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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代重奸     大家请我当皇帝txt下载     大家请我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帝王之心

    “你放开我!”曾雨柔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本就惊魂未定,又遭张顺突袭,不由又急又恼。

    “这可是你自己脱的,须怪不得我!”张顺纠结了半晌,眼见她小命差点都没了,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顾虑?

    唐王妃曾雨柔哪有张顺力气大?低挡不住,不多时就缴械投降了。

    也不知两人在接天亭上胡天黑地了多久,天早已经黑了。

    张顺在她身上一遍又一遍的发泄着自己的**,直到火气尽去,这才表现的像个人了。

    他看不到曾雨柔神情如何,不由忐忑不安的致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忍不住!”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夜空中响起。

    “畜生!”曾雨柔愤怒的给他下定义道。

    “呃......”张顺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的不地道,见她不再寻死腻活了。他不由伸出右脸道,“要不你在打这边一下,出出气?”

    “啪!”窝草,好疼啊,你还真不客气!张顺捂着火辣辣的面皮,不由无语。

    曾雨柔打完之后,怒气稍去,心中不免有几分恐慌。

    张顺身高八尺、人高马大,又刚对她施暴完毕,自然产生出一股很强的压迫感。

    结果,两人沉默了半晌,张顺倒没有一点动静。

    想起刚才的**之事,曾雨柔羞愧的有点想再从王府山上跳下去。

    可是一想到跳下去,她就想到刚才男人拼死营救她之事。曾雨柔心里对他的行为居然没有多少反感,反倒有一丝丝甜蜜。

    曾雨柔啊,曾雨柔,难道你天生就是一个银铛的妇人吗?

    她不由心乱如麻,举棋不定。一个身居高位,婆婆妈妈的男子甘愿为她做这么多,想必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想到此处,曾雨柔不由忍不住道:“像你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造反的?”

    “啊?当初我和灾民被困在洪水中,活不下去了,只好造反了!”张顺见她语气软了下来,便搂着她温软的身体,慢慢的讲述了起来当初的经历来。

    只要她不寻死腻活,张顺就心满意足了。

    若说爱情,那自然是没有的。两人的关系,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和征服者对被征服者的羞辱罢了。

    也不知道曾雨柔到底是怎样想的,居然安安静静听完了他的故事。直到这时候,她才问道:“你当初起兵的时候那么杀伐果断,如今怎么反倒婆婆妈妈起来了?”

    “我……”张顺自己也觉得奇怪,反思了许久,才下结论道,“当时身家性命系于一线,为求活耳,须顾不了许多。如今义军愈发壮大,我若肆意枉杀,又与大明朝廷有什么区别呢?”

    原来他还真是迫不得已啊,若不是天下如此沸腾,或许他会老老实实做一辈子好人吧?

    曾雨柔不由感慨道,“你真是个实诚君子!也难怪你能吸引这么多人来投,自己却那么拧巴!”

    “嗯,怎么了?”张顺闻言自己都羞红了脸,“实诚君子”还赤身果体的和你搂在一起呢。

    曾雨柔伸出手中,轻轻在他胸膛上画着圈道:“君子之行,克己复礼,日三醒吾身。”

    “帝王之道,杀伐果断,以众生为棋!”

    “你越反省己身,越纠结道德的是非对错,你距离帝王之道就越远!”

    说到此处,曾雨柔不由自嘲道笑了笑。

    或许正是他这种拧巴,这种身居高位犹不忘善心,自己才能够摆脱被人羞辱的下场吧?

    当然,随后自己更因此遭到他羞辱,那是别话不提。

    其间恩仇几何,又如何算的清呢?

    曾雨柔虽身为女子,其实更胜儿男。她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幼熟读儒家典籍,深明大义。

    当她嫁入唐王府的时候,她的丈夫朱聿键才刚刚继任唐王之位。

    和她想象中英明神武的王爷不同,朱聿键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子孙,直到他爷爷老唐王死前最后一刻才被任命为世孙。

    朱聿键继位之初,孤立无援,又因为常年关在府中,不通俗物。

    所以,“每群臣奏事,唐王妃皆于屏后听之,共决进止,朱聿键颇严惮焉”。

    当初她处理政务的时候,又和他何其相似也。

    既想做个好人,又想让每个人各得其所,不受半点委屈。

    事实证明,这事儿怎么可能?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抉择,亦没有十全十美的完人。

    不由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关键是自己怎么想怎么做!

    终日纠结于是非对错,无益于事情的解决。

    “就像今天这样!”曾雨柔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脯上,笑着说道,“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犹豫,不由纠结,不要管别人怎么想,反过来让别人来琢磨你的心思。”

    “是一个王者,就应该独断专行,唯我独尊。别人的想法、看法和是否反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张顺张口欲言。

    “嘘~”曾雨柔竖起手指,摁在他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再问。

    曾雨柔的暗示都如同明示一般了,张顺哪里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立刻又翻身上马,新一轮**又开始了。

    这一回曾雨柔没有反抗,只是安静着享受着最后的宁静。

    两人也不知做了多少次,张顺手脚都软了,这才停下了下来。

    曾雨柔没有再吭声,反倒默默的穿上了她那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曲裾深衣,又走到了护栏边上。

    张顺一看,心里不由一惊,连忙上前拦住了她,生怕她再想不开。

    曾雨柔一脸平静的对他说道:“再教你一个乖,你可以为所欲为,我自然也可以以死明志!”

    “你拦得了我一时,却拦不了我一世。这一晚算是我报答了你的救命之恩,从此之后,天人两隔,汝且好自为之!”

    “为什么?”经过了这么多,张顺当然能够感受到她对自己是还些情义的,不然他也不会采取如此下作的手段得到她。

    “男不可不忠,女不可不贞。我又有何面目苟活下去呢?”曾雨柔凄然一笑道。

    “我不在乎!”反正后世漂亮的小姐姐都不知道交过多少男朋友了,都没自己的份,张顺才不在乎她是不是别人的妻子呢。

    “可我在乎!”曾雨柔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没关系,我可以把你拴在我身边。你在乎一时我就拴你一时,你在乎一世,我便拴你一世。我们在一起待到天荒地老,永不分离!”张顺笑了笑,又补充道,“这是你教我的!”

第四十六章 审判诸王(上)

    天亮了,高桂英一边伺候着张顺洗漱,一边频频回头审视他身边的女子。

    曾雨柔已经换下了那件不堪的曲裾深衣,换上了一件淡雅的袄裙。

    由于染料和染布技术问题,古代并不像现代流行的汉服那样,以素雅为美,反倒大红大紫等比较有冲击力的严实更为尊贵。

    曾雨柔既然不在是唐王妃,自然也摈弃了她原来的许多服饰。

    张顺的本事高桂英是知道的,她从来都不认为曾氏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只是她有点疑惑,为什么两人身上会连接一条绳子。

    一头系在曾氏的右手腕上,一头别在了张顺的腰间。这样一来,曾氏倒好像是张顺牵着的奴隶一般。

    难道这是两人之前的情趣?高桂英心中暗暗嘀咕道。

    “走了!”张顺洗完脸,把别在腰间的绳子薅出来,拿在手里,牵着曾氏喊道。

    “爹……爹爹!”当着这个女人的面,高桂英喊起来总觉得有几分尴尬,她连忙问道,“今天准备做何事情?”

    “咱们审一审那些龙子龙孙去!”张顺好像要去喝茶一般应道,“他们盘踞在这里这么久,坏事做尽,终须有个报应!”

    高桂英等了半晌,发现张顺竟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由有些奇怪。

    有时候他私下里肯定也会给自己说,“其实这些人也有些可怜,奈何生在帝王家云云”,今天太阳居然打西边出来啦?

    不多时,张顺和高桂英、曾雨柔到了王府大门外,只见外面人山人海,正等着“舜王”出来呢。

    张顺一出门,在外面维持纪律的萧擒虎、任光荣、任继荣还有悟空、王锦衣等连忙向他行礼。

    众百姓这才知道这便是“舜王”,顿时乱做一片,有跪下来磕头的,有大声喊冤的,不一而足。

    张顺大摇大摆的坐到早已经摆好的一张八仙桌后,拍了拍惊堂木,高声喝道:“诸王府盘踞南阳,无恶不作,鱼肉百姓。如今义军前来,大破官兵,夺下此城。”

    “本王有意做一回青天,替天行道,为大家讨回一个公道。大伙儿有仇报仇,有冤喊冤。谁愿意上前听审?”

    众人看热闹在行,一说起正事儿都胆怯了。

    好半晌才有一个瘸子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高声呼道:“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呀!”

    “我要状告新城王仗势欺人,占我十亩水浇田!”

    “你是何人,又有何证据?且呈上来让本王一观!”张顺一脸威严的问道。

    “呃……大家都叫我孙瘸子,没啥姓名。”本来气势汹汹的那瘸子,不由吞吞吐吐的应道,“那块地我家耕种来了两代人了,十里八乡人尽皆知!”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张顺冷笑道。

    “啊?有,有,有!”那孙瘸子连忙应道,然后扭头向围观的百姓喊道,“今日我孙瘸子状告新城王,还请大伙为我做个证人!”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对方是个王爷呢,孙瘸子你这条贱命别搭进去了!”结果众人闻言纷纷扭头而去,甚至有人还规劝他一番。

    张顺一看事情不好,朱氏王爷积威已久,百姓深惧之,不敢与之作对。

    他之前和张慎言在山西没少做这种“青天大老爷”的勾当,倒是有些手熟。

    他不由一拍惊堂木道:“来人呐,带新城王出来,与他对峙!”

    不多时,一位身着宽衣博带、佩金冠玉的老王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张顺不由问道:“新城王,孙瘸子状告你侵占他家水浇田十亩,你可认罪?”

    “我呸!”那新城王面带不屑的指点道,“跳梁小丑,沐猴而冠,哪里来的狗胆,胆敢审我朱家王爷?”

    “莫说你一个小小贼寇,就是满朝文武又哪个敢审本王?”

    “什么鸟水浇田也敢拿来问我,寒碜谁呢?我家住的是雕梁画栋,吃的山珍海味,穿的是金锣绸缎,做的是宝马香车,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看这老王爷不知道什么南北了,来人呐,先给本王打他十下杀威棒,再拖来问话!”张顺冷笑一声,真是愚蠢至极!

    “贼子敢耳?”新城王大喝一声,结果登时被三五个大汉摁住,剥了裤子,往凳子上一摁,头朝张顺,屁股朝向围观群众。

    “哇,好白呀,像个婆娘似的!”

    “哪里像婆娘了?你看他那两颗黑不溜秋的卵子!”

    ……

    果然下三路才是无知百姓关注的重点。新城王羞愤欲绝,不由破口骂道:“天杀的乱臣贼子,敢如此羞辱本王爷!”

    “等到朝廷大军一到,我一定找十个大汉把你……啊!”

    那新城王正发狠呢,不意行刑士卒一棒子打下来,顿时哭爹喊娘起来。

    这新城王往日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般苦?

    顿时哀求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什么劳什子水浇田,我给他就是了,求求您别打了!”

    “我身子骨软,怕遭不住啊!”

    张顺面无表情,直到士卒把板子打完了,将他屁股稀烂的新城王拖了上来,这才冷笑道:“本王明查秋毫,岂会听信你一面之词?”

    “你说水浇田是他的,就是他的?那本王岂不成了屈打成招之辈!”

    “啊?”新城王胆子都吓破了,连忙哀求道,“不是的,我是真想起来了,那十亩水浇田确实是我占了,我情愿还与他!”

    张三百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怎么判?无凭无据,就这么稀里糊涂得了?

    曾雨柔看出了他的犹豫,便低声提醒道:“国朝开国以来,人口稀少,故而鼓励垦荒。”

    “一来二去,经过几代人经营,荒地变良田,却未入鱼鳞册。有些王府就打着食用不足的名义,向朝廷请求划拨部分荒地给王府开垦。其实就是侵占了附近百姓的熟田!”

    好家伙,王府中有了“内鬼”,张顺不由明明白白了。

    十亩水浇田算什么,对新城王来说未必值顿饭钱。

    他不由笑道:“你俩莫和我扯谎,孙瘸子你那水浇田是不是几代人开荒所得,不曾入册?”

    “新城王你告诉我,那水浇田是不是你打着荒地的名义,圈到王府名下?”

第四十七章 审批诸王(下)

    那孙瘸子和新城王闻言不由一愣,这是总所周知的潜规则,。民不举官不究,你一个贼头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原来朱元璋立国以后,分设黄册管理户籍;鱼鳞册管理土地,每十年编订一次。

    结果地方官图省事儿,豪强地主图少纳税,愣是把每次编订变为抄写一边拉倒。

    甚至以至于出现大明王朝二三百年之间,人口变化不大,甚至出现负增长现象。

    洪武初年,两京十三省还有五千九百万左右的人口,到天启年间竟只剩下五千一百万左右了。

    至于耕地方面稍好一些,万历年间张居正进行了一遍大规模的重新清丈,最终将大明的在册耕地从历年的四亿亩左右,提升到七亿亩左右。

    但是其中犹有“荒地”犹在统计之外,这便给王府和垦荒的百姓上下其手的机会。

    特别是南阳多山,原本的荒地较多,更易于隐瞒耕地。

    本来老百姓为了逃税,才故意不报入黄册。王府便借助垦荒农民没有地契的契机,上下其手、强取豪夺。

    按照以往的经验,孙瘸子们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不然官司打到衙门里,他们无凭无据的,如何斗得过大明的王爷们?

    再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打赢了官司。光这“偷税”、“避税”之事东窗事发,就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更不用说还有罚金和补税了。

    那孙瘸子原本的打算就是利用“贼头子不知道其中底细”的信息差,想不付代价的夺回水浇田。

    可是他和新城王两人万万没想到张顺竟然把他们私下的心思全都直接抖落出来。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好在新城王反应最快,连忙应道:“怎么会如此?我身为大明王爷想抢谁的就抢水的,几亩水浇地还值得我如此?”

    孙瘸子一听,不由盘算一番,心道:“先拿到水浇地要紧,难道一个贼头子还要征我的税粮不成?”

    他不由心一横,一口咬死道:“舜王明查秋毫,小人贪图一时之利,以至于遭到新城王府抢夺。”

    一时间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中国古代社会的法律体系按照后世划分,原系中华法系体系。其特点就是重口供,轻证据。

    只要我咬紧牙关不认,这事儿就不能轻易断下罪名。

    那孙瘸子倒是打了个好主意,他知道一般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一般官老爷就喜欢各打五十大板,直到一方顶不住招了为止。

    他自认皮糙肉厚,要比细皮嫩肉又遭了一顿毒打的新城王顶挨多了,所以便横下心来死撑到底。

    曾雨柔见双方如此,也不由皱了皱眉头。其实依着她的心思,何须如此麻烦,将王府里的长吏拉出来杖责一顿,什么事情都清楚了。

    不过终究涉及到王府之事,按照她以前的关系来算,多少有点沾亲带故。

    曾雨柔之前提醒了一下张顺已经算是极限,倒不好涉入此事太深。

    不意张顺闻言便向孙瘸子问道:“你那十亩水浇田在何处,可否描述一下?”

    “城西北二十里,磨山脚下,有一颗老歪脖子槐树,槐树以东到一块大石头为之,便是我那水浇地。其旁刚巧有一汪泉水流过,刚好可以用来浇田!”孙瘸子连忙详细描述道。

    “新城王,你可了解那十亩水浇地?”张顺又扭头问道。

    “我堂堂一王爷,难道还要学泥腿子种地不成?”新城王闻言连忙驳斥道,“想必定是此刁民眼见我王府的产业,企图夺我田产。”

    “嗯!”张顺点了点头道,“你们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样吧,我使人搬出鱼鳞册,一查便知!”

    “万历年间,张阁老丈量土地之时,无论官民王府田产,皆入鱼鳞册。”

    “此册若有记载,自是一切分明。若无记载,便是你新城王府侵夺孙瘸子未入册的水浇田,你们认为如何?”

    “这……”说实话,几亩水浇田对新城王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这“贼酋”揪着不放,不知是何居心?

    想了想,输赢倒不打紧,只要这贼鸟厮不找茬打自己板子就算是逃过一劫。

    哼哼,等到朝廷大军一到,到时候咱有仇报仇,有怨报冤,什么“水浇田”“火烧田”的,到时候也都得给我连本带利吐出来。

    想到此处,新城王列了列嘴,不由笑道:“全凭大王做主!”

    于是,张顺便示意了王锦衣一下,让他去府衙里把早已经被义军封存的鱼鳞册取过来。

    众人等了一会儿,王锦衣才领着一个老吏,携带一本厚厚的册子赶了过来。

    那王锦衣回禀道:“舜王,府衙里黄册、鱼鳞册堆积如山,我怕误了舜王的时间,便带着这老吏和相关的册子敢来,还请舜王明断!”

    “很好!”张顺满意的点了点头,王锦衣愈发精明能干了。

    这一次他来的匆忙,未及携带幕僚,有很多杂乱事儿废了不少心神,日后也可以多培养几个人为自己分忧。

    不过如今正事要紧,此事暂且不提,张顺便问道:“城西北二十里,磨山脚下,那颗老歪脖子树附近耕地如何记载?”

    老吏听了,便连忙往手指喷点口水,捻开书页,翻了半天,这才应道:“大王,以鱼鳞册记载,此处皆为荒地,不曾有田!”

    “新城王!”张顺惊堂木一拍,质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没啥要说,给他吧,给他吧!”挨打要立正,栽了就要让,那新城王倒也光棍。

    “好,既然你肯认就好!”张顺诡异一笑道,“想必鱼鳞册未载之田,也多半是尔等巧取豪夺而来。明日我命士卒核实清楚了,一并收为公有,你有何话要说?”

    曾雨柔闻言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难怪他斤斤计较了十亩水浇田半天,原来在这等着呢!这厮果然是个无赖!

    “啊?”新城王闻言不由大吃一惊,他虽然不管多少俗物,至少也知道自家在磨山脚下有百余倾田地,这谁受得了?

    新城王不由抗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我朱家事耳,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张顺闻言哈哈一笑,直接下令道:“把其余诸王一并请出来,皆以此例办理,不得有误!”

    “天道好还,盖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顺,虽匹夫无不报之仇。朱氏鱼肉百姓,狂悖无礼,也该接受人民的审判了!”

第四十八章 各有各的难

    张顺这一番以小搏大,顿时打的诸王爷一个措手不及。

    经过现场粗略统计,除了唐王府以外,每个郡王府、郡主府先后吐出来几十倾乃至数百倾良田不等。

    至于唐王府情况更惨。那唐王早跑的没影了,那唐王妃也被人霸占了,那唐王府的一切财产自然是被当做唐王妃的“嫁妆”带到老张家去了。

    曾雨柔哭笑不得,不由笑骂道:“你净欺负我!义军卷走点细软也就罢了,那些田宅铺子你又带不走,揽到手里作甚?”

    “谁说我要走了?”张顺不由笑道,“难得抓了一窝‘肥猪’,不杀了还留着过年不成?”

    “啊?”曾雨柔只道他是洛阳的贼,本来已经打算好和他一路逃往洛阳去了,没想到他来了就不打算走了!

    这时候那些往日趾高气昂的王爷看到“贼头”比较“讲理”,不由又闹将起来,不舍的自家的田地。

    其实,不怪他们要田不要命。俗话说:“小有小的难,大有大的难”。

    名义上王府有朝廷俸禄,又有产业给养,应该吃喝不愁才是。

    其实不然,朱棣“靖难”以来,担心兄弟们学有学样。

    他便先后夺了他们的军权和参政权,然后以财富厚养之,堪称明朝班的“杯酒释兵权”。

    刚开始还好,大明朝廷财政收入尚可,再加上郑和下西洋又挣回来不少财富,还能养之。

    等到大明王爷玩不了军队、也玩不了政治,只好玩女人的时候。那是一窝一窝的生,大明财政就遭不住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后来的大明皇帝也遭不住王爷这种生法了。

    干脆一刀切规定,王爷娶妃纳妾需要报朝廷批准才行,连纳妾人数都进行限制。

    比如张顺身边的崇王妃被崇王的选中的时候,刚好遇到万历皇帝驾崩,太子朱常洛继位不到一个月又驾崩,天启继位一系列事情,一直拖到天启三年六月,才得以受到朝廷册封。

    其王府的俸禄更是被朝廷一拖再拖,打折发放。家里一大家子等着米下锅呢,这谁拖得起啊?

    到了万历年间,这位爷就更狠了,直接下令藩王俸禄“永为定制”,不再增加。然后他给自己儿子福王、潞王分别赐田两万倾、四万倾良田。

    其他诸王听闻了,不由有一句马麦皮要讲!

    求人不如求己,其他王府都开始琢磨着置办产业了。

    怎么置办产业?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求皇帝赏赐了。

    可是这唐王封地南阳城是河南诸藩中最小的,其王府亦是诸藩中最小的其不得朱元璋喜爱可知矣。

    于是第一代唐王眼巴巴的望着朱元璋爸爸赏了周王,赏赵王;赏了赵王,赏汝王,嘿,感情您都不记得南阳这嘎达还有个儿子了。

    没办法,老唐王死了一任又一任,和皇室关系也越来越疏远,眼瞅着都绝望了。

    结果突然有藩王绝嗣了,天上掉馅饼,唐王府美滋滋继承了几百倾地儿,都乐的合不拢嘴了。

    只是这事儿可遇而不可求,等了二百多年,就这么一遭。

    唐王府上下要是指着这个,早饿死一家老小,连刚到手的良田要让别家藩王继承去了。

    没办法,爹不亲,娘不爱,只能买吧、开荒吧!

    唐王府只好从牙缝里挤点钱,“暴霜路、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

    结果扭头一看,别人家的王爷动不动就上书请赐什么“河西荒地五百余倾”、“山北滩涂三百二十倾”。

    唐王府一看,你们那哪里来的那么多人手开荒?

    仔细一打听,呵,好家伙,全是开垦好的熟田,学会了吗?

    唐王府连忙向朝廷申请“荒山”、“野岭”若干倾不等。

    其他郡王府亦学有学样,不多时就把南阳周边的“荒地”包圆了,随即又看上了附近的新野、唐县、邓州等地。

    这也是为何张居正清丈完全国土地之后,为何赋税没有大增的原因之一。

    一来土地分布不均匀,强行征税,会引发少地的农民直接破产;二来大量的土地分布在藩王宗室和豪绅富户名下,朝廷也征不来税粮。

    朝廷能征收到洪武年间的税赋,就足以支持起“万历三大征”和万历皇帝的奢侈生活了。

    当然,张顺倒不知道朱氏王爷们也有这么难。

    他听完王爷们的诉苦之后,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鱼鳞册,并拔出腰间的腰刀道:“你们是要和我讲理,还是要和我耍赖?”

    说到“讲理”的时候,他晃了晃手中的鱼鳞册;说到“耍赖”的时候,他晃了晃腰刀。

    众王爷登时一个激灵,不由陪笑道:“我们都是文化人,绝对讲道理,不会和您歪搅胡缠!”

    “您说是,它就是,我们认了!只是我们这一大家子,吃喝不足,还请舜王详思之!”

    “没事儿!”张顺闻言笑眯眯道,“不就是不够吃的嘛,这事儿我擅长!”

    “家里的小姐、丫头、王妃、姨娘,有年轻漂亮的,你们养不起,我养!”

    “还有什么王府护卫、文臣、武将、内官,本王来者不拒,一发替你们养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诸王爷一看张顺翻脸,顿时吓得两股战战,连忙求饶道:“爷爷恕罪,我们不敢了。”

    “这些事情实际上都是王府的长吏做得,我等实在是不知!”

    “这些长吏名义上是替王府管事,其实却是朝廷的耳目。王府产业一向由其代管,征收子粒,田产买卖,皆出其手。”

    “莫看我等是个王爷,朱氏子孙,也常受其欺辱。甚至有女儿嫁娶之事,还得贿赂与他,方可依例报奏进行。”

    “如若不然,百般刁难,把持王府,肆意欺凌。我等哪里是个王爷?这王府分明是他家开的!”

    张顺一听,不由大喜道:“诸位王爷稍安勿躁,本王乃是个青天大老爷!”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既然百姓可以告你们,你们也可以向我状告府中长吏呀?”

    “朝廷管得了的事情我要管,朝廷不敢管的事情我更要管。只要属实,我定然依法惩处他们!”

第四十九章 “青天大老爷”

    众王爷郡主闻言不由一愣,心道:“我堂堂王爷、郡主,朱氏宗师,焉用你一个贼头子出头?”

    好在这些人里面终究有几个机灵之辈,不由私下里嘀咕道:“其实这倒是个办法!”

    “紫禁城里的和咱们不是一条心,这府中的长吏咱们也得罪不起。”

    “以往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等他调离的时候,咱们还得假惺惺上书挽留、吹捧,以免他给咱们小鞋穿。”

    “既然这贼头子甘愿替我们出头,何不趁机借刀杀人?到时候朝廷问询起来,就说贼人狠辣无情,严厉拷打府中长吏,讨要府中金银。那长吏威武不能屈,贼人恼羞成怒而杀之!也可以出了这口恶气!”

    其他人一听,嗨,还真是这个理儿!

    又有老成之人补充道:“只是除敌勿尽,万万不可打蛇不死,反遗其害!”

    众人一听,又不由迟疑起来了。

    若是这“贼头子”秉公执法,那府中长吏一般都是揽权、欺辱宗室之类的恶行,倒罪不至死。

    依着他们的心思,这“贼子”早晚是要走的。打蛇不死,到时候他一纸诉状告到紫禁城那里,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说好歹大家都是亲戚,即便是犯了泼天的大罪,只要不是起兵造反、**等罪行,一般不过是罚俸、禁闭等处罚罢了。

    可是若是这厮报复起来,自己堂堂王爷、郡主日子过不安生,岂不是自找不快?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不意新野王站出来道:“我老了,你们还年轻,这件事就由我来做个恶人吧!”

    “老千岁,您这是?”

    “我身为皇室宗室,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这几个小儿的气,真是岂有此理!”新野王估计憋屈久了,忍不住骂了两句道,“忍无可忍,则无须再忍!”

    然后,他便颤巍巍的站出来,施了一礼道:“舜王殿下,我乃新野王也。现状告府中长吏杨进挟持郡王,把持王府,欺凌世子,贪得无厌,刁难选婚,欺压百姓等五条罪状!”

    “哦?”张顺以为他们倒一倒苦水罢了,身为朱氏宗室,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欺负王爷不成?

    他万万没想到,还真有王爷上前告状。

    张顺不由坐回八仙桌后,温声细语的问道:“老先生需要激动,且细细将来!”

    新野王一看这事儿有门,激动的连忙磕了好几个响头,哭诉道:“本王老迈,腿脚不便,而世子又幼。”

    “杨进这贼人居然夺了我的印玺等物,公然自行王命!”

    “他经常辱骂我等,有一次本王正坐在胡凳上吃饭,不知如何得罪此人。他不由骂骂咧咧不休,老朽还嘴了两句,他便一脚踢翻了胡凳,还痛殴本王。世子看到了,上前和他理论,又被其辱骂、殴打了一番。”

    “我有一女,已经倒了婚嫁的年龄。我多次请他上奏朝廷进行选婚。他百般刁难,讨要贿赂。”

    “可是我府中大权、财货皆操之其手,我哪里有人事与他?于是小女如今都一十九岁,尚无宾仪。”

    “他便自取府中贵重之物,自行发卖。又以王府名义,侵占淯水河滩良田一百三十余倾以自用。”

    “引家中老小,俱住府中,作乐饮酒,俨然以府主自居。复有宫人不忿者,动辄杀之,以杀鸡儆猴。”

    “在府外,他更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有邻人因为房产之事,与他不睦。他便以王府的名义,将人活活打死,又以本王的名义写信给南阳知府,请求他不要追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说着说着,那老新野王声泪俱下,几欲昏厥。

    这倒把张顺吓了一跳,生怕他当初背过气去,一睡不醒。

    他不由安抚道:“老先生,稍安勿躁!但凡有凭有据,本王定然为你做主!”

    那新野王闻言不由吹胡子瞪眼道:“老朽一大把年纪了,还会说谎话哄你不成?什么凭据?我看看我胳膊上摔的伤是不是凭据,你喊来我女儿,看看年龄,是不是凭据?你问问周围的百姓,是不是凭据?”

    “好好好,你且稍安勿躁,我这便传唤杨进与你对质!”张顺看他神情,心里倒信了几分。

    一样米养百样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新野王堂堂郡王居然如此窝囊,倒出张顺意料之外。

    他本以为这些人一遭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呢!

    于是,便命王锦衣去俘虏里面寻那新野王府的县主和长吏杨进去了。

    这时候,他才低声向曾雨柔问询道:“宾仪是什么?十九岁就算老姑娘了吗?”

    结果没想到曾雨柔黑着脸没好气的回道:“什么老姑娘想说的真难听!就是一般人家都是十五六岁嫁娶,王府家若是拖到二十不嫁,朝廷会责问长吏!”

    “至于宾仪,就是郡主、县主和乡主的丈夫。”

    “哦?”张顺恍然大悟,“原来就是十九岁还没有丈夫,那不还是老姑娘吗?”

    “你还说!”一向端庄的曾雨柔,居然有和张顺翻脸的迹象。

    张顺心里奇怪,只是正事要紧,倒不好细问。

    原来这曾雨柔本是江西南昌府学政的女儿,仗着容貌过人,又读了几本书,便心高气傲起来。

    这个她不让人家娶,那个她也不肯嫁,一来二去就拖到了十九岁。

    而被祖父囚禁的新唐王朱聿键也已经三十一岁,不曾婚姻。两个大龄男女青年,最终才走到了一起。

    虽然如今曾氏算是半推半就跟了张顺,一提起“老姑娘”,依旧是她心中的痛。

    张顺哪里知晓这其中还有这等往事?

    不多时那新野王的女儿和长吏杨进便被王锦衣带了上来。

    张顺眼瞎的厉害,打量了人家姑娘半天,楞没看出来人家多少岁来。

    “好看吗?”

    “好看!”

    “要不一会儿你挟恩图报,将她也收入房中?”

    “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呢?”张顺搓了搓手,心道:难怪听闻唐王妃素来贤惠,可比我家里那几个婆娘有眼力劲儿多了。

    “恩!”曾雨柔哪里看不出他什么德行,继续冷笑道,“一会儿我自顾上王府山去,从那上面跳下来一了百了!”

    “啊?何至于此啊!”张顺慌忙劝慰道。

    “我听说昔日蒙古的可汗成吉思汗,因霸占西夏王妃,断根而死!我虽然不及前人刚烈,想必也能效法一二。”

    张顺不由胯下一冷,连忙陪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他心里不免嘀咕道:“死婆子,蹬鼻子上脸,晚上我再好好拾掇你!”

    可惜,张顺就没有注意到,唐王朱聿键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又无子嗣。可他身边妾室、偏房居然一个也无,其中因由颇为耐人寻味!

第五十章 唐王哭营

    张顺无奈,只好又低声问道:“此女到底多少岁,你可看得出来?”

    他一直不明白,这时代的人怎么做到粗略扫一眼便知年龄的。

    曾雨柔疑惑的看了张顺一眼,发现他确实不知道后,这才点了点头道:“十**岁,大差不差!”

    张顺闻言便点了点头,惊堂木猛的一拍,大声喝道:“杨进,这新野王状告你欺凌王室、贪赃枉法、刁难县主选婚,欺压百姓,巧取豪夺,此时有诸?”

    杨进一愣,原本他以为张顺喊他来,要夺取王府的财货。

    他有心指点一番,随便借机私藏许多。到时候上面查起来,也好分说“被贼人掠去了”。

    不意新野王这个糟老头子“恶人先告状”,是何道理?

    他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道:“是了,莫非贪恋郡主美色和王府财货?”

    “若是如此,我何不玉成此事,到时候贼人一走,我便按他一个勾结匪类的罪名。”

    “新野王府鸡飞狗跳之下,想必也没人能够管的了我!”

    一念至此,他不由笑道:“大王有所不知,此乃进专门以待大王也!”

    “我家郡主貌美贤惠,天下谁人配之?舍舜王其谁也!我家新野王府,富甲天下,舍舜王亦其谁也!”

    好家伙,张顺还没来得及说话,曾雨柔不由嘀咕了一句:“小人!”

    他假装没听到,不由笑:“如此说来,这些罪名你都认了?”

    “认,我怎么不认?”新野王府长吏不由笑嘻嘻道。自古官贼不两立,不知道有多少贼头身家性命丧命于官府之手,这“贼头”怎么会像着新野王府说话呢?

    “那就好!”张顺惊堂木一拍,笑眯眯道:“拖出去,砍了!”

    “什么?”新野王府长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砍谁?”

    “砍你!”张顺冷笑道,“为人长吏而不能尽职尽责,上不能正王府风气,下不能教化百姓。上下其手,无恶不作,死不足惜!”

    他好几天没杀人了,不由手有点痒。这杨进刚好撞到张顺手里,岂能留他?

    不多时,两个大汉上来,一左一右架着那新野王府长吏,往地上一摁,刽子手上前一刀,只听见一声惨叫,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滚了下来。

    众人不由“啊”的一声,随即欢呼了起来:“死人了,死人了,好耶!”

    张顺皱了皱眉头,幸好没有看到有人拿着馒头去蘸人血。

    他不由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还有谁有状要告?本王一一审理!”

    “如若没有,诸王府侵占田亩一律归公,以后不得再议!若有苦主上诉,犹为未晚!”

    其实唐王系诸王哪里有多少合法田产,多是巧取豪夺而来。

    张顺有了福王府的经验,只需依照鱼鳞册一捋,便能把王府的田产剥夺个七七八八。

    原本砍了新野王府长吏,诸王爷郡主还以为他是“自家人”呢,结果却来这么一处,可吓坏了诸人。

    他们纷纷跑到新野王那里,劝说道:“不若让县主下嫁此贼,也好保得家业周全!否则,等他来夺,反倒不美!”

    新野王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要嫁,你们自己嫁去!偏生要把我家姑娘推到火坑里?”

    “切,都那么大了,还能嫁出去嘛?不如与了贼人拉倒!”

    新野王差点一口气喘不上了,抓起拐杖就要打另外几个王爷。他那姑娘不由连忙拉着喊道:“爹爹,爹爹!”一时间乱作一团。

    而其他人一听说自家的田亩,还有得“救”,不由纷纷哭着喊着要状告王府起来。

    张顺便命令士卒维持了秩序,让原告排起队,一个一个审理起来。

    且不说张顺如何忙碌,且说那唐王朱聿键当初离了南阳城。

    他便和南阳知府带着几个随从,一路向裕州奔去。

    原本他好端端在府里休息,是他的王妃曾氏把他喊了起来,对他说:“城中无故放旗花,乃不详之兆。王爷千金之躯,宜早做打算。”

    他对此将信将疑,又担心府里财产被兄弟夺了,不由有些犹豫。

    好在曾氏主动提出道:“既然如此,我姑且留着府中看顾,还请王爷自去!”

    唐王朱聿键本来以为她小题大做,他刚到了城外,便听到城外响起了厮杀声。

    朱聿键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让她说中了,心中不由既有几分愧疚,又有几分希冀。

    说实话,他对曾氏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她贤良淑德,不但把王府给他打理的整整齐齐,还能够帮他处理政务,出谋划策。

    恨的是这女人控制欲极强,不但不让他纳妾,甚至其他女人都不让他沾。

    如今他已经三十三四岁,尚且无子。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真乃妒妇也!

    这时候的曾氏既不曾陪伴他被幽禁在凤阳府中,割股救他性命;又不曾陪他颠沛流离,最终殉节身死,唐王对她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如今因为自己一番犹豫,反倒致使她陷入城中,朱聿键也不由手足无措。

    在徘徊了许久,朱聿键一咬牙,便一路向东北裕州行去。

    当初湖广巡抚唐晖路过南阳的时候,曾经前来拜访过他。

    此人提到准备率领大军驻守裕州防贼,为今之计,唯有请得此人,才能夺回南阳城,救回王妃曾氏。

    南阳至裕州约有百里脚程,唐王不曾吃过苦,走了许久脚都磨破了。

    正好路上遇到了南阳知府,他早想了个主意,用身上的散碎银两换了头青驴。

    于是两个人便骑着青驴,一路饥寒交迫的往裕州赶去。

    特别是唐王朱聿键,心中更是天人交战,一会儿希望王妃曾氏安然无恙,一会又希望她能够以身殉节。

    两人用了两天一夜,好容易才赶到裕州湖广巡抚唐晖大营,不由连忙让人通报一番。

    不多时唐晖将此二人迎了进去,不由讶然问道:“两位如何落得这般模样,莫非路上遭了贼人不成?”

    唐王闻言不由嚎嚎大哭道:“唐军门,我们哪里是路上遭了贼,实在是整个南阳遭了贼!”

    “不知何故,贼人精骑突然出现在南阳城下,城中官兵猝不及防,竟然让贼人破了。”

    “我等侥幸逃脱,日夜兼程,走了两日一夜,才赶到您这里。我请求你速速发兵,夺回南阳城!”

第五十一章 湖广巡抚的决断

    湖广巡抚唐晖一听唐王朱聿键的哭诉,顿时大为震动。

    他依照和河南巡抚傅宗龙商议的计划驻防裕州,就是为了护卫汝宁崇王府和南阳唐王府的安全。

    他刚刚接到消息,得知“汝宁乱起,崇王府为贼所据”。正焦头烂额之际,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贼人绕道背后,攻取了南阳城。

    如此以来,他湖广巡抚成了贼人口中的笑话不提。那失陷宗藩的罪名,他也承担不起。

    说实话,湖广巡抚唐晖手中的人马要比河南巡抚傅宗龙手中宽裕一下。

    可是无论他手头再宽裕,那也是在和傅宗龙联手对付“豫贼”的时候。

    如今他“后院”起火,他一边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传于河南巡抚傅宗龙,一般苦笑着对唐王和南阳知府道:“两位莫急,如今天下到处是贼,敌情不明。”

    “老夫手中只此一副家当,不可轻动。否则,一旦我这支兵马有所闪失,豫南、湖广糜烂矣!”

    这湖广巡抚唐晖虽然用兵本事平平无奇,说的倒也是正理。

    唐王朱聿键闻言垂头丧气,自感营救曾氏无望,顿时心如刀割一般。

    南阳知府一看唐王“冲锋陷阵”失败,不由皱了皱眉头,心生一计。

    他不由拉了拉湖广巡抚唐晖的衣袖,低声说道:“下官有一事禀报,只是因为刚才惊魂未定,这才想起此事!”

    “说吧!”湖广巡抚唐晖不是太想理他。

    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这厮到底如何做到仅凭短短两日,就能把南阳城丢了。就是搁那放一头猪,说不定还能多撑些时日。

    如果说湖广巡抚唐晖因为受河南巡抚傅宗龙邀请而来,失陷宗藩的罪过,最终还不知落在谁的头上。

    那么这个南阳知府已经是期货死人了,他对一个连累了自己死人,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南阳知府闻言尴尬一笑道:“军门,下官得到确切消息,此次夺取南阳城者,乃豫西悍匪之首‘顺贼’是也!”

    “其人轻兵急行,一日百里,绕道而来,攻吾不备,故能夺取南阳城。”

    “据可靠消息,其麾下人马止二千骑兵耳。军门若能当机立断,围杀此獠于南阳,想必朝廷定能谅解你将功补过之心!”

    “此话当真?”湖广巡抚唐晖闻言不由一愣,不由拍案而起道。

    “千真万确,若有虚假,定让某天打五雷轰!”南阳知府连忙发誓道。

    “你……”唐王朱聿键一听南阳知府的言辞,不由有几分不敢置信。

    南阳知府连忙给人使了个脸色,生怕他说漏嘴了。

    原来这厮自知失陷宗藩,死罪难免,不由心生一计,假意哄骗湖广巡抚唐晖前去夺回南阳城。

    什么“顺贼”率领轻骑急行,都是他信口雌黄罢了。至于两千骑兵,不过是当初张顺攻打南阳城的时候,城里将官估算的兵额。

    但是此番由和张顺交过手的南阳知府说出来,相当有说服力。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妙,明明官兵侦查能力低下,对义军的行动完全一抹黑,居然让这厮胡说八道,一口蒙中了。

    湖广巡抚唐晖闻言顿时不由有几分意动。

    如果南阳知府所言属实,那么自己若能率领大家,击毙贼首,想必定是破天大功,到时候谁又能治自己的罪呢?

    他不由连忙追问道:“贼人战力如何?又准备往何处而去?”

    南阳知府一听便知晓湖广巡抚心动了,他不由又添把柴,煽风点火道:“以下官之见,贼人用兵轻疾,转进如风,不堪苦战。”

    “军门须知战机稍纵即逝,一旦贼人劫掠完南阳,定然会转向它处!”

    “不知欲转向何处?”唐晖连忙追问道。

    “以下官之见,恐怕其志在襄阳!”南阳知府连忙应道。

    南阳知府话音刚落,湖广巡抚唐晖不由拍案而起,大声喝道:“贼子敢尔!”

    也难怪湖广巡抚唐晖震怒,湖广要害共有三处。

    在西曰:荆州,在东曰:武昌,在北曰:襄阳。

    荆州之地,故夷陵所在也。从四川顺流而下,过巫山、三峡等道路狭窄,江水湍急之处,出夷陵而一马平川。

    当初刘备率益州精兵东出三峡,被陆逊堵在山谷出口,火烧连营七百里即此处也,湖广西面门户。

    而武昌即后世武汉,亦三国之江夏也。

    西孙策、孙权据江东,数次逆流而上,攻打江夏,就是担心刘备顺流而下,直取建康城。

    建康即东吴、东晋及宋齐梁陈六代古都也,亦后世金陵、南京地也。

    而襄阳则当南北之要,和汉水对岸的樊城结为连城,兼具水陆两便,乃湖广北大门是也。

    若是南阳有失,尚有襄樊可挡。若是襄樊有失,则湖广门户大开,几无宁日矣。

    昔日宋蒙南北交战之时,襄阳之战前后历经六年,盖如此也。

    及至宋军不支,守将吕文焕降元,宋朝灭亡便进入倒计时了。

    缘由何在?

    湖广之形胜,在武昌乎?在襄阳乎?抑在荆州乎?

    曰: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以东南言之,则重在武昌;以湖广言之,则重在荆州。

    湖广巡抚唐晖本是文官,熟读典籍,自然知晓一旦襄阳有失,则湖广危矣。

    更不用说襄阳乃是大明襄阳王所在,一旦失陷,自家性命那真是神仙难救!

    想到此处,湖广巡抚唐晖再也忍不住了,不由下令道:“传我命令!”

    “一、三百里加急,通知襄阳城最好防御准备,谨防贼人袭城、诈城!”

    “二、与我备下笔墨纸砚,我欲修书一封与那河南巡抚傅宗龙,告知我军将南下之意。”

    “三、留一营人马在此,暂且拖住贼人主力,带我率军破了南阳之贼,再合力击破此獠不迟!”

    唐王朱聿键和南阳知府,闻言不由大喜过望,连忙笑道:“既然如此我二人甘愿充当向导,为军门尽绵薄之力。”

    “若是攻城之时,城内又多故旧,还能助军门一臂之力!”

    湖广巡抚唐晖闻言亦不由笑道:“这唤作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自来!”

    三人不由相视而笑,踌躇满志!

第五十二章 围城

    当湖广巡抚唐晖将命令下达之后,不多时一员将领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他一把掀开中军大帐的帐帘,人未至而声先至,道:“听说咱们要出兵南阳,还请军门细思量……”

    随即,他一抬头,正好看到帐内有两个陌生人,不由一愣,下面的话就吞进了肚里。

    特别是其中一个较为年轻之人,竟然坐在主座,不知是何身份?

    湖广巡抚唐晖不由脸色一沉,怒道:“张总兵,且自重身份,如何用兵,还用得着你教老夫不成?”

    明末文贵武贱,巡抚又多以军事统帅的身份统辖诸将,那“张总兵”连忙跪下来请罪。

    那主位上年纪较轻之人不由劝说道:“哎,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军门何不听他说些什么,再下决断不迟?”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丢了”王妃的唐王朱聿键。

    他这会儿心态稍平,又对劝说湖广巡抚唐晖回师攻打南阳,有几分忐忑起来。

    他下手的南阳知府听了,不由拼命的对他使眼色。

    我的唐王爷,下官好容易劝说湖广巡抚唐晖助我等一臂之力,您就别添乱了行不?

    唐王朱聿键见状,不由苦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倒是湖广巡抚唐晖多少要给唐王一个面子,便没好气的下令道:“张总兵,你有什么当着唐王和南阳知府的面就直说吧!”

    “张总兵”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各施一礼,一张口便石破天惊的应道:“此‘顺贼’者,便是昔日大乱山西之悍匪狡寇‘擎天柱’也!”

    “什么?”湖广巡抚唐晖闻言也不由吓了一跳。

    “怎么了?”唐王朱聿键闻言不由惊疑不定道,“莫非他还是个名人?”

    那“张总兵”闻言不由苦笑一声,拱手应道:“唐王殿下容禀!”

    “当初秦寇被延绥巡抚洪成畴围剿,在陕西无立锥之地,遂东渡黄河,逃往山西。”

    “其盟主王嘉胤为临洮总兵官曹文诏所杀,继位者‘紫金梁’威望不足,才能平平。”

    “当此之时,‘擎天柱’横天出世。人皆不知其何所来,亦往何所往。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一战而阵斩山西巡抚宋统殷,二战而破宣大总督张总衡,三战而斩四川总兵官邓玘,擒获石柱土司马凤仪,名震山西、北直,声动天下。”

    “及贼人盟主‘紫金梁’王自用兵败身死,此贼人便为众贼所举,新任三十六营盟主。趁着天寒地冻,黄河结冰之时,一举越过黄河,遂糜烂河南矣!”

    “然后呢?”唐王朱聿键九在府中,虽多结交名士,倒对北方汹汹的“贼情”不熟。

    他听得张顺白手起家,威名赫赫,不由心向往之。

    “然后?然后就一战而杀五省总督陈奇瑜,二战而擒五省总督洪成畴、郧阳巡抚卢象升!”“张总兵”面带惧色道。

    “啊?”这下不但唐王朱聿键吓一跳,连南阳知府也吓一跳。

    郧阳巡抚卢象升麾下人马虽少,却也是个狠人。

    郧阳之地既贫且困,又无粮饷支援,实乃死地耳。

    卢象升能够死中求活,别开一片天地,他们身为附近的南阳人对此本事深有体会。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武艺超群的卢象升在他手底下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走到,直接被“顺贼”的婆娘捉了。

    想到此处,南阳知府不由同情道看了一眼座上的唐王。

    他心道:“那‘顺贼’婆娘如此悍勇,想必平日里必定严加看管此贼。”

    “如今这贼子好容易‘逃’了出来,王妃娘娘若是不幸落在其手中,想必一日至少御数十次方才干休!”

    唐王朱聿键哪里想到这厮在心中编排自己呢?

    他听闻“顺贼”的威名,心中不由有几分动摇,可又有几分不甘心。

    他不由追问道:“汝是何人,何以知之甚详?”

    “吾乃山西总兵张应昌也,昔日从山西巡抚许鼎臣讨贼,是以略有耳闻!”“张总兵”连忙恭恭敬敬的应道。

    原来当初山西巡抚宋统殷死后,由许鼎臣接任。当时为了围剿官兵,泽潞等义军活跃的地方被分给了宣大总督张宗衡,而张应昌被分到了汾州等地,是以没有和张顺直接交过手。

    但是,仅凭张顺威名赫赫的战绩,足以让他胆寒!

    不但他胆寒,那唐王朱聿键和湖广巡抚唐晖闻言也有几分不安。

    南阳知府一看情况不妙,不由笑道:“你这厮倒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任凭那‘顺贼’如何厉害,他也须是个人,没有三头六臂,怕得了什么?”

    “如今此贼孤军深入,兵少将寡,正是虚弱之时。此时不击,更待何时?”

    “难道等纵虎归山,我等坐着等他率大军来杀不成?”

    南阳知府这般鼓动起来,顿时湖广巡抚唐晖和唐王朱聿键畏惧之心乃去。

    甚至心里还生出一股屈辱来。我何人也,岂能为乱臣贼子恶名所怯?

    一念至此,湖广巡抚唐晖便下令道:“张总兵,既然你畏惧‘顺贼’便留守此地,万务不让其他贼子往南一步,你可做得到?”

    张应昌一听不需和张顺作战,顿时大喜道:“全凭军门做主,张某定然不然乱臣贼子进近南阳城一步!”

    “那我便调尤翟文、许成名二将,随我标营一起南下,共万余人马,誓杀此獠!不知两位以为如何?”湖广巡抚唐晖扭头问道。

    唐王朱聿键和南阳知府心中稍安,狮象搏兔,亦用全力,任凭此“顺贼”如何厉害,焉能幸免于难哉?

    三人计议一定,随即暗中调遣兵马,是夜悄悄而去。

    而此时张三百统辖诸将正和河南巡抚傅宗龙斗智斗勇,无暇南顾;再加上张顺与汝州的义军之间道路断绝,不通消息。是以尚不知裕州有如此变故。

    裕州至南阳一百二十里,湖广巡抚唐晖率领麾下精兵,用了两日一夜便赶到了南阳城下。

    原本正在南阳城中审案的张顺得到消息也不由一惊,登上城池一看,只见城外黑压压一片,到处都是排成整齐方阵的官兵。

    那曾雨柔从未见过如此多兵马,不由吓得两股战战,只抓着张顺的衣袖不丢。

    高桂英不由翻了个白眼,嘲笑道:“哟,是不是悔不该当初?你夫君率兵又打了回来咯!”

第五十三章 士气

    面对朝廷的大军,连前唐王妃曾雨柔都胆战心惊,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

    萧擒虎不由主动请缨道:“湖广巡抚唐晖人多势众,城中士绅、百姓惶恐难安。臣请率骑兵出击,挫其锋芒,然后可守!”

    张顺闻言不由嘉许的看了义兄萧擒虎一眼,昔日太行山中的猎户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员合格的将领。

    对一支军队来说,组织编制、武器装备以及士卒训练都十分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士气问题。

    任凭你如何精锐的部队,一旦士气低落,就很容易兵败如山倒。

    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萧擒虎能够想到主动出击、提振士气,已经殊为难得。

    张顺笑了笑道:“义兄所言却是正理,乃用兵正法。不过我却别有心思。”

    “吾观其兵,阵容虽整,号令虽严,然兵无斗志也!”

    萧擒虎及任继荣、任光荣、曾雨柔等闻言一愣,细细观察了半晌,未得其要。他们不由不明所以的看向张顺,这谁看得出来?

    张顺见状不由笑而不语,扭头看向高桂英,问道:“你以为如何?”

    高桂英好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惯了,倒比其他人敏感多了。她不由皱了皱眉头道:“没有杀气!”

    “着!”张顺闻言抚掌笑道,“尔等仔细听其声,观其形。其呼声虽响而中气不足,其队列虽整而脚步虚浮,盖未用全力故也!”

    “夫善战之兵,凡临战也,老兵则兴奋不能自已,新兵则紧张口咽唾液。皆频频顾敌,以防敌诈;跃跃欲试,以求其胜,此乃欲战之兵也!”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仔细察看半晌,城下官兵情形果然一如张顺所言。

    “你想做什么?”萧擒虎皱了皱眉头,有点摸不准张顺的脉搏。

    “先疲其兵,然后一击破敌!”张顺伸出手掌来,虚握住城下官兵,然后猛然一握,好似他要一把城下官兵全都握死在手中一般。

    “王锦衣何在?速与我下城挑战,给湖广巡抚唐晖点颜色看看!”

    “末将领命!”王锦衣本就护在张顺左右,闻言不由领了命令,单枪匹马下城去了。

    话说那湖广巡抚唐晖携唐王朱聿键、南阳知府及尤翟文、许成名诸将来到南阳城下,万余兵马呈品字形列为整整齐齐的三阵。

    那湖广巡抚唐晖得意的对唐王朱聿键道:“唐王殿下,你观我这军阵如何?”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沿。唐王久在南阳城中,哪里见过这个?

    更何况那唐王朱聿键私下里虽然也研读些兵法,终究未曾实际操练过,哪里挑的出半点毛病?

    他只觉得官兵军容整齐,号令划一,堪称强军。

    朱聿键不由赞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军门好手段,好本事!”

    “哎,这都不算什么!”唐晖摆了摆手,笑道,“待我捉了那猖狂的‘顺贼’小儿,送到京师千刀万剐,方才堪称不世之功!”

    “这……”唐王朱聿键见湖广巡抚唐晖自信满满,不由有些担心道,“人常言:骄兵必败,军门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

    “哈哈哈!”唐晖闻言心里虽然有几分不高兴,奈何人家出身高贵,他也计较不得。

    于是,他便笑着介绍道:“唐王有所不知,夫用兵之法,不外乎人多打人少,兵强打兵弱而已。”

    “如今我兵马近万,贼人不过两千兵而已,以五打一,焉得不胜啊?”

    唐王朱聿键一听,倒也是这么个理,不由点了点头道:“那本王便静候军门佳音,坐待诸将士破敌了!”

    “好说,好说!”湖广巡抚唐晖笑着应了,便下令准备先试探进攻一场。

    不意,突然南阳城门大开,突然杀出一骑来,他高声喝道:“怀庆府王锦衣在此,哪个敢来一战?”

    王锦衣中气十足,声音洪亮,一人叫战,胜似数十人齐声呐喊。

    这倒把湖广巡抚唐晖、唐王朱聿键和南阳知府诸人吓了一跳。

    “这是?”朱聿键有几个疑惑的问道。

    “贼人自恃悍勇,前来叫阵罢了。一会儿派个勇士过去,把他砍了给大军祭个旗。”湖广巡抚唐晖笑盈盈应道。

    不多时,果然官兵阵中出来一骑,高声应道:“你这无名鼠辈,不足挂齿,待俺取了你的狗命,再报姓名与全军知晓!”

    言毕便一拍座下战马,来取王锦衣。王锦衣不由大喝一声“来的好!”,亦拍马迎了上去。

    两马相交,只听见一声惨叫,一人应声跌落马下。众人不由一愣,定睛一看,赫然是当面官兵竟被王锦衣一枪刺死了。

    “好!”城上义军见状不由高声喝彩,而城下官兵顿时面面相觑。

    大伙原以为双方会竭尽全力厮杀个几十回合,哪里想到王锦衣如此生猛?

    除了萧擒虎之外,其他人只听说张顺麾下左右护卫都是好手,哪里想到竟然如此了得?

    张顺不由笑道:“此真乃赵子龙也,曾闯出来一个‘枪条黄河两岸,拳打南北二京’的称号,乃是一等一的好汉!”

    众人闻声相顾骇然,几乎只差喊一句“大佬牛啤,六六六”了。

    张顺为君,王锦衣为臣,王锦衣越是生猛,自然张顺的地位水涨船高。

    当然,与之对应的“打狗还需看主人”,官兵斗将被杀,湖广巡抚唐晖自然是脸上无光。

    他不由连忙向唐王解释道:“此南人也,不精骑术,是以为贼所伤!”

    随即,湖广巡抚唐晖又向麾下将领尤翟文下令的:“挑选一员骑术精湛的将领前去应战!”

    “是个”尤翟文连忙领命去了,不多时又有一员将领提着一把大刀出阵应战。

    这厮就比前面那员将领老实多了,不敢直接和王锦衣对冲,反倒拉开了一段距离。

    骑枪主要攻击范围在正前面,而大刀和偃月刀等长柄大刀的攻击范围是将领的侧面。

    敌将不肯和王锦衣接战,王锦衣也只好和他兜起了圈子。

    一个想正面接敌,一个想侧面杀入,两人走马灯似的打着转厮杀,只看的人眼花缭乱。

第五十四章 暗流涌动

    王锦衣枪法好,性子也好,居然耐着性子,和那厮周旋了许久,终于寻了个破绽,一枪刺伤了对手的马前腿。

    座下战马吃痛,顿时间将那厮掀了下来。王锦衣拍马踏了上去,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随即惨叫声响了起来。

    王锦衣犹不甘休,只是驱赶着战马,来回践踏,直到把那厮马踏如泥,方才趾高气昂的返回到南阳城。

    那唐王朱聿键和南阳知府哪里见过如此凶残的事情?从今而后,再也无法下咽肉酱这个常见的食物了。

    湖广巡抚唐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才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贼子凶猛,此诚不可与之争锋也!”

    “姑且退避三舍,安营扎寨,明日再作计较!”

    官兵无奈的退下,王锦衣单骑退敌的名声不胫而走,一时间声名大震。

    曾雨柔不懂兵法,不由强忍着恶心,奇怪的向张顺问道:“为何官兵不战自退了?”

    “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非一朝一夕可以成事也,故而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湖广巡抚唐晖气势汹汹而来,不过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孤立无援,寄希望我弃城而走罢了!”

    “那湖广兵久守裕州,不肯与义军接战,其朝气已失。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湖广巡抚唐晖劳师动众,出师远征,却龟缩裕州不出,故而士气逐渐衰竭,兵无战心。”

    “如今又临近湖广,士卒又多有思归之心,我稍挫之,其麾下士卒既不可用也!”

    “而官兵又需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尚需时日,故而亦不能急攻。”

    曾雨柔冰雪聪明,心思一转明白了张顺的意思。

    王锦衣无论是挑死对面官兵,还是虐杀应战之人,皆为了打击对方的士气。

    官兵士气低落,有无攻城器械,自然就不得不暂且退了。

    想到此处,曾雨柔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轻声问了句她思量许久的问题:“那么你到底是准备要走,还是要留?”

    张顺闻言轻笑了一声,看着她那姣好的面孔,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笑道:“我不但要财、要人,还要地。自然是来了,就不能走,不该走,不会走!”

    曾雨柔闻言,登时有一种张顺专门为自己而来的错觉一颗芳心都快融化在他身上。

    高桂英不由在旁边狂翻白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好端端的一个王妃,你信他这些胡话?

    且不管张顺如何糊弄唐王妃曾雨柔,但是有一点倒是确切的。那就是和大多数人想象的不同,此次张顺南征的目的地就是南阳城。

    他好容易占据了此城,岂有轻弃之理?

    如此过了两天,官兵多次在城外挑战,连战连败,被王锦衣先后挑死五人,士气愈发低落。

    直到这个时候,城中的宗室士绅也逐渐回过味儿来。

    那福山王朱器塽不由招呼其他宗室,私下里道:“‘顺贼’贪财好色,又凶残狡诈,与那曹贼何异也?”

    “此南阳城,即昔日宛城也。曹孟德便因为得意忘形,在此地几乎丧命。其比曹阿瞒,亦何如哉?”

    安阳王朱器埈闻言,不由扼腕叹息道:“朝野上下无能,以致彼辈做大。侄媳妇儿,不但厚颜无耻,下贱银荡,甘愿受其银辱,且又为其出谋划策,为之奈何?”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心道:你哥俩作死,又何必拉着我们?顺贼不日既去,我们照样做我们的王爷,何必自寻烦恼?

    这兄弟俩见众人神色,哪里不知道自己被人看不起?

    原来这两人正是唐王朱聿键的叔父,昔日毒杀朱聿键父亲朱器墭主谋之二。

    朱氏家族内部为了权利斗争,也颇为不择手段。好在缺啥喊啥,相当于其他王朝宗室来说,多少也顾念点亲情。

    他们二人在亲兄弟之间,也下手如此狠辣难免为人不耻。

    朱器塽和朱器埈不由威胁道:“顺贼闻南阳之富,觊觎许久,必不肯走。”

    “不然早掠夺一番,奔走他处矣。我听闻顺贼素为坐寇,今不取,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更何况,顺贼既走,尔等和贼人合谋杀害府中长吏之事,以为能瞒得住朝廷吗?”

    众人闻言顿时相顾无言,若是被这两个贼鸟厮告发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没奈何,大家只好苦着脸应了他们。

    这时候福山王朱器塽这才笑道:“你们莫以为本王以卵击石,实在我心中自有定算。”

    “你我等人府中原本有仪仗护卫,虽不堪用,多少亦可挑选出可用之人,可用之兵。”

    “一府出十人,便可聚拢起二百精兵,可堪起事之用。”

    “那顺贼所依仗着,不过王锦衣一人而已。彼又好色,夜御数女而不止。故而,我有一计,管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计将安出?”众人闻言不由忐忑道。

    “岂不闻昔日贾文和在此地谋诛曹操乎?”朱器塽、朱器埈兄弟二人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

    “顺贼好色,王锦衣好酒,正与当日曹贼仿佛!”

    当晚,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先逼迫新城王,去他新城王府里挖出他专门为女儿埋藏的一十九年“女儿红”。

    然后备下宴席,专请王锦衣来吃。

    “无功不受禄!”王锦衣和他们又不熟,不由摆了摆手道,“更何况舜王尚需我等护卫,脱不开身!”

    “哎?”福山王朱器塽不由卑辞谦礼道,“如今将军百战百胜,破官兵就在旦夕之间。如今人谁不知,‘怀庆王锦衣,单枪杀五敌’的名号。”

    “我等本是前朝宗室,不知舜王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心中忐忑,正欲结交将军一番,不知可否赏光?”

    王锦衣一听,不由有几分意动。反正舜王也无诛杀他们之心,自己借机安抚一下城内的人心也是好的。

    那福山王见王锦衣脸色,不由又笑道:“其实今日请将军来,亦有一件喜事儿。”

    “新城王的女儿,一县县主,见将军神武,早已经对阁下芳心期许,特求我邀将军一行!”

    哼!我王锦衣何须人也?终不能为美色所动,效法陈长梃做那无耻之行!

    想到此处,王锦衣便胸怀坦荡的应道:“我王锦衣堂堂男儿,已经娶妻,只好辜负了县主的情义!”

    “但是诸位欲闻舜王的心思,我倒原意和诸位分说一番,以免误会了舜王的好意,到时候动了刀戈,反倒不美矣!”

    那福山王朱器塽和安阳王朱器埈,不由相视一笑,纷纷赞道:“舜王宽宏大量,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矣。还请将军过去仔细分说,以安其他诸位之心!”

第五十五章 乱杀

    姜是老的辣,酒是陈的香。

    用粮食新酿造的高度酒,喝起来生、辣、涩,有一股冲味儿。

    但是,当它陈放久了以后,酒里具有刺激性的醛类就会氧化、酯化,变成具有芳香气味的乙酸乙脂。

    这样老酒就会变得醇和、柔顺,芳香扑鼻。

    王锦衣虽然不懂其中原理,好歹也是多年的老酒虫,一看那被蜡封的酒坛和上面沾着一些新鲜的泥土,便不由眼睛一亮。

    福山王朱器塽见状不由笑道:“王将军请了,此乃‘女儿红’。好事者之家,女儿出生之时,酿好酒十余坛,以蜡封之,待女儿出嫁而取出待客,故谓之‘女儿红”。”

    王锦衣闻言不由口中生津,下意识咽了咽唾液。若是果真如此人所言,此酒当陈酿十余年,端的是一等一的好酒。

    “有心了!”王锦衣拱了拱手,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无功不受禄,让诸位如此破费,实乃是受之有愧,心中难安!”

    “哎,不打紧,不打紧!”福山王朱器塽笑眯眯道,“交个朋友罢了,若是阁下连这点小事儿都不肯赏脸,莫非舜王私下里有禁令不成?”

    “你这话说的!”王锦衣闻言不由点了点福山王,哈哈笑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在下便厚颜生受了!”

    王锦衣大摇大摆的拉了张椅子一坐,只见桌子上早摆满了二十余样下酒菜。

    众王爷、宾仪原本还想劝说他坐主位,结果见这厮不识礼数,便把话咽到肚里去了。

    福山王朱器塽不由命人打开了蜡封的酒坛,顿时一股酒香传了出来。王锦衣鼻子一嗅,不由笑道:“好酒!”

    “好酒就请将军多喝点!”福山王朱器塽连忙示意下人把酒倒入酒壶中,给诸人摆上牛眼大小的玉酒盅。

    王锦衣拿起身前的小酒盅一看,只见那玉器晶莹剔透,可盛美酒三钱三。

    他不由笑道:“俺是个俗人,用不得如此雅致之物。更何况一盅三钱,十盅才一两,实在是不过瘾,还是请大碗来!”

    众王爷哪里见过这种豪爽的喝法?闻言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心中嘲笑道:“焚琴煮鹤,牛嚼牡丹,大煞风景!”

    好在众人本就要讨好他,也不强求。主随客便,皆换上吃饭的大海碗,一人斟上一碗。

    王锦衣一见好酒,便忍不住要一口闷了。那福山王朱器塽连忙伸手拦了,笑道:“有酒有菜,岂能没有舞乐?”

    福山王朱器塽随即摆了摆手,顿时二十余位女子身着盛装鱼贯而入,或抱琵琶,或捉管弦,咿咿呀呀的便吹拉弹唱起来。更有几个女子身着薄纱,婆娑起舞。

    福山王朱器塽这才端起海碗,笑道:“王将军,请!”

    且不说王锦衣与诸王爷,如何一碗复一碗,畅快痛饮。

    但说那张顺这几日虽然官兵围城,奈何攻城器械未具,倒也落得清闲。

    天色刚晚,他草草吃过了,便与崇王妃黄氏、郡主朱氏歇息去了。

    行房至半夜,突然听到外面一阵聒噪,坏了张顺的兴致。

    他不由退了出来,披上衣衫向外面喊道:“怎么了,如此聒噪?”

    那高桂英和曾雨柔也不能安睡,便迷迷糊糊的应道:“好像是厮杀声,莫不是有人作乱?”

    张顺一听,急忙取了把腰刀,走了出来。

    到了院子里,果然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响起了兵器交击之声。

    张顺不由高声喊道:“悟空,外面怎么了?”

    “师傅稍安勿躁,且去敦伦去吧。外面来了几个蟊贼,俺老孙自己就能够料理了!”悟空连气都不带喘的应道。

    哎呦,还真有人造反?张顺嘿嘿一笑,连忙喊高桂英给自己穿上铠甲。

    曾雨柔闻言也连忙爬起来,抱了铠甲内衬,上来帮忙。

    张顺穿戴整齐,顿时威风凛凛,便要推门而出。

    不意曾雨柔伸手拽住他道:“妾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舜王身为万军之将,一方之主,若是稍有差池,殿下纵自轻,其奈臣下、妾身何?”

    “昔日王府山,舜王为了妾身,亦甘居其险,妾不忍言之。今日事关义军上下安危,不得不犯言直谏!”

    张顺闻言不由哭笑不得,不过思及昔日被陕西总兵官一刀砍下马之事,他不由摸了摸喉咙上的伤疤道:“雨柔言之有理,且待桂英披挂整齐,护卫左右,我再出门查看。”

    “放心,我只是偷偷看看情况如何,不会再以身犯险!”想了想,张顺又补充道。

    当张顺和曾雨柔协助高桂英穿上她那件破旧的棉甲的时候,他又想起一事儿来,不由高声喊道:“王锦衣何在?外面都打成一锅粥了,怎么还在贪睡?”

    张顺喊了几声,王锦衣没有动静,倒是别有士卒应道:“回禀舜王,今日孙护军轮值,王护军去福山王府吃酒去了!”

    “这厮往日勤恳谨慎,今日怎么有空吃酒去了?”张顺心中奇怪,不由下意识嘀咕道。

    “舜王,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中必有蹊跷!”曾雨柔闻言连忙提醒道,“此地又名宛城,乃昔日曹公辱及张绣嫂嫂邹氏之故地也。”

    “如今情形,与当日典韦身死之日何其相像哉?”

    张顺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我非曹操,汝亦非邹氏也。我身高八尺,曹操形容矮小;我义军领袖,曹操白脸奸臣;我年轻力壮,曹操老迈疲软,焉能与我相提并论?”

    张顺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崇王妃黄氏和郡主朱氏已经穿好衣服,有几分胆战心惊的走了出来。

    那黄氏和曾氏二人听了张顺的话,不由撇了撇嘴,暗道:人常言曹操好人妻,汝又与那曹贼何异?

    张顺当然听不到两人心声,见高桂英已经穿戴整齐,便让曾雨柔、黄氏和朱氏三女藏在房中,自个偷偷的打开院子门伸头往外一看。

    只见悟空正领着百余亲卫,和作乱之辈厮杀。

    好个悟空,力大无穷,武艺高强,手段凶残。

    他挥舞着三十六斤盘龙金箍棒,所向披靡,勇不可挡,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只杀的前来袭击之人哭爹喊娘,惨叫连连!

第五十六章 酒后

    城中意图作乱诸人,只道张顺麾下王锦衣武艺高强,锐不可当,万万没料到张顺身边还有一个更加凶残的悟空。

    吃一堑,长一智。

    张顺之前吃过技不如人的亏,早命王锦衣和悟空轮流值班,以免为小人所趁。

    这一日合该福山王等人倒霉,刚巧遇到王锦衣和悟空轮班。

    正是因为王锦衣今日休息,他才放下心来,前往王府中去吃酒。要不然,仅凭福山王、安阳王等人花言巧语,还说不动此人。

    悟空和王锦衣不同。王锦衣的杀人技巧比较文雅,讲究“杀人不过四两力”,多半是一枪封喉。

    而悟空则是天生神力、力大无穷,喜欢以力压人,以拙破巧。

    只见他三十六今晚上铁棒挥舞起来,呼呼作声。

    碰着就是个死,擦着就是个伤。

    他又喜欢以棒击头,顿时脑花、血花和骨花飞溅的到处都是。

    张顺皱了皱眉头,见周围已经被悟空清理干净,不由喊道:“悟空,别动不动就打头,弄的黏糊糊的到处都是!”

    悟空三棒两棒将敌人暂时击退,不由翻了个白眼骂道:“师傅莫要这等脓包行吗?不过些许豆腐脑,怕得了什么?”

    张顺被气的不行,骂道:“你这憨货,欠打了不是?那脑袋我留着有用,不要胡闹!”

    这时候官兵见事不可为,转身便逃。

    悟空见其中有一人身着锦衣,正在打呼小叫,呵斥士卒,料到定是领头之人,不由杀将过去。

    那厮哪里见过这等架势,面前一片血腥,早已经呕吐不已。

    奈何他深知自己若是这一退,身家性命必定不保,只好死命硬挺着。

    悟空一看这厮居然不跑,不由跳将过去,三下五除二,打死打残了他左右护卫。

    悟空正要轮起棒子,一棒结果了这厮。

    张顺远远的看了,连忙阻止道:“悟空,手下留人!”

    悟空听到了张顺的呼声,便由打头改打小腿。

    只听见咔嚓一声,那厮的小腿呈四十五度角扭曲了过来。

    “啊啊啊~”一声令人惨不忍睹的惨叫声传来,张顺闻之亦为之不忍。

    好在左右护卫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击退了敌人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反倒返回来护在张顺左右。

    不多时,悟空便一手提溜着他那根黏糊糊的铁棒,一手提溜着刚才被他打断腿之人。

    说实话,若非今日悟空在此,义军少不得要废一番波折。

    于是,张顺便亲自把悟空等几个护卫迎入屋中。

    曾雨柔与黄氏、朱氏正在屋里瑟瑟发抖,突然见房门大开,张顺一马当先的走进来,不由大喜。

    随即三人见有些士卒也跟了进来,连忙避入内室,然后把耳朵贴在内室的墙上偷听起来。

    张顺让诸人落座了,这才借着灯光一看,只见那厮早已经牙关紧闭,昏死过去了。

    “悟空,让他清醒清醒!”张顺不由笑道,“难为他睡得香!”

    “好嘞,师傅!”悟空抓住他那断腿拨楞了两下,顿时“啊”的一声惨叫响起,把诸人吓了一大跳。

    那人一睁眼看到张顺,先是一愣,随即不由痛哭流涕道:“舜王明鉴,我不过是听得动静,过来看看热闹,不意卷入其中!”

    “你是那个阳什么王?”张顺看他有几分眼熟,便张口问道。

    “对对对,我是安阳王朱器埈!”那人不由欣喜道,“那唐王妃曾氏还是我侄儿媳妇儿,论起来咱俩还有点拐弯亲戚关系!”

    “这倒是!”张顺点了头道,“若是依此论起来,也说得过去。”

    “不过,我听说唐王的父亲朱器墭亦为汝等所毒杀,那么算起来,好像咱俩仇恨还大于亲戚,不知我这算法可对乎?”

    那安阳王朱器埈本来听到张顺认了“亲”,心中一喜,正要攀点关系,不意张顺突然提出了陈年往事,顿时如堕冰窟。

    一定是曾氏那贱婢在舜王耳边吹枕边风!

    想到此处,为了活命,他不由慌不择言道:“舜王殿下,那唐王妃曾氏虽美,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其不过是个学政的女儿,又非处子,配不上殿下高贵的身份!”

    “我听闻新城王女儿乃是御封县主,又年轻漂亮,正值婚嫁年龄,若是舜王有意,我愿做一个月老,为您促成此事!”

    安阳王朱器埈话音刚落,顿时听闻内室响起了三声唾弃声。

    原来那正在偷听的曾氏、黄氏和朱氏三人鄙薄其为人,不由发出声来。

    张顺闻言不由笑道:“依你这厮看来,难道我是那见色忘义的人吗?”

    其前后左右闻之,皆不由点了点头:嗯,没错,您就是这样的人!

    张顺哪里知晓自己在众人中的形象如此恶劣,无以复加?

    好在张顺也不在纠结些许细枝末节。他便连忙问道:“我麾下将领王锦衣何在?被你们骗往何处去了?”

    说到此处,张顺还真有几分担心王锦衣落到“古之恶来”典韦的下场。

    “额……”安阳王朱器埈闻言纠结了一下,这才低声应道,“福山王听闻王将军的威名,请他去府中喝酒去了。”

    “宴无好宴,怕不是鸿门宴!”张顺皱了皱眉头,便要下令悟空率领麾下亲卫前去营救。

    结果刚巧义兄萧擒虎听闻到动静,率领二百士卒前来支援。

    张顺便下令道:“辛苦义兄一趟,万勿将那王锦衣救出来,不然我让这城中朱氏宗室为之陪葬!”

    萧擒虎闻言深感事情重大,便连忙跨两把雪花镔铁刀,背上虎筋弓,连忙去了。

    众人衣甲挟矢,疾行了三四百步,终于赶到了福山王府。

    那府门口正有五六个护卫护在门口,萧擒虎借着王府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道的微弱灯光,一箭射死了领头之人,其余诸人顿时一哄而上,将那些护卫砍翻在地,然后一拥而上,冲入府中。

    结果众人一进门,顿时面面相觑。

    萧擒虎正要喊打喊杀,见众人反应,不由心中有些奇怪。

    他连忙抽出双刀来,戒备着走进去一看,登时哭笑不得。

    原来王锦衣这厮好酒又好酒量,他料定这些人宴请自己,定然不怀好意。

    他便藏了个心眼,故意换大碗灌他们酒喝。

    只是在座诸位万万没想到,这一十九年陈酿“女儿红”,后劲颇大,居然把在场诸位一并放倒在地上!

第五十七章 礼物

    官兵在城外伐木造器三五日,不过才砍下来一些木料,造出来一些简单的木梯、冲车、木驴而已。

    唐王朱聿键就急不可耐,多番催促湖广巡抚唐晖攻城。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唐晖又不是傻子,眼见贼人欲坚守南阳城,他岂能轻掷士卒性命?

    南阳知府其实也心急如焚,奈何也知道此事非自己所能决断,只好左右劝说,以免起了内讧。

    这一日一大早,唐王朱聿键睡不着,又去中军大帐,督促湖广巡抚唐晖出兵。

    唐晖无奈应道:“唐王稍安勿躁,但等攻城器械齐全,定让贼人插翅难逃!”

    湖广巡抚唐晖整劝说着唐王朱聿键,不意突然有人掀开了帐帘。

    他抬头一看,只见南阳知府领着一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何事?”湖广巡抚唐晖不由问道。

    不待南阳知府应答,不意唐王朱聿键失声问道:“伍长吏,你如何在这里?”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原唐王府的长吏。

    由于唐王朱聿键不太安分,与许多朝臣关系紧张,导致“伍长吏”颇受指责,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颇有龃龉。

    好在两人都是场面人,当着众人的面到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来。

    双方客套一番“伍长吏”这才应道:“此次伍某虎口余生,实乃被城中贼子委以他事!”

    “首先,这是送给军门的礼物!”

    “伍长吏”一边说着,一边把随身携带的一个木匣递了过去。

    “此乃何物?”湖广巡抚唐晖一边疑惑的问道,一边顺手打开了木匣。

    “我实不……”“伍长吏”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惊叫,随即木匣“噗通”一下跌落地上,一个圆滚滚的物件滚落出来,原来是湖广巡抚唐晖失手摔了那木匣。

    “伍长吏”低头一看,顿时也吓了一大跳。

    那物件一半黑一半红,一半带毛一半光,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你!”唐晖不由恼羞成怒,伸手指着“伍长吏”。

    “不关我的事啊,巡抚大人!”“伍长吏”吓得连忙磕头求饶道,“那贼子将我们关在府中,不许出去。”

    “我在府中,什么都不知晓。只是恰好被贼子挑中,给两位送点‘礼物’,才得以脱身而出!”

    湖广巡抚唐晖还待要说,唐王朱聿键不由阻拦了一下,说道:“军门稍待,我且看看这是何人遭此毒手!”

    言毕,朱聿键蹲了下去,强忍着恶心,拨开那头颅上的血污和头发,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时候湖广巡抚唐晖不由奇怪道问道:“唐王可识得这是何人?”

    “识得,当然识得!”朱聿键不由哈哈大笑道,“他化成灰本王也识得!”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孤王的亲叔叔,安阳王朱器埈是也!”

    湖广巡抚唐晖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来。

    他不由惊疑不定起来,唐王朱聿键和祖父、叔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也略有耳闻。

    此生对唐王朱聿键来说,倒是好事儿,省得脏了自己的手,平白无故的被贼人替他报仇雪恨。

    只是对自己来说,这却是晴天霹雳!

    原本南阳唐藩失陷,自己还可以推说,这是河南巡抚辖区,和自己无关。

    可是如今“顺贼”悍然在官兵围城的时候贼人,屠戮宗室,那自己岂能有好?

    他不由颤抖着双手,追问道:“殿下可看清楚了,这可开不得玩笑?”

    “确实是安阳王殿下!”“伍长吏”身为唐府长吏,对安阳王也颇为熟悉,击碎了湖广巡抚唐晖的最后一点幻想。

    唐晖如同被抽取骨头一般,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唐王朱聿键倒是心情愉悦,还有闲继续问道:“刚才你说还有一件?你打开看看,不知是何物?”

    湖广巡抚唐晖这才反应过来了,不管到底是什么东西,自己也要看个真切。

    他也不由重复道:“你给我打开看看!”

    “伍长吏”拒绝不得,不由小心翼翼把另外包裹轻轻的解开,伸头一看,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湖广巡抚唐晖和唐王朱聿键伸头一看,却是一件丝织物。

    “伍长吏”伸手抓住正要打开一看,不意唐王朱聿键一把夺了过去,死死的攥在手中。

    “这是什么?”“伍长吏”没有看清楚,不由奇怪的问道。

    “滚!”只见那唐王朱聿键脑门上条条青筋暴起,一副面目狰狞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伍长吏”有些莫名其妙。

    “好了,好了,别问了!”湖广巡抚唐晖看的清楚,不由对唐王朱聿键投以同情的目光。

    那好像是一件女子的亵衣。贼人占据南阳府多日,而唐王妃陷入城中多日杳无音信,其下场可知矣。

    半晌儿,唐王朱聿键心态好像平复了些许,瞪着双目,压抑着怒火对湖广巡抚唐晖下令道:“今日攻城!”

    湖广巡抚唐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道:“唐王言之有理,不将此贼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且不说城外如何怒火攻心,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且说张顺目送唐府长吏离开南阳城以后,曾雨柔有几分担心的问道:“舜王殿下,应该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张顺自信满满的应道。

    “可是……可是,那安阳王朱器埈乃是唐王仇人,杀之何异?”曾雨柔奇怪的问道。

    “唐王非主事之人,主事者乃湖广巡抚唐晖也。郡王身死,唐晖就在城外,岂能坐视不理?”张顺笑道。

    “那你送女人衣服什么意思?”曾雨柔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有几分疑惑问道。

    往日温顺沉静的女人,如今看起来倒有几分反差萌。

    “看过《三国志演义》吗?昔日汉相诸葛亮出师北伐,为司马懿所据。”

    “汉军数次挑战,而司马坚守不动。诸葛亮遂送女装与司马懿,以激怒此獠也!”

    “啊?那后来不是司马懿当场穿上女装,反倒把诸葛气的不行吗?”曾雨柔更疑惑了。

    “这就是我让你取来布匹,制作亵衣的缘故啊!”张顺感慨道,“世上女装大佬虽多,盖穿亵衣而抛头露面者寥寥无几矣!”

第五十八章 守城战

    孙子兵法曰: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战,虽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张顺派唐府的长吏送给湖广巡抚唐晖安阳王的人头和女人的衣服以后,唐晖果然不胜其怒,当晚就派遣大军攻城。

    结果却被义军借助城池,轻轻松松的击退了。

    官兵这时间赶的不早不晚,进攻又非常仓促,几乎和送人头无疑。

    张顺万万没想到湖广巡抚唐晖还能这么蠢,心里奇怪,不由嘀咕道:“这唐晖也不是不知兵之辈,这回怎生如此无脑搏命?”

    他哪里想得到,原来是他送过去的亵衣起来相当大的作用。

    原来这亵衣由张顺拜托曾雨柔制成,她就习惯性的依照自己的喜好和衣样进行缝制,结果可想而知。

    那唐王朱聿键也未必记得王妃曾雨柔亵衣具体如何模样,但是大致颜色、样式他还是知道的。

    于是,阴差阳错之下,唐王朱聿键简直要气疯了,再加上湖广巡抚唐晖见义军“屠戮宗室”,自然是二人一拍即合,即可发兵攻城。

    官兵攻城器械并未准备完毕,手里多少简单用具,和“蚁附”攻城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南阳城周六里二十七步,高厚皆二丈二尺,壕深亦二丈二尺,设有城门与角楼各四座,乃是河南八府之中最小的城池。那萧擒虎麾下虽然只有三千兵马,却足以守御此城。

    原本任继荣麾下的五百精锐,因为被人弃在城外之事,对他颇有怨言,不愿意再回到他麾下。

    张顺便把这些兵暂且寄放到萧擒虎麾下,让任继荣统辖南阳城的两千降兵。

    老胡完成了“砍一个郡王”的任务,出了口恶气,也不得不投靠了义军。

    张顺便命他招募一些城里的丁壮,作巡逻之用,这样也节省战兵的精力,使士卒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更兼张顺可以站在唐王府里的王府山上,对城外形势一览无余。他可以根据观察到的官兵动向,提前做好准备。

    甚至有时候,看到官兵集结的兵力不足,还能派遣任光荣的“孩儿兵”打一个突击。

    如此种种,让湖广巡抚唐晖恨的牙痒。若不是顾及身份,他都想揪着唐王朱聿键的衣领,质问他:“贵府历任唐王是不是脑子有恙,建这么一座‘一览众山小’的假山,这仗还怎么打?”

    攻了几次城,吃了几场亏,湖广巡抚唐晖脑子倒清醒了一些。

    “不行,不能这样打!”唐晖皱了皱眉头,若是这样下去,时间一久,不知道城中又会有什么变故。

    “那该怎么办?”唐王气色不好,这几日连做噩梦,早已心急如焚。

    “我欲调精锐前来助战!”湖广巡抚唐晖一咬牙,下狠心道,“总兵尤世威和副总兵张外嘉手中有五千山海关关门铁骑,正合用来制敌。”

    这尤世威正是“尤氏三雄”之一,乃是张顺在辽州城外所破总兵官尤世禄的兄长。

    此人尤氏将门出身,原本是昌平总兵官,后来迁任山海关总兵。

    去年后金征讨逃往土默特的林丹汗,回师的时候围困宣府。他与宁远总兵吴襄受命驰援,却因拥兵不进,以至于被褫职论戍。

    还未来得及成行,就因为张顺横行豫西,势大难制。朝廷便让他携副总兵张外嘉率领山海关关门铁骑五千骑,前来讨贼。

    那湖广巡抚唐晖因为担心陕西和豫西的贼寇流窜到南阳、湖广,便命他驻守雒南兰草川、卢氏朱阳关等地。

    如今南阳城急切难下,湖广巡抚唐晖也顾不了许多,只好下令调他前来。

    其实这便是湖广巡抚唐晖用兵不善了。那尤世威和张外嘉手中有铁骑五千,实力更胜傅宗龙祖宽麾下辽东铁骑。

    若是唐晖能够将其调到叶县进行会战,纵马驰骋,来往疾突,无人能挡,义军便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地位。

    结果这厮把五千精骑放到崇山峻岭之中进行防御,实在是大材小用、骥服盐车。

    正当湖广巡抚唐晖调兵遣将的时候,那张顺正立于王府山之上。

    他对众人指指点点道:“你们且看,有此观测点,城外官兵动向秋毫毕现矣!”

    那湖广巡抚唐晖倒和张顺英雄所见略同,正好立营于当日义军攻城时立营旧址上。

    一来,还有部分残留,省却了官兵些许扎营的功夫;二来,事有不谐,亦可退往北面的山中,以图再战。

    而正对官兵营地的乃是南阳北门,唤作博望门。就是《三国志演义》中,诸葛亮火烧博望坡那个博望。

    当然,实际上历史中火烧博望坡的主人公乃是皇叔刘玄德。张顺经曾雨柔讲解,才知晓此事。

    官兵的新一轮进攻开始了,一队队的官兵抬着长长的梯子,搭在南阳的护城河上,当作简易木桥进行渡河。

    早有义军守军射下箭支,湖广兵披甲较少,顿时纷纷中箭。

    失去防护的人体非常脆弱,哪怕是拉力较小的弓箭,也能钉穿士卒的身体。

    受到贯穿伤的士卒,一下子就失去了战斗力,甚至有的直接跌入护城河,扑通了两下以后,只剩点淡淡的血花漂在河面上。

    等到官兵渡过护城河以后,迎接而来的是乒乒乓乓的擂石、滚木。

    南阳多山亦多石,是以城中较容易备下擂石。

    原本南阳城中就有一些官兵备下的石块,义军接手以后,又从城外运入不少。

    “财大气粗”之下,一时间像不要钱一般掷下城墙。这些东西是碰着死,磕着伤,几乎毫无防护的官兵,顿时一阵哀嚎。

    也不知过了多时,填了多少人命,终于有官兵爬上了城楼,迎接他们的是密密麻麻的长枪攒刺。

    有的人被刺成了刺猬,有的人被刺成了肉串。尸体一具一具的抛了下去,又不知砸死砸伤了多少官兵。

    如同血肉磨坊一般,湖广巡抚唐晖的攻城既血腥又无趣。

    城上的义军几乎杀的手软,突然博望门城门大开,一支列着锐阵的抢阵杀将出来。

    先是箭雨飞来,然后是长枪攒刺,顿时官兵大溃。

    奈何因为护城河阻拦,官兵逃无可逃,大多数人不是跌入水中,就是被当场刺死,只有极少数踏着搭在护城河上的梯子,得以逃出生天。

    城中的百姓听鸣金声再度响起,很有军事素养的判断道:官兵又败了!

第五十九章 援军

    血腥的攻城战还在继续,南阳城外的护城河也几乎被填平。

    其中充填物有些官兵投进去的是泥土,有些是城上掷下来的擂石,更多的则是几乎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尸体。

    城门附近的城墙几乎满满覆盖了一层黑紫色的血渍,都是攻城者残留下来的印记。

    原本没见过血的曾氏、黄氏和朱氏,刚开始看到这种情形,还颇为不适,结果到现在也习以为常了。

    甚至黄氏还私下里对朱氏说道:“我过去听老人说杀人如杀鸡,如今看来果然不可信,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鸡来杀?”

    曾雨柔听了,不由皱了皱眉头向张顺问道:“不知这战争要持续到何时?这般杀法,实在是……”

    “慈不掌兵!”张顺闻言也不由叹了口气道,“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我们落到他们手中,恐怕比他们还有惨上百倍!”

    “好在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作为敌人都快顶不住了,想必官兵崩溃亦在最近几日!”

    官兵的实际情况,比张顺想象的还要严重。

    唐王朱聿键看着营地中哀嚎不断的士卒,他走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动弹一下,向他行礼之人。

    这些人上下尊卑全无,冷漠的看着自己头顶的上司。

    朱聿键莫名其妙想起了一句话: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仇雠!

    他打了个寒战,裹了裹身上的裘皮大衣,连忙躲进了湖广巡抚唐晖的中军大帐。

    朱聿键见那唐晖正和南阳知府老神在在的下着棋,不由抱怨道:“军门,你也忒心大了。”

    “这时候还有闲心下棋?有空你去帐外看一眼,说不定什么今晚就会发生啸营之事!”

    “唐王慎言!”朱聿键话音刚落,那湖广巡抚唐晖连忙拉着他把他拉到跟前,低声应道:“我如何不知?故作镇定以安士卒之心罢了!”

    “‘顺贼’果然善战,官兵数次进攻,无功而返。如今士气低落,正是贼人伺机反击之时,吾等之久矣!”

    “这是为何?”朱聿键不安的扭了扭坐在椅子上身体,如何坐在火山口一般。

    “引蛇出洞!”湖广巡抚唐晖闻言不由笑道,“贼人若龟缩城中,虽千军万马,而不能撼之!”

    “若是贼人出城浪战,两支铁骑自左右而出,夹击贼军,那事情将会如何?”

    “你是说山海关关门铁骑?”唐王朱聿键恍然大悟道。

    “没错!”湖广巡抚唐晖冷笑道,“下官刚刚接到消息,尤世威、张外嘉二将已经亲率五千铁骑到达镇平,随时可以出击杀敌!”

    “我倒要看看城中的乱臣贼子能忍到什么时候!一旦官兵兵败如山倒,他会不会出城追击!”

    “妙,妙,妙!”唐王朱聿键不由拍案叫绝道,“到时候还请军门给本王一个面子,让我亲手了结了此獠!”

    “哎,其他事我皆依你,唯独此事不成!”湖广巡抚唐晖冷笑道,“我要把这厮押解到京师,千刀万剐,方才能震慑这些刁民恶徒!”

    唐王朱聿键闻言纠结了半晌,这才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便依军门之策行事,定让此贼不得好死!”

    三人商议一定,第二天一早,湖广巡抚唐晖继续喊来麾下将领尤翟文和许成名,下令道:“今日一起照旧!”

    那尤翟文和许成名闻言大惊,连忙劝说道:“军门,士卒连日不歇,疲惫不堪,如何再驱赶着送命?”

    “大胆!”湖广巡抚唐晖闻言不由拍案而起,怒道,“你们是在质疑本官吗?”

    “拒不执行军令者格杀勿论,有胆敢鼓噪闹事者,罪及家中妻儿老小!我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尤翟文和许成名官小力弱,人微言轻,见事不可为,不由摇了摇头去了。

    湖广巡抚唐晖见二人走出了营帐,这才向左右下令道:“命令标营戒备,谨防其他官兵生出乱子!”

    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湖广巡抚唐晖这招死中求活,看似简单,一个不小心就好比变成主动求死,十死无生,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为妙!

    不多时,隆隆的鼓声再度响了起来。

    大多数士卒躺站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左右军官看了,不由拿起马鞭,挨了抽了过去。

    他们一边抽,一边骂道:“起来,都给老子起来!你们这些遭瘟的短命鬼,还想偷懒不成?”

    都是战场上见过血的士卒,闻言不由眼睛一瞪,就要反抗。

    其他连忙拉住,私下里劝慰道:“和死人置什么气?不出两日,这营中必乱!”

    且不说诸人各怀鬼胎,张顺在王府山上看了半晌,不由笑道:“官兵上下相疑,此败兵也!”

    “为何如此说?”众人不由奇怪的问道。

    “你们看士卒和军官之间已经拉开了一定距离,双方又多有争吵,想必军令已经难以执行矣。只需义军出城一击,官兵必溃败矣!”张顺笑眯眯的应道。

    “臣请率兵出城,定破此獠!”萧擒虎闻言,不由主动请缨道。

    说实话,张顺顿时有些心动。可是他转念一想,不由笑道:“暂且不急,稍等些时日,我等不费一刀一兵,管教他不战自败!”

    “装神弄鬼!”高桂英闻言不由烦了根本白眼,知道张顺好故弄玄虚的老毛病又犯了。

    双方象征性的战至晌午,官兵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而义军亦没有主动出城追击。

    张顺习惯一日三餐,便让曾雨柔操刀做了几样小菜,热了壶小酒,和诸人在王府山的凉亭里便吃酒,便查看官兵情形。

    不多时,张顺余光扫过城东面,只见远处影影绰绰,似乎有大队人马赶来。

    张顺不由一愣,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来用手搭了凉棚一看,似乎还有各色旗号夹杂其间。

    张顺心里不由一个咯噔,如今自己深入敌境,四面皆敌也。

    又有大队人马赶来,莫非是官兵的援军不成?

    他心中顿时有几分懊恼,要是刚才自己伺机下令,让士卒发起突袭,说不定早已经击破当面湖广巡抚唐晖的队伍,然再应对此处人马便轻松了许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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