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救灾
张顺听了李际期的言辞,如何不知道他以大言哄他? 莫说在封建社会了,就是在后世的****制度下,又有哪个国家能做到“男战女耕,老少运辎重”? 不过两世为人的良心告诉他,不允许他坐视不理,让那么多百姓毫无价值的饿死在田间地头。 无论是仁义道德也好,还是帝王心术也罢,他都由不得大面积饥荒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 张顺主意已定,便问道:“义军粮食尚有多少?可有统计?” 红娘子早心有成算,施施然道:“原本义军存了十万石左右,后来又购进了三十余万石。只是后来与官兵接战,人吃马嚼,招募丁壮也耗费不少。如今算下来,还余四十万石。” 张顺稍作思量,一咬牙道:“那就拨出二十万石,权作救灾之用!急令攻略诸县的将领,务必查封该县一切粮仓库房,盘点其中存粮多少,以备调用。” 张顺此话一落,顿时满堂哗然。 陕西遭受重灾,崇祯也不过在内帑拨付十万两银子作救灾之用。 须知那陕西一省受灾面积何其大也,又连年遭灾,更是雪上加霜。 当地米价更是涨到八钱银子一斗,以崇祯拨付的银两,哪怕经手人清廉如水,也不过能够购买一万多石罢了。 而这河南不过一府之地,几乎十倍于陕西的救灾粮,众人如何不喜? 河南府百姓有救矣!果然世上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舜王真是名不虚传! “舜王!”那吕维祺和张慎言也不由大吃一惊,张顺屯粮之策他们是知晓的,如此这般岂不是坏了义军的大计? “我意已决,无须多言!”张顺一伸手,阻止了他们的劝谏。 只是这救灾也并非只要砸下粮食就能成了。 河南府之坏,首先坏在组织崩溃。 原本历史上崇祯七年虽然有些灾害,也不是不能挺过去。 结果因为张顺率领义军夺取了洛阳城,和官兵连番大战。 兵灾**姑且不提,但是官兵连番战败,基层官吏早已经瑟瑟发抖。他们生怕那一天一觉醒来,义军早已占据了县城,将自己拖出来砍了。 在巨大的心里压力之下,除了极个别连忙亡羊补牢,试图改善一下形象。 大多数都是破罐子破摔,贪污揽财,愈发猖狂起来。而官府应当履行的职责,则大多数陷入瘫痪状态。 一来二去,遭灾的百姓一盘散沙,就一路奔着弱肉强食,自然丛林法则去了。 所以,当张顺初步调研以后,第一反应便是重建秩序,再立朝廷。 如今他手里也没有其他可用之人,顾不得仔细培养,姑且赶鸭子上架,先把体系搭建出来再说吧! 哪怕一个千疮百孔的体系,也总比没有管理体系强多了。至少,他们能够把粮食替自己分发下去吧? 想了想,张顺便对吕维祺、张慎言和宋献策说道:“你们三人合计一下,姑且给我拟出来一份名单出来,务必包含知县、县丞、主薄、典使、巡检、驿丞、课税使等职。所需师爷、衙役、弓手可从原来县衙中留用,亦可重新征调。唯有罪大恶极者,必须严厉处置,不得有误!” “是!”吕维祺、张慎言和宋献策等人不由又惊又喜。 明代河南府下辖一州十三县,再加上汝州的至少能打下来的一州一县,一下子释放了多少空缺出来? 通过吕维祺和老山长投靠张顺的诸学子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原本十年寒窗苦读才能获得的机会就这么出现想众人的眼前,大家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到大家摩拳擦掌的样子,张顺不得不提醒他们道:“来的易,去的也快,你们且行且珍惜。若是犯了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等事,我可不像别人那么好说话!” 言毕,张顺又扭头对张慎言、吕维祺和宋献策说道:“那个李际期和黄德清两人姑且不要派出去,我留有大用!” 说实话,这一次张顺手段有点激进。 原本他用人,都是先放身边培养一段时间,感觉人品能力都不错以后,再放出去。 只是这一次灾情紧急,容不得他慢慢悠悠,只好出此下策了。 这一次的主要工作就开仓放粮,只要有心做事,一般都没有问题。 事业草创,能者上,庸者下,不外乎是也。 如果能够通过这次放粮初步建立起自己的施政体系,就算是大成功。 为了避免这些人鱼肉百姓,酿成大错,张顺又下令道:“李际期,我观你是个义士,可够为我做个御史,专门查处不法?” 那李际期闻言不由大喜,他原本听到张顺把自己抽调出去,是为了报复自己刚才冲撞了张顺,哪里想到竟然是要重用自己? 李际期本来对乡里乡亲的百姓颇有些爱护,如今能够亲身参与其中,更是喜不自胜。 而其他人听了之后,不要暗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要遭了,舜王怎么任命了这么一个混不吝? 那李际期连忙感恩戴德的感谢了一番,正要推去。那张顺却一把抓住他低声道:“如今义军草创,难免鱼目混珠,还请君为我耳目,万务护得百姓周全!” “本王起兵,本为百姓。岂可学前朝糟粕,以坏了名声?” “我麾下尚有文吏百余人,回头我拨付给你五十士卒,权作护卫。你自个挑选三十文吏,助你一臂之力!” 那李际期闻言既惊且喜,连忙应道:“舜王放心,应五定然战战兢兢、勤勤恳恳,把舜王交代我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即便是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张顺又交代了一番,那李际期才感恩戴德的离去了,而其他士子亦暂且退走。 直到这时候,张慎言和吕维祺才抱怨道:“舜王,原本计划攻取南阳之事已经近在眼前,如何突然做这种牵扯精力之事?” “义军能等得及,我怕百姓等不及了啊!”张顺叹了口气道,“非我心急,实在是耽误一日,不知道百姓又有多少要命丧黄泉!”
第一章 皇太极的来信
张慎言、吕维祺和宋献策三人动作很快,三日稍作商议便草拟出来一份名单。 草拟名单看似复杂,其实倒也简单。 反正一切人员都是试用罢了,关键州县还得任命武人兼职。 比如兼职主管陕州及下辖阌乡、灵宝二县的知州便是张顺的义兄陈长梃;兼职卢氏知县的是曹文诏;兼职汝州知州的是李信;兼职孟津知县的是高一功;兼职登封知县的是李际遇,兼职汜水知县的是曹变蛟。 虽然军政一把抓非长久之计,奈何如今正是用兵之时,若是文武相互配合不好,反倒容易为官兵所趁。 而其余诸县位置则被几个大户出身和颇有声望的士子占据了。 至于其余士子,除了占据几个稍微偏僻一些的县以外。他们虽然起点稍微低了点,只要做得好,倒也不是没有被提拔的机会。 吕维祺的儿子吕兆麟被他安排到嵩县这种义军根基的地方任了知县,董氏嫡子董笃行则被派遣到灵宝任知县。 而洛阳知县则落到老山长左冷禅弟子傅景星手中,其亦有一个族弟亦被推荐为永宁知县,等等不一而足。 等到三人以知县为核心,附上典史、县丞等佐贰官,草拟完毕以后,便联袂前来拜见张顺。 当他们进去的时候,张顺正和一个年轻的后生在那里说话。 见众人到了,张顺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轻笑道:“这样吧,我一会儿仔细琢磨琢磨,再做回复不迟。” 那人见张顺已经“端茶送客”,便站了起来,施了一礼道:“我只是个传话人,究竟如何,还请舜王决断便是。” 言毕,那人便有些脚步轻浮的准备去了。 那吕维祺不由大吃一惊,不由一把拉住他道:“清之,你如何在此?”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铎的孙子,吕兆麟的侄子王清之。 “啊?原来是吕爷爷,我正要往你家去看你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王清之嬉皮笑脸道。 吕维祺原本想问问他来此何事,转念一想反正左右一会儿便知晓了,何必多此一举? 他便应道:“你且去我那新宅去吧!” 吕维祺原来的老宅在新安,后来他在洛阳购置了房产,谓之新宅。 “好说,好说!”王清之应了一句,转身便离去了。 张顺见他们过来了,不由把手中的几张纸递了过去,笑道:“你们来的正好,且看看吧!” 三人接过来围在一起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堆鬼画符似的符号,不由有几分懵了。 好在张慎言籍贯山西,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不由猜度道:“看样子这是蒙文,莫非是哪个鞑子写来的书信?” “哦,你们翻到下面有汉文版本。”张顺闻言不由笑道,“张公倒是猜对了一半,鞑子倒是个鞑子,只是此鞑子非彼鞑子。” “此乃女真文也,诸位不曾识得……” 张顺话音未落,吕维祺不由反驳道:“女真文臣亦有涉猎,明显与此文不同,想必是有人假称!” 原来由于明朝内地文教兴盛,女真文亦一直有人研习。反倒是辽东女真旧部慢慢遗忘了参照契丹文和汉字制成的女真文。 等到努尔哈赤起兵的时候,族内已经无人懂得女真文,只得借鉴回鹘式蒙古文,重新创造女真文。 由于此时皇太极尚未改族名诸申,也就是女真为满洲,时人亦称其族为女真,其文为女真文。 经过张顺一番解释,三人这才明白原来来信竟然是辽东金国汗洪太的来信。 他们连忙翻过了“女真文”,往后面一看,却见上面写到:天命金国汗致书义军三十六营盟主舜王。虽我为金,尔为汉,我在辽东,尔在中原,皆大明国之敌也。 我欲和好,同享太平,奈何大明国不允也。幸闻尔亦如是,愿两家携手并进,共御强敌。 夫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人人之天下也。天赐之,人受之。今天赐我辽东,赐尔中原,不意天意乎?非独天照大明国哉? 三人看了半晌,洋洋洒洒数千言,不外乎强调金国与义军都是大明的仇敌,理应结盟杀敌。 将来灭了大明国,双方平分天下云云。 吕维祺不由大喜道:“舜王,此真乃天意也。辽东千里迢迢,竟然亦闻舜王威名。” “昔日唐高祖借突厥之力,成大唐之业。主公亦可借助金国之力,以取天下!” 时人虽有华夷之辩,终究不似后世,民族主义盛行,对此到不以为意。 “不知张公如何看待此事?”张顺又问道。 “终究是件好事儿,不过须谨防金国狼子野心,以免五代十国辽国之故事。”张慎言想了想,虽然心里有几分抵触,但是从利益来看,对义军颇为有利。 “宋先生亦认为如此也?”张顺又看向宋献策道。 宋献策掐指算了半天,这才低声应道:“舜王土也,金国金也,土生金,谨防为他人做嫁衣裳!” 张顺顿时哭笑不得,若是历史上你真算出这般结果,还怕那李自成忽略了东北满清的威胁? 张顺摇了摇头,笑道:“金国虽为蛮夷,必为中国患。中原之地,北方威胁不外乎北方游牧,东北渔猎。” “游牧之族,习俗不与我同。故而我不能居其地,移其俗。其入我中原亦如是。” “渔猎之族,且耕且牧,最耐苦战。是以先有乌桓鲜卑为患,后有高句丽、辽金为患,皆非旦夕可灭也。” “如今大明数用兵,与战皆败,足见其兵强马壮,不可不慎也。” “不知舜王欲如何应对?”三人闻言一愣,虽然有些不太认同,终究非当前要务,便不再深究。 “我说你写。”张顺微微一笑,对宋献策说道,“三十六营盟主,致书金国汗。汝之瓜分大明国之策甚合吾心,只是不知朱由检小儿的后宫如何划分?” “我意皇后归我,其余三宫六院二一添作五,咱俩一人一半。对了,我听说虎敦兔的婆娘全让你收了,你还需要分给我几个,不要老的!” “待我坐了天下,定然封你为女真汗,为我世守辽东,如云南沐王府例。你多给我进贡貂皮野猪皮人参等,我赐你大米白面馒头,让你顿顿吃的肚子滚圆,钦此!” 张慎言、吕维祺、宋献策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咱家舜王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宋献策不由建议道:“老道不过市井出身,须识得几个字,不如张公、吕公学识精深,舜王何不命此二人为你润色一番,再字迹工整的回复回去?” “不可,不可!正是因为如此,才需我说你写,方哄得那金国汗洪太小觑我等!”张顺笑眯眯的应道。
第二章 开府建牙
那张慎言、吕维祺和宋献策这才明白,原来张顺故意把回信往粗鄙处写去,就是为了麻痹洪太罢了。 张顺这厮也是个鬼才,仅仅短短几句话,便把一个狂妄自大、贪财好色、斤斤计较的市井之徒的形象描绘的活灵活现。 张慎言、吕维祺和宋献策三人哭笑不得,只得依令行事。不多时便在宋献策歪歪扭扭的字迹之下,一信草草的写就了出来。 张顺嫌弃那书信纸张太过齐整,又等到墨迹稍干,又揉了几揉,在地上蹭了几下,方才干休。 那吕维祺弯腰捡了起来,只见那书信早变得不堪入目。他端详了片刻,不由问道:“金国的落款乃是天命金国汗洪太,不知舜王欲如何落款?” “不知三位以为如何落款恰当?”张顺闻言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吕维祺试探自己“称王建制”的看法来着。 其实从前两日,张顺让他们三人草拟诸县官吏名单的时候,他就认识到已经到了建制的时候了。 名不正,则言不顺。等到名单确定下来,他要以何名义任命和号令他们,是张顺遇到的一个最现实的问题,这是其一。 其二,既然与金国汗洪太这样的人物书信往来,又当以何种身份交流,这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既不能低人一头,又不能过于嚣张。 吕维祺见张顺松了口气,便率先应道:“洛阳为天下之中,昔周之故地也,周平王凭之,立国五百余载。今舜王既据其地,何不效法先贤,自称周王以示天下?” 周朝周武王定鼎天下的时候,定都镐京,营建洛邑。等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犬戎攻破镐京以后,周平王东迁洛邑,谓之成周,周朝据此又延续了五百余年。 张慎言听了不以为然,趁着张顺还未应答,连忙劝说道:“舜王既以舜帝为号,念起仁德也。然而舜与顺通音,当有所避讳。舜王何不以虞为号,号曰:虞王?” 虞王?我还鸡王、鸭王、兔子王呢!吕维祺强忍着吐槽之心,连忙辩驳道:“夏称后,商称王,虞朝之时,尚未有王号,岂非不伦不类哉?及至周朝,以王为至高,其王号相当于帝号也。正合舜王低调之心,又尊贵之实。” 不是,称周王哪里低调了?这都猖獗到糊到崇祯脸上了。张顺连忙阻止了二人的争吵,扭头问道:“宋先生又有何看法?” 宋献策见躲不过了,眼睛滴溜溜一转,连忙应道:“舜王出身陈州,正乃舜王后裔封地也。老道士觉得无论是虞王,还是周王都有些过了,舜王何不自称陈王?” “万万不可!”宋献策话音刚落,那吕维祺何张慎言便齐声反对道,“宋齐梁陈皆南朝割据之国,此号非大一统之号也,不足表明舜王之志向!” 什么乱七八糟的?历史上大统一政权就没有重复的国号,好吧? 原来三人各藏了一点私心,所拟王号皆与各自地域有关。 张顺摇了摇头,笑道:“岂能务虚名而处实祸?吾自起兵以来,何德何又能以王号而自许?” “大明有总督、总制、总理诸号,不若择一而从之,开府建牙,仪同三司,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觉得张顺有些过度谦虚,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的选择。 三人交头接耳嘀咕了半天,这才由张慎言应道:“经过我们三人商议,拟草拟为舜王兼总统北方陕西、山西、山东、河南、北直隶四省一京军政司法等一切事物,下设总统府,不知舜王意下如何?” 呃……张顺闻言无言以对,难道自己真长着一颗大头吗?真是十分的生草! 他忍不住问道:“为何称总统,不知语出何典?” 张慎言便摇头晃脑的应道:“《汉书·百官公卿表》有云:太师、太傅、太保,是为三公,盖参天子,坐而议政,无不总统,故不以一职为官名。” 好吧,读书人就是门道多,自称大总统也不算辱没了自己。张顺哭笑不得的应道:“既然如此,那便对外宣称为大总统,对内亦以舜王为加号吧!” “征辟张慎言张公为长吏,吕维祺吕公为中丞,宋献策为军师,曹文诏为参军,陈长梃为主薄,红娘子为司马。” “仿六部,下设六曹,以统领诸县,诸位以为如何?” 三人一听,不由大喜。张顺开府,那么众人水涨船高,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 至于什么“长吏”、“中丞”等名号倒不打紧,不过是个虚衔罢了。 关键是众人可以凭此入幕府议事,譬如朝廷入阁一般。 三人连忙应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凭此大总统之号,一定能够统一南北,晋级大宝,登极九五!” “好说,好说!”张顺嘴上有几分尴尬的应道,心中却不由破口大骂道:这是什么鸟名号,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吉利来着。 既然张顺准备开府建牙,众人又不免商议一番。那吕维祺提出来道:“大总统所言仿六部设六曹,虽然颇有见地,奈何名号太低,听起来不够气派。何不改六曹为六司?” “哪六司?吏户礼兵刑工六司,其主官分别称:司吏,司户,司礼,司兵,司刑,司工!” 原来东汉六曹之始,乃三公曹尚书,地位颇为尊崇。及至宋徽宗时,州县亦设置六曹,称之为兵曹、刑曹、工曹、礼曹、户曹、吏曹。故俗以六曹为地方胥吏之通称。 如果张顺依旧以六曹为号,反倒不利于笼络人才。 左右不过一个称呼罢了,他便从善如流,依言行事。 遂任命吕维祺为司吏,张慎言为司户,宋献策为司礼,曹文诏为司兵,陈长梃为司刑,张都督为司工。其余诸将幕僚各有封赏,不再一一提及。 分命各营主官为总兵官,统一营兵马。总兵官之上,复设将军,分为上将、中将、少将之职。 遂命司礼宋献策寻找工匠玉料,刻印备礼,准备开府建牙大典!
第三章 大典
话说张顺准备自称舜王兼奉天倡义总统北方陕西、山西、山东、河南、北直隶四省一京军政司法等一切事宜,开府建牙,仪同三司。 但是实际操作中,张顺却不能自吹自擂,直接下令自称就完事了,那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所以,这事儿要走流程。什么流程?首先是三让三辞。你说我当大总统好,我不能应了,那嫌得我太心急了,失了体统。所以我要推让一番,如此三次方能“勉强”答应。 于是,吕维祺便率先上书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今崇祯无道,天灾**四起,民不聊生。贼寇如梳,官兵如篦。” “幸苍天有眼,天赐将军以解河南府之困。驱逐虎狼,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效法先贤,解百姓于倒悬之危。” “中州百姓感恩戴德,诚惶诚恐,愿推举将军为周王,兼总督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北直隶四省一京军政司法等一切事宜。” 张顺连忙拒绝道:“朝廷自有法度,皇上自有思量,想必不日便会派遣能臣治理一方,发内帑,救灾荒,惩治乱兵,剿灭贼寇,大家齐享太平!” 当然,这一通胡话劝进者不信,推辞者更不信了。 不久,张慎言亦上书道:“舜耕历山,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 “如今将军效法先贤,虽有不及,亦不远矣。天下百姓无不赢粮而景从,请将军就虞王位,执中允厥,以治下民。” 好家伙,这真是不要面皮了。连张顺这样厚脸皮之人闻言也不由面红耳赤。 他连忙摆手拒绝道:“鄙人之德,不及舜帝之万一,焉敢如此哉?请大家不要再提及此事!” 结果不久宋献策又上书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又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出。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如今大明立国已久,百弊横生,其祸有不可胜言矣。将军身为炎黄之苗裔,舜帝之正统,承天应命,当有天下。” “宜为陈王,总统四省一京诸事,替天行道,代天罚罪!” 吕维祺、张慎言和宋献策这一来二去,其他人也不傻,早看明白张顺什么心思了。 顿时也趁机上书劝进,唯恐落于人后。一时间把张顺夸的一朵花一般,说得好像前五百年、后五百年,世上就没有他这么好的人。 好家伙,张顺直呼好家伙!原本他还以为古人“三让三辞”,虽然有几分做作,好歹是准备延续谦虚的美德。 结果他被人劝进以后才发现,这特么不就是变着法叫人夸自己吗?你们夸的不好,我还不当了! 我还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没想到自己终于好容易见到了一次,结果竟是我自己! 张顺终究是少年人心性,脸皮有些薄。见大家这么诚心诚意的邀请自己称王治民,实在遭不住了,才下令道:“我本布衣,躬身于田亩之中。不求高官厚禄、富贵绵长,唯求一日三餐之饱,一年四季平安。” “不意天灾**,乱自上出,百姓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吾不得已率领众人四处奔波,唯乞活矣。” “今受大家抬爱,推举为首,吾不敢以王号自专。奈何众人嗷嗷待哺,官兵虎视眈眈,余只得奉天倡义,总督陕西、陕西、河南、山东、北直隶四省一京军政司法诸事,替天行道,代天罚罪。” “等到天下太平,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吾再还政于圣明之君,还耕于田亩之中!” 随即张顺焚沐浴,戒斋三日,祭天而称大总统,受大总统印。 开府建牙,麾下以例各有封赏,赐官印服饰于诸臣。 加封李三娘、红娘子、李香、马英娘四位为夫人。而竹儿、箭儿、柳如是和高桂英则获得了一个“答应”的名头。 开府既毕,又须“仪同三司”。三司者,即三公也,或称为:太尉、司徒、司空,或称为:太傅、太师、太保。 所谓“仪同三司”,便是采用和三司一样的仪仗。 这玩意儿从宋代以后就没有出现过了,鬼知道出行仪仗都是什么? 张慎言和吕维祺虽然学识渊博,但是终究也不专业啊。两人合计了半天,干脆一推二六五。反正你老道士是司礼了,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献策倒也不恼,当场许下海口,只需一天便可把出行仪仗搞出来。 张慎言和吕维祺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心道:你要是一天就能搞出来,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结果没多久,宋献策便带着一大帮子人,手持令旗一对,清道两对,刀盾一十对,弓箭二十副,白泽旗一对,金鼓旗一对等等不一而足,林林总总不下六十种。各种司仪护卫不下三百人。 张慎言和吕维祺愣了半晌摸了摸脖子上的脑袋,不由惊讶的问道:“你这是把福王仪仗搬了过来?” “没错,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不让借给舜王一用!”宋献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可是……可是他不是三公仪仗啊?”张慎言和吕维祺有点懵。 “谁说他不是三公仪仗呢?到底三公仪仗什么样,又有几个知晓?”宋献策笑了。 好家伙,合着舜王不但自称大总统,连仪仗都要僭越一下? 不过好像也没毛病,搁大明朝廷衮衮诸公眼中,张顺怎么做都是僭越了,也不错这么一遭。 三人商定,就这么给张顺用了。 话说张顺在前世话本上也听说过“仪同三司”的说法,只道是个客套话呢。 结果没想到张慎言、吕维祺和宋献策弄出来这么大排场,居然林林总总二三百人,举着各色武器、铜角、牌子、伞等物件,如同游街一般。 张顺有点哭笑不得的问道:“这也太繁琐了吧?我出个门都跟打仗似的?” “不繁琐,不繁琐,自古以来大家都是这么过的!”三人生怕张顺觑得破绽,连忙信誓旦旦的应道。 张顺一个土包子,哪里懂这些?见三人执意如此,便生受了。
第四章 黄龙印
话说张顺就任北方四省一京大总统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钵大的大总统印准备给回复皇太极的书信盖上章。 可是当他蘸上印泥,准备摁上去的时候,又犹豫了。 “怎么了,主公?”宋献策一看,心里一个咯噔,生怕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果然张顺说道:“我数了数,那天命金国汗却是五个字,我这大总统却只有三个字,单从字数上来说便失了气势,不能扬威于外夷,反倒不美。” 屁嘞,那“一字并肩王”算什么?不是字数越少越有气势吗? 宋献策无力吐槽,好在他也反应过来了,原来张顺嫌弃这大总统印不够土鳖,不能糊弄皇太极那厮。 于是,他便试探着问道:“要不,再镌刻一枚奉天倡义大总统印?” 张顺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好,不好,这样显得本大总统要和别人较劲似的,不如干脆一步到位,直接镌刻一枚‘义军三十六营盟主舜王兼奉天倡义总统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北直隶四省一京军政司法等一切事宜印’一枚。” 宋献策暗自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才发现一共四十二个字。他顿时像日了狗一般的看着张顺,差点想说:来刀给你,你给我镌刻一枚看看? 张顺也知道此事有点为难,不要出主意道:“其实要求也没必要那么严格,如果镌刻不下的话,还可以把印章做大一些嘛!只要没有覆盖一张纸,就是好印章。” “可是急切之间,去哪里寻找那么大一块玉石?自古以来,南阳出玉。要不等义军夺取了南阳之后,再作计较?”宋献策有几个犹豫的建言道。 “何必如此麻烦,玉石玉石,既然玉可以,那么石头为什么不可以呢?”张顺满不在乎的应道,“反正有那个印儿就成了,材质倒无所谓。” 好吧,反正工匠都是现成的,宋献策无话可说。刚好前几日陶湾陶太公命孙女送来黄蜡石一颗。 这时期黄蜡石虽然不如玉石,倒也算是一种奇石,又称黄龙玉,表面圆润光滑,如同涂了一层蜡质一般。 其颜色以红黄两色为主色调,兼有粉、绿、黑、蓝、灰、白等色,如此算来倒也勉强能用。 其中陶太公送来的这块黄蜡石不但块头大,更是呈现高贵典雅的纯黄色。 原来这陶太公见张顺水涨船高,势力越来越大,婆娘越来越多。他不由看在眼中,急在心中,心道:自家孙女也称得上一声漂亮,不知为何舜王始终不肯纳入房中? 所以他趁着义军大胜五省总督洪成畴的机会,打着为“舜王送奇石”的名义,再度派遣孙女过来,就是想试探一下张顺的态度。 其实依着张顺的心思,只要长得漂亮,他基本上就来者不拒。反正别人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只是他一想到这陶氏裹了畸形的小脚,就顿时恶心的不行。 所以他干脆晾了她几天,希望她能够识趣而退。结果这美人和美石就耽搁在府里了。 那宋献策遂前去借来一观,只见明黄黄的一块大石头,如同涂了蜡质一般,圆润光滑,竟没有半分杂色。其状几近方形,正合做一方印章。 宋献策思量道:“舜王德土,其色明黄,正合应之。其石又名黄龙玉,以象帝王,此殆天赐舜王也哉?” 于是,他便命工匠将其打磨光亮,刻成印章,奉了上去。 张顺一看,好家伙,这印章色泽圆润,大小像个板砖似的。 他伸手一抓,差点都抓不起来。又掂量掂量,估摸着有好几斤。 张顺便用双手将它捧了起来,蘸了印泥往纸上一摁,几乎覆盖了整张纸张。 他揭开一看,只见密密麻麻四十二个小篆整整齐齐的印在了纸上。 张顺嘿嘿一笑,然后捧起大印砰砰几下,盖到给金国汗洪太的回信上,一时间黑色的墨字与红色的印字交相辉映,端的不堪入目。 这一回司礼宋献策不由哭笑不得道:“我的主公,你这哪里是印章?您这是雕版印刷术吧?” “没事儿,这个留给洪太专用!”张顺笑嘻嘻的应道,根本不以为意。 那宋献策看了看那乱七八糟的回信,他光凭想象,就能猜度出来回头金国汗洪太收到张顺信件的表情,一时间也忍俊不禁。 见事情已毕,宋献策正准备告退。结果张顺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喊着了他。 他吞吞吐吐的问道:“宋先生,不知最近有何安排?” “没有啊?”宋献策新官上任,忙的焦头烂额,哪里有什么安排? “那去吧!”张顺挥了挥手,原本他还还打算趁着这两天空闲,带着自己的出行仪仗遛一遛呢。 俗话说:富贵不装13,犹如锦衣夜行!张顺虽然也不想这样,他也想试试被人前呼后拥的感觉。 结果他们帮自己招募了几百号人,仪仗用品几十种,都不肯给自己用一下。 张顺正琢磨着呢,高桂英推门进来禀报道:“爹爹,赵老爷子来访!” 上次赵鱼头对主角建言二策,颇为实用。张顺听他又来了,连忙迎了出去。 这倒把赵鱼头吓一跳,不由诚惶诚恐的应道:“折煞老朽了!我何德何能值得舜王大驾亲迎?” “哎,值得什么?若非赵老爷子助我一臂之力,我又岂能有今日啊?”张顺客气了两句,把赵鱼头迎进屋中。 高桂英上了茶水,赵鱼头端起来啄了一口,这才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次老头子又有新主意,劳烦舜王了!” “哦?不劳烦,不劳烦,老爷子你这是金口玉言,字字珠玑。您请说!”张顺一听来了精神。 “不知舜王可听说过籍田礼?” “未曾闻之!”张顺实话实说,听着名字,好像核实田亩的意思。难道赵鱼头想让我下令梳理耕地,分田亩与百姓? 可是如今义军内外皆不稳固,并非大刀阔斧插手耕地的时候啊。 “古代田分公私,每逢孟春正月,天子、征发百姓耕种公田之前,必躬耕籍田,以示重视农桑。” “如今天灾频频,兵祸连接,农桑荒废,舜王宜以身作则,劝课农桑!”
第五章 农桑
赵鱼头一说这事儿,张顺正好惦记着起年前就开始准备的补耕、治蝗和换种三件事了。 他连忙命王锦衣喊来张慎言、吕维祺二人,问其进展如何了。 这两人自张顺开府以来,天天是起早贪黑,忙的是马不停蹄。 那张慎言闻言连忙应道:“这些日子,老臣只顾核实田亩,捋清封赏,亦难矣。” “原本沟通乡里诸长老事宜,由吕公负责,我实不知。” “不过,我早已经命陈经之采购了新鲜鸭子、鸡子三万五枚,如今不知孵鸡鸭多少矣,正合牧之,以除蝗蝻。” “其换种一事,我已命李百户带来老农教授洛阳附近百姓。一人学会,教会十人,十人学会,教会百人。一如如练兵之法,如今洛阳、嵩县和卢氏三地尽会矣!其余诸县,义军新据,尚未来得及教授矣。” “夫种红薯之法,不与粟麦同。反倒绝类稻米,需先育苗,再插秧。” “其育苗之种,或用薯块,或用薯秧,庶几无差矣。及其苗成,再种入地中。其时殆需月余。” “而玉米之法,和粟麦一般,却不可用耧车。反倒点穴下种,颇有上古遗风。如今天气已暖,庶几可以耕种矣!” 张顺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种子够用否?” “已请李百户前往湖广购买,如今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该到了。”张慎言连忙应道。 “嗯!”张顺赞赏的点了点头,又向吕维祺问道:“不知联络乡里之事如何了?” 吕维祺闻言有几分尴尬道:“洛阳已经勿忧矣,新安县大概也差不多了,其余诸县还得努力!” 好吧,当初他才开了个头,就因为内奸之事被关了起来,此事也怪不得他。 张顺想了想,对两人说道:“诸事繁多,我给你们重新划分一下职责吧!” “张公一直负责清理耕田、计算封赏之事,如今差不多已经完毕。日后,需一心一意负责育苗、补种之事。” “吕公身为洛阳之人,一心关心乡里乡亲,倒也是人之常情。我想请吕公三事为我一起办了。” “一曰:联络乡里,务必使河南府士绅、三老支持我等补耕、除蝗及理清田亩的工作。” “二曰:舍粥。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之时,百姓多有食不果腹之虞。还请吕公为我督察之,劝诫之,务必不要让百姓白白丢了性命。” “三曰:编制。自古以来,流民四起,百姓不得安生。如今有背井离乡、无家可归之人,还请吕公为我编制起来。” “其法一如行伍,有户编户,无户编丁。十则为甲,十一甲为里,其里设里长。” “若有荒地及闲散土地,皆可安置之。又军士新得土地者众多,却无法耕种,亦可请其代耕。其费用从军士饷银中扣除。” 张慎言和吕维祺连忙领命了,只是心中不免疑惑,那蝗灾、旱灾又当如何应对? 张顺知道他们的心思,不由解释道:“当初那韩霖向我讲述蝗灾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人才。” “如今正是用人之时,我准备启用他,专门负责除蝗、灾荒等事。等到农闲了,又可负责水利之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张慎言和吕维祺两个老家伙早累的够呛,哪里有什么不同意之处? 不多时韩霖便被王锦衣喊了过来。他见众人都在,连忙一一前去见礼。 张顺便把准备让他负责除蝗之事与他说了,那韩霖不由吃了一惊。 由于他是天教教徒,深知张顺对天教不以为然的态度。 他原本以为张顺把他喊过来,准备贬斥天教一番,不意竟然准备让自己入仕。 他不由又惊又喜,连忙谢过了。 韩霖身为举子,除了和高一志一样,有传播天教之心外,更有一副功名利禄之心。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后世李自成攻入山西以后,主动相迎,并且成为了李自成的记室,掌理书记。 刚开始他被张顺逼迫而来的时候,心中还有几分怨言。 然而,时异则事异。如今张顺连番大破官兵,占据一地,众多士子亦不再以贼寇视之。 这颇有几分类似古代农民视无地之人为“氓流”,无论手里有金山银山,依旧得不到他们的信任。 一旦你在当地有了一块贫瘠的薄田,那你就算得上“正经人家”、“乡里乡亲”。 因为你有了恒产,准备扎根此地了。 如今张顺占据了河南府之地,诸人亦是这般心态。觉得张顺肯用心经营此地,定然非一般贼寇所能比拟。 既然连韩霖也接受了自己的任命,张顺便借机向他们提出籍田礼之事。 三人不由纷纷应道:“劝课农桑,乃是正理。农可以足食,桑可以足衣,此乃上古圣贤之遗风也!” 张顺见众人同意,则便命宋献策选定黄道吉日,提前准备籍田礼之事。 好容易送走了诸臣,张顺正准备回去休息一番。 不意却听到外面一阵聒噪,随即响起来喧哗声。 张顺奇怪的喊了一声:“外面怎么了?” 不多时,王锦衣跑了进来,汇报道:“福王在院子里生气了,正拿王妃、下人撒气!” “咦?”张顺一听,生怕这厮给自己惹出来祸端,连忙下令道,“且带我前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乱子!” 等到张顺感到福王的院子里的时候,“肉球”福王正抱着一个花瓶往下摔。周围王妃、女眷和下人跪了一圈,哪个敢拦他? 张顺不由连年喊了一声:“福王殿下,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生这般热闹?” 福王顿时下了一跳,打了个激灵,差点把花瓶扔了下来。 他连忙抓牢了,放在地上,这才急忙见礼道:“原来是舜王殿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哎,咱俩客气什么?”张顺笑道,“有什么事儿和我说说,何必和几个妇人一般见识!” “舜王您说的对,是我孟浪了!”福王脸上都快笑成了一朵花。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顺见他识相,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想了想,张顺干脆邀请道:“想必福王也在府中待腻了,不如一起和我去城外散散心吧!” “正好这几日我有个什么籍田礼要去,再加上又新添了一队仪仗。不如请你替我指正指正,看看和咱们王府的有什么区别!” 好家伙,福王听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他又想把刚才好容易保存下来的花瓶,再度举起来,摔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你的仪仗?那不是我的仪仗吗? 福王一肚子气没处撒,只气的肚子上一身膘直接抖动了起来。
第六章 各种坑爹
籍田礼倒没什么好说的,左右走个过场罢了。 大致流程不外乎:届晨,以太牢祀先神农,在国都南面近郊天子执耒三推三返,群臣以次耕,王公诸侯五推五返,孤卿大夫七推七返,士九推九返。 然后籍田令率其属耕播毕,礼成,命天下州县及时春耕。 张顺既然自称大总统,仪同三司,自然行使五推五返之礼。他虽然素来游手好闲,好歹也在田间耕种过几次,倒也有些熟悉。轻轻松松便完成了五推五返。 当时福王看的有趣,也想加入“玩一把”,被宋献策婉拒了。 不过在王府中憋屈了许久的福王,因为得到了放风的机会,倒也消了怒气,没有和他争执什么。 等到返回洛阳的路上,张顺望着自己气派豪华的仪仗,忍不住炫耀道:“不知福王觉得我这仪仗如何?” “额……我觉得和我那仪仗一模一样。”福王无奈的应道。 “怎么会呢?”张顺摇了摇头笑道,“你那是亲王仪仗,我这个是三公仪仗,看起来差不多,其实应该还是有差别的。” “对,对,您说的对!”福王又不想和他说话了。 在张顺身边跟随的高桂英听了两人的交谈,只是捂着嘴偷偷的笑。 张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些什么。 等到回到了府中,没了闲人,张顺这才奇怪的问道:“方才在路上你笑些什么?偏生你喜欢作怪!” “我的爹爹哟,你就没发现你那仪仗是旧的嘛?”高桂英哭笑不得道,“你还献宝似的拿出来炫耀,没看到那福王的脸色吗?搞不好还是从人家那里借来了!” 终究是女人心细一些,竟然猜了个**不离十。 张顺左右思量一番,越想越不对,便命王锦衣把宋献策喊了过来。 那仙风道骨的宋献策刚一进门,张顺便劈头盖脸的问道:“我那仪仗哪儿来的?” “当然是做来的,还能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宋献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应道。 “那怎么看起来不新鲜了?”张顺追问道。 “许是这几日风沙大,落了灰尘罢了。等几日闲了,我让下人重新擦洗一番,想必就鲜明了!”宋献策瞪着眼睛说瞎话。 “我听说福王手里也有一支仪仗,不如你帮我借过来,和咱家比对一下?”张顺见他抵赖,干脆匕现图穷。 “呃……不须再劳烦一趟了。老道士预料到舜王执意如此,早已经替你借过来了!”宋献策嘿嘿笑道。 张顺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你那是刘备借荆州的借吧?亏得我还跟人家福王炫耀一番,这时候人家都笑掉大牙了吧?我老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宋献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你那叫什么老脸?我这才是老脸,好吧? “那怎么办?”宋献策哪里敢直接吐槽他,只好不好意思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还回啊!”张顺有几分气急败坏道,“对了,再带点红薯、玉米等新鲜的玩意儿过去,权当赔礼道歉了。” “老臣领命!”宋献策施了一礼,便准备离去。 “等等,你们还有什么类似的事情没有,给我一并道来!”张顺不放心的追问道。 “没了,真没了!”宋献策连忙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真的?”张顺不相信道,“今天说出来可以既往不咎,明天被查出来,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啊?我还想起一事儿,不知道算不算!”宋献策如梦初醒,连忙恍然大悟道。 “说!”张顺就知道没有好事儿! “那个,你那个雕刻大印的石头,是我从陶太公女公子那里借过来的!”宋献策畏畏缩缩的指着张顺桌子板砖似的大印说道。 张顺闻言不由一捂脸,生无可恋的叹息道:“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那陶太公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先收了人家五彩水玉,又收了人家的奇石,独留人家孙女,那我这是什么意思?” “这我哪知道啊?”宋献策挠头道。 “既然我什么意思你都不知道,那你还敢收了人家石头?”张顺不由马景涛状。 宋献策哪里不知道?刚才不过装傻罢了。 见张顺说透了,他不由嘀咕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反正主公你已经收了这么多了,再收一个也没人说什么!” “再说人家姑娘长得也漂亮,主公你又不吃亏。” “这是吃亏赚便宜的事儿吗?再说,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张顺连忙义正言辞的质问道。 众人闻言不由乜斜着眼睛,嘴角挂着几分讥讽的笑容,意味深长的问道:“是吗?” 你瞅瞅你房里的女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张顺不由恼羞成怒,正要端起主公的架子,驳斥一番这些抱有偏见的言论。 不意悟空突然推门进来,禀报道:“师傅,陈将军回来了!” “嗯?快快有请!”张顺连忙应道。 不多时只见一员身材魁梧的大将走了进来。他身着绿袍,手持青龙偃月刀,头戴绿帽子。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顺的义兄陈长梃。 原本听闻陈长梃回来的张顺,脸上刚展开了笑容,结果一见陈长梃的绿帽,就不由僵住了。 原来当张顺迎娶了马英娘以后,这厮便找了一顶绿帽子带上,声称是效法关公。 倒把他婆娘王氏和张顺恶心个够呛。 特别是张顺,那真是冤的不能再冤。人家马英娘好端端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你要戴绿帽子? 张顺几次欲言又止,皆因为找不到由头说起,只得作罢。 张顺正了正神色,将他迎进来道:“哥哥,怎么回来了?莫不是前线出了什么变故?” “自从义军西征以来,连破州县。遂后与曹文诏汇于潼关,和陕西总兵左光先,连番大战。” “左光先那厮见战我等不过,遂龟缩潼关之中,凭借险要死守。义军劳而无功,实在拿那险关没有办法,故而不得不向您请罪来了!” “啊?”张顺不由大吃一惊,他还道曹文诏和陈长梃联手,麾下又有三营人马,差不多应当攻入陕西才是,没想到有这种变故。
第七章 潼关
潼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此地进可攻中原,退可守三秦。自函谷关废弃以来,是陕西出入中原的门户。 潼关位于渭河汇入黄河的交叉口,南依秦岭,北临黄河,号为天险。 历史上曹操为了进入三秦之地曾和西凉锦马超大战于此。安史之乱时期唐朝名将哥舒翰亦和叛军大战于此。 皆因此地是中原进入陕西的兵家必争之地。 原本五省总督洪成畴战败以后,官兵一路向西溃退,定然会被张顺绕道奇袭新安和新函谷关的陈长梃、李牟二人截住。 事实上,他们二人也确实拦截擒获了不少官兵溃兵。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那陕西总兵左光先战败以后,竟然警觉的避开了直接堵着了崤函北道的新安。 他反倒逆洛水而上,绕道崤函南道,走雁翎关退守陕州。 等到陈长梃和李牟率兵西进,陕西总兵官左光先再率众退守潼关。 陈长梃率众趁机夺取陕州、灵宝和阌乡一州二县,直逼潼关。 只是无论张顺还是陈长梃都没有想到,这潼关这么难打。 明代潼关是在唐宋潼关基础上的重修和扩建。 城墙依山而建,东、西、北三面高五丈,而南面最高处竟然高达十丈。 其地设有卫所潼关卫,其居民多是军籍。又有 潼河穿城而过,关内又有良田千亩。守关士卒可以凭借险要,吃住皆在城中,进行长期坚守。 而潼关本身亦不是一座简单的关城,更正一个完善的防御体系。 潼关城以东是一条全长五里左右的黄巷坂。 黄巷坂道路狭窄,是一条南依秦岭、北临黄河的孤道。在这个孤道内军队难以展开阵型,无法发挥人数优势进行攻城。 在这黄巷坂之中,更设立了一座金陡关作为屏障,形成多层次防御势态。 而潼关南面的原上,更是分布着数十道沟壑。其中深度最长的沟道有四条:列斜沟、禁沟、潼水沟、望远沟。 这些沟壑被统称为禁沟,皆南北宗向横断南原。 潼关以南的南原本就高大,再加上这些沟壑,更是令人难以逾越。 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更在禁沟之中设立了不少堡垒,号曰:十二连城。 而潼关北面的黄河两岸又是黄河上重要的渡口风陵渡。若是双方坚持已久,还会出现被官兵才黄河北岸渡河夹击的情形。 陈长梃具备多次单独领兵的经历,倒也是知兵之人。 他见官兵有备,此地地形又无法展开阵型,发挥义军人数优势。 便命令李牟率领一营人马扎营在黄巷坂之外,轮番攻打潼关城外的金陡关。 自个则率领麾下人马驻扎在阌乡县城压阵。 初开始陕西总兵官左光先犹自不服,等到站稳脚跟以后,亲自率领麾下精锐突袭金陡关外的李牟部。 李牟与战不利,结结败退。等到推到地形宽敞之处,陈长梃率领义军才斜刺里杀将出来,顿时把左光先杀得大败。 义军一直追击到金陡关城下,依旧未能活捉、斩杀左光先,只得无奈而退。遂后双方继续在金陡关拉锯,一时间不分胜负。 等到曹文诏取了卢氏,率众前来汇合的时候,义军依旧无法取得进展。 于是,双方集中手中的火炮进行攻城,奈何都是大将军之类的野战炮,威力有限。 义军轰击了数日,依旧无法撼动面前的铜墙铁壁。 实在无计可施了,曹文诏才找到陈长梃和李牟说道:“此关险要,非红夷大炮不能破也。我的即便再耗费些时日,不过多添一些人命罢了。” “既然如此,何不留我和李牟守城,还请陈将军前往洛阳走一遭,为我等请来大炮,再行攻城不迟?” 陈长梃一听,便明白他们二人想利用自己是张顺义兄的特殊身份,向张顺讨要攻城利器罢了。 好在陈长梃也正有此意,便将兵马暂时拜托给曹文诏,私下里又多番叮嘱李牟以后,这才率领二三十亲卫,快马加鞭赶回了洛阳城。 张顺听了陈长梃的讲述以后,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原本有意在这几日发兵南阳,夺取城池,其中难免有需要攻城之处。 更何况,听闻陈长梃讲述,那潼关城池坚固,亦非普通红夷大炮可以对付。 想到此处,张顺便让陈长梃稍歇,名王锦衣赶快召新任司工张都督前来。 张顺将此事一说,张都督不由应道:“若想攻取此城,除了霹雳轰天炮以外,还需要万斤红夷大炮,方可建功!” 张都督所谓“霹雳轰天炮”,其实就是先前锻造的三门飞彪铳。 不但火炮难以制作,其炮手亦是百里挑一,生怕一不小心在自己跟前炸了,不能伤敌,反倒伤己。 张顺精心制作、训练了三门飞彪铳,其实也颇为爱惜,准备当作自己的杀手锏使用。 不过,鉴于潼关过于险固,他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且把那三门飞彪铳一体拨付你使用。此外再加十门红夷大炮,一起送往潼关!” “这……”虽然张顺颇为大方,陈长梃仍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是不是有点不足用?” 十门红夷大炮对攻打一般的城池来说,差不多够用了。可是对攻打潼关来说,却是远远不够用! “张都督听令,我命你带领工匠,即可跟随陈长挺一同前往阌乡县城。” “允许你在此地征发百姓工匠,起高炉炼铁就地铸造万斤红夷大炮!” “呃……”张顺话音刚落,张都督便面露难色。 “怎么了?可有为难之处?”张顺不由问道。 “数百斤西洋炮不过等闲事耳;千余斤亦在五五之数。唯有这万斤红夷大炮,我只听说过,却没有见过,也不知能不能铸造而成。”张都督连忙介绍道。 啊?不都是铁疙瘩吗,有什么技术含量? 张顺之前在阳城铸造火炮的时候,丝毫不觉其难。还道铸造这玩意缺的是设计而不是技术呢。 可他却不知道山西阳城作为这个时代的冶炼中心,几乎代表北方中国的最高水平了。 其铸造的又是小型火炮,和如今铸造万斤红夷大炮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第八章 酒宴
张都督提出的问题,好在并不影响大局。
其实义军要是全力进军陕西,也不是没有办法。
当年曹操潼关战马超的时候,就玩过一种声东击西的手段。
他先率领大军在潼关正面吸引马超的主力,却派遣徐晃、朱灵率领精锐偷偷从山西蒲坂津渡过黄河,夺取河西。然后再挥师南下,围攻潼关背后的华阴县城,以断其归路。
果然占据潼关天险,以骁勇著称的锦马超也不得不弃守坚城,和曹操进行野战。
只是对张顺来说,吃不下、消化不掉的胜利没有实际意义。他依旧打着夺取南阳,扰乱关中的主意。既然如此,何不趁机让张都督为自己提升科技点,让陈长梃联系攻城之法?
张顺考虑至此,便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借此机会铸成此炮?到时候以大明天下之大、城池之多,又何愁此物无用武之地哉?”
张都督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大舰巨炮是男人的梦想”,但是心中依旧忍不住对巨炮的崇拜之情。
他听到张顺同意自己耗费时间精力试作此物,顿时也不由大喜。
张都督连忙辞别了张顺,便要回去抽调工匠人员,安排留守工匠日常劳作事宜去了。
而陈长梃见事情完毕,正要辞别张顺,回家小聚一场。
自从义军破了五省总督洪承畴以后,其家眷亦从抱犊寨迁了过来。陈长梃出征已经有些时日,家中子女多日不见,颇为想念。
张顺稍作思量,便伸手拉住了他,笑道:“哥哥前些日子一别,多日不见,小弟也甚为思念。而今你又出征归来,我让桂英炒几个小菜,不如你我兄弟痛饮一番,可好?”
陈长梃也是给爱面子好吃酒的好汉,听说张顺这里有酒,肚子里的馋虫不由被勾了起来。
虽然心里不十分情愿,嘴上却忍不住应道:“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献策一看人家兄弟之间有话要说,就要告退。张顺也连忙挽着他道:“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喝起来也没啥意思,不如宋先生一起同饮一杯?”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张顺身为有家室之人,平日里除了处理政事以外。他多和家中女子厮混,哪里像众人一般,有事无事便混在一起喝酒?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宋献策连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老道士素来吃素,喝不得,喝不得!”
“我这酒是素酒,菜也有素菜,没事儿!”张顺笑嘻嘻的招呼道。
自古以来,出家人禁止贪杯。更何况酒水多为粮食、水果所酿,哪里来的荤酒、素酒?左右不过是小说家之言罢了。
真酒是不是真素不好说,不过,这道人是不是真道人更是不好说。
道教初立之时,既无出家之说,更无忌口之戒律。直到王重阳创建全真教,方有这般忌讳。不过,与之并驾齐驱的另外一派正一教依旧荤素不戒。
那宋献策号称道人,哪有人去查实他度牒如何?此人往日以算命为业,想必多半也是个西贝货。
宋献策听了张顺“素酒”之说,一时间也哭笑不得,只得应了。
高桂英倒也手脚麻利,不多时便炒了荤素四碟小菜,温了好酒一壶。
张顺尝了尝,虽然也是蒸馏酒,但是度数也不甚高,倒也能喝。
随即三人推杯换盏,划拳猜枚喝了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皆有些微醺。
这时候,张顺借着酒意拍着陈长梃的肩膀道:“我知哥哥对我有些意见,倒也不须带着这帽子膈应人!就算我不介意,家中嫂嫂难道也不介意吗?”
陈长梃被张顺突然单刀直入,措不及防,有点遭不住了,嗫喏道:“主公误会了,非是如此,只长梃是效法先贤关公罢了!”
“我呸!人家关夫人可未曾偷人,难道满大街的苦主都是效法先贤之人吗?”张顺闻言不屑道,“我本道哥哥是个爽朗人,做事怎生如此吞吞吐吐、期期艾艾?”
陈长梃闻言也有些愤愤不平,我不肯吱声不是为了顾全兄弟义气吗?他不由接着酒意抱怨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斤斤计较?不是为兄好色,而是着实心中有些不痛快!”
“兄弟你娇妻美妾成双成对,就没想想哥哥我整天对着一个黄脸婆吗?好容易哥哥看上了一个女人,托你说媒!”
“就算这媒没有说成也就罢了,如何说着说着说到你自家床上了?”
张顺见陈长梃终于肯正面说出了此事,不由面带不渝道:“哥哥这话我不爱听了,什么叫说到我自家床上?”
“人家马英娘又不是个物件!就算哥哥你有喜好,人家也得有喜好才是。双方情投意合,方是好媒!岂有剃头的挑子——一头热的道理?”
“那也不该是你啊!”陈长梃神情有些激动。
“为什么不能是我?”张顺也不高兴了,指着宋献策道,“你且问问宋先生,是不是英娘对我爱慕已久?岂是我哄骗与你?”
宋献策就知道宴无好宴,闻言只得硬着头皮道:“其实英娘确实对主公一往情深,只是因为些许误会才耽搁了许久。”
“这么说来,反倒是我陈某横刀夺爱了!”陈长梃恼羞成怒,只把茶盏、菜碟都丢在地上。
“不不不!你想多了”张顺摇了摇手道,“我们俩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哪里有什么横刀夺爱?”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现在在向往炫耀一番?”陈长梃眼神冷了起来。
“都是自家兄弟,我岂有嘲笑的道理?”张顺噗嗤一声笑道,“即便当初营娘愿意,你可能够摆平嫂嫂?”
陈长梃一下子被张顺噎住了,半晌才说什么“一个黄脸婆有什么可怕的”、“这有何难”之类的胡话。
宋献策实在听不下去了,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这事儿就不要反复念叨了。今天主公既然提及此事,相比有一番好处与你,你何必强撑脸面?”
“此话当真?”陈长梃不由又惊又喜。
第九章 说媒
“你就说你想不想娶一房漂亮婆娘吧?”张顺见宋献策点破了自己的心思,也不卖关子了。
“想,当然想!”陈长梃也不扭捏了,连忙斩钉截铁的应道。
好吧,这厮虽然想娶个漂亮的婆娘都想魔楞了。
张顺先打包票道:“哥哥你且放心,兄弟保证给你说一房漂亮的婆娘!不知哥哥可有看过眼之人?”
“没……没有!”陈长梃嗫嚅了一下,有几分丧气的应道,“即便有,也过不了你嫂嫂那一关啊!”
“如果没有的话,我还替你问问陶湾陶太公的孙女如何?”张顺闻言笑道,“至于嫂嫂那里,自然是由我想办法说服!”
“好,好,好!不亏是好兄弟!”陈长梃闻言不由热泪盈眶,差点就要把张顺当再生父母来拜了。
“你瞅你那点出息?”张顺饱汉不知饿汉饥,还有心情调侃陈长梃一番,“知道的知道你是二关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吕奉先呢!”
“兄弟,你这是不知道我的难啊!外人看我三妻四妾,其实都是歪瓜裂枣不提,还只能看,不能吃,我情何以堪啊!”陈长梃闻言不由一肚子委屈。
“行了行了!”张顺撇了撇嘴道,“嫂嫂为你生儿育女,又照顾父母,可谓贤矣,你又如何尚不知足?”
他最看不起这种朝秦暮楚的渣男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不是,你怎么有脸说我的?”陈长梃都惊呆了,一个自己拥有三妻四妾美娇娘之人,还敢说出这种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智者见智,银者见银。我虽然娶得婆娘多,我这是为国为民;你虽然娶得婆娘少,却念念不忘,分明就是老色批一个!”张顺拍着胸脯,振振有词道。
呃……陈长梃和宋献策闻言便站起来,寻了个角落干呕起来。
“哎,哎!你俩要吐出去吐,别污了我的屋子。”张顺连忙阻止道,“你们这酒量也不成啊,才喝了几杯,就顶不住了?”
“我们这是喝多了吗?我们这是恶心,呕!”陈长梃和宋献策不由强调道。
不多时,三人喝的差不多了,张顺便命王锦衣把宋献策送回去,自个带着悟空等人亲自送陈长梃去了。
高桂英迟疑了一下,对年迈的宋献策努了努嘴道:“这样有点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遵命行事便是!”张顺一边摇头晃脑的应道,一边心道,这老道士滑不溜手,猜拳就没输几次,怎么可能喝醉了?
于是,张顺走到他跟前,也不管他真醉假醉,只是拍了两下道:“此事因你而起,亦当因你而终。我去说服嫂嫂王氏,其余都由你负责解决!”
随即他扶着陈长梃,两个醉鬼东倒西歪的去了。
不多时赶到长梃住处,悟空敲过门以后,王氏迎了出来。
一见醉醺醺的张顺和陈长梃,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她不由骂道:“又灌黄汤去了,灌完了回来挺尸!”
张顺听了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虽然王氏一句也没有骂他,但是心中的不满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虽然王氏对他态度不好,可是张顺也可以管中窥豹,能够看出她对陈长梃的深厚感情。
可是自己却要想法设法给他丈夫塞一小妾,实在是于心不忍,心中有愧。
好在张顺不但是义军首领,又是陈长梃义弟。伸手不打笑脸人,王氏如何彪悍也不能失了礼数。
她连忙一边将张顺迎入客厅,一边将陈长梃扶入室内,伺候他躺下。
好半天她才应了出来,致歉道:“外子给舜王添麻烦了,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失了礼数,还请叔叔不要见怪!”
“没事儿,没事儿,我和哥哥亲兄弟一般,怎会计较这个!”张顺摆了摆手,兀自喝了两口冷茶。
好吧,王氏没有办法,只得陪张顺小坐了一会儿。
结果张顺一杯接一杯,就是不走了。王氏忍着连续了三壶水,实在忍不住了,不由赶人道:“如今外子宿醉,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叔叔呆的久了,难免有人闲话!”
“哎,怕什么!”张顺摆了摆手道,“我哥哥早把绿帽子都备上了,还怕什么闲话?”
“嘭!”王氏闻言不由拍案而起,怒目而视道,“叔叔你要作甚?须知朋友妻,不可戏!你若敢动手动脚,我当场撞死在这里,以保清白!”
张顺闻言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嫂嫂,真是对不住了!
如果他不想方设法给陈长梃搞个小妾,反倒让他钻牛角尖。一旦手握重兵的兄弟反目,那么自己的大业便会毁于一旦。
想到此处,张顺狠了很心,笑道:“嫂嫂说笑了,本王不是那样的人!”
“今日耽搁了片刻,是有些话想向嫂嫂说一声!”
“什么话?要是不三不四的胡话,你就别说了!”王氏冷哼一声,心道:我还不知道你?你上次的那个“嫂嫂”如今正大着肚子呢,你休得哄我!
“是这么回事,上次为了替嫂嫂阻止哥哥迎娶英娘,我不得不一身饲虎,将此女迎入家中。”
“只是因此也差点兄弟反目,哥哥整日戴一顶绿帽子,膈应我你说,却也坏了嫂嫂的名声!”
“什么?”王氏闻言一惊,连忙又离张顺远点。
“现在外面人人都说我和嫂嫂有私,哥哥忍辱含羞,痛不欲生。说的我是白口莫辩!”张顺作痛苦状。
“那……那怎么办?”王氏也有点慌了神。
古代休妻有“七出”、“七去”。王氏自认自己做的完美无缺,可是若是让陈长梃听信风言风语,休了自己,那可如何是好?
张顺早就准备好了言辞,闻言便应道:“我思量着哥哥左右就是一个心结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助他纳一房美妾,也算圆了他的心愿了。”
“到时候他心结解开,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戴一顶绿帽子,弄得满城风雨!”
“不行,不行,此事绝对不行!”张顺话音刚落,王氏不由摆手道,“我家已经有了三房小妾,怎么还能再娶?”
“嫂嫂,三人成虎,你难道真要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方才干休吗?”张顺不由急道。
“这……”王氏犹豫了半天,这才低声应道,“那好吧,不知舜王觉得那家合适,我去派人去说!”
张顺第一次觉得自己真够卑鄙无耻,竟然如此逼迫一个妇道人家。
他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嫂嫂真乃贤惠之人,日后哥哥若有欺负嫂嫂之处,小弟定然为嫂嫂做主!”
“如今我觉得陶湾陶太公的孙女不错,如今为了送奇石与我,正在暂住王府之中。若是嫂嫂有意,还请早做打算!”
第十章 征南
等到张顺说服王氏以后,他又连忙派人问询陶太公和陶氏的意见。
那原本一心准备攀龙附凤的陶氏,听说自己结亲对象由“三弟”变“大哥”。她还颇为抵触,私下里发了好一通脾气。
好在陶太公心里根明镜似的,当初张顺刚刚占据抱犊寨的时候,陶家作为陶家湾豪强,还拥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只是如今双方地位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要说张顺已经成了一方枭雄。
就是其麾下的大将陈长梃亦是自己可望而不及的存在。
于是,那陶太公一边连忙带着礼物赶来应允了此事,一边派人带来书信劝说陶氏。
经过张顺安排,陶氏偷偷看了陈长梃两次,只见那陈长梃身材魁梧,红脸美髯,虽非白袍小将,亦是相貌堂堂之人,便含羞应允了。
至此,陈长梃纳妾之事,本来张顺以为就这样顺利完成了。
结果没想到王氏不知从哪里听说到陶氏貌美,又反悔了。
她又借机跑过去大闹一通,张顺、宋献策好容易劝了半天,她才勉强同意陶氏入门。
好在陶家也不是吃素的,能够在“毛葫芦”边地的陶家湾独占玉石矿产,也不是轻与之辈。
陶太公当场陪嫁了两个悍妇,四个家丁,作为自家孙女的依仗,以免自家鞭长莫及,无法照顾周全。
如此过了两日,那“二关公”脚步虚浮的带着张都督及工匠护卫才离开了洛阳城,前往阌乡去了。
临行之前,张顺拉着陈长梃的手道:“哥哥此去,乃是一军之主,万勿以逞勇斗狠为务,此非大将事也!”
“我知哥哥武艺高强,当世罕见。奈何一人之勇,不过十人敌罢了;十人之勇,亦不过百人敌而已;日后义军千军万马,驰骋天下,岂独缺一十人敌、百人敌哉?吾所缺者唯万人敌耳,望哥哥早日为之!”
张顺一席话倒说得陈长梃面红耳赤。他自幼练武,又多年走镖,凡事不决喜欢以武艺解决问题,早形成路径依赖。
当初义军草创之时,兵少将寡,危机时刻又不得不倚赖他搏命行险。陈长梃以颇以此自傲。
只是如今义军实力越来越强,麾下兵马越来越多,对将帅的统帅能力开始提高了要求。
张顺见陈长梃等人尚未来得及适应这种变化,生怕他再入那刘成一般,以身涉险,平白无故伤了性命。
陈长梃也知这是张顺要重用自己,便强忍着不快,点头应了。
张顺眼见诸事已毕,新降官兵柴时华、贺人龙和白广恩的营伍又依照义军标准编练完毕。
他这才摆脱缠身琐事,开始依照原本计划准备对南阳府发起进攻。
当是时也,张顺麾下空闲兵马,除了柴时华、贺人龙和白广恩三营以外,尚且有张三百的铁壁营,萧擒虎的猛虎营以及蒋和暂代的羽林营三营人马。
张顺想了想,便下令道:“着羽林营、铁壁营以及柴时华、贺人龙何白光恩五营即可准备齐全,两日之后率军出征;着萧擒虎猛虎营留守洛阳城,休整待命。着红娘子备下一月粮草;着张慎言征发民夫一千五百人,备太平车五百辆,以为后勤辎重!”
众人得令,皆领命去了。只有萧擒虎返回营地以后,向麾下猛虎营通报了留守的命令,那“孩儿营”司长任继荣闻言,连忙找到萧擒虎道:“咱们猛虎营攻必先,守必后,岂能坐守洛阳城,看他人建功立业哉?”
原来任继荣这厮人小鬼大。他听闻先前义军剿灭洛阳城一十三家大户,收其家眷准备赏赐与有功将士。
他正是“年少慕少艾”的年纪,不由蠢蠢欲动,也想向张顺讨一个漂亮的大户人家出身的婆娘暖床。
只是他虽然自度击破五省总督洪承畴有功,但是仍然不能肯定自己能够十拿九稳。见如今又有立功的机会,那任继荣又岂能放过?
萧擒虎饱汉不知饿汉饥,哪里只得这小子打着这般心思,只是皱了皱眉头道:“如今主公已经下令,马上大战将起,又如何能更改决定?”
“更何况猛虎营忠心耿耿,这才是大总统信任我们,让我们驻守洛阳城的原因呐!”
任继荣闻言颇不以为然,那赵鲤子、刘成和王绍禹三营人马新设,整编速度稍慢于柴时华、贺人龙何白光恩诸人,但是也差不多过几日便可整编完毕。
一旦洛阳有警,义军亦可以瞬间拉出三营人马,安用猛虎营为?
于是任继荣便撺掇着萧擒虎道:“萧总兵亦是主公义兄,武艺兵法亦不在陈将军之下。”
“如今陈将军已经能够自领一营,再督两营人马,麾下精锐愈万,何其威风凛凛?”
“难道这是主公偏心吗?不过是陈将军凡事多出风头,功劳更胜总兵罢了!”
“将军何不再借机多立些功劳,也混个将军当一当?”
萧擒虎闻言不由笑骂道:“好你个小鬼,找打!竟然把鬼点子打到老子身上!”
“我与主公、陈大哥亲如亲兄弟一般,哪个要你挑拨?”
“既然你自认有本事建功立业,我且带你去面见主公,成与不成,全看你造化如何!”
不多时,萧擒虎便领着任继荣前去求见张顺去了。
王锦衣见是“萧二哥”来了,连忙将他迎了进去。
张顺临行之前,本就有打算祝福他一番的心思。见萧擒虎来了,他他连忙迎上去道:“二哥来的正是时候,我本有些话想和你家说,且坐下说话!”
这时候高桂英连忙奉上了茶水,她这些日子经过张顺的连番浇灌,愈发鲜艳起来。
任继荣不敢正眼看她,只是手足无措的红着脸。
萧擒虎见了又好气又好笑,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在营里你给我信誓旦旦,怎么见了主公,反倒成没嘴的葫芦,什么话都不敢讲了?”
任继荣这才回过神来,连称“死罪”。
“起来吧,有什么话直说!”少年心性,见了漂亮女孩子手足无措也实属正常,并非就有什么歪心思。
张顺哂然一笑,倒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于他。
任继荣这才正了正神情,高声应道:“末将倒有一计,保证南阳,城一鼓而下!”
第一十一章 宛洛道
最终张顺接受了任继荣的建议,亲自率领张三百、萧擒虎、蒋禾、柴时华、贺人龙和白广恩六营人马及辎重、炮兵贡两万人马南征南阳府。
原本张顺计划派遣张三百为帅,负责此次行动。
但是后来他思来想去,一来张三百威望不足震慑柴时华、贺人龙和白广恩这些降兵;二来,争夺南阳之事,从义军的战略来说,万分重要,必须他亲临此地,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从洛阳至南阳,大约有四百余里脚程。
大致路线是先至汝州伊阳、汝州,然后向南经鲁山县,穿过南召而达南阳。
如今伊阳、汝州两地已为义军李信所据。因此,张顺到也不急,反而大张旗鼓,号称“十万”,向汝州赶去。
洛阳至汝州张顺率领大军走了三四天方才赶到。
等到张顺进入汝州城以后,方才得知李信等得不耐烦了,便亲自率兵向东攻打郏县去了。
前来迎接张顺的却是陈金斗和原分巡河南兼兵备道魏杰。
原来这魏杰自接待卢象升以后,又支援了他一些兵马,手头正紧。
却不料张如靖出奇计,奇袭汝州城。
他本道卢象升率领精锐前往西面嵩县讨贼去了,自度一时半刻,西面不会出什么班变故,故而将其他处人马一并抽调过来,防御北面登封和西面禹州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义军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汝州城下。
这魏杰的用兵之法可比那山西冀南兵备道王肇生的水准差远了,面对汹涌而来的义军,根本束手无策。
不须一时三刻,义军登上了汝州城墙以后,魏杰便率领剩余士卒投降了。
也难怪魏杰如此没有骨气,原来他只道卢象升率领数千精锐,已经全军覆没,自然是无胆与义军相抗衡。
义军既然占领汝州以后,陈长梃便派人携带李际遇妻子的信物,以李三娘的名义招来李际遇。
那李际遇听闻义军攻破汝州,也是大吃一惊,只好率领大军乖乖前来。
等到双方汇集汝州,经过商量以后,最终决定陈金斗率领部分亲信留守此地,陈长梃和李际遇率领主力合击卢象升,这才有了后来的嵩县擒获卢象升之事。
张顺与陈金斗自登封一别之后,已经有数月未见了。
那陈金斗一看张顺亲自来了,不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主公,许久未见,你却是清瘦了许多!”
“老臣在登封想念你的紧,只是有政务在身,走脱不得,不能跟到你跟前,给您当牛做马!”
本来猛然见了陈金斗,张顺也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心情。
结果听了他这么一通谄媚之言,反倒哭笑不得了。
张顺不由笑骂道:“就你这身子骨,还能为我当牛做马?一不能拉犁,二不能拉车,顶得什么用?”
陈金斗脸皮厚,也不脸红,只是笑嘻嘻的应道:“老臣虽是个帮闲,好歹也在梦中看过几卷天书,多少能够替主公鼓吹些天命!”
张顺连忙讲陈金斗扶了起来,喊上魏杰,一共三人分了座次依次坐下。那魏杰见张顺和陈金斗十分亲近,不由暗道:“如此看来,陈金斗这老家伙到没吹牛,真有‘从龙之功’?我须仔细了!”
魏杰虽然是个儒生,对一些鬼神之说也将信将疑。如今他借机仔细观察了一下张顺,见他果然如陈金斗所言,“天生伏羲骨,舜帝目,玄德臂”,不由大吃一惊。
魏杰不由暗道:“我听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出,难道当应于此人身上不成?”
正当他思量之时,张顺似有所觉,不由扭头望来。
只见他双目如电,吓得魏杰心中一颤,连忙低眉拱手道:“罪人姓魏名杰,字英之,见过舜王殿下!”
“你就是河南兵备道魏英之啊?”张顺点了点头问道,“我先前听陈长梃、李际遇说起过你。起义献城,有功于汝州百姓,倒是让我少造了许多杀孽!”
“不敢,不敢!”魏杰也听不出来张顺到底是说的好话歹话,他身为“降贼之人”,哪敢造次,只得含糊应了。
张顺见他有些拘谨,便温言问了问他哪年哪科进士,历任何等官职之类的话。这些都是魏杰得意之处,连忙一一应了。
等到氛围差不多了,张顺这才笑问道:“汝身为分巡河南兼兵备道,不知可否知晓通往南阳的道路、关隘?”
“略有耳闻,略有耳闻!”魏杰一听,心中一惊,连忙应道。
那魏杰指挥水平一般,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见识。既然张顺率领大军至此,又问询前往南阳府的道路,其目的可知矣!
他不由向张顺讲述道:“汝州虽在崇山环绕之中,却也是交通南北,连贯东西的要地。”
“从汝州沿汝河东下,过郏县则东为许州,南为襄城;若过东南宝丰,至叶县,再向西南折向裕州,可至南阳。此道乃交通大道,地势平坦,利于行军,自古以来为交通要道。”
“昔日汉光武昆阳大战,正在其叶县境内;刘皇叔伏击博望坡,也正在其裕州境内。”
昆阳大战?这个我懂,陨石雨嘛!张顺一听,不由哈哈一笑。只是什么刘皇叔伏击博望坡,张顺就抓瞎了。难道不是诸葛亮火烧博望坡吗?
张顺下意识看来身边女扮男装的高桂英一眼,只可惜折高桂英不是李香,也不是柳如是,和他知道的一样多。
张顺不由暗暗下决心道:下次出门,一定要把李香或者柳如是带一人在身边,不然这些儒生动不动就扯些典故,实在是太可恶了!
好吧,鉴于学识所限,张顺只好不再借着话头继续扯了,便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可有小道?”
“有啊!”魏杰应道,“由汝州向南,经鲁山县,过鲁阳关,至南召,然后可至南阳府城。只因此道需要经过三鸦,故而又称三鸦道。”
“哦?都是那三鸦?”张顺奇怪的问道。
“从南往北,第一鸦乃是百重山,第二鸦乃是分水岭,第三鸦便是鲁阳关!”
“所谓‘三鸦’,即‘三垭’也,形容其地多垭口,道路险峻。所以此道自古以来,又称为‘出奇之道’。将军若欲击南阳,宜以大军逼其叶县、裕州,以奇兵出三鸦道,奇袭其后,其事乃成!”
第一十二章 名士来投
从汝州趋南阳,正好一大道一小道,一正一奇。魏杰的给张顺建言倒是正合其意。
明面上张顺赞道:“英之高才,正与吾意合!”
其实私下里张顺难免嘀咕:你一个被义军轻松击败的败军之将,哪来的脸面给我献策?
好在张顺也不是因人废言之人,见他有些见识,倒对他高看了三分。
义军在汝州稍作休整,便在张顺的带领下直扑宝丰。而此时着力进攻郏县的李信得到了张顺到达汝州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等他返回到汝州,张顺已经离去了。李信顿时诚惶诚恐,连忙带领数十亲卫快马加鞭前去请罪。
而张顺不多时已经距离宝丰县界不远了。
向导用手指着前面的小路道:“将军,走过前面的三山寨,便是宝丰县的大营了!”
“大营?”张顺吃了一惊,“哪个将领的大营?”
“不是军队的大营,是地名唤作大营!”向导连忙解释道。
张顺这才轻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前面的先锋官贺锦掉链子了呢。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正当张顺刚想起贺锦,这厮居然亲自带了几个人,快马加鞭返了回来。
张顺皱了皱眉头,连忙名悟空呵斥道:“贺锦,你到底是何事儿?以至于要亲自返回汇报?”
“有一人口气很大,在前面拦了道路,声称要见主公。我看他气质不凡,怕错过了人才,便只好亲自向主公请罪!”贺锦连忙高声应道。
“人才?”张顺心道:莫非自己触发了什么剧情了不成?怎么平白无故有人要嚷嚷着要投靠自己。
他便下令道:“着他上前见我,命贺锦继续率领先锋,遇山开路,遇水搭桥!”
不多时,那贺锦得了命令,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一个人待在前面,张顺便命悟空将那人带了过来。
不多时,张顺只见一名衣着儒服,头戴四方平定巾的汉子被士卒领了过来。
其面色稍黑,目光炯炯,大约四十来岁年纪。
那人上前施了一礼,喊了一声:“久闻舜王大名,如雷贯耳,某特来相见!”
“哦?”张顺见他做完这些之后,竟然不再言语,心下里奇怪,便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何以教我?”
那人闻言笑道:“舜王何必心焦,姑且让某跟随片刻,稍后便知。”
张顺心下里奇怪,只是如今自己麾下兵强马壮,有颇有章法,倒也不惧他耍什么阴谋诡计。
于是,张顺便笑道:“如此也好,先生且随我左右,与我做个伴也好!”
那人见张顺心平气和,气度不凡,不由笑道:“前面不远便是宝丰县了,这宝丰县原名龙兴县。只是可惜亦不曾闻有真龙自此而兴,倒是白瞎了这好名称!”
“等到宋徽宗的时候,因为这龙兴县产了三件宝物。一曰:酿造的美酒;二曰:烧制的汝瓷;三曰:冶炼的精铁。”
“物宝源丰,宝货兴发。故而奉敕赐名宝丰县。”
“哦?原来还有这般掌故?”张顺一路上闲着没事,倒也听的津津有味,听到关键之处,他也不介意做一回捧哏。
“是啊!”那儒士叹了口气应道,“此地宝货虽多,不知舜王以为此三则何则为贵,何则次之呢?”
什么美酒、精铁,张顺听都没听说过,那么唯一称得上宝物的恐怕也只有这五大官窑之首的汝瓷了吧?
张顺万万没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汝瓷竟然产于此处。距离盛产钧瓷的禹州不过百里之遥。
张顺正要张口就答,却突然想到这厮神神秘秘,莫非是考校自己?
他连忙改口道:“天地间,人为贵。此三者不过是身外之物,何以称宝?以我之见,宝丰县上下百姓,方为无价之宝!”
那儒士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看着张顺,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要是后世之人,恐怕就直接吐槽道:您这段位有点高啊!
那儒士好一会儿才追问道:“若是仅以这三者论呢?”
张顺闻言便笑道:“美酒易乱性,奢华之物易坏人心智,唯有精铁铸农具可以耕田,锻兵甲可灭强敌,勉强可称作宝物也!”
“妙啊,实在是妙!”那儒士不由抚掌亦笑道,“舜王果然见识果然,志向远大!”
原本这儒士还想装一装13,可他万万没想到前世从小就训练阅读理解、总结中心思想的张顺把他所有的想法观点都覆盖了,由不得他不服气。
这儒士这一次黔驴技穷了,正好义军行军到三山寨狭隘之处,他便指着这地形道:“原本我建议宝丰县令,于此处立下关卡,设下伏兵,以待舜王,不知舜王几时可破也?”
张顺闻言一惊,只见此道处于两山相夹之间,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他麾下虽然有两万精锐,若是被人打了个突袭,又被人堵在这里,发挥不出人数优势,恐怕怎么也得耽误个三五天。
张顺不由惊疑不定道:“不知阁下何意?”
结果那儒士后退三步,伏在地上,高声喊道:“某姓牛,名金星,字聚明,本是宝丰县举人。”
“听闻舜王大名,本来上书知县,准备以此策阻拦舜王天兵!奈何知县以身居功名之人不得议政的名义,将牛某乱棍赶了出来。”
“吾气愤难平,时值风气,我占卜一卦。此风从西北而来,温凉适宜,清风徐徐,此乃祥风是也,大吉!”
“吾又以自己生辰八字,推算天官命盘。吾当大富大贵,故而侯君久矣!”
张顺闻言不由一愣,你就是牛金星?李自成的谋主?你不去坑害李自成,怎生跑到我这里来了?莫非日后,我会改名自成不成?
也难怪张顺有这般疑惑和心思,搁后世因为李自成兵败身死,牛金星也被人认为是心胸狭隘的小人罢了,哪里知晓他有什么本事?
好在张顺也知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原本历史上几乎没有什么名声的张慎言、宋献策和吕维祺都有一般本事,更何况大明鼎鼎的牛金星呢?
张顺连忙翻身下马,亲手将他扶起来道:“却是我有眼无珠,小觑了先生,如有失礼之处,还请莫怪!”
原来这牛金星正是宝丰人氏,其父名垧,原本是鲁府的纪善。故其幼有教养,二十余岁中秀才,三十余岁中举人。
为人质朴,性喜读书,通晓天官、风角及孙、吴兵法。在宝丰县城陂北里有田,平日设馆授徒,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以隐士自居。
可他万万没想到出山第一计,便被县令折辱了一番,心中愤懑不平,遂根据占卜凶吉投了张顺。
第一十三章 牛金星
话说那牛金星一席话,倒把张顺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祥风、大吉,逻辑关系何在?
原来牛金星所说的乃是风角之术,此术多流行于两汉之时。自从明末以后,逐渐失传,民间多数不曾听闻。
风者,天之号令也;风角者,谓候四方四隅之风,以占凶吉也。
牛金星所谓的“祥风”,便是风角之术占卜的结果。
他不敢询问张顺的生辰八字,用于推算,便只好自己命数座位牌判断标准。
结果一番占验之后,牛金星自认觑得天机,占得真龙自西北而来,故而前来相投。
这牛金星既投张顺,便亟不可待的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来,以便在义军之中争取一席之地。
于是,牛金星不由献计道:“舜王所欲者,宝丰县城也。我本是宝丰县人,门生亦有几十人之多。我情愿带领五十人,助舜王夺取宝丰县城。”
好吧,这是要纳投名状了!张顺点了点头,问道:“不知牛先生准备如何行事?”
纳投名状可以关键是要向谁纳投名状。
虽然通过历史,张顺知道牛金星曾经投靠义军李自成,对大明来说,属于脑后有反骨之人。
但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经过自己的蝴蝶效应以后,会发生些什么?
万一这厮对明朝还有幻想,把自己的人骗过去来杀,岂不是平白无故丢了义军士卒性命?
牛金星见张顺有问,便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张顺思量了一会儿,感觉此事颇为可行,值得一赌,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于是,那牛金星便挑拣了五十余人,皆去了铠甲武器,只选取了斧头、镰刀、锄头等工具扛在肩上,又各自取了一把解腕尖刀藏在怀里。
牛金星正要离去,不意一个少年拉住他道:“先生稍等,且算我一个,也好跟着过去讨些功劳!”
牛金星不以为意,遂一口应之。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马鹞子”李辅臣。
只因为他一身好武艺,曾与贺人龙这样的悍将战的不分胜负,故而李信将他推荐到张顺麾下。
那“马鹞子”年少轻狂,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模样,对张顺说道:“若是舜王肯认我做个义子,我定然出生入死,为舜王夺取这天下!”
若是换个人,见他勇武,说不定就应了。唯有张顺来自于后世,对政权的理解远超这时代的平均水平。仅仅依靠一员猛将,是无论如何也取不了天下的。
更何况张顺如今已经有了“真儿子”,又怎么会轻易再认“假子”呢?
于是,张顺皱了皱眉头便要拒绝。当时红娘子正在跟前,她肚里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出生,一时间也不知到底是男孩女孩,便低声劝慰道:“既然你不愿意,不如让我认了义子,也算两全其美之事!”
张顺闻言笑了笑,便低声对红娘子说道:“我李信说这厮武艺高强,小小年纪便能够和悍将贺人龙不相上下,颇有吕布之风!如今你这个‘西凉董太师’寿星公上吊活腻了,要认个‘活吕布’?”
红娘子闻言遂罢此事,张顺便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功名利禄但马上取耳,奈何为人假子也?”
“更何况若是你成了我的义子,我恐怕周围之人只能小心谨慎的伺候着你。他们生怕你有所闪失,无法向我交代,反倒误了你的一身本领。既然如此,你何不留我身边识一些字,学习一些兵法,将来封侯拜相,岂不美哉?”
这“马鹞子”李辅臣还是个少年,心思单纯,哪里吃得住张顺的吹捧?他顿生飘飘然,遂不提“认义父”之事,只留在张顺身边勤恳做事。
正好如今牛金星献计,张顺对他不知根知底,便趁着他挑选士卒的时候,偷偷下令给李辅臣道:“此人来路不明,不知其心思如何,一会儿你且随他去了。若是此人果然依计行事,一切休提:若是果有异心,我许你便宜行事,及时处理了此人!”
于是,“马鹞子”李辅臣便利用自己年少的优势加入到牛金星的队伍中,便离开义军主力去了。
众人向东行了小半日,便赶到了宝丰县城下。宝丰县城虽然消息闭塞,但也听说了舜王的威名。宝丰知县亦早已调集巡检司弓手,征发民壮,做了一些防守工作。
队伍刚刚靠近城池,不由听到城上一声大喝道:“城外何人,为何齐聚在一起?若是再敢靠近,我便要放箭发铳了!”
牛金星抬头一看,只见宝丰县城门尽关,城上旗帜招展,倒也有几分气象。
他不由哂笑道:“不知城上何人,连俺陂北的牛先生都不识得了?”
城上将领不由应道:“原来是牛先生,俺家孩儿还在您那里念过书呢。只是如今风声正紧,你带这许多人入城作甚?”
牛金星闻言不由破口大骂道:“正是贼寇当前,我特献一策,以救我宝丰县阖城百姓。奈何那狗官狗屁不通,任我费尽口舌,就是不听。不但不听,还乱棍将我打将出来!”
“今日我喊来了门下弟子书生,为民请命!为全城百姓讨个出路。不然贼寇一到,吾等皆为齑粉矣!”
那典史哪里懂什么“齑粉”、“牛粉”?但是只听说这些读书人要为名请命,献计拯救全城百姓,不由信了几分。
他连忙命人打开了城门,放牛金星等人入城。
那“马鹞子”李辅臣见典史迎了上来,便准备动手,不意被牛金星阻止了。
李辅臣眼睛一瞪,正要翻脸。那牛金星却低声笑道:“不必心焦,要端就一锅端!”
两人正说着,那典史已经走到了跟前。牛金星连忙迎上去道:“还是烦劳您带我们去见见知县吧!”
“这......”那典史明显迟疑了一下。
那牛金星连忙从袖子里摸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他,劝说道:“我本与那知县有些龃龉,还请你说项说项!不然一会儿大家闹将起来,面上须不好看!”
“那好吧,且随我来!”典史得了好处,不由笑着在前面带路起来。
不多时,众人赶到县衙,鼓噪起来。那典史连忙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自个先去里面打探情况。
等了许久,好容易典史携知县出现在大伙面前,不但二人言语,众人立刻掏出解腕尖刀,冲上去乱刀刺死了那知县、典史。
城中其余诸人见状不由大惊,纷纷大呼小叫道:“牛金星从贼啦,牛夫子做贼啦!”
牛金星也不辩驳,只领着众人杀将过去。城中丁壮、弓手群龙无首,顿生一哄而散,义军遂轻取宝丰县城。
第一十四章 牛金星(下)
话说在大明二五仔牛金星的帮助下,义军轻取宝丰县城,倒省了许多功夫。
张顺随即带领大军赶到了宝丰县城,结果还未来得及入城,牛金星便建议道:“如今宝丰新下,朝廷尚未来得及知晓。还请将军速速派遣骑兵夺取昆阳关,以免迟则生变。”
“昆阳关既下,叶县无险可守,便为义军囊中之物矣!”
这昆阳关在叶县县城北二十五里,正处于原昆阳县城北面,乃是昔日汉光武帝刘秀与新朝大军发生昆阳之战的地点。
此地位于沙河上游,不但是中原通往南阳盆地的必经之路,更正好是整个中原水系最接近通往南阳的“南襄夹道”的最后一站,占据此地对攻略南阳府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张顺对此地地形不甚熟悉,不由问道:“敢问此地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牛金星正等着张顺这句话呢,闻言不由侃侃而谈道:“叶县地处汝州以西,沙河之畔。义军据之,可以顺沙河直下,破郾城、陈州,直入江淮之地。”
“北上襄城,可胁禹州、许州,纵横中原;南下裕州,则南阳在我指掌之间;南下舞阳、西平,则汝宁府唾手可得!”
“复有滍水马驿居其县城,可交通南北,北至郑州、南至南襄;郾城马驿在其侧,可北至许州、汴梁,南至汝宁、信阳。”
“兵法曰:‘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盖所谓也。我据此地,朝廷不知我或欲下南阳,或欲下郾城,或合计禹州、许州之地。故而我专,而敌分,则将军大事可济矣!”
张顺听了,不由一愣,不由问道:“听先生之言,似乎已知我军此次目标?”
“此有何难哉?”牛金星闻言不由笑道,“将军既据洛阳,不肯全力西向,想必是对南阳别有想法!”
“那为何我不是准备取郑汴、或者汝宁、江淮之地呢?”张顺闻言反问道。
“郑汴正在洛阳之东,将军欲取此地,可出登封、汜水,何必舍近求远,绕道宝丰哉?而汝宁、江淮远在天边,将军即便取之,又不能治其地,统其民,岂非劳师动众而无功也?是以,我料定将军必然吞南阳而后快!”
“好!”张顺闻言不由赞了一声道,“牛先生果然是不同凡响,倒是把本王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在这个交通靠走,通信靠吼的时代,信息传递不畅。不要看宝丰距离洛阳才二百里,很多信息经过七八人转手以后,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这牛金星能够通过各种靠谱不靠谱的不可靠消息,能够猜出自己的战略意图,可见此人确实天赋惊人。
原本他因为后世记载,给张顺带来的不好印象,也随着牛金星这几句话好转了不少。
牛金星见状,连忙趁机谏言道:“将军亲提大军而来,宜奇正相生。先据叶县,断中原官兵支援道路,再带兵南下,破裕州,围南阳。”
“只是裕州地处伏牛山、桐柏山之间,地形险要,若是为官兵所扼,急切之间定然难下。将军何不遣一别将,下鲁山县,越鲁阳关直驱南召,以断裕州后路?”
老生常谈罢了,张顺原本对他又较高的期待,没想到牛金星依旧拾人牙慧。他不由反问道:“若是官兵之中有能人识得此计,我军劳师远征,徒劳无功,为之奈何?”
“所以将军宜先大张旗鼓,攻打裕州,以吸引南阳官兵来守,再派奇兵绕道,方有奇效!”牛金星一愣,连忙应道。
张顺皱了皱眉头。连牛金星都这般说,如此看来,若想进入南阳,也只有这两条道路罢了。
只是这“一正一奇”几乎人尽皆知,难道官兵真会让自己如意吗?
好在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顺便连忙下令道:“急令贺锦率领千余骑兵,快马加鞭,奇袭昆阳关。”
“下关以后,下马据守,待大军前往,再合力攻打叶县!”
王锦衣闻言连忙应了,赶快派遣传令兵传令与先锋官贺锦。
其余诸将便和张顺、牛金星一起入了宝丰县城,暂且休整一番。
众人到了县衙,天色已晚。张顺便命下人设下酒席,宴请诸将一番。
诸将推杯换盏之后,张顺便问起了今日夺取宝丰县城之事。
于是那牛金星叙述,李辅臣补充,便把今日之事细细说了。
张顺听了,暗中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宴席过后,难免感慨那典史好人难当,白白送了性命。
高桂英听了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咱们原来是匪,将来是官,又不是要做那十世的大善人,哪里有那么多善心可以发?”
“爹爹若是闲了,回头去我们那延绥走一遭,看一看那漫漫黄沙下累累白骨。哪个善,哪个恶?终究不过一个土馒头罢了!”
“哟,没想到你还有几分佛性啊!”张顺讥讽道。
常言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义军之中不少人自甘堕落,喜欢以匪自居,自然也容易招来匪类。
这一次牛金星处理典史的手法确实有点手黑。看那典史的行为,明显和那牛金星本是熟识,结果却落到这个下场,可他脸上却连一点愧色都没有。
想必牛金星也下意识也认为义军都是匪寇出身,对此应当早已习以为常罢了。
张顺也想喊些口号,让大家成为有理想有志气的四有新人。
奈何他想了想自己后院一帮老婆,自己都觉得没啥意思。
思来想去,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求大家做个圣人,好歹也得有一份向善之心吧!”
“若是仅以贼寇匪徒要求自己,又如何能够取得天下呢?即便取了天下,有何当今朝廷有什么区别?难道天下的百姓就不会再度起义,推翻我们吗?”
“陕北虽苦,天下亦非一家之苦;陕西饥荒,天下亦非一地饥荒。天灾难防,**可免,我不求心怀天下,但能以寻常心看待百姓,亦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