陈沅出演《西厢记》,万人空巷,便挑中了此人。
奈何他挑中了人家,人家没挑中他!
那班主把陈沅培养了起来,正是一棵摇钱树。
“凡侍一宴须五金,为度一曲者亦如之。走马王孙,坠鞭公子,趋之若鹜,大有车马盈门之势。即词人墨客,凡以诗词题赠沅姬的,亦更仆难数。”
五金便是近三十两纹银。那朝廷九边精锐,一人一年饷银也不过十余两,尚不如她陪人吃一顿饭,更不要说以后她的“梳拢”钱、典身钱,更是不计其数,班主安肯售之?
程贾这厮也是个奸商,心思一转,便说道:“如此这般,我情愿出银一千两,请她出一趟远门,为我的客人表演几段‘水磨调”,可否?”
那班主贪财,心想:他横竖是个脸面人,又在扬州颇有产业,倒也不怕他!
于是,班主又叮嘱道:“万事皆好,只是你一不能破了她的身子,二不能违逆了她心愿,否则休怪我拉你去衙门走一遭!”
其实那程贾倒是打的好主意,等到见到张顺之后,只需把这陈沅往他那里一送,就算是借花献佛,做个顺水人情,换他个独占之权。
至于回去以后如何交代,倒也好办。
他就说路过洛阳,不意为“匪首顺贼”一眼看中,抢掠了过去,徒呼奈何!赔他点银两,此事也就罢了。
只是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一来张顺的“生意”如此庞大,自己一个人吃不下来;二来张顺这个“好色之徒”居然改了性子。
为之奈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百户教女
好容易打发了程贾,张顺便拉着老丈人李百户道:“老泰山是不是还未过去见过香香?同去,同去!”
不是,我们父女相见,你去凑什么热闹?李百户简直莫名其妙。
好在一个去看老婆,一个去看女儿,倒也无甚冲突。
那李百户今天喝了不少,有几分微醺。便在张顺扶持下,深一脚浅一脚往李香住处走去。
到了地方,张顺上前一只手扶着李百户,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门里响起了柳如是脆生生的声音。
门外沉默了一下,张顺和李百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吱声。
不是,你敲门不吱声是什么意思?李百户更是一头雾水,只好应道:“是我,哦,还有姑爷!”
“呀,是太爷回来了!”柳如是吱呀一声打开房门,有几分惊喜道。
原本她刚跟着李香的时候,称呼李百户为老爷。只是后来这般称呼被张顺“霸占”了,她就给李百户升了辈分。
李香正在屋里生闷气,听到柳如是的声音,也连忙迎了出来。
结果她笑容还未绽放,一眼便看到了旁边的张顺。
李香脸色一肃,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哇,这就是我老婆,哪怕生气的时候,也都这么好看!
锥子脸,狐狸眼,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早勾的张顺魂儿都不见了。
“香香,这不是老泰山喝多了,我陪他一起……”张顺觍着脸道。
“那人已经送到了,你可要走了!”李香不高兴道。
往日怎么玩儿,都依了你。好家伙,到关键时候,你倒向着那村姑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顺无话可说,只得拼命给柳如是使眼色。
柳如是这时候哪敢触李香的霉头,只好装作没看到。
这时候李百户摆了摆手道:“舜王,你先回去吧!我和她说会儿话,替你劝劝她,再说!”
好吧,张顺只好长吁短叹而去。柳如是跟着送了两步,见左右无人,这才拉着他道:“我的爷,你这让我怎么替你说话呀?”
“我虽是一个下堂妾,好歹也是内阁首辅家的。到你这里倒好,妾室没捞着也就罢了,连个姨娘都混不上。若让故人见了,岂不是遭人笑话?”
“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张顺闻言,便拉着柳如是小手道,“我只希望能够和姐妹们在一起,长长久久。”
“奈何封建礼教害死人,非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来,我堂堂舜王亦无可奈何!”
“可别,别出了事儿往别人身上赖,说的好像你没享受其中好处似的!”柳如是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封建礼教”,可她知道什么叫“不见兔子不撒鹰”。
“好人儿,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有你的终是有你的,心急什么?”张顺便死皮赖脸的抱了上去。
“快走吧,别作妖了!”柳如是生怕被李百户和李香发现了,连忙推开了张顺,有几分慌张道,“夫人那里我给想办法替你说好话,你可别忘了今天的话儿!”
且不说张顺如何离去,且说李百户进了屋子,李香一边奉上了醒酒汤,一边抱怨道:“你这女婿倒是个好人,咱们家把身家性命托付与他,他反倒要把我捏扁搓圆了!”
“我的儿!”李百户吸溜一口热汤,笑道,“若论力气,咱爷俩加起来也比不过舜王一个:若论权势,咱们家在他眼里也不过一只随手可用捏死的蚂蚁罢了,为何他还要三番五次忍让与你?”
“还不是他没理?”李香愤愤不平道,“我是如何对他的,他又是如何对我的?”
“错了,是因为他讲理!”李百户把汤往桌子上一丢,倒是抛洒出来一些。
他痛心疾首道:“我膝下无子,一直把你当儿子养,又让你读书识字。结果书读多了,反倒把你人读傻了!”
“生气有什么用?有理有什么用?世上生气的人多了去了,有理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人人惯着别人的脾气,事事讲理,哪有今日舜王兴盛之势?”
“我看那柳如是虽然也读了很多书,就比你聪明多了!”
“卑鄙小人!”李香哪里不明白柳如是送张顺一下是什么意思,不由愤愤不平道。
“慎言!”李百户眼睛一瞪,低声斥责道,“为父花两千两银子把她买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和你争宠的吗!”
“连自家丫头都笼络不住,难道还指望你笼络住其他人吗?”
“舜王心思缜密,估计心中早思量许久,你以为他选择李三娘是心血来潮吗?”
“这......那女儿该怎么办?”经过李百户一番训斥,李香不由有几分恐慌道,“我刚刚可是把他撵出去了!”
“不必着急,女子有点脾气倒也无妨。更何况舜王又是宽宏大度之辈,也不会和你计较!”李百户安慰道,“一时笑不算笑,笑到最后才算笑!”
“李三娘虽然占了上风,奈何群虎环伺,未必是件儿好事!”
“据我所知,如今舜王房子女子差不多都在双十年华,长久以往,必然年老色衰!”
“刚巧今日我引荐舜王一个扬州盐商,却是备了一件礼物与他。我观那女子不过豆蔻年华,又才色双绝,名动江东,他日必为绝色也!”
“又来一个?”李香脸色一变,这个色中饿鬼,真真是气死我了!
“没有!舜王当时就没接这话。”李百户应道,“也幸好如此,我打算今晚便去寻那盐商程贾,准备私下里把她买了下来,回头放你房中!”
“爹爹!”李香差点气坏了,跺着脚道,“你这是嫌弃与女儿争宠之人太少了吗?还有,你除了会送女人,还会送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李百户闻言,顿时也生气了,“为父给你讲这么多,你是半点都没听进去吗?”
“挑选女子入你房中,自然是为你固宠!若是男人来都不想来,你这肚子能有动静?”
“你觉得红娘子赌气,很爽是吧?人家有那本事,自然可以耍一耍更大的脾气,你若没有,就老实憋着!”
“别看红娘子这会儿风光,只是万一有人接了手,或者舜王忌讳此事,恐怕她就和这项权力无缘了,其中风险你可知之?”
“那爹爹,咱们能不能......”李香闻言心中一寒,随即心中又一喜。
原本红娘子凭借执掌辎重财货的权限,参与决策,早把她们压制的喘不过气来。如今她自作死,岂不快哉?
“开窍了,是吧!”李百户笑道,“你以为为父没有想过此事吗?这一次历尽千辛万苦,请来扬州盐商程贾所为何事?”
“山陕边商不可靠,我就引来两淮内商;如果两淮内商再不可靠,我就去引来闽浙、两广海商!”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咱们家原本也是家产万贯,舜王到咱们家门口,也得恭恭敬敬。可是我要是去见人家富甲一方的两淮盐商,即使得其门亦不得入。”
“可是如今我见那盐商程贾,反倒对我恭恭敬敬,多方拉拢。何也?利之而已!”
“为父从商多年,愚者千虑,偶有一得。凡做人做事,必先利人,而后利自至矣!”
“估计马上柳如是就要回来了,为父再最后叮嘱你一句话:一定把柳如是给我笼络好了!此女颇有心机,才色亦不下于你,切记不可反目成仇,平白无故多添一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