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新任巡抚傅宗龙
当天晚上义军在宝丰过了夜,而李信终于连夜赶路,赶到了宝丰县城内。
张顺打着哈欠起了床,倒也没有怪罪与他,只是说道:“外出征伐,倒也情有可原,原本也不须见我。只是义军不过攻打一个县城罢了,为何耽搁了这许多日子?”
李信闻言不由连忙应道:“非是岩有异心,故意拖延。实乃郏县城大人多,急切之间不能下。又有左良玉之徒率精兵屯于禹州,觑视左右,义军不敢尽全力攻城之故也!”
“什么?”张顺闻言大吃一惊,“左良玉何以至此也?”
左良玉虽然被张顺收拾了几次,还给他起了一个“右顽石”的侮辱性外号。
但是,张顺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终究有几分本事。即便是张顺,若是一个不小心,也可能被他咬上一口。
不过,自从义军进入到河南境内以后,双方就没有再交过手,张顺早已经忘了此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这厮又突然冒了出来。
牛金星反应很快,不由叫道:“将军,此事非同寻常!”
“虽然那五省总督洪成畴新败,奈何伤亡多是秦兵。其余客兵、豫兵实力犹在,只是群龙无首罢了。”
“而今左良玉突然出现,要么是朝廷援军赶到,要么是新任河南巡抚赶到,重新整顿了兵马。”
“虽然彼辈不足为虑,却也不得不防他们耽搁了将军的大事!”
其实张顺也有类似担忧,如果新任河南巡抚果然已经到任,整顿兵马,“收复失地”。
那么自己要么就面临着放弃原定夺取南阳的计划,回防河南府;要么就会被从开封府出发的官兵袭击,面临前后夹击的窘境。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询问道:“不知牛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牛金星显然也没预料到有如此变故,顿时也吃了一惊。
好在他也迅速冷静了下来,思量了片刻应道:“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我既不知义军状况如何,又不知官兵如何,不敢擅自献策,以免误了将军的大事!”
张顺一听,这话倒也是实事求是。他连忙让李信将义军东面的布置和牛金星说了,让他出出主意。
牛金星思索了许久,这才缓缓道:“按理说,新任巡抚不当如此迅速赶到,其中别有变故,也未为可知。”
“将军若是胆大一些,可以留守部分兵力在郏县和叶县,互为犄角,防止官兵断义军后路。其余人马继续南征,迅速拿下南阳府,再调转兵力,北上征讨郑汴之地。”
“不妥,不妥,此计太过冒险,稍有不甚便是万劫不复的局面。”张顺闻言摇了摇头道。
“或者,将军何不挥师北上,先下手为强,夺了襄城,觑视许州、禹州。若是官兵退却,我等继续南征便是。若是官兵与我家僵持,可使义军出汜水、登封,扰乱豫东,由不得新任河南巡抚与我相持。”
“这……”张顺迟疑了一下,不到万不得已,他暂时还没有改变原本战略计划的打算。
牛金星见张顺面带迟疑之色,知道他犹不满意自己的计策,便继续献计道:“若是稳妥起见,将军何不趁夜夺取叶县,再视其虚实而动?”
“若是新任河南巡抚未到,此事纯属意外,义军继续按计划行事便是;若是官兵之中果然有了变故,将军亦可迅速调动登封、郏县的兵马前来,再与官兵周旋不迟!”
“好,就以此办理!”张顺最终决断道。
心中却不由对牛金星有了新的看法,没想到此人确实是个深通兵法之人,自己倒是捡到宝了。
随即张顺命令张三百率众驻守宝丰县城,而自己却带着剩余人马前去夺取了叶县城。
而此时贺锦刚刚带领骑兵,夺取了昆阳关。而叶县地界除了昆阳关有一二百弓手以外,城内守军不过是知县仓促征发的几百丁壮罢了,哪里抵挡的住义军的进攻?
等到蒋禾率众爬上城头,这些人便一哄而散了,义军便轻取了叶县县城。
直到此时,夜色刚刚才过半。张顺这才强忍着困意,安排了守城警戒之事,然后才心情焦虑的躺了下来。
刚开始,他还翻来覆去睡不着,搞得高桂英都抱怨不已。
好容易才刚阖上眼,王锦衣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大总统,有紧急军情!”
张顺脑袋都要炸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冷冷的回了一个字:“说!”
王锦衣听他有些起床气,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得老老实实汇报道:“贺锦派人来报,昆阳关外出现官兵夜不收身影,很可能有九边精锐到此!”
“知道了!你先去请牛先生,我穿上衣服就起来。”事已至此,好像事情已经开始向不好的方向发展,自己得小心应对才是。
也难怪张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莫说张顺,就是朝野上下也没找到那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居然到的如此之快。
原来这傅宗龙本担任那蓟辽督师之职,因为犯了错误,被革职削籍。
按照原本历史线,他还需要等到崇祯十年,左柱国朱夔元死后。由于四川形势不妙,崇祯皇帝才想起此人,命他去四川任职,傅宗龙才得以重新出山。
只是这一世,由于张顺改变了历史,先后擒获了郧阳巡抚卢象升和五省总督洪成畴两位督抚,朝廷一时间无人可用,不得不重新起用被革职的傅宗龙。
而这傅宗龙刚好于崇祯七年十一月壬申刚刚被削籍,之后又观望了一段时间,眼见复出无望,才不得不带领麾下募自云南的标营,准备返回老家昆明。
结果谁曾想到他刚刚率领队伍走到卫辉府附近,朝廷重新启用的圣旨便传达了过去。
傅宗龙喜出望外之余,发觉自己刚好距离开封府不远,便立马率军入城,直接走马上任了。
这傅宗龙到任以后,还未来得及庆贺一番,却发现义军已经先后占据了汜水县和登封县,随时有东出之虞。
他连忙开始整顿兵马,准备发起对义军的进攻。
第一十六章 双方交锋
等到牛金星哈气连连的赶来以后,张顺与他稍作商议,便定下了“昆阳关全力防守,叶县轮番警戒,派遣斥候探其虚实”的策略。
这时代难以组织夜战,中间变故太多,仍然不是交战双方的第一选择。
当夜,官兵试探着进攻了昆阳关一阵以后,也退去不提。
到了第二天早上,斥候逐渐返回,这才探得禹州、襄城各有官兵,具体人数未知。
毕竟不是玩游戏,可以开全图挂。又不是资讯发达的现代社会,仓促之间斥候能够探得这些许军情已属不易。
张顺皱了皱眉头,向牛金星问道:“如今敌情不明,为之奈何?”
牛金星闻言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知己而不知彼,胜负当在五五之间,理当如何抉择?
半晌,牛金星不由应道:“为今之计,唯有命汜水曹变蛟部主动出击郑州,观官兵如何应对为好!”
“好!”张顺闻言不由拊掌而笑,果然这牛金星真有几分本事。
张顺作为一个后世来人,更习惯根据精确的地图、地势考虑战略问题。
而以文字描述为主的明代人,能和他得出同样的结论实属难得了。
原来这叶县地处伏牛山脉西端和嵩山山脉开口附近。
由此地往北正好是襄城、禹州、许州、新郑、郑州等地。
而禹州正好处在嵩山山脉的一处谷口,对着李际遇所在的登封县;
而郑州和嵩山山脉北端缺口的汜水县中间只隔着荥阳。
没错,就是《三国演义》中曹操兵败荥阳那个荥阳。
而汜水县就是那个三英战吕布的虎牢关所在。更是李世民大破河北窦建德,一战而擒二王所在。
此地既是洛阳的门户,当然也是郑汴的门户。官兵若据此地,则洛阳门户大开;而义军若据此地,则郑汴寝食难安。
当初因为河南巡抚玄默意外战死,导致河南群龙无首,义军遂在五省总督洪成畴兵败之后,轻易占据了此地。
由于此地过于险要,当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赶到的时候,要想再拿下此地,恐怕要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代价,才会有机会。
其实张顺不是没考虑过,这一次会不会是新任河南巡抚声东击西之计。
他故意虚晃一枪,表面上要和自己交战,实则要骗出驻守汜水的蛟龙营,以便夺取汜水。
想到此处,张顺又补充道:“命赵鲤子率领麾下新营支援汜水,万务确保汜水关万无一失!”
“着王绍禹、刘成两营人马加强戒备,做好洛阳城防守工作。一旦有警,实时支援其他义军。”
“李信,你迅速返回郏县,稳住郏县形势。我倒要看看,郏县即将陷落,那左良玉和他背后的新任河南巡抚还坐的住不?”
“将军果然用兵如神呐!”牛金星见张顺布置的条理分明,滴水不漏,也不由佩服的紧。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牛金星本就是知兵之人,如何不知张顺这番布置的厉害?
张顺这般布置,等于义军依托嵩山山脉从南到北布下了一个“一字长蛇阵”。
汜水县曹变蛟为蛇尾,登封李际遇为蛇身,张顺及李信所率主力为蛇头。
这真是《孙子兵法》中所说的“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
这便是张顺应对新任河南巡抚的计策。以攻为守,使得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看你新任河南巡抚如何应对?
随即义军便暂且停留在叶县,张顺派遣信使快马加鞭分别向洛阳、汜水传达张顺的命令。
张顺在等,而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也在等。
不要因为历史上这厮莫名其妙的惨败了,给李自成送了人头,就认为他是个菜鸡。
实际上从这个时间点来看,傅宗龙的用兵资历甚至还要高五省总督洪成畴一筹。
他不但深度参与了平定“奢安之乱”,还被大学生孙承宗推荐,担任过一段时间的蓟辽总督,军事能力没的说。
只是历史上崇祯皇帝更偏向于洪成畴,给他充分的历练机会;而他讨厌傅宗龙,对他是时用时弃,没有让他形成稳固的班底。
这傅宗龙到达开封府以后,第一反应便是了解当前情形。
果然事情不容乐观,不但河南府尽失,登封和汜水还被“贼人”占据了,整个豫中、豫东平原都面临着贼人的威胁。
而开封府城里的周藩更是恐慌不安,周王听说自己来了,多次屈尊求见,表示要散尽家产,资助官兵剿灭义军。
也难怪周王如此上心。现在到处传言洛阳府福王,如今不但被“顺贼”圈到猪圈里当猪养,还收刮干净了福王府的一切家产,充作军饷。
周王作为老牌大藩,岂肯坐以待毙?是以有了资助官兵剿匪之事。
正好如今河南地界有昌平总兵官左良玉的一营人马,开封府里犹有玄默的标营和抽调开封府宣武卫和衙役精兵的一营人马。
而朝廷派来支援的辽东铁骑祖宽一营,山西副总兵虎大威一营,亦在路上,不日即将到达。
河南巡抚傅宗龙盘算了一番,总共约摸有六营一万八千人,差不多可以准备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了。
而刚好这时张顺一路鼓噪向南,似乎有攻取南阳之意。
河南巡抚傅宗龙敏锐的抓住战机,写信给湖广巡抚唐晖,邀他夹击义军主力。
刚开始湖广巡抚唐晖并不想管这件麻烦事儿。只是傅宗龙早预料到他有可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遂在书信中提到:
“自古以来,南阳与襄阳相敌。若是贼人占据南阳而不图襄阳,何必千里迢迢、舍近求远,而不取郑汴富饶之地哉?”
“今日我邀阁下剿贼,非独为河南,亦为湖广计耶!”
湖广巡抚唐晖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遂仅起湖广人马北上南阳,准备与义军决一死战!
如今河南巡抚傅宗龙已经部署完毕,但等湖广巡抚麾下人马的消息。
一旦湖广兵自南而来,傅宗龙自然率领豫兵与其一起前后夹击,一举破贼也!
第一十七章 危危危!
叶县距离洛阳和汜水距离差不多,洛阳稍近一些,不过山道较多,汜水稍远一些,不过平道较多。
两处距离叶县左右不过三百里路程,义军虽然并没有大明那种三百里传递铺可用,好在可以让信使一人数马,快马加鞭,两日内也能赶到目的地。
在派出信使以后,张顺也没闲着。他一边命令麾下将士加强叶县的防御,设立巡逻,备下礌石、滚木、铁锅、木材等物资;一边派遣斥候前往附近州县探查官兵动静。
在城镇密集的中原地区,斥候探查情报的手法和北方边地并不完全相同。
除了那种轻刀快马,三五成群的斥候以外,义军还设置了不少乔装打扮的斥候。他们穿着普通百姓的装束,混迹到附近州县城内,可以肆意打探官兵的东西。
古代州县城池不是很大,无所事事的闲着又较多。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很快就传的满城皆知。只是限于交通水平的落后,没有那么快传到义军耳朵里罢了。
张顺既然设置了这些“间谍”,自然也准备了完善的传递方式。一旦城内有警,义军便会有人混出城外,然后快马加鞭返回叶县汇报军情。
事情有些出乎张顺的预料,当信使离开的第二天一早,便有斥候返回来汇报道:“我等在裕州发现大队官兵,多操湖广和山西口音,携枪负矢、铁甲布衣夹杂。”
张顺皱了皱眉头,看向牛金星道:“如此说来,好像是湖广兵和宣大边军!”
“定然是湖广巡抚唐晖亲至!”牛金星闻言便断言道,“汝宁、南阳二地原本仅设汝南兵备道一员,额丁壮五千余人,丁壮四百余人,实数不过三千之数,当无湖广、山西口音,更不好轻置唐藩而不顾,全数派往裕州。”
“如今义军腹背受敌,又不知敌情。当务之急,应派遣一别将,夺取鲁山县,谨防官兵自鲁阳关北上,奇袭宝丰,断我归路!”
张顺看了看麾下将来,萧擒虎、张三百、柴时华、贺人龙和白广恩皆面露沉重之色,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义军如今腹背受敌,形势不容乐观。
张顺不由笑道:“牛先生言之有理,张三百听令,即刻率领麾下人马前往宝丰驻守,务必守得大军后路安全。贺人龙听令,即刻率领麾下精锐,奇袭鲁山县不得有误。”
“若是鲁山县已经为官兵所据,奇袭不成便改为强攻,务必拿下此城,保证义军后路的安全!”
“是!”张三百和贺人龙闻言连忙应了,便退下准备出发之事。
张顺又分别安排了剩余诸将各项注意事项,众人方才散去。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面带忧色的对牛金星说道:“如今敌情不明,我实在是寝食难安呐!”
也难怪张顺心生忧虑,本来义军夺取南阳府作为河南府屏障是既定战略。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出发,后脚就被官兵堵了个正着,莫非自己麾下有官兵奸细不成?
说实话,无论是义军的核心文臣张慎言、吕维祺原本都是朝廷重臣;武将之中曹文诏、曹变蛟、王绍禹都是朝廷重用之将,无论他们那个私下里和朝廷沟通消息,两面下注,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
张顺终究起兵时间较短,有无兄弟、乡党为之助力。除了前期投靠自己的宋献策、张三百、赵鲤子及结义兄弟、家室红娘子以外,几乎可依靠之人。
虽然他心中有所猜忌,面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不然若是君臣之间连这点脆弱的信任都不复存在,那么恐怕义军分崩离析即在顷刻之间。
为今之计,位于继续大胜,稳住阵脚,方有一线生机。
牛金星哪里知晓张顺心中的隐忧?他只知张顺连战连胜,大破朝廷重臣,声势正是如日中天之时。
他不由劝慰道:“将军勿扰,朝廷兵马虽多,月余之间又能够征调多少兵马?”
“且不说除了舜王之外,亦须分守各地义军。单凭昔日朝廷议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山东之地兵马七万,围追堵截义军。”
“仅五省总督洪承畴麾下四万为将军所破,其余湖广、河南兵马不过剩三万而已。即便有所征调,除去分守之兵,每位巡抚亦不过万余人马,怕的了什么?”
张顺听牛金星这般剖决如流的一通分析,压在张顺心头的石头稍去。
原本自己就是白手起家,手头连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依旧能够赚下如此一番事业。如今瓶瓶罐罐多了,自己反倒患得患失起来,岂不可笑?
想到此处,张顺豁然开朗,不由笑问道:“若是果然湖广、河南二巡抚合力伐我,不知当如何应对?”
牛金星闻言亦笑道:“战走二策。夫惟守策,守久必失,与义军而言,无利可图,万不可为!”
“叶县当南北交通要道,既昔日昆阳也。当年汉光武帝刘秀昆阳一战,名扬天下,方有日后登极大宝之事。唐太宗李世民虎牢关一战而擒二王,方有大唐赫赫军威。将军何不效法先贤,以致天下哉?”
好家伙,一个是大魔导师,一个是自古能军无出其右者,你倒看得起我。张顺心中苦笑了一声,连忙问道:“不知牛先生有何策以应之?”
“走之策,回宝丰、汝州,不外乎湖广、河南二巡抚合兵一处,继续伐我,于事无补;若西走偃师、西平,或走陈、颍,或走汝宁,皆是弃基业而不顾,非不得不不为之也。”
“故而将军当战,应战,可战!”
“以吾计之,湖广、河南二巡抚分则不足以制我,合则我不足以制敌。故而,必须一守一攻,先破一处,再作计较。”
“那湖广巡抚唐晖暮气沉沉,往日围剿义军,未见其能;独这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好大的威名,又能以快打慢,打将军一个措手不及,当是大敌。”
“暮气者怯,朝气者勇。怯懦之辈利于守而不利于攻;朝气之辈利于攻而不利于守。故而,我以为将军宜南守湖广怯懦之辈,北上击河南鲁莽之辈,然后,再回身夺取南阳府不迟!”
第一十八章 义军的破绽
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面无表情的坐在中军大帐之中,沉声问道:“如今贼人有何动向?”
“启禀军门,贼人但死守昆阳关不出,夜不收过不去。一旦稍有靠近,就会被贼人斥候射杀!”
“目前看来,贼人依旧是毫无动静,不知在等待些什么!”援剿总兵官祖宽连忙应道。
这厮原本是辽东祖家的家仆,因为颇有勇力,又得到祖大寿的照顾,所以先后升任宁远参将、副总兵官等职。
如今关内“流寇四起”朝廷便把他调了过来,担任援剿总兵官一职,率领三千辽东铁骑,剿灭“顺贼”。
这些派往叶县探查的夜不收多出自其麾下。
傅宗龙闻言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安。他也是知兵之人,之所以这一次敢贸然出击,就是打的“打顺贼一个措手不及”的主意。
如若不然,他趁着“顺贼”主力离开的机会,攻克汜水关,直接杀入河南府,岂不美哉?
如今义军已经依照计划入其彀中,原本傅宗龙应该欣喜万分才对。可是对手的举动一切都太完美了,反倒让他有了几分不真实之感。
“贼人”到底在做什么呢?河南巡抚傅宗龙用手指轻敲着桌面想道。对面不是傻子,不可能没发现了官兵的动向,更不应该没有任何动静才对。
麻杆打狼两头怕,义军那边张顺寝食难安,官兵这边傅宗龙也心中忐忑。
其实傅宗龙正如牛金星所料,麾下人马并不是很多。除了左良玉的昌平兵、祖宽的辽东铁骑两营人马以外,他手中只有自己的标营一部,来援山西副总兵虎大威一营,原河南巡抚玄默的标营残部一营及之前河南巡抚玄默从开封府宣武卫中征募的一营人马。
除了前面四营万二人马颇为精锐以外,玄默标营残部和宣武卫征募的人马也只能充当守城之用。
如今左良玉的昌平兵被他部署在禹州,山西副总兵官猛如虎的宣大兵被他部署在襄城。
而河南巡抚傅宗龙自己其实亲率标营和祖宽的辽东铁骑,驻守在两城背后的许州。
傅宗龙的算计是用禹州、襄城吸引义军来攻,等到双方激战疲惫之时,再派祖宽的辽东铁骑冲阵,一鼓作气,荡平“顺贼”!
如若贼人行动迟缓,那么湖广巡抚唐晖便会带领大军从南阳赶来。
义军若守,河南湖广两巡抚便合兵一处,将义军围歼在附近;义军若走,他们便趁机占据汝州,威胁义军的根基洛阳。
如今“顺贼”完美的执行了河南巡抚傅宗龙的“计划”,可是他却猛然发现自己等人一时间却无所事事了,这绝对不正常!
傅宗龙沉吟了片刻,下令道:“官兵也该动一动了,让左良玉给进攻郏县的贼人找点麻烦,如果能解郏县之围,那就更好了!”
郏县地形呈马鞍状,西北、东南两头高,处于箕山和外方山余脉之间。
中间是肥沃的汝河冲击平原,地形平坦。
而汝河正好从宝丰县和郏县之间流过,直入襄城县治南面,正好隔开了宝丰县和叶县。
傅宗龙判断于此地与“顺贼”交战,对官兵颇为有利。
由于汝河的阻隔,官兵若胜,义军除了往逃往西北汝州,无路可走。
而一旦义军丢失了郏县,官兵就可以逆流直上,直驱汝州,彻底断掉义军返回洛阳的道路。
如果义军与官人交战,那么除了围困郏县的李信一营以外,宝丰、叶县的义军需要渡过汝河支援。
官兵既可以围点打援,又可以半渡而击,再不济也不会被义军出其不意的偷袭。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官兵人手不足。一旦左良玉离开禹州,会不会遭到驻扎在登封的“玉贼”李际遇的突袭。
好在傅宗龙手中还有前任巡抚玄默的标营可用。
他早将他这残部拆开三部,作为守军使用。
如今正有两千人驻扎在禹州和郑州之间的密县。
傅宗龙便下令调去一千人前去代替左良玉守城,而命令昌平兵即刻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不一日,密县的一千守城兵到了禹州,昌平总兵左良玉便迫不及待的带领麾下人马出征了。
说实话,他对张顺是又恨又惧。昔日数败于张顺之手,还被他取了一个“右顽石”的绰号,让他成了众总兵之中的笑话,由不得他不恨之入骨。
但是,张顺的奸诈、凶狠,让他想起来有心有余悸。
所以当初郧阳巡抚卢象升试图召集他们的时候,左良玉便果断点拒绝了。
如今他听闻张顺待在叶县和山西副总兵猛如虎对峙,心中稍安。这才敢主动出击,给对面的贼寇一个颜色看看。
昌平总兵左良玉这边一出兵,那边李信马上就知晓了。
原来他返回郏县以后,担心左良玉偷袭,早派斥候待在禹州城外不远的新峰山上。
只要禹州城中官兵大军一动,山峰上的斥候就能看的明明白白。随即用旗帜通知山下斥候,然后快马加鞭汇报于李信,自然是快速便捷。
等到李信得到消息,便一边派遣信使汇报于张顺,一边带领麾下兵马退往郏县城西北的箕山营地。
原来李信除了武艺高强之外,还是个举人,心思灵动,倒是个领兵的好苗子。
文化水平较高的他不但理解起兵法来更胜其他将领一筹,他自己私下里也没少翻看相关书籍。
所以,当初他攻打郏县之初就考虑过如果遇到左良玉突袭,又当如何。
于是,他便把营寨立在郏县西北的箕山之中。
当大明昌平总兵官左良玉满怀希望的率领麾下三千精锐赶到郏县城下的时候,只见城外除了大量血渍尸首以外,甚至连残留的攻城器械都没有发现。
劫后余生的郏县知县、士绅连忙携酒牵羊前来迎接。
等到左良玉被迎入城中,问询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早在几个时辰前,贼人便突然停止了攻击。
他们不但将差不多能够带走的东西皆带走了,甚至连贼人的尸首都没有留下来。
左良玉这才明白,原来城外更多的是守城一方的尸首。
他看着面前一个个喜气洋洋前来敬酒的士绅,听着一个个夸耀自己威名赫赫,贼人望风而逃的溢美之词。
一拳打到空气上,差点闪到老腰的左良玉心里没有一点滋味!
第一十九章 这就开始了?
这就开始了?当张顺和牛金星接到李信的情报以后,顿时便反应了过来。
刚开始张顺和牛金星都主要着眼于战略方面,对具体的战术细节还没摸透,居然就被傅宗龙抓住了战机,打了个措手不及。
牛金星看罢消息后,不由有几分慌张,连忙建议道:“还请将军速速发兵,夺取郏县城。不然一旦郏县有失,汝州危矣。”
“汝州若失,义军被斩做两段,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后路断绝,定然十死无生!”
张顺闻言不由笑着点了点头,很满意的看了牛金星一眼。
此人一介文士出身,不曾经历过军旅之事,急切之间便能看出其中厉害,倒也真有几分本事。
他便示意牛金星稍安勿躁,笑道:“牛先生莫慌,你且仔细看一下书信,那李信早已经在郏县西北山地立营。左良玉虽猛,仅以一营兵马攻打我义军同样人数防守的营寨。若还能破之,本王拿块豆腐撞死算了,还敢奢言什么天下?”
牛金星闻言一愣,连忙继续看下去,不由越看越喜,看到最后竟有几分眉飞色舞。
等到牛金星读完,这才发现自己举动有几分轻佻。
他连忙正色道:“将军麾下果然人才济济,是聚明大惊小怪,不够稳重,让将军见笑了!”
“没事,没事!不知者不为怪。”张顺摆了摆手笑道,“牛先生为人机警,言无不中,可谓吾之子房也!”
所谓子房即张良也,据闻原系城父人。其故里大致位置在宝丰和郏县之间。
那牛金星身为宝丰人氏,自幼听张子房故事长大,不由心向往之。
如今牛金星听到张顺将自己比作自己的偶像,顿时满脸通红的摆手道:“不敢,不敢!聚明何德何能,岂敢与谋圣相提并论!”
不过话虽如此说,其实看他神情,早乐的合不拢嘴了。
张顺并不知张良的籍贯就在这跟前,他心下还纳闷:我不过客套两句,以你的智商不会当真了吧?
不过牛金星受了张顺夸奖,顿时胸有成竹的向张顺建议道:“若是李信果然与左良玉相持在郏县西山,倒是一桩妙招。”
“既可以将可以盯着郏县,又可以阻止左良玉西进,威胁汝州城。既然如此,正好可命李际遇东出……”
牛金星刚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当初张顺和自己议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提过李际遇部究竟如何安排。难道他当时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吗?
他不由骇然望着张顺,有几分不敢置信的问道:“莫非此事全在将军的算计之中?”
“称不上算计!”张顺摇了摇头道,“用兵之法,当有余子,切忌竭尽全力,不留后路也。”
“余奇为握机,若无余奇,虽有战机而不能握也!”
所谓“余奇为握机”,语出《握机经》,又称《握机经》。
唐代名将李靖曾在《李卫公问对》中,对唐太宗李世民解释道:“四为正,四为奇,余奇为握机。”奇,余零也,因此音机。臣愚谓兵无不是机,安在乎握而言?当为余奇则是。
李靖的意思是八阵之中,有四阵为正兵,四阵为奇兵,剩余的奇兵便是将领掌握的预备队。
牛金星熟读兵法,对此当然是深信不疑。
不意张顺却另有解释,直接认为“预备的奇兵,是为了掌握战机之用”,更高李卫公李靖一筹。
李靖何须人也?孙吴韩白、卫霍李岳,自古以来也只有这八人并称而已。
张顺对兵法理解要比牛金星更为透彻,由不得他不服气。
牛金星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自负一身才华,兵法计谋无所不通,却不意在人主之下,不免有几分沮丧。
他不由苦笑道:“原来主公早已成竹在胸,何必假意询问,使我徒惹笑耳!”
张顺一看,原来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了,连忙劝慰道:“先生何必自谦,我又不是能掐会算之辈,怎生知晓官兵有如此变化?”
“我不过是多年用兵,颇有些心得体会,深知余奇以待握机的道理罢了。《孙子兵法》曰: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盖所谓也!”
“先生虽然深通孙吴兵法,惜乎无用兵经历,实践起来难免有些粗糙。人非生而知之者,不经历些事情,如何想的仔细?”
“先生之才胜我百倍,若是假以时日,顺何能及先生也!”
“过誉了,主公实在是过誉了!”牛金星自家知自家事,哪里自己最为得意的兵法典籍方面,尚且不如人,焉敢指望他日能超过张顺哉?
不过,经过张顺一番劝慰,心情倒好了许多。
得主公英明如此,作为臣子却少费了许多心力,他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既然能躺赢,谁又愿意辛辛苦苦的带飞呢?
牛金星不由拜服道:“得主公如此,实乃聚明之幸,义军之幸,天下百姓之幸也!”
差不多行了,你们这般拍马屁,我还真有点遭不住了。
张顺笑眯眯的摇了摇头,继续捡起刚才的正事,问道:“以先生之见,李际遇率兵东出,当攻禹州好,还是攻打密县好?”
牛金星思量了一下,这才谨慎的答道:“仅以叶县而论,当以攻打禹州为好;若以河南而论,当以攻打密县为妙!”
牛金星这点判断很准,如果把目光局限在当前战场之上,派遣李际遇攻打禹州,便会导致左良玉处于被动局面。
如果傅宗龙派兵营救禹州,张顺可以趁机携带主角攻打襄城。这时候傅宗龙必然左右为难,义军可以提前发起对官兵的决战。
而如果义军攻打密县,由于密县犹在禹州之北,距离较远。
如果傅宗龙派兵支援,就会面临抽调前线兵力之事。如果傅宗龙坐视不理,一旦密县一失,那么官兵和义军对峙的郑州、密县、禹州、襄城一线的严密战线便出现了缺口。
李际遇便可以趁机北上,和东出的曹变蛟、赵鲤子合力攻打郑州,进行威胁河南省治、周藩所在开封府城!
到时候,那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便会十分被动,不得不冒着极大的风险,在战前进行撤退。
第二十章 无中生有出奇兵
当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接到昌平总兵左良玉的从郏县传回来的军情以后,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他搓着因为天气寒冷,而变得冰冷的双手,喃喃自语道:“这顺贼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连他麾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在仓促之间,也有如此出彩的表现。”
左良玉被李信遏制住了攻势,那么下一步定然会迎来贼人的疯狂反击。
傅宗龙心知肚明,不由下令道:“祖宽听令,即刻做好准备,随时率领麾下辽东铁骑出击,突袭准备援助郏县的贼人!”
“军门放心!”祖宽闻言不由跃跃欲试道,“我辽东精兵,数与金兵大战,号为天下精兵。此番一旦出击,定然打的这些泥腿子哭爹喊娘,溃不成军!”
“还不是不要大意为好!”傅宗龙随口规劝祖宽了一句。但是看他神色,其实对此也深信不疑。
骑兵是冷兵器时代的陆战之王。它不但具备出色的机动性,更具备强大的冲击力,特别在平原上作战,更是无往而不利。
那傅宗龙麾下只有万余兵马,就敢向张顺主动挑战,最大的依仗就是祖宽手中这三千辽东铁骑。
莫要小看他麾下只有这独立编制的三千骑,仅军饷粮草等项费用,已经完全抵得上一万五千步卒的花费。
其实相对于义军,傅宗龙在河南的防线还是比较薄弱的。他之所以敢如此大胆,就是可以随时调动这三千铁骑进行支援。
这一次傅宗龙倒是打的好算盘,只要以及试图渡过汝河支援郏县“贼人”,他就可以在关键时刻派遣祖宽的骑兵进行突袭,打义军一个措手不及。
无论是张顺,还是牛金星根本没有遭遇过单独编制的大规模骑兵的突袭,还不知晓这种战法的厉害。
此时此刻,两人正在营中查看贺人龙派人送来的书信。
张顺仔细看了一遍以后,长舒了一口气,才顺手递给了牛金星。
牛金星扫了一眼,不由笑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官兵行动迟缓,才仅仅占据了鲁阳关,尚未来得及夺取鲁山县,却被贺将军占了先机,如今义军侧后无忧矣!”
张顺闻言微微一笑道:“还是多亏了牛先生提醒及时,才没让官兵占了先机!如若不然,义军腹背受敌,叶县难以立足矣!”
反正夸人不要钱,张顺顺手给牛金星戴了一顶高帽子。
牛金星嘿嘿一笑,他自知张顺自有主意,自己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也不敢居功自傲。
他想了想,心道:别有一事,主公定然不会想到,如今正是用到俺老牛的时候了!
一念至此,牛金星不由笑道:“主公,既然李际遇和曹文诏两部行动尚需一两日时间,义军也不能白白的在此空耗粮饷,应当给手伸的太长的湖广巡抚唐晖找点事情做一做!”
“哦?”张顺原本也有这番心思,却正不知道如何下手才好,不由应道,“不知先生有何计谋,说出来让本王参详参详。”
“由此往东,越过舞阳县,便是西平。此地由去年开始,有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之徒据其间,聚众设寨,劫掠州县,官府深患之。”
“如今河南巡抚傅宗龙、湖广巡抚唐晖尽起官兵以应我军,汝宁府定然空虚。主公何不派遣一能言善辩之士,鼓动其并立南向,以调动南面之兵?”
大明朝廷在南阳和汝宁二府共设一个分巡汝南兼兵备道,除了外来客军以外,明显只有一营人马可用。
既然朝廷准备对付明显要进攻南阳的义军,想必已经把这营人马也调集到南阳去了。如此以来,那么汝宁空虚也可想而知了。
张顺不由拍案叫绝道:“先生真是智谋百出,无中生有。”
原本张顺有打算派遣一营兵马,东出舞阳,威胁汝宁崇藩,以调动官兵。只是如此分兵以后,叶县兵马更加薄弱,前去调动官兵的兵马又面临着有成为“弃子”的危险,所以张顺一直有些犹豫不决。
如今牛金星提出来鼓动汝宁的贼寇,让他们暴起发难,义军自然是“无中生有”出来一支生力军。到时候哪怕判断失误,折损了这些贼寇,张顺也不会心疼。
反正这些所谓的“义军”其实就是真贼寇罢了,烧杀掠抢,死不足惜。如果能够和官兵两败俱伤,为义军胜利创造了条件,也算得上死得其所了。
只是关键问题是要派谁去做这个说客。按照张顺的想法,其实派遣正待在汝宁府的陈金斗最为合适。这厮在基层厮混已久,最为滑头,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仅次于张顺麾下的宋献策。
只是如今汝州城还有刚刚投靠义军的前河南兵备道魏杰魏英之这个二五仔,若是没人看着他,张顺着实放心不下。
汝州城乃是整个汝州地区的核心,更是义军通往洛阳城的交通要地。如果魏杰突然反正,那么恐怕张顺所率主力都面临着被全歼之虞。
陈金斗万万不能动,那么能派遣之人也只有......张顺不由自主的看向牛金星。
果然牛金星也是这般打算,他作为新投之人,自然要先立下大功,以稳固自己在义军之中的地位。
于是,他便主动请缨道:“西平距叶县百余里,即便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亦需两三日脚程。”
“聚明无能,上不能为主公献计献策,下不能为主公安抚士卒,实在有愧于心。幸好我亦附近人士,多少有些情面,甘愿只身前往西平,说服此三人,为主公平添一营人马,还望主公允许。”
原来这牛金星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如今虽然在张顺面前智计百出,却总觉得不过是替张顺出说他所思所想罢了,并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应有的价值。所以他这一次甘冒奇险,欲立此大功。
张顺一听,也不由吓了一跳。我的老牛啊,你只是个谋士,又不是牛魔王,何苦出什么风头来着?
这些人都是嗜杀成性之辈,等你到了贼窝,人家不由分说,上前几刀把你斩作数段,岂不是枉送了性命?
第二十一章 牛金星主动请缨
其实张顺倒也不是认为牛金星不行,只是好容易有一个能出谋划策的谋士来投,万一被人砍了,岂不亏大发了?
他便劝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牛先生才高八斗,智谋百出,岂可轻处险地哉?”
牛金星多精明的一个人,他一听,心想:你这不是看不起我吗,难道我会几个贼寇,还能失手不成?
他便请求道:“某自投靠主公一来,所出计谋皆不出主公所料。有我不多,没我不少,我虽欲为主公谋划,又岂能服众哉?”
“还请主公让我立此大功,以求在义军之中有一席之地。”
好吧,牛金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顺哪里还能阻拦?
他便无奈应道:“既然先生执意如此,那还请挑选几个护卫吧!如今世道不好,贼寇四起,若是稍有不慎,为宵小所伤,岂不冤哉?”
牛金星见张顺应了,心中欢喜。他本是附近人氏,不要说盗贼丛生的西平、遂平等县,但他们宝丰县就有十几伙强人占山为王、立寨为贼,为祸一方。
所以牛金星便干脆利索的应了,他正要挑选壮士,不意一位少年跳将出来说道:“牛军师,还识得我否?既然有好买卖要做,且不要忘了故人呐!”
牛金星抬头一看,却是之前跟随自己夺取宝丰县城的一员小将李辅臣。
牛金星对这少年胆识武艺印象深刻,便点了点头应了。
张顺看了,不由笑骂道:“你这厮怕是输了钱,又要跑出去躲债是吧?”
“你姐姐姐夫也不肯教你好,每日只管烂赌,也不知攒点钱置办点家业,将来娶个婆娘成家立业!”
原来李辅臣这厮年轻不大,赌性不小,当日在义军之中肯出头对战贺人龙,就是赌输了几百两银子,还不起赌债,只好搏命挣点赏赐补窟窿。
好容易立了几场大功,还上了赌债,这又开始出风头了,想必是又欠了一屁股债。
眼见“金主”骂自己,李辅臣也不敢吱声,只是摸着脑袋嘿嘿的傻笑。
“滚过去吧!”张顺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不是我儿子,胜似我儿子,我整日给你操不够的心。”
“这一次好好护卫着牛先生,如有闪失,拿你是问!若是大功告成,少不了你的赏赐。”
“谢谢将军,谢谢爹爹!”李辅臣打蛇随棍上,连忙蹬鼻子上脸。
“滚滚滚!”张顺见这厮嬉皮笑脸,气了个够呛,便把他和刚刚挑选好人的牛金星一起撵了出去。
好在明代的鼓励文人儒士练武习射,牛金星身为举子亦非手无缚鸡之辈。
宝丰县中也多山地多贼寇,民风彪悍。牛金星也有些武艺在身,骑得快马。
于是他便率领精挑细选的十余骑,越过舞阳县,一路往西平奔去。
西平地势西高东底,境内有大小山峰十余座,皆属伏牛山余脉。
大明朝廷统治犹在,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自去年起兵以来,亦不敢直接割据一方。
他们除了在西平立有山寨以外,还经常流窜到遂平、泌阳等地。
对牛金星来说,最麻烦的事情其实还是如何找到众贼。特别是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各拥众一方,互不统属。
如果牛金星一个个找过去,恐怕等他说服了众人,义军和官兵的战斗早已经结束了。
好在牛金星家乡距离此地不远,对此地好汉倒也有些耳闻。他便继续向东行去,直到赶到了岳城。
岳城却有个豪杰唤作盛之友,虽无郭三海、刘洪起和沈万登势大,却是首倡义兵之人,倒也有些名声。
牛金星和众人到了岳城,倒也不玩什么花招。等他打听到盛之友山寨所在,便直接过去把拜贴递了上去。
盛之友大老粗一个,哪见过这种阵势。他抓了个拜贴有点发懵,连忙问道:“我当如何回复?”
幸好有明理的老人连忙应道:“不用回复,将人请过来就成。”
盛之友这些张松了一口气,原来不用写回信啊,吓死我了。
他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喝道:“快快有请,俺倒要看看到底哪路神仙,欺负俺盛之友不识字!”
不多时,牛金星率领众人,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
盛之友一看他左右十余人皆着铁甲,持弓刀,杀气腾腾。
他不由瞳孔一缩,随即面不改色的哈哈笑道:“是哪股风将这位夫子吹了过来,不知有何贵干?”
“吾原为宝丰县举人,现忝居义军三十六营盟主兼总统北方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北直四省一京军政司法等一切事宜舜王麾下军师之位!”牛金星傲然应道。
盛之友一下子懵住了,他想问问这么长的名字,究竟是几个人,又怕被嘲笑,只好尴尬的应道:“好说,好说!”
然后他用眼撇了撇左右,看他们也是一脸茫然,心中稍微舒坦了一些。
牛金星看他是连这都没有听懂,气势便上来了。
他笑道:“今日我拜访当家的,一则有一桩富贵要送于大家,二则有一点小事相求。”
“说来听听?”盛之友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不是傻子,岂能被他三言两语所糊弄?
牛金星便笑道:“当家的首倡汝宁义兵,声望政隆,我想请当家的帮忙,邀郭三海、刘洪起和沈万登三位豪杰前来,谈一桩大买卖!”
盛之友一听郭三海、刘洪起和沈万登就有点不想吭声了。
这三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他便摆摆手道:“我何德何能,能够这三位英雄,这位老先生抬举我了!”
牛金星察言观色,不由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去别家去了。只是若是有了好处,日后这三位豪杰要是向我问起此事,他们要怪罪我当初不肯告知他们一声,我又当如何应答才是?”
“你想怎么答就怎么答,又干我何事?”盛之友笑道。
“当家的不怪罪就好,到时候我就说多亏了盛当家阻拦,以至于三位才失之交臂,不知如何?”牛金星嘴角往上一扬。
第二十二章 辅臣立威
盛之友一听牛金星威胁之言,顿时就炸了毛了。
他不由怒向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把腰刀刀柄一握,双目睁圆了,身体前倾着厉声喝道:“好你个贼鸟厮,倒是来消遣俺来着?”
盛之友这厮虽然是个大老粗,好歹也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好汉,以威压人的手段,倒是使得利索。
牛金星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施施然笑道:“我听说人家都是柿子捡软的捏,盛当家当真是好英雄,偏要啃硬骨头。”
“我家舜王雄踞河南府,大明皇帝也不能奈何。其麾下更有精兵十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连破官兵。其中总督、巡抚、总兵也不知擒杀了多少,难道还怕多了你这个土寇不成!”
好家伙,这下子盛之友听明白了。感情这贼鸟厮竟然是河南府“顺贼”的麾下。
原来朝廷为了污蔑张顺率领的义军,常在公文邸报中称之为“顺贼”。
这时代大多数百姓并没有其他信息渠道,一来二去就真把张顺当作“顺贼”了,所以大老粗盛之友之前一直没弄明白“舜王”是谁。
直到牛金星开始卖弄张顺的战绩,这厮才听出来虚实来。
他一听说牛金星竟然是“杀人无算,整日吃人为务”的“顺贼”麾下,顿时腿脚都软了。
他连忙收了刀,点头哈腰的致歉道:“原来是‘顺......顺王’麾下,失敬失敬!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
“先生稍做片刻,俺这就去派人去喊那郭三海、刘洪起和沈万登那几个贼鸟厮!”
盛之友这厮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金刚怒目,转眼之间就塌下了身体变成了点头哈腰的奴才了。
变化之快,如同孙猴子七十二变一般,令人瞠目结舌。
哪怕牛金星虽然见多识广,也不由愣了一下。
好在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笑道:“你不是说不识得吗?如何能把他们三人叫来?”
“这不是俺给俺自己脸上贴金嘛,不是俺不识得他们,是他们不识得俺!”盛之友笑嘻嘻的应道,“只是您是舜王麾下,由不得他们不给您一个面子。”
“行吧,我要今天能看到他们!”牛金星不过借故敲打他们一下罢了,又不是真的准备追究这点小事儿。
“这……干俺们这行的,你也知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居……居定……”盛之友想卖弄个成语,到嘴边又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
“居无定所!”牛金星看不下去了,顺口接了一句。
“对对对,你瞧俺这嘴笨的,和你们读书人不能比!”盛之友借坡下驴,连忙自嘲了一下道,“小的们也需要多找几个地方,才能将他们喊过来。”
“那还不赶快派人去!”牛金星快刀斩乱麻道。
“好,好嘞!”盛之友连忙点头哈腰道,“您先坐下来稍等!”
“小的们,给俺过来几个人马上快马加鞭有请郭三海、刘洪起和沈万登几个大爷过来议事。你就说舜王麾下的牛先生来了,有要事相商。如果来的晚了,短了好处,就不怪兄弟俺没有通知他们!”
“好的,好!”顿时几个精练的汉子上前应了,扭身便离去了。
盛之友又喊道:“你们先给我给俺沏壶好茶,再备点下酒菜,俺要和牛先生喝两盅。”
然后,他才谄媚的笑道:“先生您看,俺这安排您还满意吗?”
牛金星这次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算你识相,姑且就这么着吧!”
随即两人喝些茶水,说一些闲话,打发着时间。
直到第二天早上,郭三海、刘洪起和沈万登三人才各领着十来个汉子,气势汹汹的先后赶了过来。
最后到达的是郭三海,他大咧咧的进来扯了把椅子一坐,瞪着正坐在客位上的牛金星,喝道:“你就是那牛金星?家宝丰哪的,也敢在爷爷地盘上嚣张?”
“老夫家在宝丰县城陂北,又有老妻一个,儿子一人。你们若是要动手,麻烦动作要快一点。”牛金星弹了弹衣衫上的灰尘,施施然道,“且莫要耽搁了太久,耽误了我向舜王汇报!”
牛金星一番话,直接把郭三海噎了个半死,半晌说出话了。
刘洪起一看郭三海吃了瘪,不由吃吃笑了两声,接着牛金星的话威胁道:“我看你不过是个书生罢了,须知老子的刀还是锋利的!”
牛金星还未发话,李辅臣知道是轮到自己要出场的时候,不由一抖身上的铁甲,哗啦啦的站了起来,轻蔑的笑道:“几个瘪三样东西,也敢学人家癞蛤蟆打哈欠——真好大的口气!”
这厮别看年轻,力气大本领强,却也穿了一身从头包裹到脚的全甲,只露了两个眼睛,看起来好似铁塔一般。
刘洪起也看不出他年龄如何,只是见他如同裹的如同铁人一般,也有几分惧意。
不过,他本是贩私盐出身,做得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容不得他服软半分。
他不由眉头一皱,一挥手道:“杨四,你给他点厉害瞧瞧!”
那杨四倒是一条大汉,体型魁梧,倒是比身着铠甲的李辅臣还有高大一些。
只是这厮见李辅臣包裹的紧实,也有几分惧意。他有几分为难的看着刘洪起,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刘洪起眼睛一瞪。
“没……没有!”杨四心中一颤,连忙把畏惧之言吞了回去。
随即杨四转过身来,对李辅臣喊道:“承蒙各位大家的看得起,我与这位兄弟练两手。鉴于都是义军兄弟,大家点到……”
李辅臣一听,不由大喝一声便冲了上来。
杨四吃了一惊,连忙把自己手中的刀往前一搦,正好搦在李辅臣胸口。
李辅臣好像没看到一般,直接用胸口一撞,只听见一声铁器划过的声音响起,杨四的刀在李辅臣的护心镜上溅起了一点火星,随即滑到了一边。
杨四不由一愣,不待他收起钢刀。李辅臣趁机一刀劈去,正中杨四的脖子,直到劈在颈骨上才止住势头。
杨四惨叫一声,脖子上的血如同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李辅臣把刀往下一拉,杨四立刻扑倒在地,在地上抽搐哀嚎这,眼见不活了。
而那李辅臣身上铁甲亦被溅了不少血,和他手中钢刀上的鲜血一样,啪嗒啪嗒的滴落下来。
“你怎生如此歹毒!”刘洪起见状不由大怒道,“好端端的比试,怎么动不动就要人性命?”
李辅臣稍微艰难的弯下腰,把手中钢刀往还没断气的杨四身上蹭了蹭,蹭去了血渍。
他这才笑道:“战场厮杀,以首计功。我没有当场割下他的脑袋,带回去请功,已经算是给各位一个面子了!”
第二十三章 众贼俯首
“你你你……”刘洪起用颤抖的手指着“马鹞子”李辅臣,最终也没敢骂出口了。
身着铁甲的精锐战士,对付这些野路子出身的土寇,简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无论是势力庞大的郭三海,心狠手辣的刘洪起,还是颇有侠义之风的沈万登,都被李辅臣这一手吓了个够呛。
大明的正规军他们不是没有接触过。因为汝宁接近湖广,天气比较炎热,官兵着甲率也不是很高,他们之前还没有遇到过这般身着全甲的对手。
若是舜王麾下个个如此,这大明天下恐怕就要改朝换代了。
郭三海、刘洪起和沈万登各拥兵一方,彼此之间也颇有些矛盾
如今见郭三海和刘洪起都吃过瘪了,沈万登继续煽风点火道:“舜王麾下真是精兵强将,能者众多。特别是这位小将军武艺非凡,杀‘盐寇’的人如同杀一只鸡一般!”
刘洪起闻言差点把满口牙齿都咬碎了,可是他依旧不过出言不逊。
刚才李辅臣果断凶残和之前关于“顺贼”传说的种种暴行,早让他不寒而栗。
见没人给他台阶下,他只好自己找台阶下,打落牙齿和血吞道:“临场较艺,那杨四学艺不精,为人所杀,须怪不得别人,我亦无话可说。”
“只是牛先生千里迢迢而来,想必不是要来向我们几个炫耀一下武力。不知有什么事情,不妨划出来个道道,我们接着便是。”
牛金星见他们终于识相了,这才挥退了“马鹞子”李辅臣,拱了拱手道:“我是个读书人,素来不喜欢打打杀杀之事,若是能够把道理讲明白,那是极好的!”
“近年来,天灾不断,群雄四起,遭到官兵多番围剿。君不见禹州任辰好大的名气,结果兵败身死,连累一家老小。”
“幸天降舜王,宽宏仁德,为众义士谋取生路,被众人推举为‘三十六营盟主’之位......”
牛金星刚讲到这里,郭三海有点坐不住了。三人之间,郭三海势力最盛,颇有号令汝宁群雄之心,焉能容忍张顺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不由厉声打断牛金星道:“我等汝宁之寇,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舜王身为陕西三十六营盟主难道仍不知休,还想号令我河南汝宁之人不成?”
牛金星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笑了半晌,笑的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方才目光炯炯的看着盛之友、刘洪起、沈万登问道:“你们也是如此想法吗?”
盛之友、刘洪起和沈万登不由垂下头,默不作声,看样子是默认了郭三海之言。
牛金星不由昂首挺胸道:“舜王志在天下,岂有陕西、河南之分也?”
“舜王麾下有陕人,有晋人,亦有豫人;有降官,亦有从寇;有平民百姓,亦有一方大员。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单凭本事。有功赏,有过罚,天下豪杰归心,岂独汝宁哉?”
“牛某不过是宝丰一举子罢了,独自投之不过数日。舜王礼贤下士,愿用吾计,故而擢我至军师之位。”
“尔等各拥兵一方,又知用兵之事。如今天下大乱,岂无建功立业之机?”
牛金星一席话,道说的盛之友、刘洪起和沈万登眼睛一亮。
他们虽然已经起兵,号称“义军”,其实不过占上为王的土寇罢了,哪里敢与流窜数省的陕西义军相提并论?
像张顺这般攻城略地,割据一方之人,更是令他们想都不敢想。
如今他们的志向也不过是占据一处山头,作威作福罢了。如今他们听说牛金星投靠张顺才几日功夫,便深受重用,亦不免有所心动。
郭三海自家知自家事,岂荣张顺、牛金星插手汝宁之事?
他不由冷笑道:“既然如此,玄德水龙大帝任辰败亡之事,舜王又在何处?”
“弟兄们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老哥我之前亲自前往禹州走了一趟,只见那任辰的脑袋悬挂在城门口,都风干了!”
“要我说,这造反之事,咱们还是得慎重……”
“哈哈哈!”牛金星听了一半,不由笑着打断了郭三海的话,“都做贼了,在官兵眼中又有何区别?”
“难道做河南府的贼,落到官兵手里就要杀头;做汝宁的贼,落到官兵手里就被奉为座上宾不成?”
郭三海闻言顿时哑口无言,其实他想说的是汝宁的事儿只能我郭三海做主,舜王不许插手。
但是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实力做到此事,更不敢当真众人的面说出此事,难免被牛金星用言辞堵了个正着。
其实这事儿盛之友、刘洪起和沈万登也心知肚明,他们也乐得见牛金星堵住这厮的心思。
话都说到这份上,差不多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沈万登不由主动问道:“道理我们都懂,只是不知舜王怎么打算?”
牛金星嘿嘿一笑道:“舜王准备许你们三个总兵之位,但是你们要听从舜王盟主令!”
其实张顺哪里许什么总兵官之位,不过是让他实际从权罢了。
牛金星也真敢张口,他笑道:“当初禹州任辰麾下一两个帮闲,一个唤作陈金斗,一个唤作李际遇。”
“这两人识得真主,一个成为元从,一个成为嵩山营总兵,威震嵩山。”
“而那禹州任辰自视甚高,不肯屈居舜王之下,义军苦口婆心劝之不听,如今都成了风干肉了。”
“诸位若是识得机会,便能鲤鱼跃龙门,一举摆脱贼寇的身份。若是运气好点,成为开国元勋亦非难事。”
“这……”刘洪起生怕再被沈万登抢了风头,连忙问道,“我们四个人,三个总兵该怎么分?”
这时候的总兵之位还非常值钱,几乎是武将职务的天花板了,四人闻言倒是眼馋的紧。
“这就要看诸位的表现了!”牛金星嘿嘿笑道,“如今舜王真在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引官兵进套。汝等若肯趁着汝宁空虚,干一票大的。武器铠甲、金银珠宝,舜王亦不吝啬封赏!”
“哦?究竟要怎么做?”郭三海见刘洪起、沈万登都起了心思,生怕他们把自己丢下不管,便主动问询道。
“好说,好说。”牛金星神情一肃,郑重其事道,“趁着汝宁空虚,拿下汝宁城,掀了崇王府!”
“这!”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和盛之友闻言不由脸色大变,“这可是诛灭九族的罪过啊!”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牛金星冷笑道,“要想搏一世富贵,难道你们还指望在家里老老实实耕田种地不成?”
“但凡做了这一票,不消说舜王赏赐,便是王府的财货也够尔等吃喝玩乐数世不愁!再想想那王府里娇滴滴的美娇娘,细皮嫩肉的,恐怕你们想都没敢想过!”
四人闻言顿时脸色一顿红一顿白,天人交战了半天,不由一咬牙,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喊道:“干踏酿的!”
第二十四章 辽东铁骑
河南巡抚傅宗龙等了两日,还没有等到附近义军的任何动作,左良玉只是围攻了李信的营寨两日,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傅宗龙接到左良玉的汇报以后,不由皱7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顺贼究竟在等什么?难道他真这么自信,仅凭一营人马就能抵挡住左良玉的昌平兵的进攻?”
昌平兵虽然不是蓟辽那样的精兵,好歹还是边军精锐,也不是一般的农民军能够随便抵挡的。
傅宗龙主要的用兵经历是和西南土司的乱兵交手,并不识得张顺的厉害。
而大名鼎鼎的卢象升和洪成畴还没有来得及展示他们的军事才华,便落在张顺手里,导致他对义军多有轻视。
傅宗龙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由向幕僚问道:“湖广巡抚如今到哪里了?怎么没见他们有半点动静?”
“已经到裕州了,他亲自率领张应昌、许成名两营人马坐镇。还有尤翟文一营人马,已经占据了鲁阳关,随时可以奇袭贼人后背!你来了连忙将湖广巡抚唐晖的情况报告给傅宗龙。
“好,好,好!”傅宗龙不由大喝三声,然后笑道,“可以收网了!”
“快与我备下笔墨纸砚来,我要书信一封与那湖广巡抚唐晖,让他即刻出兵叶县,吸引顺贼主力。”
“我准备在贼人主力被湖广巡抚缠住以后,亲率标营拔出郏县贼人。然后再夺取汝州,切断贼人逃路。最终与湖广巡抚唐晖合力,一举歼灭被围困在叶县的顺贼!”
左右幕僚一听,不由纷纷拍马赞道:“除顺贼者,非军门莫属。如今朝廷正是用兵之际,到时候军门凭此功劳,理当出将入相,青史留名!”
“哎,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傅宗龙闻言也颇为自得,便随便谦虚了两句。
众人正在兴头上,还要起哄。突然听到有信使拉着腔调喊道:“报~紧急军情!”
傅宗龙连忙收敛了笑容,冷声道:“呈上来!”
不多时,信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把背包中的书信取出,恭恭敬敬的呈了上来。
傅宗龙接到书信一看,火漆犹在,这才方向的打开一看。
不曾想,他这一看不要紧,顿时脸色大变。
“军门,怎么了?”幕僚见状连忙问道。
“你们自己看看吧!”傅宗龙把书信往下一递,自己脸色难看的坐在那里。
众人一看,不由失色喊了出来:“什么?密县已失!”
郑州、密县、禹州一线正是官兵的防线,这边预选的战场还没全面开战,那边防线崩了?
“军门!”这些幕僚也顾不上拍马屁了,连忙提醒道,“密县距离郑州不远,若是郑州再失,周藩危在旦夕矣。到时候即便军门消灭了顺贼,功不抵过,亦是大罪!”
傅宗龙他如何不知?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
刚刚还被他们夸上天的傅宗龙脸上不由红一阵子,白一阵子,半晌才下决定道:“祖宽听令,即刻率领你麾下辽东铁骑为我夺回密县。若是是不看为,则为我协助陈永福,守住郑州城,务必备不使一人赶到开封府城下,否则唯你是问!”
“末将领命!”祖宽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战机,不由欣喜若狂。
他宽慰傅宗龙道:“军门放心,我辽东铁骑侵略如火,其疾如风,定然要这帮泥腿子好看!”
“去吧!”傅宗龙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现在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原本他打算把祖宽的三千铁骑当作杀手锏使用,关键时刻拿出来击破义军的阵型来用。
只是如今贼人用兵出乎他意料之外,才不得不提前将祖宽的骑兵放了出去。只是如此以来,自己手中的机动兵力只剩下麾下的标营了。
傅宗龙吃亏就吃在兵力不足,虽然创造出了主动的局面,却也被张顺、牛金星这二人防守的滴水不漏,还能趁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而此时此刻,李际遇和申靖邦、王升、张鼎、姬之英正在密县县衙之内,一人搂一个婆娘,大碗喝酒,打完吃肉。
吃得差不多了,张鼎不由有几分不安的提醒道:“舜王御下甚严,如今我们占了几个婆娘,会不会被他惩罚啊?”
这些人本就是贼寇做派,姬之英闻言不由笑道:“舜王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双胳膊一个脑袋,又能管得了许多?兄弟们只管吃酒,保证他什么都不知道!”
李际遇闻言皱了皱眉头,其实他对张顺心底有几分惧意。
便下令道:“姬之英,你先别喝了,率兵出去巡逻一番,以免官兵来了援军。若是一个不小心,把刚刚得的城池又丢了,那舜王可就真饶不了我们!”
姬之英有几分不高兴,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骂骂咧咧的去了,其他人顿时也没了喝酒的心思。
原本他们几个还有一些矛盾,在李际遇的拉拢之下,倒是亲近了许多。
见左右无外人,申靖邦不由问道:“哥哥惧他什么?当初下死力拉拢我们,不也是为了自立一方吗?”
“如今我们兄弟们归心,哥哥倒要做忠臣了?”
“你不懂!李际遇摇了摇头道,“原本我也和你一般想法,如今再看看舜王的成就,那真是可望而不及啊!”
“我等兄弟们支持,也不过聚拢起一营人马。其中武器铠甲以及军官培训,皆是由舜王支持而成。”
“而当初的舜王却已经是拥兵数万,敢和官兵拉开架势、当面锣,对面鼓的战起来,咱们谁行?”
“我恐怕咱们要是自立以后,不等官兵和舜王来攻,天下早已经改姓张了,那岂不是冤枉哀哉!”
其余三人闻言也顿时说不出话来,当初张顺是何等落魄,如今他又是何等风光。
众人之中除了李际遇之外,那张鼎亦是亲眼所见之人,大家岂有不信之理?
正当众人沉默之际,突然一声高呼大破了衙门的宁静。
“不好了,官兵骑兵来袭,正在城外屠戮姬司长的巡逻队伍!”
李际遇等闻言不由猛的站了起来,酒也吓醒了大半。
“快快禁闭城门,谨防官兵攻城!李际遇连忙一边慌慌张张往外走,一边赶快下令道。
第二十五章 囹圄之中
话说自从五省总督洪承畴被张三百捉了以后投入王府大牢,虽然后来义军认出了此人,只是张顺诸事繁忙,倒也顾不得理他。
如此这般,这厮便只好和郧阳巡抚卢象升做个伴儿,整日要么谈一些兵法学问,要么下一下棋子。
山子无甲子,牢中不知年。
两人刚开始还有些悠闲自在,只是时间久了,难免有些乏味。
这一日早上,卢象升照例早早的起床,先打了一通拳热一热身,结果又把洪成畴给吵醒了。
他忍不住抱怨道:“一大早就不让人清净,好端端一个书生,你练这个有什么用?”
“练的再好,也不过是个莽夫。项羽说的好,‘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卢象升听了很不高兴,便拉着脸道:“你要是有我这身本事,千军万马也奈何你不得,还会被人捉到牢中?”
原来洪成畴也是要脸之人,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走头无路,只好苟且偷生,主动让张三百把自己捉了。
卢象升不疑有他,还道他是被义军活捉了。
洪成畴一听卢象升提及此事,就有点不乐意了。
他不要反讽道:“那也没有见你能够在贼人之中杀个七进七出?反倒让一个婆娘用渔网捉了,嘿,好大一条鲈鱼!”
卢象升一下子把洪成畴噎了个半死,面皮都涨红了。他不由想采取武力解决问题,结果吃过亏的洪成畴早避的远远的。
卢象升见实在无法出气,只好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搁那撅几根稻草,笑眯眯的喊道:“洪督师,咱俩手谈一局?”
“滚滚滚!”洪成畴摆了摆手,岂能吃他那一套?
他不屑道:“就你那点伎俩,能哄得了谁?哪次不是手谈变手搏?我又不是傻子,还能继续上你的当不成?”
原来这卢象升的棋艺倒和吕维祺不分伯仲,但是换了洪成畴以后,就输多赢少了。
卢象升本来胜负心就重,输急了眼,难免一把拨乱了棋盘。
洪成畴胜利在望,见他耍无赖,难免讽刺两句,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卢象升听不过去了,亦难免一把把他抓过来,饱一顿老拳。
按理说两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不应该如此不知自重。奈何欺负人的感觉太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难免找点乐子。
洪成畴自知自己势单力薄,斗不过对面三人,只好躲的远远的不理这个无赖。
只是双方沉默了半晌,洪成畴又在牢里憋的难受,不由主动开口道:“老卢啊,你说这顺……贼酋是何居心?”
“他把我们俩抓起来,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关在这里作甚?”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忘了也不一定。”卢象升也不“计较前嫌”,随口猜测道。
“那不可能!”五省总督洪成畴摇了摇头,断言道,“你我二人何等身份?乃是朝廷柱石,大明庭柱!若无我二人,大明坍塌大半矣,乱臣贼子不会不知晓你我的重要性!”
“得了吧!我麾下才一两千兵,你麾下人多点,也不过四五万兵。大明的柱子要这么细,早没了!”卢象升自嘲道。
“也是,如此说来朝廷还有一战之力!”五省总督洪成畴断言道,“只是如此一来,顺贼势大难制,朝野上下头疼矣!”
像这种论政本来就是士大夫是爱好之一,更可以凭此表达自己的志向和见识,素来为文人墨客所爱。
卢象升见洪成畴专心讨论时政,也不再找茬,认认真真思索了片刻以后,应道:“顺贼有一忧,朝廷亦有一忧,皆因其欲为坐寇而起。”
“顺贼成了坐寇,自然无法到处流窜,易为官兵剿灭,此顺贼之忧也;然而,一旦顺贼和河南府士绅勾结一处,我恐怕其根深难制,必为天下患!”
“勾结?怎么勾结!”洪成畴冷笑道,“你是指把士绅的头砸烂,妻女辱了,贵重抢光的勾结吗?”
他和“秦寇”接触比较多,对此破不以为然。
卢象升在郧阳也和这棒子“秦寇”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德行。他不由摇了摇头道:“诸寇之中,顺贼最为奸滑。之前河南名士吕维祺也曾被关了进来,我亲耳听到那厮和吕贼勾兑。他准备以释放吕贼儿子为代价,让吕贼劝说河南府士绅加入贼寇。”
“他怎么敢?”五省总督洪成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什么不敢的?”卢象升摇了摇头道,“洪督师,莫要整日逞强斗狠,有时间也要多关心关心经世济民的学问!”
倪嘛,洪成畴闻言差点就要骂出来。
卢象升的政治主张他是知道的,就是要求向富户、地主征税。这特么不是开玩笑,你见过哪个人没事砍自己一刀的?
藩王、士绅、官僚和边军都是朝廷的支柱,你能砍得动哪一个?
洪成畴要比卢象升聪明多了,他才不管赋税从哪里来。只要不短他洪成畴的,不短他麾下的士卒,他就能打胜仗,就能加官进爵。
洪成畴不由摇了摇头道:“洪某但知兵耳,不闻其他。”
“所以一战为贼所擒?”卢象升问言,不由揭他老底道。
洪成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给激怒了,不由反问道:“那你这个郧阳巡抚又好到哪里去呢?”
“我麾下只有标兵五百,毛兵六百,为贼所破,也属寻常!”卢象升不由反驳道。
“那……”五省总督洪成畴还想给自己辩解一番,只是话到嘴边,却发现强行嘴硬,也没得意思。
他不由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也算说的没错,咱们两个都不成,估计其他人就更不成了。”
“此战之败,首罪在我。朝廷四万大军,一朝尽丧,我恐怕陕西不得安息矣!”
“以我猜测,这一次顺贼定然会挥师入陕,也不知何人能制之也!”
卢象升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道:“其实南阳府也空虚,一旦顺贼南下,也好不了多少。至于大明究竟如何,只有听天由命了。我两个囹圄之人,实在无能为力矣:”
第二十六章 铁骑踏阵
身险囹圄的卢象升和洪成畴还在探讨义军的战略,却没想到义军早已经又与官兵交上了手。
密县距离许州一百四十里,距离开封一百八十里。
按照明军正常行军速度,骑兵至少需要两日,步卒需要三日。
所以李际遇攻占密县以后,虽然已经安排了防御工作,但是重视度明显不够。
密县丢失的消息被逃兵一天就传了回去,当天祖宽的辽东铁骑便携三日之粮出发,第二天下午便赶到了密县。
从李际遇占领密县算起,总共用了两日多的功夫,官兵就杀了回来。
当时李际遇麾下的司长姬之英刚喝了不少酒,有几分醉醺醺的。
他们几个人不仅仅李际遇有点畏惧张顺,其实姬之英等人也对他又恨又惧。
禹州任辰死了,脑袋就被系在禹州南门口;镇南将军周如立也死了,脑袋被系在禹州北面。
西北风一吹,这两个圆滚滚的物件就来回飘荡,警示着来往心怀异志的路人。
同样是造反,有的人尸骨早凉了,有的人却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同人不同命,足见张顺的可怕。
直到后来王升、周鼎、申靖邦和姬之英他们再知道,在他们眼中如同恶鬼再世的左良玉,不过是张顺手下败将罢了。
他不但数次将他打的大败,还给他取了一个“右顽石”的侮辱性外号,这让众人更是惧他三分。
所以,虽然他们四人暗搓搓的劝说李际遇自立。其实真到那一刻,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肯定就跟着李际遇混。
显然李际遇也知道这一点,每次四人提及此事的时候,基本上都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只是李际遇惧他,就把自己打发出来巡逻,姬之英多少有些怨气。
出得城来,寒风一吹,刚刚从温暖的衙门出来的姬之英不由打了个哆嗦。
他不由骂道:“什么鸟天气,都要出正月了,怎么还是这么冷?”
“司长,那我们还去不去?”麾下士卒见姬之英抱怨,不由眼睛一亮,连忙问询道。
“去,当然去!”姬之英瞪了一眼,骂道,“都踏酿的别想偷懒耍滑。”
“要不是我们哥几个识得这密县的豪杰,岂能轻易夺下此城?”
“好容易拿到手了,哪怕装个样子,因为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姬之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翻身上马,驱赶着众人巡逻起来。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责任心,实在是李际遇这厮也是个狠人。好好的千年古刹都能被他血洗一番,姬之英也有点怵他。
众人刚刚离了密县城不远,突然感到大地震动了起来。
士卒不明所以,不由乱糟糟的喊道:“地龙翻身了,土地爷发怒了!”
“喊什么喊!”姬之英不由呵斥道,“天王老爷来老子也不怕,怕什么鸟地龙、土地爷?”
姬之英正呼喊着,突然听到沉闷的“得得”声传来,好像有人用鼓锤敲击他是心脏一般。
姬之英心里一紧,连忙扭头看去,只见才东南方向影影绰绰出现了一片黑影。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黑影竟是一大队骑兵。
姬之英心中一个咯噔,连忙张口大喊的:“是骑兵,快快列阵!”
昔日左良玉麾下骑兵的凶残又浮现在他的面前。
姬之英犹记得当初左良玉骑兵驱赶着众人的场景,如同驱赶着牛羊一般。
乱糟糟的步卒面庞上充满了惊恐,无助又可怜。被背后如同狼群一样的骑兵时不时扑了上下,撕下去一片生命。
如今那无助的羊群换成了自己,姬之英不由颤栗起来。
当发现有大队骑兵靠近的时候,他麾下的士卒也好不到哪里去,闻言竟然混乱了起来。
很显然,他们也想起了昔日被左良玉骑兵支配的恐惧。
好在姬之英本也是一方豪杰,麾下人马多是他家丁庄户,受他威压已久。
吃他呵斥以后,才自觉不自觉的列其阵来。
五百余人匆匆忙忙的列了一个小型空心方阵。一面列了一百人,中间藏了一百人作为预备队。
姬之英的想法很简单,两条腿跑是跑不过对面四条腿的,为今之计唯有死守一处,等待城里派人前来救援。
随着如墙而进的骑兵越来越近,姬之英的绝望感越来越强。密密麻麻的骑兵越来越近,将他这一司人马围的密不透风。
这不是五百骑,也不是一千骑,至少有两千骑左右。不要说目前自己被敌骑包围了,对方就是堆人头也能堆死自己了。
地动山摇一般到来的辽东铁骑,围着瑟瑟发抖的“小绵羊”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祖宽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冷着脸一挥手,直接下令道:“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随着祖宽军令一下,官兵阵中分出四支骑兵,分别围绕着姬之英的方阵旋转起来。
他们一边乖叫着,一边向义军方阵里发射矢丸。义军亦仓皇失措的用火铳进行还击。
官兵见义军火铳发射完毕,不由调转马头,突然向义军袭来。
义军猝不及防,不由慌忙弃了火铳,抓起长枪刀盾进行抵御。却不料官兵虚晃一枪,笑哈哈的又闪了出去。
如是再三,眼见义军被折腾的心神俱疲。祖宽一声令下,官兵骑兵顿时再度分为四队,直接从方阵四角撞了进来。
虽然义军稍作迟疑就把长枪架了起来,仍然抵不住官兵连人代马的撞击。
义军一时间人仰马翻,连续被官兵撞开了三层防御的步卒。
不待姬之英反应过来,这些身着精良铠甲的骑士调转马头便走。
等到这一波骑兵刚刚离去,第二波奔驰到极速的骑兵再度从同样的位置撞了进来。
生命如同脆弱的瓷器一般,再度被撞烂了一片。鲜血想不要钱似的,飞撒的到处都是。
完了,全完了!姬之英万万没想到他自认精锐的步卒,在官兵骑兵的铁蹄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完全不堪一击。
他手里还握着一百步卒预备队,却不知道往何派了。四面漏风,四面楚歌,为之奈何!
第二十七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当张顺接到李际遇的书信以后,也不由吃了一惊。
他真没有想到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手里居然还握着一支精骑。
原本李际遇突袭并占据了密县的义军,却因为祖宽辽东铁骑的出现,损失惨重。
姬之英一司人马整建制被人歼灭,甚至他本人也被祖宽下令绑在马后,活活的拖死了。
不幸中的万幸,姬之英麾下犹有人逃了出来报信,才让李际遇提前紧闭了城门,保得密县不失。
张顺看到此处,松口气之余,亦不免心有余悸。
李际遇若是惨败,不但在密县打开的缺口被官兵堵上,嵩山登封县亦处于无人防守的尴尬境地。
之前张顺不是没有利用过骑兵机动性的优势,义军奇袭洛阳城便是张顺利用骑兵的妙招。
只是随着多次和以步卒为主的官兵进行决战,张顺对骑兵的认知渐渐局限在疾驰突阵的范畴。
直到这次辽东铁骑的出现,好像给张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骑兵还可以这样用!
如今李际虽然暂时稳住了形势,其实对义军来说依旧没有解决祖宽辽东铁骑的问题。
因为一旦双方决战,对方骑兵随时可以倍道兼行,赶赴战场,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并且如今围攻郑州的曹文诏部其实如今也处在其威胁之中。若是曹文诏大意无备,说不定就会遭遇一场类似的惨败。
张顺果断下令道:“速派信使返回洛阳,命王绍禹率麾下人马支援登封!”
言毕,他便皱着眉头坐在那里。高桂英见了,不由劝说道:“爹爹休的担忧,不过一营精骑罢了。若是爹爹有心,何必抽调诸营骑兵,亦组建一营精骑,足相抵也!”
张顺闻言顿时如梦方醒,亏他苦苦思索了半天,却走近思维误区了。
其实义军之中骑兵也不少,特别是最早的“高营”几乎人人有马,甚至一人双马、三马亦为常事。
只是后来张顺为了组建标准营,基本上都按照三七比例配备了骑兵而已。也就是差不多一营都配备了九百骑左右。
其好处就是每营兵马都有不错的独立作战能力,劣势就是这九百骑兵往往受制于营内步卒的速度,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机动优势。
如今既然有辽东铁骑给自己做了榜样,高桂英给自己提了醒,张顺再不知道怎么做,干脆买块豆腐把自己撞死拉倒。
随即张顺便下令调回张三百,代替自己指挥义军主力,抽调蒋禾率领羽林营驻守宝丰。
同时抽调柴时华、白广恩和蒋禾三营的骑兵两千七百骑,及张顺麾下二百亲卫临时组成一直二千九百人的骑营。
然后,张顺对张三百下令道:“待我离去之后,敌人若是来攻,万务守得叶县周全。”
“及汝宁传来音信,若是叶县果不可守,再弃不迟。不过汝州、鲁阳和宝丰万不可弃,君且慎之!”
张三百代张顺主事已久,哪里还不知道张顺打什么鬼主意?明显又要玩了。
果然等到夜深人静之后,张顺便率领骑兵,人衔枚、马裹蹄勒口,一路向东南方向摸去。
没错,是东南方向,前往汝宁去了!
原来张顺不打算再和新任河南巡抚傅宗龙纠缠下去,反倒准备另行开辟战场,攻其必救。
原本张顺派遣了牛金星前往汝宁鼓动诸贼寇造反,以吸引官兵的注意力。
但是这是一个比较耗费时间的策略,一时半会儿并不会见效,所以张顺有心甩开他们单干一把。
叶县距离汝宁府城不过二百五十里,张顺带领麾下骑兵只用了两日便赶到了城下。
连日奔波,差点把张顺的屁股颠成了八瓣。
他不由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抱怨道:“这交通方式也太差劲了,屁股都快烂了。”
高桂英不由白了他一眼,伸手打开他作怪的手道:“我穿成这样你都下得去手,真是饥不择食!”
原来高桂英为了掩饰女子的身份,又把她那身破旧的棉甲裹在了身上。
张顺那一双大手没有揉自己的屁股,反倒放在了高桂英身上。
他闻言不由厚着脸皮道:“咱俩谁跟谁啊,那么客气干什么?”
呵,男人!高桂英白了张顺一眼,懒得和他说话。
张顺嘿嘿一笑,也不逗她了。他便下令道:“全军休息一个时辰,不许生火,只许吃些干粮!”
“一会儿派些人潜入城中,准备里应外合,奇袭汝宁城!”
众人领命去了,皆卧倒了战马,喂了草料黑豆盐巴,这才取了炒制米面,就着水吃了起来。
张顺身为主公,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食物除了炒制米面以外,还有一小袋肉干,硬的像石子似的,咬都咬不动。
张顺一边捏了两颗扔在嘴里,慢慢用唾液软化,一边递给高桂英几颗,对她示意道:“你也吃点!”
高桂英摇了摇头拒绝了,嚼这个容易咬肌发达,长成国字脸。
女孩子爱美,哪里受得了这个?
张顺钢铁直男,哪里懂这点女孩子心思?他整日都琢磨如何收拾当面官兵去了,更没有心思考虑其中缘故了。
对付着吃了几口,又喝了点凉水,空空荡荡的腹部才有了些许饱腹感。
春寒料峭,冷风一吹,张顺觉得身上更冷了。
他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对身边的悟空、王锦衣说道:“安排好警戒没有?别偷袭不成,反被人偷袭了!”
“主公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连去汝宁城中探查的人都派遣出去了,定然不会误了战事!”王锦衣连忙站起来应道。
张顺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细节了,这才安排道:“那就好,我且眯一会儿,有事立即喊我!”
说着,他便走向一旁刚刚支好的帐篷,准备躺一会儿。
不料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张顺扭头一看,只看一个士卒正骑着快马冲到营地。
随即他翻身下马,经过守卫验证身份以后,带了上来。
那厮劈头就说道:“汝宁府发生突变,有人试图偷城,被守城官兵发现,双方战做一团!”
“什么?莫不是牛金星等人!”张顺惊讶之余,连忙下令道:“全体准备,准备强攻汝宁城!”
第二十八章 受困
牛金星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棍模样。
这倒不是他要效法宋献策,而是为了对付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和盛之友等贼人,不得不如此。
《论语》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商君书》更是赤果果的指出“民愚则易治也”。
自古以来,兵法不分家。牛金星既然擅长孙吴兵法,自然也对法家思想有所涉猎。
更何况兵家之中,依旧有“兵阴阳”这样的学派。
所谓阴阳者,即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以为助者也。说白了就是装神弄鬼,哄骗无知之辈。
虽然牛金星擅长孙吴兵法,属于典型的“兵权谋”家,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变通,假借一下非常规手段,完成自己的目的。
当时,郭三海、刘洪起、沈万登和盛之友贪图汝宁府内崇王府的妇女财货,便下定了要趁着“汝宁空虚,趁机夺取府城”的决心。
当然,依照四人的实力,谁也没有把握把汝宁府城打下来,要不然他们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勾心斗角了。
于是,牛金星便借机提出来道:“不知诸位哪个能够打下汝宁府,咱们也好提前划下道道。”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群情激奋的气势便弱了下来。
他们不由讪讪道:“我们都是这汝宁的坐地户,汝宁府的虚实早已经尽知矣。”
“如今虽然大量士卒调往南阳府,奈何南阳守备依旧滞留城中,不肯离去。我们四人单打独斗,都不能破得此城,还得合力才行!”
“那感情好!”牛金星闻言不由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便推举出一个领头的负责此事,我便静待你们的好消息便是!”
郭三海闻言不由大喜,连忙自告奋勇道:“郭某名震汝宁八县一州,麾下人马万余,此位定然非我莫属!”
郭三海话音刚落,刘洪起和沈万登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甚为无礼。
郭三海不由盯着这二人,目露凶光,恶狠狠的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没意思,真没意思!”刘洪起摇了摇头道,“打仗之事又不单单看人多人少。即便;麾下万余人马,能抵得上顺王麾下一千精锐吗?”
“我刘洪起就不一样了,鄙人贩卖私盐起家,做得就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常言道:‘人不狠,站不稳’,刘某单凭先生号令。攻下汝宁城,我一刀一个大明藩王,还请先生明鉴!”
好家伙这厮直接要像舜王纳投名状了,牛金星不由欣喜万分,正要应之。
不意沈万登却接话道:“逞凶斗狠,不过血气之勇罢了。稍有挫折,便是鸟兽散的下场;稍有得意,也有背主反噬之虞。”
“沈某就不一样了,素来以侠名闻名乡里,除恶残暴,不敢有一日懈怠耳!”
“若是我若为将,不但汝宁城中游侠儿皆愿为死士,更深得民心众心,到时候舜王不费一兵一卒而取汝宁,岂不妙哉!”
好家伙这是要表忠心了,比刘洪起更进一步。
郭三海一下子急了,不由口不择言道:“既然民心在你,又坐拥一府之地,沈大侠还需要舜王做什么呢?”
好家伙,这是诛心之论。三人顿时七嘴八舌,一边给自己辩解起来,一边相互攻讦。
争得牛金星都不耐烦了。盛之友才弱声弱气的建议道:“既然如此,大伙谁都不服谁,何不让牛先生做主,我等随之即可?”
呃......另外三人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愤恨之情,深知大伙谁也压不倒谁。
他们只好拱手道:“是我们孟浪了,幸得盛老弟提醒。牛先生乃是读书人,一身本事更胜我们百倍。我等情愿听从先生号令,齐心协力打下此城。”
莫看他们说的好听,其实也有一番小心思。
原来这四人一来互相不服气,互不相让,恐怕今争到明儿,明儿争到后儿,也争不出一个一二三来;二来一旦众人这一次造反失败,也可以推出带头之人顶缸,以免遭到官兵的针对报复。
那牛金星心里跟明镜似的,早就发觉他们怯懦而又贪婪的德行。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四人居然蠢到将指挥权拱手让出。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之徒。
牛金星眼珠一转,不由笑道:“承蒙诸位抬爱,看得起牛某。只是我只是一介书生,哪里能够担此重任?”
牛金星越拒绝,他们四人反倒觉得此人越合适。
反正这厮一介书生,懂什么用兵之法?到时候如何行军布阵,还不是要听他们四个的摆布!
于是,他们纷纷请牛金星担任领头人,牛金星推却不过,只好认了。
他事先约法三章道:“既然大伙非让我担任领头人之位,丑话我先说在前头。”
“究竟如何行动,大家畅所欲言。但是军令如山,一旦开始攻城,有违逆者,恕在下会如实禀报舜王,取消其获取总兵的资格。”
众人一听,这倒是理所当然之事,顿时纷纷应了。
于是,经过五人商议之后,决定让沈万登联络城中的游侠而充当内应;刘洪起带领数十敢于搏命的私盐贩子前去夺门。
郭三海负责在刘洪起带人夺门成功以后,率领大军攻入城中;至于盛之友,则率领人马跟随牛金星左右,充当奇兵。
五人计议一定,便分开行动。到了第二天,众人便做好了准备。
是夜,月黑风高,刘洪起和沈万登便带着死士前去偷城门。
本来沈万登不需要参与夺门之战,奈何刘洪起怕他坑他,坚决要求沈万登随行。沈万登好面子,便只好应了。
约摸三更五鼓时分,只听得汝宁城北门数声惨叫,随即城门大开。
沈万登一马当先冲进城中,那刘洪起稍作犹豫,也一咬牙冲了进去。
等到众人杀入城中,发现几个游侠儿正被守城兵围杀,众人连忙去救。
好容易杀散了守城官兵,众人正要入城,只听见一声巨响,随即大地震动了几下。
沈万登、刘洪起等人回头望去,赫然是北门落了千斤闸,竟然把他们数十人和郭三海等主力隔开了。
原来有官兵趁着他们解救游侠儿的时候,趁机打开了机关,将他们困在城中。
第二十九章 苦战汝宁城
所谓千斤闸,实际上是一种垂直降落的大门,以铁皮包裹实木制成,重量一般在千斤以上,甚至有的两万斤都不止。
无论是汝宁大侠沈万登还是私盐贩子刘洪起都不是雄阔海,自然是扛不起这座千斤闸,但是他们并非一点办法也没有。
千斤闸既然叫着闸,自然有升降设备。
那沈万登和刘洪起亦都是一方豪杰,关系到自家性命的时候,自然不会认命。
两人不由商议道:“如今我等皆在瓮城之中,一不小心便被人瓮中捉鳖了。”
“不如这样你我二人,一人率众赶快去夺取瓮城城门,一人率众去开启千斤闸。”
两人商议已定,刘洪起便带领族中兄弟刘红超、刘洪礼、刘洪道、刘洪俊等数十人赶快夺取瓮城城门;而沈万登则带领十余人趁机绕到瓮城外面的楼梯登上了城楼。
明代城楼中依附有闸楼,专门为千斤闸而设。闸楼上设有凹槽,和绞盘,以便千斤闸的存放和吊起。
沈万登和刘洪起分别以后,连忙带人登上了城楼,只见犹有十余士卒守在那里。
他便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连杀三人,其余士卒皆一哄而散,沈万登这才夺取了闸楼。
随即沈万登寻得绞盘,一共两个,正好一左一右吊着千斤闸。
他便把麾下士卒分成两波,一起用力推动绞盘。
可是沈万登万万没想到,这千斤闸十分沉重,大家使出吃奶力气,却依旧纹丝不动。
而此时牛金星和郭三海、盛之友在城下也急得团团转。
战场之上难免有意外发生,牛金星虽然深通孙吴兵法,做一个谋士尚算合格;但是他若是作为一军统帅,多谋少断、经验不足的缺点暴露了出来。
怎么办?是要派人绕道其他城门,还是要派人强行登城?
敌情不明,若是绕道其他城门无功而返怎么办?若是强行登城,赶不及,沈万登和刘洪起已经兵败身死怎么办?
牛金星脑门开始渗出汗来,还不得不故作镇定,以稳住郭三海和盛之友。
这时候郭三海见牛金星半晌没有命令,不由焦急问道:“牛先生,城门管死了,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明显牛金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强撑着道:“莫急,莫急,本军师自有定计,稍等片刻不迟!”
“等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下去,刘洪起和沈万登死了拉倒,只是这汝宁城还要不要了?”郭三海闻言抱怨道。
牛金星正要给这个浑人解释两句,没想到突然城楼上响起来几声喊声。
众人仔细一听,正是汝宁大侠沈万登的喊声。
他喊道:“牛先生,我们已经夺取城门。奈何千斤闸太重,根本打不开,该怎么办?”
牛金星一听不由大喜,连忙对郭三海下令道:“有劳首领了,还请你速速带领百余人登上城楼,打开千斤闸,放义军入城!”
确定了城中沈万登和刘洪起没有被官兵歼灭,更是占据了城楼,牛金星这才暗松了一口气,急忙下了决断。
“这……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如何攀上城墙?”郭三海被牛金星用言辞堵了个正着,不由有几分为难的问道。
“先找些绳索,攀爬上去吧!”义军根本来不及准备登城器械,牛金星也没有太好办法。
他只好勉强出了个主意,也不管到底能不能成。
还好最终沈万登在城上找到了两根备用的绞索,便掷了一头下来,吊上了一些士卒。
好容易众人才推动了绞盘,将那千斤闸吊起来,义军遂得以入城。
只是这一来二去,耽搁了许久。汝宁城中早得到义军袭城的消息,便组织人马反过来争夺城楼。
刘洪起麾下人少,和官兵苦战了数十合,损伤惨重,身披七创。
他这才不得不弃了瓮城城门,退到了城楼之上,于是整个瓮城便变成义军与官兵个占据一般。
只是瓮城之中并无登城之梯,义军占据了外城门也无甚重要作用,双方此战便是闸楼上的千斤闸。
如果义军在官兵夺取千斤闸之前能够攻破瓮城城门,那么整个汝宁城便无限可守了;否则,一旦官兵夺取了千斤闸,再度放下了,那么正在瓮城之中争夺瓮城城门的义军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刘洪起、沈万登本来都是恃勇斗狠之辈,身处绝境也不由爆发了死斗之志。
在张顺前世,本该相互仇杀的两人不由相视而笑道:“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亦当五鼎烹。今日死且死耳,亦不能让人小觑了去!”
随即两人率领十余人死守在楼梯口,以防官兵夺取千斤闸。
牛金星在下面望见了如何不知情况紧急?
他连忙对郭三海下令道:“一举攻破汝宁城,吃香的喝辣的,就在今日。”
“汝若能及时夺取瓮城城门,金银财宝享用不尽,否则千刀万剐、诛灭九族,亦不足惜!”
郭三海闻言不由郑重其事道应道:“先生且放心,哪怕把城楼拆了,郭某也定要入城。”
牛金星见郭三海应了,这才暗松一口气。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若不能威逼利诱,让他们卖力,恐怕早一哄而散了。
他便连忙许诺道:“郭将军放心,但夺下此城门,保管有一个总兵官之位!”
“此话当真?”郭三海不由一喜,他此番肯卖命,不过是为了汝宁城里崇王府的财货美女罢了。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倒也算不得什么。没想到还有此意外之喜,以自己实力回头压那沈万登、刘洪起一筹,由不得他们不服。
郭三海兴高采烈的领命去了,这时候牛金星才对盛之友道:“老弟,别人都是外人,我都信不过。唯有你为人实诚,还请你尽快通过绳索,攀爬到城楼之上,助他们一臂之力。”
“若是守得城楼不失,亦不失总兵之位!”
盛之友跟着牛金星许久了,见终于有自己用武之地了,不由有几分猥琐的应道:“总兵之位,俺想都不敢相信,只求打下汝宁城,让俺进崇王府挑选两个婆娘,俺就心满意足了。”
“瞧你那点出息,行了,应你了!”牛金星嘿嘿笑道。
于是盛之友又安排了五十人专门护卫牛金星,自己亲自带领众人攀爬上城楼,协助沈万登、刘洪起守闸楼去了。
好在这时代夜盲症较多,义军堪堪守住。
众人苦战至天亮,居然谁都没有呢奈何谁,反倒平白无故的损失了二三百精锐。
眼见天色已白,而攀爬到城楼之上的义军犹自不足。
牛金星不由恐惧起来,夜幕护佑已经不在,官兵即将借助火器和人数的优势慢慢攻占闸楼,为之奈何?
说时迟,那时快。短短的一瞬,犹如过了千年一般。
只听见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响起,牛金星回首望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骑兵,携带着狼烟,滚滚而来。
“官兵!”义军不由大恐,竟然纷纷丢盔弃甲转身逃去。
原来郭三海麾下的乌合之众早受不了如此激烈的战斗,远处奔腾而来的骑兵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牛金星绝望的看着郭三海麾下的义军从城门出蜂拥而出,争先恐后的向外面逃去。
不多时,郭三海也奔跑了出来,高喊道:“牛先生,赶快跑吧!官兵援军已至,稍晚点,就要被人千刀万剐了!”
随即,郭三海不由分说,命令士卒架起牛金星,就往外跑。
义军这一跑不要紧,官兵随即也跟了出来,死死的缀在义军后面,誓要赶尽杀绝,不肯心慈手软。
双方一追一逃,顷刻间便与汝宁城拉开了一段距离。
仅仅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不知道有多少义军命丧当场,横七竖八的倒在汝宁城门外。
此时此刻,早没心思管孤立在城楼上的刘洪起、沈万登和盛之友三人究竟是死是活,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眼瞅着义军损失惨重,却屋漏偏逢连夜雨,那骑兵掉了弯,也跟着冲了过来。
“完了,全完了!”郭三海绝望的看着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的骑兵冲了过来,不由闭上眼睛恨声向牛金星骂道:“若无你这个贼子,郭某今日如何会落到这种地步!”
牛金星苦笑一声,正要辩解两句。却不意那骑兵突然一左一右分为两部,直接插入身后追击的官兵阵中。
牛金星先是一愣,随即大喜道:“郭将军说什么胡话,此乃义军援军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