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内讧
且不管张顺如何懊恼,却那南阳城北面的大军缓缓赶来,城中很快就能看清了对方的旗号、人数。
张顺站在城头是看了半晌,好像那旗号上写了一个“朱”字,大明自朱棣以来,再无宗室领兵的先例,也不知这支队伍是何人领兵。观其兵马,亦在万余之数。
莫说张顺莫名其妙,那城外领兵的湖广巡抚唐晖亦莫名其妙。他不由问道:“不知咱们大明有甚出名的朱姓将领?”
南阳知府和唐王朱聿键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唐王朱聿键不由猜度道:“莫非是宗室领兵不成?”
“不可能!”湖广巡抚唐晖知道唐王朱聿键的心思,不由冷笑道,“殷鉴未远,朝野岂无人耶?”
唐王朱聿键闻言不由沉默不语,而南阳知府连忙问道:“如今当如何应对?”
“背后之兵非敌即友,我且派人前去探查一番!”湖广巡抚唐晖皱了皱眉头,心中没有定数。
他便一边命令麾下标营做好防御的准备一边派人前去接洽。
不意他这边还没准备好,不知前线攻城的士卒如何望见了,纷纷惊道:“此必贼人援军,官兵败矣!”
一传十,十传百,顿时攻城官兵大乱。很多士卒竟然转身便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官兵败了,官兵败了!”
那攻城的将领尤翟文和许成名,呼喊了几下,发现毫无用处,也跟着士卒一起向城南逃去。
湖广巡抚唐晖、唐王朱聿键和南阳知府诸人哪里想到有这种变故?顿时大吃一惊,随即也要逃跑。
好在唐王朱聿键冷静一些,连忙说道:“对面若是敌人,我们还能依托营地防守;对面若是自己人,我等日后有何颜面见人?”
湖广巡抚唐晖一听,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望风而逃也就算了,若是望自己人的风而逃,自己这辈子再也别想在人前抬起头了。
想到此处,湖广巡抚唐晖连忙稳住心神,呵斥左右道:“慌什么慌?且与我守住营垒,再确定来者是敌是友不迟!”
湖广巡抚唐晖话音刚落,却见远处前去交涉的士卒被对方一拥而上,砍作数段。
湖广巡抚唐晖哪里还不明白,来人正是贼人的援兵?
他不要大吃一惊,暗道一句:“苦也,却是被唐王坑了”,连忙谨守营寨。
原来这远道而来的“朱姓”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张顺留守汝宁的牛金星。
当初张顺占据汝宁府以后,并没有打算用心经营此地。
是以,他提前带出了价值五十万两白银的贵重物品。其余金银及粮食暂且留给牛金星,是用来搞事情还是运到义军手中,单凭心意。
这牛金星虽然知道张顺的计划,也颇有一番野心。
他原打算一边借助舜王之威,和张顺留下的一千骑兵压制住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和盛之友诸人;一边利用城中的财货利诱他们。
别看这牛金星是个读书人,下手可比张顺狠多了。
他一边捉了崇王府的男丁让诸贼来杀,一边发买王府女眷,一时间臭名昭著,时人闻之色变。
牛金星这般一番骚操作,且不说效果如何,倒是打动了一个好汉。
这好汉绰号“黄虎”、“八大王”,张讳献忠是也。
却说当初“八大王”张献忠和“扫地王”张一川,联合义军首领“闯将”李自成、“活曹操”罗汝才以及“古元真龙皇帝”一起攻破了中都凤阳城,焚烧了皇陵,引发了漕运总督建凤阳巡抚朱大典来剿。
刚巧因为一个鼓吹小太监,那张献忠和李自成撕破了面皮,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去了。
这张献忠与张一川便率众盘踞在庐州、六安一带。结果遭到睢陈总兵官骆举、徐州副总兵马爌和太监卢九德三营人马的围剿。
这三人用兵倒是中规中矩,奈何张献忠和张一川也没“闯将”李自成和“活曹操”罗汝才的本领,双方半斤八两,兵多者胜。
而张献忠和张一川便是那兵少的一方。
他们本想渡江夺取江南富庶之地,奈何南直隶巡抚江防严谨,义军又无船只渡江,只得向西退去。
六安西面便是汝宁府的光州,那“八大王”张献忠如何没有听过“舜王”的威名?
他听说张顺占据了汝宁,第一反应便是率众去拜访张顺,顺便合力击破睢陈总兵官骆举、徐州副总兵马爌和太监卢九德三营人马。
只是这时代信息传播缓慢,等张献忠和张一川赶到的时候,张顺早已经率领精锐夺取南阳城去了。
张献忠和张一川扑了个空,便和牛金星、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盛之友诸人见了。
大伙虽然都是贼,奈每个贼都有自己的籍贯。
失去了张顺的约束和沟通作用,双方难免起了龃龉。
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和盛之友诸人,私下里十分敌视张献忠和张一川,呼之“秦寇”,认为他们是过来抢夺自己的“胜利果实”。
而“八大王”张献忠和“扫地王”张一川作为老牌起义军首领,又和张顺有旧,难免倚老卖老,视他们为“小字辈”。
而牛金星作为汝州人士,虽然亦鄙薄张献忠和张一川等人,好歹也顾及张顺的颜面,分给他们一些粮食和物资,权作同为义军的一点心意。
那张献忠本不是个好脾气,见了嫌少,便不满道:“入踏酿的驴球球的!当初舜王何其大方,如何到了这般人手里,扣扣搜搜,不成体统!”
郭三海听了,不由跳出来骂道:“直娘贼骂谁?”
“直娘贼骂你!”张献忠才不惯着他。
众人闻言不由哄堂大笑,道:“果然是个直娘贼!”
张献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挠着头有几分疑惑的问道:“哥几个,什么意思?”
“骂你直娘贼呢!”张一川冷笑一声道,“兄弟可还忍得?”
张献忠哪里忍得?顿时抽出腰刀来,就要和郭三海搏命。
那郭三海亦是亡命之徒,不由冷笑一声,亦抽出腰刀要战。
牛金星一看大事不好,连忙劝慰道:“同是义军兄弟,岂可自相残杀?”
众人闹得不欢而散,到了第二天睢陈总兵官骆举、徐州副总兵马爌和太监卢九德率领三营人马前来挑战,义军几乎处于火并边缘,哪里是对手?
任凭牛金星熟读兵法,满肚子计谋,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双方互不信任,牛金星又不能表现出偏向性,只好率众出城浪战。
结果战不至晌午,郭三海部大溃。官兵一拥而上,义军抵不住,只得弃了汝宁城,一路向南阳府撤退。
第六十一章 乱战
“秦寇”张献忠和张一川都是流寇出身,对于战败逃命颇有经验,一看风声不对,就“风紧扯呼”。
而作为“坐寇”的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和盛之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登时士卒大乱,也不知最终性命如何。
好在牛金星麾下多是骑兵,与战不利,也轻轻松松的撤退出战场。
双方合兵一处,那张献忠和张一川见因为自己等人内讧,反倒让牛金星失了城池,倒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们不由对牛金星说道:“既然汝宁因我等而失,不妨再等些时日,我等助你再夺回此城。”
牛金星见他们好容易“说了句人话”,不由摇了摇头道:“算啦,这城池原本是舜王打算弃守之处,是我擅自做主,守了些时日。”
“如今看来,官兵势大,义军人手犹嫌不足,理当有所取舍。”
“诸位若是有意,何不与我一同前往南阳去拜见舜王一番?”
原来这牛金星心思一转,有生了一个主意。
他算计到:既然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和盛之友不可用,四人绑一起也不顶一个张献忠好用,我何不哄他替舜王出一臂之力。
若是此二人果然可用,也可以引荐到舜王麾下,平白增添了两营人马。
那张献忠和张一川正无路可去,西面被睢陈总兵官骆举、徐州副总兵马爌、太监卢九德堵了。
南面是山水阻隔,北面又是河南巡抚傅宗龙驻守,本就有意逃往南阳。于是双方一拍即合,便一路走遂平、裕州象牙关绕道南阳。
原本留守裕州的张应昌,麾下只有两千人,只好躲在裕州城中瑟瑟发抖,不敢有半点阻拦。
官兵不敢出城,自然是消息全无。反倒让牛金星、张献忠和张一川三人打听到有大队官兵离开裕州,直扑南阳城去了。
牛金星哪里不知道这是要对付张顺?
他不由扯着张献忠、张一川,出主意道:“官兵怯懦,又和舜王交战多时,想必定然士气低落,士卒疲惫。”
“我等何不打着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的旗号,假扮官兵援军绕道北面,出其不意,打官兵一个措施不及?”
张献忠和张一川闻言不由相视一眼,心道:这倒是个好办法,难怪人总说读书人心眼多,果然名不虚传!
那张献忠更多想一层,昔日“闯王”高迎祥麾谋士顾君恩在高迎祥死后,居然投向“闯将”李自成。
若是自己能够得此人相助,又何惧那黄来儿也?
想到此处,他不由热情的拉着牛金星的手,笑道:“军师好谋略,俺确实服了!”
不是,你服了就服了,怎么还动手动脚起来了?
牛金星隐蔽的扫视了张献忠身边的清秀小太监一眼,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恶寒来。
他连忙抽出手里,离他稍远一些,若有所指的提醒道:“这位就是两位前几日所说的那个小太监吧?真是好容貌!”
牛金星心想:我四十来岁,都快一把年纪了,面色又黑,这厮怎生生出这种恶心的心思来?
有那闲心,你耍耍身边的小太监不好吗?
那张献忠闻言却是一愣,这小太监被他得手以后,倒是喜爱的紧
每日卧同房,食同案,须臾离不得,甚至为他得罪“闯王”李自成也在所不惜。
只是如今这“老家伙”提及这小太监,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好这口,向我讨要一番?
张献忠挠了挠头上乱糟糟、油腻腻的头发,有心抽出腰刀来,一刀搦死这“胆大妄为”之辈。
最终出于和“闯王”李自成争强好胜之心,他只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直娘贼,你是第一个敢对老子如此讲话,而不会被我砍死之人!”
“我听你们读书人喜欢文绉绉的说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如今看来全是屁话!”
“人不所好的,想必定不是好东西!既然老哥喜欢,我便把他让给你吧!”
张献忠心道:“我都让步到这个地步了,你总无话可说了吧?”
牛金星闻言顿时无话可说,你这贼鸟厮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小太监赶走,然后让我一心一意卖屁股?
牛金星连忙摆手道:“不成,不成,这总是不成!”
双方你推我让人了半天,刚巧湖广巡抚唐晖派遣探子过来了,询问义军情况,两人这才暂时罢休。
牛金星连忙趁机摆脱了张献忠的纠缠,捻了捻胡须上前应道:“我乃……”
他这话还没说出来,却听到官兵那边一阵鼓噪,眼见攻城官兵当场崩溃了。
牛金星、张献忠和张一川立即判断到:不知哪里出了纰漏,想必定是被官兵识破了旗号!
于是,众人也不装了,直接一声令下,一拥而上,讲湖广巡抚唐晖的探子斩成数段,随即派遣大军向官兵冲杀过去。
不多时,攻城官兵跑的一干二净,独留湖广巡抚唐晖和唐王朱聿键、南阳知府三人和标营一起被困在了营中。
张献忠不由大喜道:“昔日舜王斩杀过督抚,李自成亦斩杀过巡抚,唯独我张献忠一无所获。”
“幸好上天怜悯于我,让我独获此功!”
他连忙亲自率兵,向官兵营地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虽然湖广巡抚唐晖的标营并未受到虐待,奈何人心都是肉长的。
士卒见到其他营兵马悲惨的情况,也不由兔死狐悲,心情沮丧。
如此一来,官兵士气低落,完全不是张献忠、张一川这些悍匪的对手。
不待南阳城中的义军出城,官兵营地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唐王朱聿键和南阳知府不由相顾失色,不由连忙追问道:“计将安出?”
“我哪里知道?”湖广巡抚唐晖也不由焦躁道,“为今之计,唯有寄希望于尤世威、张外嘉的关门铁骑了!”
说曹操,曹操到!
正当张献忠一马当先,杀得起劲的时候,突然马蹄声大作,自南阳城西面而来。
如同南阳正西的遮山崩裂一般,滚滚而来,正撞上拼命攻营的张献忠部。
张献忠不由叫骂了一声“直娘贼”,登时被官兵的骑兵冲击的七零八落!
第六十二章 刮目相待
张顺和众人站在南阳城里的王府山顶,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的风云变幻。
先是“官兵”援军到来,然后“官兵”援军变义军援军,攻城官兵突然溃散。
随即,义军援军围困官兵营地,官兵铁骑突然出现,又讲义军援军杀得大败。
一时间,张顺先是心情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跌宕起伏,最终化为了平静。
张顺冷静的下令道:“萧擒虎何在?速率我麾下二千骑兵,击退官兵骑兵,营救义军援军!”
其实张顺也不知道当面义军何人,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太才下令主动救援。
不过张顺依旧留了一手,亦让任光荣、任继荣兄弟准备好了,谨防内外敌人趁乱火中取栗。
那萧擒虎虽然是猎户出身,身体协调性却非常好,很快就掌握了骑术,如今亦是张顺麾下难得的猛将。
他得了张顺命令之后,连忙带着骑兵,自南阳北门博望门而出,直扑官兵背后。
尤世威将门出身,又是宿将,哪里惧他?
她便立即分出副总兵张外嘉二千五百骑前来阻拦萧擒虎。
只是如此一来,进攻张献忠部的兵力就薄弱了。
而牛金星和张一川亦趁机发起了猛攻。湖广巡抚唐晖麾下兵少,抵挡不住,不得不弃营而逃。
尤世威便亲率骑兵断后,监视诸军。原本队形整齐的义军,经过这一番乱战,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也不知到底有多少破绽。
牛金星生怕被尤世威寻了个破绽,纵骑而入,反败为胜。见已经解了南阳之围,不由鸣金收兵,让士卒退却回来,重整阵型。
而湖广巡抚唐晖见事不可为,亦在尤世威、张外嘉关门铁骑的护卫下,缓缓而退,败往镇平县去了。
见敌人已去,萧擒虎连忙派遣士卒和当面义军沟通。
那“八大王”张献忠本是旧识,倒也好说。“扫地王”张一川和军师牛金星,萧擒虎只是闻名而不曾见面。
于是,他便藏个了心眼。和这三位分别见过以后,萧擒虎便自作主张道:“南阳城狭,驻扎不下这许多兵马,还请诸位先把士卒驻扎城外,再随我去拜见舜王不迟!”
“如此也好!”牛金星闻言微微一笑,便劝说道,“我观这官兵营垒颇有章法,不如以此地为根基,扩建一番,倒也省事儿!”
张献忠和张一川有些不满,不过也知道“客不欺主”的道理,便勉强应了。等他们安排好了将领负责,这才随萧擒虎入了南阳城。
张顺早在王府山看的真切,见诸人入得城来,便下了王府山,出了唐王府,一路急趋到博望门口迎接诸人。
张顺诸人刚刚赶到博望门,却见萧擒虎迎着两个大汉一个书生,后面有跟随着几十个护卫,走了进来。
不待张顺开口,就听见“八大王”叫喊道:“舜王好久不见,没想到今日我却替你解了围,不知你如何感谢我?”
张顺抬眼望去,只见身材瘦长的张献忠,如同鹤立鸡群一般,长长的胡须稍有有些杂乱。
张顺对他身后的张可望点了点头,这才展颜笑道:“‘八大王’别来无恙?一别数月,听说你连朱氏的皇陵都给烧了?”
“那算什么?”张献忠闻言亦不由洋洋得意。
他夸张的摆动着手,吹嘘道:“自从离了凤阳以后,我和‘扫地王’合营,纵横庐州、舒城、巢县、庐江、无为等州县,后来又攻入安庆府,连陷潜山、太湖和宿松三县。”
“官兵无人能敌,格老子的真爽!”
“哈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张顺问一遍不由夸赞道,“不意张兄亦有今日!”
说实话,张顺闻言也有些吃惊。短短数月,明显张献忠无论能力还是实力都有了可观的进步。
“嘿嘿,比不得舜王威风,破三藩,擒诸王,官兵望风披靡!”张献忠倒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闻言稍微谦虚了两句,这才拉着身边的一员壮汉,说道:“来,给两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义军三十六营盟主舜王是也!”
“这位是昔日三十六营之一的‘扫地王’张一川。”
“舜王,你莫小看这张老弟,也是不得了的人物。昔日渑池渡河以后,我等皆往豫西、雒南逃命,这位兄弟却跑到了河南、湖广、南直交界的英、霍山区,拥兵数万,声势颇广,一度在我和‘闯将’、‘活曹操’之上!”
张顺闻言不由讶然看向“扫地王”张一川,笑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只因不识得阁下,险些错过了一条好汉!”
“我已经命下人备下了薄酒,一会儿咱们哥几个好好喝一番!”
那张献忠、张一川被睢陈总兵官骆举、徐州副总兵马爌和太监卢九德追索甚急,一路上倒没有两天安歇的时候。
如今此二人听闻到酒水二字,口水差点没有流下来。
因为萧擒虎将他们麾下大军拒之门外而产生的不快,早飞到爪哇国了去了。
张顺便把他们迎入到唐王府之中,摆下酒席,喊来王锦衣与萧擒虎、牛金星作陪,吃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诸人不由有些熏熏。
张献忠不由借着酒劲喊道:“舜王,我知你身边女子极多,其实算不得什么?”
“不过两个馒头一个洞,也没啥稀奇的!”
“我攻下凤阳府以后,新得了一个清秀的小太监,每日爱不释手,爱他的紧。”
“我愿献给舜王,还请你让牛军事跟随我左右。我定然食同器,寝同床,不敢有半点懈怠!”
张顺闻言不由一脑门黑线,你拿一个小太监换我一个军事,你当我是沙雕吗?
更况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子怎么听我来感觉怪怪的!
张顺还未来得及应对,牛金星不由怒道:“‘八大王’,你嘴巴放干净点!”
“老夫堂堂宝丰举人,也是个体面人物,你如何对我说得出这种话来?”
“什么话?”张献忠不高兴道,“我抬举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牛金星文艺路脸色一黑,就要借着酒劲教训张献忠一番。
张顺一看,好家伙你一个书生和土匪斗什么气?
他连忙一边让萧擒虎拉住牛金星,一边让王锦衣前去劝酒。
终究是“一醉擒诸王”到人物,和他们连干了五六碗,便把张献忠、张一川放倒了。
张顺这才施施然站起来,抬脚便走。众人不明所以,跟到偏房,却听到张顺喊道:“可望辛苦了,你且与我说说一路上如何情形!”
第六十三章 风云变幻
众人听了张顺之言,定睛一看,早已经等待多时之人居然是跟随在张顺身边道亲信小将。
牛金星、萧擒虎不由背后发凉,张顺不知何时竟然在张献忠身边安插了内奸。
活生生一世枭雄,被人探了个明白,何其可悲也哉!
张可望见了张顺,连忙跪下来磕头,喊了声“师父”,这才一五一十将张献忠之事交代个清清楚楚。
原来当日张献忠和李自成争夺小太监之事,乃是有意为之。
他故意和李自成、罗汝才翻脸,就是为了避开官兵锋芒,借助“扫地王”张一川的力量,准备以英霍山区为根基,觑视江南,复现昔日明太祖朱元璋旧事。
众人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这厮一看似个残忍嗜杀的无脑之徒,竟然有这般心机。
张顺闻言也不由皱了皱眉头,连张献忠都有如此心机,那更为老奸巨猾的李自成、罗汝才难道真会那么老实吗?
自己在利用他们的时候,他们又何尝不是在利用自己?
尔虞我诈,盖莫如是!
原本张顺还有信心控制住天下形势,没想到经过如今这么一搅和,全都乱了。
莫说李自成、罗汝才和张献忠三人各怀心思,把张顺的机会“执行”的面目全非。
就连张顺原本准备通过一场战役夺取南阳的计划,执行起来亦存在诸多变数。
虽然如今张顺好歹占据了南阳城,看目前情形,湖广巡抚唐晖等人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主。
张顺沉吟了片刻,便嘱咐道:“你且回去吧,万务小心谨慎为妙,不要让这厮发现了踪迹。”
“他的性情你是知晓的,一旦泄露了风声,他拿我没办法,对付你却是手到擒来!”
思及张献忠的手段,还是个孩子的张可望不由打了个冷战,连忙匆匆退去了。
牛金星见张顺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舜王?”
张顺这才回过神来,应道:“怎么了?”
牛金星自诩熟读孙吴兵法,如今管中窥豹,才知张顺将用间用的淋漓尽致,居然将李自成、罗汝才和张献忠等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李自成、罗汝才他不曾识得,单看这张献忠如何本事,想必另外二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牛金星不由又惊惧又欣喜,半晌笑道:“臣为主公手段所慑,高山仰止矣!”
“咱们俩谁跟谁啊,溜须拍马的话就不用说了!”张顺摆了摆手道,“正好义兄也在这里,你们赶快安排人手,联系张三百,探查豫东情况!”
末将(臣)领命!”那牛金星和萧擒虎闻言连忙应道。
“主公,你这是?”牛金星毕竟底子好,比萧擒虎想的更深一步。
“张献忠回师比我想象的要快!”张顺皱着眉头道,“张可望未必说实话了!”
“有可能说一半,留一半;也有可能确实是一无所知!”
“张献忠西归,不仅仅是为了躲避官兵的追击,更有可能准备祸水东引,打算把官兵吸引过来,让我替他们抵挡官兵,他们躲到偏僻处休养生息!”
“这……”牛金星也反应过来,张献忠西归,把睢陈总兵官骆举、徐州副总兵马爌和太监卢九德吸引过来了。
那么被主公称之为“更为狡诈”的李自成和罗汝才呢?
话说当然“闯将”李自成、“活曹操罗汝才和张献忠分道扬镳之后,他们自有打算。
参与义军攻占凤阳的“古元真龙皇帝”其实并非“秦寇”,亦非“豫寇”,而是南直隶以北山东的“鲁寇”。
原来自万历年间,白莲教开始在山东、河北秘密传教。
白莲教是一个专业造反的宗教元末起义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从朱元璋得了天下以后,白莲教便转入地下,动不动就搞造反行动。
天启二年,山东白莲教徒徐鸿儒发动曹州起义,一时间遍及郓城﹑钜野、滕县﹑邹县﹑峄县等地,截断了大运河的漕运。
朝廷连忙调集大军,很快将起义军扑灭了,俘杀了徐鸿儒,白莲教遂继续潜伏下来。
这一次听闻义军攻打凤阳城,他们才又打着“古元真龙皇帝”的旗号,参与进来。
据闻古元一词便是来自于白莲教的经书。
那滕县﹑邹县﹑峄县等地虽然位于山东,其实正好处于徐州以北。
李自成和罗汝才麾下多骑兵,皆不善船。等到漕运总督兼凤阳朱大典驻守淮安以后,他们自知无法夺取水路环绕的淮安,便瞄上了同样富庶的徐州城。
淮安、徐州、临清和德州乃明代漕运四大港口,专门存储转运漕粮。仅徐州一城,便储粮百万石以上。
李自成和罗汝才倒是打的好算盘,准备夺徐州漕粮,收山东之兵,以成大业。
特别是山东郓城﹑钜野便是《忠义水浒传》的主要故事发生地,足见民风如何。
李自成和罗汝才想的挺美奈何朝廷早有防备。山东总兵刘泽清刚巧被调往徐州,防备义军阻断漕粮。
这刘泽清出身于辽东边军,亦曾和后金作战过程中立过大功,倒是有几分本事。
那李自成和罗汝才将徐州城团团围住,从早到晚攻打不停,都无法取得突破。
等到总兵杨御潘与副总兵牟文绶收复凤阳,漕运总督朱大典便亲率李重镇的边军精锐、总兵官倪宠、副总兵牟文绶及标营共计一万余人夹击久攻不下的李自成和罗汝才部。
两人抵挡不住,顿时被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打的大败。
两人无路可走,便退往河南归德府。朱大典率领精锐追击,李自成和罗汝才无奈,继续一路向西退却。
双方一追一逃,眼见李自成、罗汝才逼进了开府,原本老神在在的河南巡抚傅宗龙坐不住了,只得一边命令陈永福死守郑州,一边命令从山西刚刚调来的总兵猛如虎死守开封。
正如张顺所料那般,随着李自成、罗汝才有意无意的将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的主力吸引过来,河南大地上错综复杂的遍布了义军和三省兵马,一时间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第六十四章 左右两难
话说自张顺率领精骑走后,张三百便接手了义军主力的指挥权。
彼时,李信在郏县和昌平总兵官左良玉对峙,蒋禾驻守宝丰以护主力归路,贺人龙驻守鲁山以备鲁阳关,张三百携总兵柴时华、白广恩三营人马驻守叶县防备襄城猛如虎和裕州湖广巡抚唐晖等人。
敌情不明,义军又面临着官兵两面夹击的危险,张三百只好持重用兵。
他思量了良久,命白广恩率领人马经宝丰,越过汝河支援李信所部,自率麾下人马携柴时华驻守叶县。
由于李际遇意外破了密县,祖宽的铁骑被调往北方,白广恩得以轻易渡过汝河,直驱郏县。
左良玉见白广恩渡河而来,便弃了李信营寨,掉头突袭白广恩。
只是左良玉没想到白广恩亦是骁勇宿将,哪里惧他?
白广恩见左良玉率兵而来,便身先士卒亦杀将过去。
双方激战良久,左良玉不能胜。李信遂出营夹击,大破之于郏县城外。
左良玉败走禹州,义军复围郏县。郏县士绅见官兵不能御,遂降。
郏县既下,河南巡抚傅宗龙大为被动。
顺汝河而下,伊阳、汝州、郏县、襄城乃至下游的郾城,皆位于汝河北岸。
其中伊阳、汝州、襄城和郾城皆南面临河,不利于义军向北进攻,唯有郏县段流经宝丰和郏县之间,未曾临城。
义军既破郏县,北上可觑禹州,顺流而下可困襄城。
更兼李际遇占据密县,曹变蛟、赵鲤子围困郑州,河南防线岌岌可危矣。
河南巡抚傅宗龙兵力不足,不由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他只好命令祖宽到了辽东铁骑稍却,退守密县和禹州以东的新郑。
既可以起到防御作用,又可以随时支援诛城,威慑义军。
官兵形势稍稳,不待傅宗龙心情稍松,南面又传来汝宁为贼所破,崇王阖府上下为贼所杀的消息。
傅宗龙闻言大吃一惊,几欲昏厥。
虽然此事本该和他无关,奈何自己为了建功,轻兵急行,以至于有今日之祸。
傅宗龙遂不复当初义气风发之意。
他不由苦着眉头,在营中喃喃自语道:“如今湖广巡抚唐晖怯懦,坐拥重兵而不肯进,做视汝宁陷落,局势一发不可收拾。而我麾下人马不足,捉襟见肘,为之奈何?”
“若欲与贼人决战,其关窍犹在郏县。郏县在我,则可据河而守,西觑汝州;郏县在彼,则汝河天险不在,而贼人北驰南突,尽心随意!”
“如今山西巡抚吴甡命副总兵虎大威率领一营人马助我,我麾下犹有标营一部。到底是要压上所有奇兵,一赌定输赢,还是收缩兵力,弃置州县,以待胜机?”
按到道理来说,“集中兵力,各个击破”乃是兵法正理。
但是“弃置州县”乃是政治败笔,一旦军事上稍微受挫,那河南巡抚傅宗龙就可以自刭以谢天下了。也难怪傅宗龙犹豫不定。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嘈杂,传来一句话道:“报,三百里加急!”
“什么?”傅宗龙心中一惊,连忙喊道:“呈上来!”
一般三百里加急,传递的都是紧急军情,莫非哪里又有了变故不成?
等到信使进来,呈上书信。傅宗龙查验过火漆以后,打开一看,不由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原来这书信正是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传来的关于“闯将”李自成、“活曹操”罗汝才率众流窜入归德府的书信。
朱大典判断李自成和罗汝才将会向西流窜,准备和豫西的“顺贼”合营。
朱大典希望河南巡抚傅宗龙能够阻拦一番,而他自己将亲率万余兵马进入河南,尾随其后,准备前后夹击大破“贼人”。
河南巡抚傅宗龙之喜,当然不是因为贼人纵横河南,残破诸县。
而是一来他有了借口“弃置州县”,二来有了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的援助,傅宗龙终于解决了官兵兵力不足的问题。
于是,傅宗龙思量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与义军发起最终决战。
他不由喊来传令兵,下令道:“一、传令参将陈永福,务必死守郑州,谨防贼人东进,威胁开府府。”
“二、传来副总兵虎大威,不必前来与我汇合,专心守御开封,不得有失。准他调动开封府守军,征召开封衙役!”
“三、通告湖广巡抚唐晖,让他万务拖住‘顺贼’兵马,待我和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破了‘闯贼’、‘曹贼’,再合力收复汝宁、南阳诸地,到时候将功补过,强似两人争功诿过。”
“四、命祖宽、左良玉和猛如虎三人做好准备,一旦接到命令,随时准备弃城而走!”
河南巡抚傅宗龙计议已定,心中稍松一口气。
而此时夺取了郏县以后,张三百亦在犹豫不决。
郏县的作用,张三百亦心知肚明。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义军占据郏县以后,官兵没有丝毫动作。
无论是北面的傅宗龙还是南面的湖广巡抚唐晖都没有反应,此事绝对不正常。
义军攻陷汝宁,俘虏崇藩诸王是消息已经送达到张三百帐中,那么明显河南巡抚傅宗龙和湖广巡抚唐晖都应该同样知晓才是,为何没有一点动静?
由于信息迟滞的问题,无论是河南巡抚傅宗龙还是张三百都不知道。
如今张顺已经深入南阳府境内,引得湖广巡抚唐晖率主力南下,离开了裕州。
张三百只觉得无论北面的傅宗龙还是南面的唐晖都“十分虚弱”,好像一推既倒一般。
他不由拉来总兵官柴时华,和他商议道:“如今舜王夺取了汝宁,而李信和白广恩夺取了郏县,无论北面的傅宗龙,还是南面的唐晖义军都有一战之力。”
“如此,不知南下裕州为好,还是北上禹州为佳?”
张三百年纪轻轻,又不像张顺那般战功赫赫,威望不足。
那柴时华闻言不由笑道:“舜王临行之前,要我们谨慎为要。万一失了兵马城池,又如何向舜王交代呢?”
第六十五章 张顺的决断
天色未亮,张文秀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摸摸从唐王府溜了出来。
高桂英一直看到他消逝在夜幕之中,这才转身汇报道:“爹爹,文秀走了!”
当负责金鼓卫的李信转职将领以后,张顺便把他手中的情报系统收回到手中。
只是张顺事多,无暇处理日常事务。他见高桂英机警,又是自己身边人,便让她代自己处理。
“嗯!”张顺点了点头,随即口述道,“根据刚才张奇能和张文秀先后汇报。第一,可以确定张献忠确实有‘祸水东引’的想法!”
“第二,张献忠试图下江南计策有可能乃是张可望所处,可见此人蛇鼠两端,却还有几分本事!”
“第三,张文秀这个人也不得了。他居然根据有限的信息,推测出李自成、罗汝才两营应该是前去攻打徐州去了,并认为他们肯定会大败而归!”
高桂英闻言连忙挥毫一一记下。
等到好容易写完,整理归档以后,她这才好奇是问道:“爹爹是如何看待此事?”
张顺闻言指着桌案上的图纸,笑道:“你看这个,从凤阳至徐州三百里,徐州至襄城七百里,总计千里而已。”
“而从凤阳至庐州二百五六十里,庐州至汝宁六百里,汝宁至南阳四百里,总计一千三百里脚程。”
“李罗二营距离距离义军和傅宗龙对峙前线,比张献忠距离我们还要近三百里。更不要说,张献忠这一路颇多山路,而李自成、罗汝才所过之处几乎一马平川,皆是平原。”
“实际上,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不排除李自成、罗汝才二营引导着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提前张献忠一步到达的可能性。”
“爹爹!”高桂英闻言不由一惊,有几分惊慌的看着张顺。
“慌什么?”张顺摇了摇头道,“该发生的话,早发生了;不该发生就没发生!慌慌张张解决不了问题,反倒影响自己的判断!”
“那怎么办?”见张顺面不改色,高桂英心中稍松了一口气。
“今天咱们就回去。如果张献忠和张一川肯跟随咱们,就一起回去;如果不肯,咱们自己回去!”
“爹爹是信不过张三百吗?”高桂英心中有几分窃喜。
你有哥哥,我有弟弟,足相抵也。
“不,我是信不过贺人龙、白广恩和柴时华三人。张三百年轻气盛,又威望不足,我担心这三人阳奉阴违,不肯尽全力。”
“呃……”原来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高桂英暗自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张顺比张三百还要年轻几岁到了脸。
她不由心道:“你是怎么有脸老气横秋的,说人家年轻气盛呢?”
不过,如今张顺身为一方雄主,说出这种话来。反倒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的年龄问题,觉得此言理所当然。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外面传来了几声鸡叫。
高桂英这才意思到,从昨晚吃酒以来,张顺几乎一夜未阖眼了。
她不由连忙劝道:“天快亮了,要不要喊来你的小美人,陪你一会儿?”
张顺这才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又睡眠不足的缘故,亦有酒劲过后的后遗症。
他想了一下,靠在椅背上,说道:“让雨柔进来,给我按摩一下头部。你去传令王锦衣,把萧擒虎、任继荣、任光荣和老胡替我请过来吧!”
高桂英连忙领命去了。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张顺没有睁眼,曾雨柔轻手轻脚的走到背后,替他轻轻的按着太阳穴。
片刻,张顺低声说道:“我要走了!”
“不带我们吗?”曾雨柔手中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的问道。
“会骑马吗?”张顺反问道。
“不太会!”曾雨柔也听说了黄氏和朱氏之事,她身为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哪里学过这个?
“军情紧急,我不得不走了!”张顺叹了口气。他想许诺些什么,好像空口白牙,也没啥意思。
“如果我能回来,我还会回来接你们!”张顺伸手捉住正在按摩自己头部的柔荑,继续说道,“如果回不来,想必你们很快就会听到我的下场了!”
“那我们怎么办?”曾雨柔五味陈杂。作为失贞之人,当官兵杀回来以后,她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张顺正要张口作答,不意高桂英推门而入,汇报道:“爹爹,萧总兵和两位任司长到了。只是那老胡酒醉,不能应事,不曾前来。”
“知道了,让他们都进来吧!”张顺摆了摆手,示意曾雨柔且躲入身后的屏风处。
不多时,三人鱼贯而入。他们分别见过礼了,分定主次坐下。
张顺看着他们一脸疲惫的样子,致歉道:“情况紧急,辛苦大家了!”
“我意尽量返回叶县,指挥与官兵的会战之事,此地全权托付给三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什么?”萧擒虎、任光荣、任继荣三人不由一惊。
昨晚喝酒的时候,不都还好好的吗?难道突然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顺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测。
他笑道:“此次南征目的便是此城。如今此城已下,是时候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任光荣和任继荣闻面面相觑,他们级别太低,自然不知道张顺说的是什么计划。
而萧擒虎皱了皱眉头,到没拆穿他。
所谓的“南征”自然是指消灭敌人的反扑力量,建立相应的防御体系,才称得上成功。
如今不过仅仅占据南阳一座孤城罢了,湖广巡抚唐晖虽败,犹自虎视眈眈。
而南阳以北的鲁阳关和裕州犹在官兵手中,可谓绝地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张顺这么着急回去?
不过,萧擒虎什么也没问,只是躬身道:“臣,遵命!”
任继荣、任光荣见萧擒虎都应了,自然无话可说。
等到任氏兄弟退下以后,张顺这才对萧擒虎说道:“麻烦义兄深入龙潭虎穴,为不得已。”
“如今根据我的猜测,李自成、罗汝才引着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的兵往汝州附近来了,说不定义军已经战败也未为可知。是以,我着急返回汝州。”
“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倒还能逃出生天,恐怕义兄就要被团团围住了!”
“如果事情还有转机,我会在击退官兵以后,重新打通道路,救出兄长!”
“其间是非对错,非顺所能断言。还是等我离去以后,一切任凭兄长决断。”
萧擒虎这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他沉默了片刻,这才拱手道:“我信得过三弟,定然死守南阳城,不死不休!”
第六十六章 南阳城里的安排
其实张顺的意思是让萧擒虎见机行事,可战则战,不可战则守,不可守则走。
只是如此一来南阳局势就处于混沌状态。
以这个时代通信条件,根本无法实现有效的通信。
那么对身为统帅的张顺来说,他将会面临着汝州、南阳和汝宁三个战役要点都处于混沌状态的囧地。
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张顺除了自己有“李自成、罗汝才吸引朱大典从东而来”的判断以外,对当前形势几乎一无所知,可谓“不知彼,不知己”矣,这仗怎么打?
萧擒虎这是准备以身作饵,牺牲自己,保全大局了。
一旦张顺率主力无法击退官兵,他只有活活困死在南阳城里;或者城破,亦只有兵败身死的下场。
“二哥!”张顺万分感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谓“陈大哥”、“萧二哥”不过是他虚拟血缘,拉拢这两人的手段罢了。
往日里虽然和他们两家有些行走,亦多是李三娘和红娘子备些薄礼,替张顺聊表心意而已。
他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自家兄弟”站了出来。
那萧擒虎见张顺神情,不由哈哈一笑道:“自家兄弟,说客套话,那就见外了。”
“自愚兄结识你一来,收入房里的女人不曾见你弃置过一个。如今那黄氏、朱氏和曾氏都被你留在南阳,也要率众北归,足见事情紧急之状况!”
“呃……”,张顺闻言不由有几分尴尬。
他身为后世之人,按照后世标准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只是多年的教育让他做不到像罗汝才、张献忠之辈那样,捉一个玩一个,玩一个弃一个的缺德事儿。
他承认自己也是好色之徒,不过多少也算是有点底线。
这一次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将她们留在南阳城中。
甚至做好了牺牲她们的心理准备,只是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萧二哥会主动站起来扛起大梁。
果然萧二哥笑道:“三位弟妹既然肯随我守城,只要南阳城不落,我定然也保她们万无一失。”
“只是家里的嫂嫂,也只好拜托三弟了!若我果然战死,你……你就纳入房中吧。”
“她改嫁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你对其他妇人都能竭尽全力,想必也不会亏待了你自家嫂嫂。”
张顺听了他的一番话,既感动又好笑。
他不由苦笑道:“二哥说哪里话?自己的婆娘自己照顾去,托付给我算什么事儿?”
他前世只在电视上看过,兄弟之间,把自己的妻子托付给别人的事情,怎么也没想到萧二哥也说出这种话来。
萧擒虎闻言不由苦笑一声道:“我是不成了,不得不为早身后事打算!”
习惯帮助别人的人,总是在关键时刻替别人考虑。
萧擒虎平时不吭不响的,没想到他关键时候却最靠得住。恐怕义薄云天这个词,就是专门为他这样的人发明出来的吧?
张顺沉默了半晌,揽着萧擒虎的肩膀,握拳在他胸膛捶了三锤,承诺道:“顺若不死,必提十万精兵南下,解救二哥!”
“顺若身死,二哥且好之为之!”
萧擒虎坚定的看着张顺,应道:“擒虎定不辱使命!”
夫妻情起于**,终于厮守;兄弟情起于承诺,终于履行。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以前张顺看《三国演义》桃园三结义,对此倒不以为然,多从功利角度看待。
直到今天,他从震撼的发现,萧二哥轻轻一句“兄弟”,便能以死相托。
之前因为自己是主君,陈长梃和萧擒虎二人为臣子的问题,多有人劝谏,说自己自降身份。
如今看来,反倒是自己为人功利狭隘,称不上人家的“兄弟”。
兄弟之间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一句话,一个眼神足以。
萧擒虎敢承诺,张顺就敢信。
随即,张顺扭头对屏风后面喊道:“你明不是想知道我如何安排的吗?出来见见二哥吧!”
不多时,曾氏、黄氏和朱氏三女鱼贯而出,分别见过了萧擒虎。
张顺这才对她们说道:“有我兄长在此,必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
“只是兵战凶险,我也不知局势究竟如何。若我不死,终不负汝等。”
那黄氏闻言早已经泪流满面,不知是怨自己命苦,还是怨张顺无情。
朱氏作为郡主,反倒要好一些。终究是朱氏宗室,虽然有失皇家颜面,终不会危及性命。
曾雨柔也自知情况紧急,性命不操之于己手,便点了点头,苦笑道:“先前我嫌你婆婆妈妈,如今好容易果决起来,反倒是这么个结果。”
“开弓没有回头的箭,我们已经如此了,等官兵攻来,也惟有以死了之。直接希望舜王能够记得今日的承诺,这里有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等你!”
“晓得了!”张顺在外人面前高冷的点了点头,“你们且下去吧!”
这时候,牛金星、张献忠和张一川也先后赶了过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张顺,不明所以。
张顺便笑道:“我意返回汝州,与河南巡抚傅宗龙进行决战,不知三位如何打算?”
牛金星身为张顺的军师,连忙表态道:“我愿随主公前往!”
“你们呢?”张顺看向张献忠和张一川。
不管这两人心思如何,一定要提前把这些不稳定因素解决掉。
“我们?”张献忠笑道,“我们只是路过宝地,准备西入商雒山中。恕我们兵少气弱,不能帮上什么忙,还请舜王不要介意!”
不料张献忠话音刚落,却听到那“扫地王”张一川摆摆手道:“‘八大王’要走,自走便是,何须带上我?”
“我听闻舜王仁义无双,又是三十六营盟主,不知可肯收留我这落魄之人?”
原来这“扫地王”张一川信了张献忠的邪,结果不但损兵折将,而且还丢了英霍山中的根据地,对他不满。
他来到南阳城中,见张顺兵强马壮,又有根据,便起了投靠张顺的心思。
第六十七章 敲打贺人龙
自从贺人龙被张顺委派,占据鲁山县以后,每日除了派人训练一下鲁阳关的动静以外,整日无所事事。
鲁阳关本来驻守了尤翟文一营人马,结果湖广巡抚唐晖为了对付占据南阳城的张顺,将其全部调走,只留张应昌一营留守裕州和鲁阳关两处。
张应昌人手不足,只派遣了五百士卒守御此处。
官兵兵少,更是龟缩鲁阳关不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贺人龙更是落得清闲,每日在城中饮酒作乐。
强抢民女的事情他是不敢做了,但是架不住有人巴结供奉。
城中大户为了免于“匪祸”,主动献了十余个美女,猪牛羊酒等美食若干。
当然,说是美酒美食美女,一个“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县城,能提供多少产出?
贺人龙一边吃着腥臊难以咀嚼的野猪肉,一边看着面有菜色、黑不溜秋的“美女”,心中暗悔道:“老子当官兵的时候,予取予求,哪里有这般憋屈?”
“如今做了贼反倒缩手缩脚,像个官兵似的!”
正当贺人龙兀自嘀咕的时候,突然有人猛的推门进来,让那几个傻傻扭动着腰肢的女子吓了一大跳。
那贺人龙本就是脾气暴躁的主,他借着几分酒劲,不由张口骂道:“好你个贼鸟厮,好端端的作甚?吓着我的小美人了!”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来人闻言连忙扑通跪下,求饶道,“非是故意冲撞将军,实乃是有紧急军情要汇报!”
“嗯?”贺人龙闻言不由一惊,连忙问道,“咱们三面都是自己人,只有北面的鲁阳关是咱们的对手,能有什么紧急军情?”
“呃……”那士卒有点不确定的应道,“听说昨天夜里,鲁阳关内火光冲天,杀声四起,至明方息,不知有何事发生!”
“混账!”贺人龙闻言大吃一惊,不由怒骂道,“何人负责此事?为何如此怠慢,不怕我军法行事吗!”
昨夜发生的事情,如今都中午了,消息才传到自己这里。
“是……是将军的兄弟,贺人虎!”士卒有几分尴尬的提醒道。
好吧,当我没说!
贺人龙不由改口道:“我这兄弟日夜操劳,倒是辛苦了,你且去喊他来吃酒!”
那士卒闻言连忙去了,谁知他刚出门,又倒着退了回来。
“你这厮还不快去?”贺人龙一抬头,见他违逆命令,不由怒骂道。
“贺将军,用兵大战不见你如何利索,吃酒骂人倒是很利索啊!”几句话从外面传了过来。
贺人龙闻言不由大怒,正要张口就骂。
刚巧那士卒脚跟被地毯拌了一下,仰面跌了一跤,露出来说话之人。
贺人龙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酒醒了三分。
他连忙爬起来,跪拜道:“不知舜王殿下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原来来着不是别人,正是从南阳赶来的张顺。
他将南阳托付给义兄萧擒虎以后,又做了三件事儿。
一则逼走了三心二意的张献忠,二则屠戮了唐藩主要男丁,三则收服了“扫地王”张一川。
彻底消除了南阳城里的不稳定因素,这才率军北上。
张顺原本计划走裕州潜越,以免耽误了行程。
军事牛金星闻言却建议道:“义军贺人龙一营久驻南阳,而无进攻之意。”
“我料定鲁阳关内官兵日渐松懈,义军又从背后而出,其必不能防。”
“将军何不遣一偏将,伺机夺之?即便攻城不利,再走裕州不迟!”
张顺闻言眼睛一亮,便命新投靠义军的任光荣率众趁夜摸了过去。
鲁阳关内官兵刚刚驻守的时候,生怕义军来攻,日夜难安。
直到后来发现义军并无攻城之意,他们才松了一口气,不在以例巡逻守夜。
果然如牛金星所料那般,被任光荣摸了上去,一夜厮杀,赶走了官兵,义军便得以占领此城。
当了解的鲁阳关和鲁山县城里的情形的时候,张顺对贺人龙非常不满。
若说遵守驻守鲁阳县城命令,他倒是老老实实的做到了。但是除此之外,他居然没有半点主动性,明显在给自己“磨洋工”。
他不由冷笑道:“你觉得自己就犯一个怠慢之罪吗?”
贺人龙闻言不由杀心顿起,心道:你来到老子营中,还敢如此嚣张?
不曾想还未等他翻脸,张顺也不不下令他起来,自己便大摇大摆往他那位置是一坐,取了双筷子,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贺人龙抬头一看,只见张顺身边左悟空右锦衣护卫着左右,不由暗骂自己昏了头。
那王锦衣的本事如何,贺人龙尚不知晓。
可是,当初义军与官兵会战的时候。悟空身披铁铠三重,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的事迹,他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甚至连大名鼎鼎的“大曹”曹文诏都只能为他掠阵,就知道这个怪兽是多么的可怕了。
贺人龙连忙膝行上前,哀求道:“舜王恕罪,我本道依令行事即可,生怕自作主张误了舜王的大事,反倒好心办了坏事!”
“休要欺我年幼,说这般胡话。”张顺冷笑道,“你在朝廷散漫惯了,想必也不知道我的规矩。”
“我今日不治你的罪,只是给你提个醒。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休怪我军法无情!”
言毕,张三百不再理他,只是喊牛金星、张一川、任光荣一起上前吃酒。
用人之法,恩威并用。恩在威前,无恩而威,麾下将领容易离心离德。
张顺深知贺人龙本就桀骜不驯,加入义军较晚,又受不得义军规矩,难免有些不尽心尽力之处。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苛求太过,难免让人滋生一些别样的心思。
若是坐视不理,又会助长他骄横之心。
所以借机敲打他一番,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众人吃了五分饱,张顺这才没好气的下令道:“起来吧,拿双筷子过来一起吃!随便认认几个新兄弟。”
贺人龙又羞又怒,奈何形势比人强,作不得声。
他只好又让下人新拿了一双筷子,斜千着坐下。
坐在他上首的是一个黑脸大汉,他不由拱了拱手问道:“不知阁下贵姓?”
“免贵姓张,唤作一川!”那人话音未落,贺人龙心中不由嘀咕道,什么张一川,没听说过,你何德何能敢坐爷爷上首?
结果那人继续说道:“江湖人抬爱,送我一个‘扫地王’的诨号!”
“噗通”一声,贺人龙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别人不知,他如何不知?
这“扫地王”割据豫东南三省交界之处,声势之大,不亚“闯将”、“活曹操”和张献忠半分。
如今他甚为一方枭雄,居然心甘情愿屈居张顺麾下?
贺人龙再也不敢有其他心思,只得老老实实坐在下首招待诸人。
第六十八章 郏县形势
话说这一日,张三百和柴时华交谈了许久,仍然无法和他达成共识。
张三百认为当面之敌“虚弱”不堪,主动出击正是当时。
而柴时华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这是官兵久战不下,故意示弱以敌、引君入瓮。
如今若是贸然出击,定会坏了“舜王”的大事。
那柴时华本是宿将,用兵已久。他的主张严重动摇了张三百的信心。
他回到房中,皱着眉头,一时辗转难眠。
张三百和其他诸将不同。他一不好色,二不好酒,其所愿者,唯名而已。
由于马英娘对张顺欲拒还迎的小女儿心思,以至于好事多磨。
虽然终成好事,但也难免被人背后里讥讽她趋炎附势、攀龙附凤。
连带张三百也被人或明或暗的讥讽为“国舅”、“国舅爷”。素来争强好胜的张三百,对此事最为厌恶。
当初他和妹妹马英娘流浪街头的时候,就被人百般瞧不起。
后来加入到戏班里,做的也是讨好人的下贱勾当。
他再也不想回到了从前,他功成名就,他要建功立业,他要名垂青史。
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从龙有功,新朝勋贵。
乱世英雄,出身草莽。若想出人头地,唯有军功立身。
幸好他有得到了张顺的青睐,多番培养,也颇懂些兵法。
究竟要不要出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强大的敌人一击即溃,像魔咒一样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主动出击,还是坚守待变?
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帐帘被人掀开的声音响起,张三百一个激灵翻身起来,伸手就去捉床边的三尖两刃刀。
来人顿时被他吓了一跳,还道张三百要杀他。
他连忙“噗通”一声,跪地磕头道:“张将军饶命,我是进来向您报信的!”
张三百稍微有点懵,好容易才反应过来,不由摸了摸脸,将他亲手扶起来道:“吓着你了吧?我还道有贼来袭!”
“几更天了?什么事情?”
“已经五更天了,刚刚舜……舜王遣使……”来人刚开口,张三百不由伸手捉住他。
他千思万想不能决断,难道事情终于有变化了?
张三百不由追问道:“舜王书信何在?什么事情?”
“舜王命令你注意襄城动静,待山西总兵猛如虎离城,随时准备渡河袭城!”来人连忙一边将书信呈上,一边口述张顺命令。
张三百验过火漆,打开一看,张顺歪歪扭扭的字迹便出现了眼前。
他一目十行,扫了过去,不由哈哈大笑。
张三百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笑道:“果然我与舜王所见略同,柴时华之辈如彘犬耳!”
原来张顺自南阳而来,,颇为熟悉南面官兵部署,又有义兄萧擒虎死守南阳城,一时间也没了后顾之忧。
他便在敲打贺人龙以后,稍作休整。然后,任命任光荣驻守鲁阳关,自己则亲自携带贺人龙部、“扫地王”张一川部和麾下二千九百名骑兵,先至宝丰县,后驱郏县城。
李信和白广恩正驻守在郏县,忽见大队人马南来,顿时唬的脸都白了。
那贺人龙麾下有一营人马,张一川麾下有两千余人,再加上张顺麾下的骑兵,合计有八千余人。
远远望去旗帜招展、人马如龙,满山漫谷。
好在不多时有信使回报,知是舜王亲来,连忙大开城门,前去迎接。
等到双方见了面,被李信、白广恩二人迎入城中,李信这才惊道:“我听说舜王去汝宁去了,怎生突然至此耶?”
“既然连你们都没想到此事,我料定那河南巡抚傅宗龙亦不曾料及此事!”张顺闻言不由笑道。
“吾所虑者,不过官兵前后夹击罢了,如今南阳已定,正欲对付傅宗龙之辈!”
李信闻言哪里不明白,这是张顺准备主动出击了。
他连忙一五一十的将当前情绪和张顺一一细说了。
刚巧郏县处于义军战线中段,距离张三百、柴时华驻守的叶县百里;距离李际遇占据的密县城一百四十里;距离曹变蛟、赵鲤子围困的郑州一百八十里,是以对当前形势颇为明了。
张顺听了李信颇有条理的讲述,不由夸赞道:“李将军果然大才,有名将之风。剖析局势,鞭辟入里,简单明了!”
李信虽然武艺高强,却也本是儒雅书生。他闻言不由有几分羞赧,不知如何应对。
张顺便转头看向白广恩道:“你也很好,不愧是义军兄弟!”
这白广恩原本就是流寇出身,只是后来战败投靠当时的延绥巡抚洪成畴以后,出卖自家弟兄,才得以加官进爵。
所以他复降义军之后,内心不自安,破惧张顺提及昔日之事。更何况当初洛阳城下大战的时候,白广恩遏制贺人龙多时,亦的一桩心事。
好在张顺本是豫东人士,对陕西诸义军首领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对当初诸将各为其主的旧事也不放在心上。
他见白广恩降了以后,肯卖命出力,与那贺人龙形成鲜明的对比,便赞赏了一番。
他说这一句话,还有一切揭过,既往不咎的意思。
白广恩明白了张顺的意思,不由当众拜谢道:“白某前番投降官兵为不得已,如今复归义军,敢不效死乎?”
张顺连忙亲手把他扶了起来,安慰他道:“有功赏,有过罚,即是本王的军法,又是本王的行事准则!”
“白总兵既然已经加入义军,能够尽心尽力,便是自家兄弟。既往不咎,岂有提及旧事之理?”
他们俩搁这里君臣相得,倒把贺人龙气的牙根直痒。
当初投靠义军以后,为了纳投名状,贺人龙攻打洪成畴大营出力甚多。其主要对手便是面前的白广恩。
如今自己稍有懈怠,居然让这厮占了上风。若是今日让白广恩立了大功,日后岂不是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
贺人龙不由主动请缨道:“舜王殿下莫要小瞧他人,昔日攻打洪成畴大营,某亦是身先士卒!”
“如今义军正要和官兵开战,贺某情愿打头阵,摧锋陷阵,躬冒矢石!”
第六十九章 攻守易形
张顺见贺人龙主动请缨,焉有不允之理?
他之所以敲打这些人,就是因为他们不肯积极主动,故意划水罢了。
张顺闻言便笑道:“既然如此,还真有一桩事儿,非你不可!”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那‘右顽石’几天不敲打他,皮痒的紧,居然还敢来和我军争夺城池?明日一早,须给他点厉害瞧瞧!”
这是要主动出击了?说实话和官兵对峙这么久,粮草像流水一样被消耗下去,李信等人早就心疼的不行了。
李信闻言不由精神一振,上前谏言道:“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耗费时日。我料到左良玉必然不知晓舜王亲自,何不趁夜袭之,以收奇效?”
牛金星跟随张顺北归,一路两人反复磋商,他早已经把张顺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
于是,牛金星便意味深长的笑道:“李将军此计倒是好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舜王似在此,而意在彼。这一招唤做敲山震虎、隔山打牛,不可以寻常兵法视之!”
李信一愣,忙问其故。牛金星便细细的和他说了一遍,李信亦不由拍案叫绝。
话分两头说,且不说张顺如何计较。且说那昌平总兵官左良玉最近流年不利。
他在得到贵人侯询帮助的情况下,率领精兵强将,犹自多次战败,实在是愧见故人。
好容易这一次的对手不是“顺贼”本人了,结果却被无名之辈所破,实在是奇耻大辱。
左良玉败退回禹州以后,一直心中郁结难平。
但是,他又因为麾下只有一营人马,无力找回场子。
所以,左良玉每日除了饮酒作乐以外,便上书傅宗龙,强烈要求官兵大军出兵郏县,与义军决一死战。
河南巡抚傅宗龙哪里理他?多次催促无果,左良玉也只好老老实实待在禹州,看他如何应对。
这一日一大早,左良玉刚刚练过了弓马,出了一身大汗,正要回去擦拭一下。
只见士卒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上前汇报道:“将军,贼人突然率大军前来攻城,已至城外!”
左良玉闻言一惊,随即回房披上铠甲,然后率领亲卫登城一看,只见城南旗帜如林,衣甲鲜明,估摸着有五六千人。
左良玉不由拊掌而笑道:“就凭这点人马,还想攻下左某驻守的城?”
“快快与我备下笔墨纸砚来,我要书信一封,与那抚军,请他快快发兵前来,正好一雪前耻!”
兵法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义军不过是官兵一倍之数,当然很难攻下有防备的城池。
左良玉身为宿将,对此心知肚明,倒不甚忧虑。
禹州即古之钧州,以“五大名瓷之一的”钧瓷驰名天下。
及元末,“中原诸州,元季战争,受祸最惨,积骸戊丘,居民鲜少”,由是瓷业一蹶不振,仅能生产日常粗瓷而已。
好在禹州位置和底子好,又一跃成为全国四大药材市场之一。
义军常用治疗刀剑伤的“金不换”、白药,其主料三七、**、没药等药材皆是从此处采购。
及至万历之时,为了避皇帝朱翊钧的讳,此地便改名为禹州。
禹州城周长九里有余,共开四门,甚至比洛阳城的八里三百四十步还要大一些。
此地控汴、洛之郊,通汝、颍之道(颍,谓许州)。山川盘纡,形势险固。
一旦有警,此腹心之患也。若其根抵淮、沔,凭依襄、邓,纵横北向,鸿沟不能限,成皋不足恃矣。
昔日,蒙古攻金人于河南,先陷钧州而汴遂不可守。
左良玉虽然不能知晓如此详细,亦知此地为交通要道,河南巡抚傅宗龙定然不会弃之。
官兵趁着义军尚未来得及围城,连忙遣十余骑而出,直奔东南许州去了。
张顺在城外看的明白,早备了骑兵跟了上去。然后,这才命令贺人龙率兵试探着进行攻击。
禹州城坚,又有宿将守城,岂能顷刻而下?
且不说这禹州城下双方如何攻防,且说那信使离了禹州城,一路上倒无人阻拦。
禹州至许州九十里,士卒快马加鞭,当晚便赶到了许州城。
许州城里的河南巡抚傅宗龙刚吃罢晚饭,正在看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派人送来的书信。
这时候下人向他禀报了此事,然后带着左良玉的信使呈上了书信。
傅宗龙黑着脸打开书信草草看了几眼,顺手扔到一边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信使一听,这话儿不对,连忙跪下来哀求道:“贼人满坑满谷,到处都是,禹州百姓莫不翘首以待,还请大人尽快发兵解围……”
“你这说话还一套一套的,是不是事先背过了?”傅宗龙闻言冷哼道,“不过是两营人马,抵得了什么?”
“汇报你家总兵,就说本院说的,让他死守禹州半月,算他头功!”
那河南巡抚傅宗龙加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衔,全称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等处,是以自称本院。
“这……”这信使本是左良玉的心腹,言辞犀利,是以左良玉特意将他派来。
果然此人不负所望,不由质疑道:“这城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贼人虽少,并不意味着一直都少。万一贼人见我军虚弱,伺机围攻,我担心左总兵难以抵挡,坏了抚军的大事!”
“不能抵挡,也得抵挡!”傅宗龙冷哼一声,严厉的呵斥道,“朝廷养士三百载,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我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实话对你说吧!”
“如今‘闯’、‘曹’二贼东来,危机周藩,不可不救也。而那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率领万余精兵,尾随其后。若是本院伺机拦截,定能前后夹击,一举破之。”
“然后合并一处,挥军东进,再破‘顺贼’,西入汜水、轘辕二关,河洛可复,天下可定!”
“不然,贼人前后夹击,我等不能守,以致贼人合兵一处,则天下事坏矣!”
那信使听了半晌,好容易听明白了一句话。那就是现在“要想让河南巡抚傅宗龙出兵禹州,没门”。
第七十章 傅宗龙的决断
明代开国之初,为了防止某一势力坐大,威胁皇权。一切制度的设置皆以相互牵制,相互制衡为主要原则。
“内设六部九卿以统治天下,而外又设十三布政以分治郡邑。内设都察院以整肃朝廷,而外又设十三按察以分寄考劾。兵部、帅府以相维于内,而布、按、都司以相制于外,则名实当而防检为加密矣。”
但是,随着大明立国已久,内外积弊,矛盾丛生。
地方三司相互牵制,呼应不灵,无法应对出现的各种危机,朝廷不得不设置督抚节制地方,已解决层出不穷的各种问题。
遂后,朝廷所设督抚权力既重,多侵夺三司及总兵之权,具备了监察地方、兴除利弊;考核官吏、黜陟文武;参赞军务,节制将帅等权利。
随着督抚权利的不断加大,督抚的责任也越来越重。稍有不甚,便是丟官罢职、甚至危及身家性命的结局。
那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也不是第一次担任督抚了,深知其中的利害。
不论你有天大的本领、天大的功绩,一旦失陷宗藩,便是掉脑袋的下场。
所以,各地藩王便是督抚的“**”,义军一抓就灵。
前番张顺先后攻破福藩、崇藩和唐藩,其时河南巡抚玄默兵败身死,算是躲过了一劫。
而傅宗龙提前走马上任,虽然失陷崇藩、唐藩,尚有狡辩之处。
若是再失陷周藩,那他可以寻一片风水宝地,“自挂东南枝”去了。
如今“闯贼”、“曹贼”已至睢州,其麾下又多骡马,若是倍道兼行,不过两三日便能至开封府城下,那河南巡抚傅宗龙如何坐的住?
傅宗龙亦是宿将,深通兵事。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麾下人马不足,也只得行险。
他和义军在这里对峙了月余,不见义军有所动作,难免判断有些失误。
傅宗龙沉吟了半天,不由暗自下决心道:如今天下鼎沸,岂能事事尽如人意?我和贼人对峙许久,不见贼人有动静,其怯懦可知矣!
如此,我何不率军东去?先和朱大典合力,破了“闯贼”、“曹贼”再并力西向不迟。
傅宗龙计议已定,便打发了左良玉的信使,早早派人送亲笔书信一封,与那援剿总兵官祖宽。
彼时,祖宽麾下辽东铁骑,以夷丁为主,南下中原,语言不通,唯以残暴为务。
其所到之处,焚毁民宅,建银妇女,无恶不作,百姓怨声载道。
其所驻守新郑,多有私下从贼者,祖宽不能御。
刚巧河南巡抚傅宗龙来信,祖宽便尽起兵马,随他标营一起往开封府去了。
许州至开封府治二百里,新郑至开封府治一百五十里。
那傅宗龙唯恐周藩有失,急令祖宽辽东骑兵先行,自己率大军遂后赶到。
而彼时,好巧不巧,李自成和罗汝才麾下义军亦赶至开封城附近。
睢州距离开封三百里,由于官兵路上书信往来耽搁,再加上此二人麾下多骡马代步,是以赶到开封府也颇为迅速。
那李自成和罗汝才二人也不傻,当然不不会以为凭借他们两部如同丧家之犬的败兵,便能够拿下以富庶著称的开封城。
依照他们的心思,不过借机吓唬一下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以便趁机甩开追兵。
可是他们亦万万没想到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这厮上任如此之快。
原本的河南巡抚玄默丧命在他们之手。依着他们的心思,依照朝廷素来的效率,朝廷命官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到四五月份才能赶到开封。
阴差阳错之下,一个判断失误,便成了致命的错误。
当时,天色稍晚,李自成和罗汝才一身狼狈的赶到开封城外。
朱大典在明末诸督抚之中,未必是最出色的一位,好歹也是合格之臣。
他麾下有李重镇、牟文绶这样的悍将精兵,虽然不及“大小曹”、左良玉等人声名显赫,亦足以对毫无根据的李自成、罗汝才形成碾压效果。
李自成和罗汝才二人,虽然一个善攻,一个善战,面对兵多将广、甲械精良的官兵,屡战屡败,不能获胜。
好在他们二人一路上设伏了两次,打官兵了一个措手不及,也找回点场子,让朱大典等不敢逼迫过甚。
望见了远处高大的开封城,李自成和罗汝才一喜,便准备绕城南下。
或走登封与“舜王”汇合,或走汝州,避于崇山峻岭之中,或走南阳,西入商雒等地。
两人正想的清楚,刚巧远远的一队人马迎面赶了过来。
两人仔细一看旗号,不由大吃一惊,这才发现是河南巡抚的旗帜。
罗汝才忍不住问道:“那河南巡抚玄默不是被你侄子李过斩杀了吗?这又哪来的巡抚?”
李自成哪里想的明白这个?他不由焦急的应道:“还不快走,哪里有时间问询这个?”
罗汝才闻言亦知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连忙翻身上马,一踢坐下马肚子,便往南逃去。
那李自成等人亦不遑多让,也连忙骑马的骑马,骑驴的骑驴,借着牲口之力,往开封府以南逃去。
当面官兵正是河南巡抚傅宗龙的标营,原本猛然碰到李自成和罗汝才二营人马,也非常意外。
这两日他率领麾下标营倍道兼行,早已经疲惫不堪。
好容易赶到了开封城,正准备入城休息。
只是听到探子来报,说在开封城外发现大队人马。为了保险起见,傅宗龙这才带着人马前来查看。
义军这一跑,顿时便暴露了身份。河南巡抚傅宗龙哪里还不知道,当面人马正是“贼人”主力?
傅宗龙不由大喜,一边顾不得疲惫,率众追了过去,一边赶快让士卒携带自己的命令,命提前到达城中的援剿总兵官祖宽率领麾下铁骑前来杀敌!
那祖宽麾下夷丁到了开封,依旧不老实,惹出了不少乱子。
如今巡抚不在,无法约束与他。城中其他官员和周王便借助山西副总兵虎大威之力,与之周旋。
祖宽等人势单力薄,这才收敛了些许。
等到他收到河南巡抚傅宗龙的书信以后,心道:县官不如现管,老子是客军,倒也不惧他们什么。
只是这傅宗龙亦曾担任蓟辽总督,亦算得上上司,倒得罪其不得。
既然如此,我好好立此大功,也好让这厮向着我一些。
想到此处,祖宽连忙呵斥道:“都给我老实点,马上携带干粮武器,即可准备出城作战!”
第七十一章 朱仙镇
话说那李自成、罗汝才等人意外遭遇河南巡抚傅宗龙的标营,第一反应就是要跑。
李罗二营身为客军,他们深知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一旦和官兵纠缠过久,义军丧失了速度优势,很容易被河南巡抚调集大军围歼。
只是他们要走,河南巡抚傅宗龙哪里肯依?
豫东地区虽是平原,终究不是茶馆客栈,容不得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双方一追一逃,行了大半日,约摸走了三十里脚程。
李自成和罗汝才突然听到探子来报,前面数里处有一座大城,特来问询:义军是准备绕道过去,还是趁机拿下?
那李自成和罗汝才算了算脚程心下里奇怪,便问道:“可是到了尉氏县城?怎生未见过尉氏界?”
“前面并非尉氏,乃是朱仙镇。”探子闻言连忙应道,“刚巧有河阻拦于前,此镇富庶,又多往来船只,或可从此处渡河!”
“中原富庶,非延绥所能比也!”李罗二人闻言不由感慨道,“仅此一镇,居然不下于县城。”
其实,还是李自成和罗汝才见识短了,这朱仙镇何止不下于县城?
恐怕一般的府治、省治亦未必能及也。
原来这朱仙镇本是战国时期,信陵君“窃符救赵”以后,赵国为了感谢协助魏公子无忌的勇士朱亥,便将此地作为他的食邑和封地。
故而,原名为聚仙镇的朱仙镇也因此得名。
及唐末宋初,特别是宋太宗下令凿尉氏县界新河九十里,此地因为临近蔡河,当南北水陆要冲而兴。
北宋末年,岳飞北伐,据闻和金兀术大战于此,取得朱仙镇大捷。
遂后,因为战乱频频,黄河改道,朱仙镇便随之衰落。
及至元末,元顺帝命贾鲁治河。
他先将黄河逼入故道,又引密县水,经郑州、中牟,折南至开封朱仙镇,而后汇入古运河,直达商水县入淮。
此举一举两得,既解决了当时的黄河水患,又复兴了漕运。
人们为了纪念他的功绩,便将这条新开凿的河流命名为“贾鲁河”。
而朱仙镇正好处于贾鲁河汇入古运河的终点,借此一举成为明清时期和广东佛山镇、江西景德镇、湖广汉口镇并称的四大名镇。
此时的朱仙镇有民商四万余户,人口二三十万,周长十余里,甚至比张顺占据的洛阳城还要大上一圈。
果然那探子闻言笑道:“两位掌盘子倒是小瞧了此地,小的抬眼望去,这镇子比舜王的洛阳城还要壮观一些。”
“那运河穿城而过,来往船只如同车马一般,进进出出。每日怕没有五百,也有二百。更不要说,两岸码头林立,长达四五里,南北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两人闻言不由怦然心动。此时的李自成和罗汝才虽然有几分野心,但终究不过是流寇罢了。
寇者,强取也。
众义军不事生产,何以为生?唯劫掠耳。
他们这两营人马除了在凤阳饱掠一回,其他时间多是饥一顿饱一顿。
后来又顿兵于坚城之下,为官兵所破,早已经粗重尽弃,物资匮乏了。
罗汝才便与李自成商议道:“我观追击官兵多系步卒,又疲惫不堪,不足为惧。我等何不袭取此镇,稍作休息,再行西去不迟。”
原来这些出身秦地义军的战法颇类游牧,他们利用麾下多马骡等牲畜的机动性优势,一边转移,一边劫掠,所以官兵往往追之不及。
依着李罗二人的心思,此镇虽然设有城墙,不过是样子货罢了。
一无首领统御,二五官兵驻守能抵得住什么?
只需派遣几个“孩儿”爬上城墙,杀几个人震慑一下,便能一鼓而下了。
于是,李自成闻言便点头道:“如此也好,兄弟们,许久没见了荤腥,怕是消磨了志气!”
两人计议一定,便让李自成部负责攻城,罗汝才部负责阻击远道而来的官兵。
李自成便命刘宗敏带了十几个兄弟,先试探着攻城,又让李过率领五百人马随时准备接应。
那朱仙镇亦已经发现贼人到来,早闭了城门。城外码头、铺子里的人亦一扫而光,仅有些物资未来得及搬运,便被义军轻易所得。
李过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扯着刘宗敏道:“捷轩,小心点,事情有点不太对!”
“有什么不对的?”刘宗敏闻言毫不在意道,“什么阴谋诡计,也得凭刀子说话。”
“待俺登上城去,看哪个敢玩什么花样?”
李过闻言也只道自己多虑了,他看到城外百姓商户能跑这么干净,还以为对方有备而来。
仔细想想,此地不过是一个镇子罢了,能有什么守军?
眼见朱仙镇城门紧闭,刘宗敏等人早备下了绳索铁钩,掷上了城墙,沿着墙壁便攀爬而上。
朱仙镇的城墙较为简陋,都是夯土裸墙,并无包砖。常年在雨水冲刷之下,冲出了许多沟壑。
刘宗敏等人可以一边抓着绳索,一边用刀挖出一些落脚之处。
不多时,众人攀爬到丈余高度。突然城上露出几个人头来,只听得他们念叨道:“鳖孙,大白天的敢爬墙头玩儿?”
刘宗敏连叫不好,还未等他有所反应。
只见那几个人缩了回去,随即露出了几把锄头,三下五除二就锄起义军的绳索来。
有的绳索几下子就被锄断了,有的直接连铁钩子一起被刨了出来。
众人只觉得手中绳索一松,噗通噗通,便一个接一个掉了下去。
李过在城下看到明白,连忙命令士卒用弓箭火铳进行攻击,也不知到底射翻了几个人,最终义军都掉了下来。
按理说丈余高度摔一下倒也没什么,坏就坏在义军谨慎起见,皆身着铁甲。
这一下摔了个瓷实,有的断了胳膊,断了腿,有的被摔的闭过气去,更有的倒霉当场摔死了。
那刘宗敏亦被摔了个结实,躺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刚巧城上人看到了,只把瓦罐、砖石、土块掷了下来,吓得刘宗敏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第七十二章 朱仙镇大战(上)
刘宗敏跑了回来,不过李自成和李过也没有责怪他。
从他们的角度看来,这般程度的反击算不得什么。
如今这朱仙镇正如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一般,虽然难免有些抓挠之类的反抗动作,其实抵不得什么用。
随即,李自成命刘宗敏暂且退下歇息,乃让侄子李过上阵,他自己亲自率领大军压阵。
李过跟随李自成起兵已久,资格比刘宗敏还老。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也成长为一员宿将。
刘宗敏已经试探出来的错误,他不会再犯一遍。
李自成作为已经“善攻”的代表,在流窜过程中,经常破城,颇有些急攻的经验。
李过见登城不能成功,朱仙镇颇有些防备,倒也不甚惊慌。
他连忙让士卒取出灭虏炮、二将军等火炮来。
由于当初张顺刚刚加入义军的时候,猛烈的火炮在野战和攻城过程中展现出不素的火力,其他义军也学有学样。
但是由于张顺对炮架的设计使用以及火炮的编制作为机密,对外封锁较为严密,其他义军并没有洞晓其中的秘密。
不过,终究也让义军意识到火炮的重要性,大多数都进行了一些力所能及的火炮方面的建设。
虽然他们无法解决较大型火炮机动性的问题,但是像三五百斤的二将军炮,九十五斤的灭虏炮还能轻松携带。
二将军炮大致相当于西方六磅炮,灭虏炮大致相当于西方三磅炮。
虽然这些火炮用来进攻坚城基本上没有太大用,但是对付一下脆弱的城门,还是手到擒来。
甚至有些防守意志不坚定的城池,听到火炮声就有可能望风而降。
不多时,李过便把营中的火炮聚集了起来,二将军炮有八门,灭虏炮二十余门,一字摆开,蔚为壮观。
李过先下令试射几炮,刚好又两颗炮弹击中了城门,留下了一大一小两个窟窿。
他这才下令士卒喊话道:“我等乃是路过义军,只求财,不杀人。”
“尔等若要识相,快快打开城门,免遭灾祸!若是不肯,待我打进城中,鸡犬不留!”
结果,很快城中回应道:“原来是秦寇当面,有失远迎,不用见谅!”
李过闻言不由心里一沉,城里回应如此之快,态度又如此坚决,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
依照他以往的经验,即便城中守军不可投降,也多半会软语相求,不敢恶语相向。
可是,如今这城中守城态度如此坚决,即便没有所恃,也多半难破。
事已至此,李过也并非怕事之人,他不由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攻城!”
既然威逼利诱不好使,毋需废话,一切都在手底下见真章。
如同雷声轰鸣的火炮声再度响起,炮弹如同不要钱一般飞向了朱仙镇的城门。
很快城门就变得千疮百孔,甚至义军都能够通过城门的孔洞,看到门后的街道了。
随即李过一声令下,一队人马手持刀盾,飞速的冲了上去。
城上顿时露出几十个人,向下掷出石块砖石,一时间砸翻了七八人,义军队形稍乱。
李过一看城上有人露头,不由冷笑一声,立刻下令弓箭手、火铳手向城上射击。
顿时城上守军被射倒了几人,其中一人还从城楼上跌了下来,把正在城下冲锋的刀盾手当场砸倒了两人。
李过哭笑不得之余,也不由暗自送了一口气。
城上守军明显不会躲避城下的火力压制,战术素养不足。这说明朱仙镇的守军,不是训练不足的卫所兵,就是巡检司的弓手或镇中临时征召民壮。
这对身经百战的李自成军来说,只是不堪一击的对手罢了。
不多时,义军刀盾手已经赶到了千疮百孔的城门之下,众人齐心协力连人带盾猛撞了上去。
巨大的反冲力撞的刀盾手气血翻涌,甚至有的人仰面翻倒,四脚朝天。
不过这些士卒没有一个胆怯的,反倒嗷嗷的再度冲了上去。
连撞了四五下,只听见一声巨响,轰隆一声,城门被撞倒在地。
刀盾手眼前猛然敞亮,只见城门后面便是宽敞的街道,富庶的店铺,顿时不由大喜过望。
居然没有翁城,实在是意外之喜。
眼见朱仙镇如同被脱光的女子一般,只能任人宰割,这些刀盾手不由再度怪叫着向前冲去。
不意突然听到“吱呀吱呀”的车轱辘声响起,随即一辆布满刀剑的巨大战车出现在众人眼中,然后在许多百姓的推动下,重新堵住了被打烂的城门。
“塞门刀车?”众刀盾手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塞门刀车是很重要的守城战器械,通体用坚固的木材制成,几乎与城门同宽,高约丈余。
一旦城门有失,可以推出来阻塞城门。
上面的尖刀即可以阻止攻城士卒攀爬,又能刺杀蜂蛹而至的士卒。
义军刀盾手就是看到城门反倒在地,便一拥而上,刚巧撞上了塞门刀车,虽然有盾牌防护,依旧被北面的士卒挤了上去,被刺死来四五个人。
不待刀盾手转身撤退,塞门刀车后面又响起了铳炮声,又射翻来七八个刀盾手。
攻城义军不由大败而过,而李过不由沉着脸望着耸立在面前的朱仙镇,不由愤怒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其实,这倒是李自成、罗汝才等义军见识少了。
原来明代以来,商品经济迅速发展,市镇迅速发展起来。
像义军掌管的三川市、陶湾镇都是比较典型的市镇。
原本按照明代行政区划和官员编制,并无专门管理市镇的机构和官员。
但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许多市镇除了商户自己成立的自治机构以外,朝廷还会根据市镇的重要程度,设立巡检司管理治安,派遣官员进行驻守。
一般而言,不同的市镇多派遣典史、通判等佐贰官负责管理。
这朱仙镇处于河南布政使和开府封府治所的附郭县符祥县内,驻守官员和巡检司一样不少。
鉴于近年来贼寇四起,朱仙镇不仅仅设置了城墙城门,城中大户又出人出力,编练丁壮,配备火铳刀枪和防守器械。
一旦闻警,敲起锣鼓,众商户皆躲入城中,使丁壮携带武器进行守备。
这朱仙镇中本多商户,亦多护卫,镇中又多山陕会馆和山西会馆。
这些人本就出身于陕西、山西,久遭兵灾,对“秦寇”的了解较他人更为透彻。
更何况由于义军来回流窜,为祸河南颇甚,地方仇视陕西出身的义军已久,岂能为其三言两语所骗?
原本这朱仙镇的“备寇”之事,便是城里山陕会馆和山西会馆等商人张罗着筹备。
他们猛然听到熟悉的延绥口音,焉敢不卖力死战?
第七十三章 朱仙镇大战(下)
李自成这边和朱仙镇守军打的难解难分,那边罗汝才也和河南巡抚傅宗龙的标营交上了手。
傅宗龙麾下的标营多募自云南临安,其裨校李本实、杨从义、黄朝宣、陈尚才、孔臣思和张先壁亦皆是滇人。
连日急行之下,官兵早已疲惫不堪。而河南巡抚傅宗龙又不敢放李自成和罗汝才西去,只好吊在后面让官兵稍作休整。
等到听闻义军围困朱仙镇,那傅宗龙终于坐不住了。
朱仙镇名为市镇,实则富庶不下州府。哪怕在整个河南省界也是仅次于开封城的大镇,万万不能有失。
无可奈何之下,傅宗龙只好亲率官兵,前去解围。
不意刚到朱仙镇附近,只听得一声炮响,顿时杀出三千人马。
不是别人,正是守候已久的罗汝才的“曹营”。
曹营虽然多骡马,却并非皆是骑兵。除却其麾下大将杨承祖所率千余骑兵以外,剩余千余人皆是骑了骡马的步卒。
大家都不傻,自从渑池分兵以后,除了张顺的实力暴涨以外,李自成、罗汝才和张献忠的实力也各有所增长。
这一次罗汝才东征,除了在凤阳府有所斩获以外,最大的收获便是得到了山东举子王玄珪的投靠。
罗汝才效法当初张顺任用张慎言的故智,任之为谋主。
那王玄珪果然也不负所望,随即便向他献了“佯攻开封以诈官兵,引兵西进以制舜王,转进南下以觑荆襄”之计。
李自成、罗汝才从其计,以有今日之事。
对义军来说,无论是夺下朱仙镇还是击破傅宗龙标营便是成功。
那王玄珪见状连忙向罗汝才建言道:“官兵人多势众,破一营复有一营,杀一人复有一人。
“而我军少一人则缺一人,少一营则缺一营,非长久计也。如此,不若只阻官兵,待朱仙镇下即可。”
“活曹操”罗汝才闻言点了点头应了。
其实别看王玄珪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规劝罗汝才保存实力,坐享其成。
那罗汝才本就以智谋著称,如何不知王玄珪的言辞中的隐藏含义?
于是,罗汝才先派遣麾下王龙率领步卒迎战,而傅宗龙亦派遣黄朝宣率领五百步卒先行发起进攻。
黄朝宣身材魁梧健壮,练就一身好武艺,乃是傅宗龙麾下诸牙校中最猛者。
他便身披双铠,一马当先冲向了拦在面前的王龙部人马。
王龙亦毫不相让,派遣士卒与之针锋相对。
双方鏖战多时,黄朝宣部人马疲惫,与战不力,不得不稍退。
傅宗龙又先后派遣李本实、张先壁轮番上阵,皆无法击破王龙步卒。
正当罗汝才以为河南巡抚傅宗龙计穷,只能眼睁睁看着朱仙镇被攻下的时候,突然探子来报:“掌盘子,义军左右了两侧出现了许多骑兵,怕不是有诈!”
“莫非是李重镇的辽东铁骑?”罗汝才闻言一惊,他们在徐州吃了大亏,对此营人马颇有些惧意。
“来者多旗帜战马,兄弟们无法靠近,一时间数不得人数,怕是没有五千也有三千。”探子连忙应道。
罗汝才和王玄珪对视一眼,不由惊疑不定。
他不由连忙下令道:“速派人告诉‘闯将’,战场上又生变数。派人传令给杨承祖,让他率领骑兵小心遮蔽战场!”
暂且处理了当务之急之事,罗汝才这才向王玄珪问道:“不知以先生之见,我军是当战当走?”
那王玄珪又不是传说中的刘伯温、诸葛亮,义军所获信息太少,他如何判断的明白?
好在他自有一番心思,心道:“若是留下与战,万一作战不利,我却是失了面皮;若是劝其别走,左右义军无失,也不尽知官兵到底来了多少人。”
“到时候,我上下嘴唇一碰,吹嘘一番如何凶险,也能搏得一个我料事如神的虚名。”
想到此处,王玄珪便信誓旦旦的献计道:“以吾之见,此必官兵大军也,早已经待我等多时。”
“掌盘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稍倾,或为官兵擒矣!”
罗汝才闻言皱了皱眉头,只觉得此人以大言哄骗与他,并不是十分相信此事儿。
只是这有了谋主和没有谋主是两个样。
没有谋主的时候,罗汝才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下令。即便有所谬误,其中是非对错也容不得别人插嘴。
只是如今自己有了谋士,若不听其计,为官兵所趁,岂不是闲的自己过于愚昧?
罗汝才想了想,不由叹了口气道:“好吧,即可派人通知‘闯将’,就说发现官兵许多骑兵,恐为其所趁,宜尽快离开为妙!”
当李自成收到罗汝才的建议以后,颇有些进退两难。
这边李过亲自率领士卒连翻攻城,朱仙镇摇摇欲坠。城中无名将勇士,只凭借一股血气之勇守城,待其气沮,不多时即可破矣。
可是,在这破城与不破之间,万一发生点什么,会怎么样?
徐州之战的下场,让他和罗汝才如今想起来,犹自心有余悸。
可是就这般退却,李自成又心有不甘。好端端一个富庶的市镇,眼看就能夺下了,里面又有多少物资可以补充?
义军据其城,未必不能与官兵一较长短。
李自成不能决,只好派人问询侄子李过的意见。
李过正在城下攻的上头,闻言便回应道:“朱仙镇虽大,城池虽固,士卒虽悍勇搏命,奈何不得其法,非久战之兵,旦夕可下。”
李过的判断到没什么问题,朱仙镇内守军多是商户护卫、巡检司弓手等人,能够坚守这么久,也多亏了“秦寇”的“威名”。
李自成闻言便下定决心,回复罗汝才道:“朱仙镇即将陷落,何须退哉?”
遂后,双方激战多时,傅宗龙见义军毫无撤退之意,双方又打的难解难分。
他便下令道:“传令祖宽、李重镇,从左右夹击贼人,万务不使一人逃脱!”
原来这傅宗龙以疲惫标营耽搁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祖宽的铁骑和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的兵马。
那朱大典步卒追之不及,早派遣了李重镇的辽东铁骑前来支援傅宗龙部。
第七十四章 决战之始
李自成、罗汝才等陕西义军多出身于陕西边地,其主要对手是以游荡劫掠为主的蒙古部落,所以其主要战术以游荡轻疾为主。
而以宣9大蓟辽为代表的四镇边军对手由轻骑游荡的蒙古骑兵换成重甲铁骑的满洲以后,其战法则发生了重大变革,变成了以火力和冲击为主的战术。
其中祖宽、李重镇所部辽东铁骑正是这种战术思想的产物。
相对于喜欢机动性取胜的义军来说,辽东军更喜欢攻坚破阵、强攻强杀。
罗汝才虽然号称善战,在麾下只有三千左右人马是情况下,被祖宽、李重镇的六千铁骑左右夹击,坚持了一个时辰,步卒便被击溃。
“活曹操”罗汝才一看大事不好,连忙弃了步卒,携带骑兵扭头边跑。
他这一跑不要紧,便把李自成部暴露在官兵铁骑之下。
李自成眼看要攻陷朱仙镇了,却也无可奈何。他只好一边骂着罗汝才无能,一边也只好向西南逃去。
那祖宽、李重镇骄横贪功,见状便紧追不舍,誓要取罗汝才和李自成的项上人头。
双方一追一逃,一路经尉氏、洧川、长葛而出。
路上李自成和罗汝才不是没想过合兵打一个反击,奈何辽东铁骑人马俱铠,突驰陷阵,义军抵挡不得。
从朱仙镇至长葛一百三十里,自从义军朱仙镇战败以后,一日一夜才逃得此地。
如今双方人马皆疲,饥肠辘辘。特别是官兵铁骑,铠甲武器更重于义军,早已经强弩之末。
不得已双方暂且罢战,各自休整一番。
所谓休整,自然是祸害当地百姓了。
那贼是客贼,军是客军。双方身为客人,却没有半点客人的自觉。
反倒因为无甚牵挂,对当地百姓更为凶残。其中贼以罗汝才为首,官以祖宽为雄,而官贼相较,又以祖宽夷丁骑兵为最。
双方休战以后,不辞辛劳,各自强入附近百姓家中,先抢其汤汤水水果腹。
再掠其丁壮为奴,妇女为妓,老弱病残,则虐杀以为戏。
双方又折腾了半晌,天色已晚,才各自干休。
那里李自成、罗汝才安排好警哨,谨防官兵偷袭以后,四肢困乏,头脑混混,亦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连声呼喊。
那罗汝才颇不耐烦,不由骂道:“直娘贼,什么时辰了,还有叨扰老子睡觉?”
呼唤之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喊道:“我是王玄珪啊,掌盘子快醒醒,紧急军情!”
一听军情,罗汝才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他揉了把眼睛,借着有几分刺眼的灯光一看,只见自己的谋主王玄珪正在面前,他不由急忙问道:“几更天了,到底怎么回事?”
“五更了,天快亮了。附近响起了厮杀声,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我怕兄弟们有失,冒昧唤醒了掌盘子。”王玄珪有几天忐忑的应道。
“你做得对!”罗汝才点了点头。
他这才感到自己的腿脚被昨天抢来的女人压着了,便“噗通”一脚将她蹬到地上。
“啊!”那女子尖叫一声,随即把其他几个沉睡的女子也吵醒了。
众人猛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乱叫起来。
罗汝才气的上前猛踹了几脚,骂道:“叫魂呢?不想死的都给老子闭嘴!”
众女的叫声顿时戛然而止,如同被扼着喉咙的小鸡仔一般,大气也不敢出。
罗汝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扭头闻道:“先生认为此事当如何应对?”
“以不变应万变即可!”王玄珪闻言目不斜视的应道,“只需我军谨守营寨,是战是走,天亮即可见分晓。”
那罗汝才身边的几个女人衣衫不整,春光乍泄,他可不敢乱看,以免触怒了此人。
“好,就以先生的办法办!”罗汝才不由笑道,“我观先生也颇为疲惫,这个不合我心意的婆娘赏你了,让她去给你暖暖被窝去吧!”
王玄珪闻言哭笑不得,他早听说“活曹操”罗汝才好色成性,有喜欢将自己玩腻的女人赏赐给诸将,以笼络人心,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罗汝才身为掌盘子,他身边的女人自然是极好的,王玄珪哪有不受之理?
虽然说都是些罗汝才玩腻的玩意儿,但是多少又让人产生给自家掌盘子带帽子的错觉,也让人颇为兴奋不已。
不多时王玄珪抱着那**的女子离去了,罗汝才并没有如他所言继续睡去。
作为常年被官兵追杀之人,若是没有这点机警,他脑袋早不知搬家多少回了。
好容易捱到天亮,不待士卒前来汇报,李自成亲自前来拜访,在门外喊道:“‘曹兄好安逸,外面天都要塌了,你还有心情安睡!”
罗汝才哈哈一笑,连忙整理一下衣衫,这才迎出去道:“比不得李老弟年轻力壮,老哥儿终究是岁数大了,身体疲乏,贪睡了一会儿,外面究竟怎么回事儿?”
李自成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不是来他这打听消息来了嘛。
见罗汝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李自成和他客套了一番,便准备回营整顿人马,草草吃过一口,早点上路。
不曾想外面一阵聒噪,随即又士卒高声喊道:“义军三十六营盟主兼总统北方四省一京军政司法一切事宜舜王前来拜山!”
李自成和罗汝才闻言一愣,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奇怪道:他怎么到了这里?
两人正在狼狈之际,好容易“他乡遇故知”,也深知自己拒绝不得,便大大方方的喊道:“快快有请,闯将(活曹操)恭迎舜王大驾光临!”
不敢双方如何尔虞我诈,终究同属于义军阵营,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不多时,果然只见张顺左悟空,右锦衣,在众人簇拥之下,施施然而来。
见了两人,张顺不由笑问道:“‘闯将’、‘活曹操’洛阳一别,别来无恙乎?”
两人倒也不是输不起之人,闻言苦笑道:“说起来让舜王见笑了,我等一路东出,试图夺取漕运粮草,不意为官兵所破。”
“一路上损兵折将,被官兵追赶至此矣!”
“不知舜王如今如何?又为何来到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