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忠义
“你就是卢象升?”张顺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被五花大绑之人,有几分不敢相信的问道。
先前在临县的时候,他曾经带领义军和此人交过手。张顺感慨此人勇武之余,还顺带坑了他一把,所以对他倒颇有几分印象。
只是若说见面,这倒是两人第一次真真正正见面。只见那卢象升身形消瘦,皮肤白皙,身高虽不及张顺,却自有一股豪气在胸中。
那卢象升当然不知这“舜王”就是当初自己遇到的“擎天柱”,更是无意与他叙旧。他不由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如今某家技不如人,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哟,这还是个忠臣?”张顺不由乐道,“人常言,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没想到你打了败仗,倒还理直气壮,感情是个厚面皮的!”
“哼!”卢象升冷哼一声,侧过脸去,懒得理他。
陈长梃连忙劝说道:“主公切莫小觑此人,本来我和李友、李际遇率领**千人马,将其团团围住,官兵必败无疑。唯有此人甚是悍勇,端的是一等一的悍将,勇武不在悟空之下。”
“他不肯轻弃麾下官兵自去,居然单骑驰突,所向披靡。我与李友、李牟、李际遇共四人合力,亦不能胜。幸好李夫人计巧,觑得破绽,才俘获此人!若是得其相助,天下不足为惧!”
张顺之前听闻李三娘擒获了卢象升,还不敢置信,如今听陈长梃娓娓道来,心中虽然信了几分,可是更大的疑惑从心中泛了起来。
张顺不由笑道:“陈兄言此人何其之勇也,姑且不论真假。那三娘一介女流之辈,又何德何能能够擒获尔等四人尚且不能胜的卢象升呢?”
他一边问询着,脑海中一边浮现了自家对门小妹的形象。她唐突的推开了自己家的大门,没有半分形象的高喊道:“张生,张生,张生在家吗?俺新打了几只鸟雀,你吃不吃?”
好家伙,之前你给我打几只鸟雀也就罢了,这一次却给我打了一只“金翅大鹏”。
陈长梃闻言苦笑一声,便把当日之事给张顺讲述一遍。原来那一日,李三娘声张着要下场擒获卢象升,那徐全哪里敢放她?
李三娘眼珠一转,不由笑道:“我却有一计,你且帮我寻一张大网出来,今天我要替张生捕条大鱼!”
徐全劝她不住,只好让士卒前去寻找。这嵩县城本就在伊水河边,城中百姓亦多有下钩撒网之辈,不多时便寻来了几张新网。
这渔网正是用亚麻编制而成,虽然结实,却也怕潮怕霉,以防腐烂,故而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谚语出现。
李三娘上前选了一张,掂量了一下,怕有十余斤。渔网末端密密麻麻的坠着石头打磨而成的坠子,抖起来哗啦哗啦作响。
“我这便要打鱼去了,且选五六个壮士跟着我,一会儿好帮我拉网!”李三娘下令命令。
徐全听了李三娘的计策,思量着可行。但是,他又怕有了万一伤了夫人,又急忙选了十个精锐跟随左右。
其中有两个原本是渔夫出身,便让他们也携带了渔网,以防有“漏网之鱼”。其余诸人则携带了刀枪武器,护卫在左右,便出城去了。
出城不久,李三娘便远远望见卢象升和陈长梃、李际遇、李友、李牟四人战作一团。时不时,卢象升便借助马力,脱离了四人的围攻,再远远的用弓箭还击。
李三娘觑的卢象升不妨,连忙带领士卒逼近了卢象升十余步,只把手中的大网一抖。那一张渔网顿时如同凭空绽开了一朵鲜花一般,数丈宽窄,瞬间展开,兜头朝卢象升罩了下来。
那卢象升以一敌四,心中正既紧张又得意,哪里料到有人会如此对付自己?
他自觉头上一花,下意识用手中的青龙霜月刀往上一撩,却虚不着力,没有砍断渔网半分。反倒他自己随即被整个渔网罩住,连人带马绊倒在地上,跌的半晌起不来身。
原来这战场用刀,为了防止磕碰、破甲,一般都不会把刀刃磨的特别薄,生怕崩了刃口。
也就是后世常说的“斧刃”和“利刃”,两者之间的区别主要是刃口的厚度和开刃的角度不同。
斧刃刃口厚度较大,利用劈砍甲片、骨头等坚固物品,而利刃刃口较薄,利用劈斩纸片、毛发之类的轻柔物品。
卢象升手中的青龙霜月刀本来就要借助马力,劈砍敌人的甲胄伤人,自然研磨的刀刃较厚,无法劈开李三娘撒下来的渔网。
不待卢象升起得身来,左右骑士又连忙把手中的两张渔网先后撒下。好一个勇猛无比的卢象升,顿时成了瓮中之鳖,网中之鱼,哪里还挣扎的开?
众人连忙一拥而上,将他绑牢实了,便擒获了此人。
张顺听完陈长梃的讲述,不由哭笑不得。他奇怪的看了卢象升一眼,心想:感情您就是开大的关羽啊?多亏了你没有带净化。要不然即使有了控制技能,还真捉不住你!
卢象升被张顺诡异的眼神看羞愧不已。他只道张顺嘲笑于他,一张白皙的面皮早变得如同关公一般通红。
卢象升不由强辩道:“你们不讲武德,四个人打一个也就罢了,居然还派个婆娘上来辱我,真是不要面皮!”
张顺闻言微微一笑,上前拍了拍他道:“老卢啊,我看你本事不赖,不如跟着我混吧!我看你崇祯小儿不是宽宏大量之辈,恐怕你欲为忠臣而不可得!”
“哼!”卢象升还惦记着自己被一个婆娘活捉了之时,心中不爽快,不由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卢某忠义自有后人评说,岂是你这种蝇营狗苟的鼠辈所能知也?请速杀我,以全我忠义之名!”
“好说,好说!老卢你且看看这封书信如何?”张顺伸手掏出几张折叠一起的纸张来,打开捂到卢象升脸前让他看到。
卢象升本以为又是哪个没有骨气之辈书写的劝降信,本待不看。只是他勉强扫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原来这书信不是别个,正是他卢象升写给五省总督洪承畴的“捷报”!
那印信皆是使用缴获的卢象升本人印信,那笔迹更是和自己一般无二。若非他就是卢象升本人,还真以为这书信就是自己所写。
卢象升不由又惊又怒道:“贼子敢尔?”
“哈哈哈!”张顺得意的笑道,“什么忠奸逆顺?不过是笑话罢了。汝跟随一个独夫民贼,助纣为虐,残害百姓,也敢自称忠义?只需你这信哄骗了洪承畴,破了他的大军,我倒要看看天下对你会如何评价!”
第二百七十七章 计赚卢氏
话说洪承畴得到“卢象升”的书信以后,经过多番鉴定以后,不得不承认这却是是卢象升本人所写。
他不由大喜过望,连忙召集左右幕僚和麾下将领道:“我军围困洛阳城已久,久攻不克,吾恐久则生变矣。幸有郧阳巡抚卢象升不负皇恩浩荡,携带五千人马攻克洛阳以南的嵩县,不日即将与我等会师矣!”
“我认为我军当舍弃坚固难下的紫微星堡,在城西北角与贼浪战。贼度我行险,又士气低落,定然与我会战。我军只需坚持一时三刻,等待郧阳巡抚赶到,前后夹击此僚,定然一举能克之!”
五省总督洪承畴素来霸道,他麾下这几员骄兵悍将又是多赖他立功,哪里敢有什么异议?
果然陕西总兵左光先、临洮总兵王承恩、甘肃总兵柴时华、副总兵柳国镇、艾万年以及参将白广恩、贺人龙纷纷应道:“督师所言甚是,吾等愿听督师号令,奋勇杀敌,万死不辞!”
洪承畴见左右皆无异议,不由笑道:“好,既然如此,诸位听我号令。有畏敌不前者,杀无赦!有逡巡不进者,杀无赦!有临战而逃者,杀无赦!有不听军令者,杀无赦!诸位齐心协力,定当毕其功于一役!”
“诺!”洪承畴杀气腾腾四个“杀无赦”一出,顿时诸将战战兢兢,无不应者,生怕触了这位五省总督的霉头。
到了第二日早上,义军赫然发现官兵竟然在洛阳城西北角连夜架起了一座浮桥,连忙汇报于张顺。
张顺闻言不由与陈长梃相视而笑道:“果然如我所料,五省总督洪承畴如我毂中矣!”
“只是如今尚需派遣一人,携财货前去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护卫那卢象升的家人,不知何人可也?”
陈长梃沉吟了一下,拱手道:“主公,李友可也。此处护送李夫人入嵩县,我观其沉稳谨慎,言辞得当,足担此任!”
“这......”张顺不由问道,“他伤势如何?得无碍乎?”
陈长梃今非昔比,自然听明白了张顺的意思,不由保证道:“这李友原是我表弟,自小我俩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我却深知,定然不会因私废公,影响主公大计。”
“更何况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刀剑无眼,岂能有私仇乎?”
张顺闻言点了点头,便命悟空将他喊了过来。客套了一句以后,张顺便问道:“我欲派你前往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寻那卢象升的一家老小,不知你能否做到?”
李友闻言笑道:“出门在外,礼多人不怪!见人少说话,多施礼,南北语言有异,礼节无二!”
张顺对古代出远门之事也不甚擅长,正要请教宋献策一番,不意张慎言却提醒道:“江南富庶,少经战火,是以宗族大户不与北同。那卢氏乃当地望族,不似北方小门小户,不过数人数十人罢了。若是李友到时,卢氏上下数百乃至千余口,又当如何?”
“这......”张顺和陈长梃、李友等人都有点发懵了。自从明代开国以来,北方连年战乱,人口十不存一。
虽经百年生育,人口再度恢复昔日盛景。奈何宗族破败重建,不如南方昌盛。所以像张顺、陈长梃这样的北方人,有点难以想象南方大宗族的情况。
“对了,大宗族之人多受宗族扶持。那卢象升既然为官多年,又复领兵,身边定然有族中兄弟亲友相助。还请几次排查,以免有漏网之鱼!”
张顺闻言不由悚然而惊,连忙对陈长梃说道:“陈兄辛苦,还请你速速派人前往嵩县查探所俘官兵之中,是否有卢象升的族人!万勿让他走脱了,不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陈长梃连忙领命而去,张顺这才向张慎言施了一礼,继续问道:“那不知张公心中可有计策,当如何赚来卢象升族人?”
张慎言摇了摇头,连声道了三个字“难!难!难!”
“数百上千口人,岂能旦夕而走?若是仅限卢象升家人,此事倒也容易。”
“那卢象升的族人怎么办?”张顺连忙问道。
“这不正合为官府打了杀了,绝了卢象升的后路?”张慎言闻言笑问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终究意难平,我不为也!”张顺斩钉截铁的应道。开玩笑呢,卢象升又不是傻子,真因为这个殃及卢氏族人,我又不是“宋三郎”,夜里还能睡安稳吗?
“真仁君也!”张慎言赞了一句,笑道,“主公勿忧,依照《大明律》,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卢象升不至于此,其族人亦当无恙。若是朝廷恼羞成怒,坏了规矩,却非我等所能预料也!”
张顺一听,这倒可以接受。他便对李友说道:“到了宜兴县,见了卢象升老娘,你且把好话多讲。你就说卢象升剿匪立了大功,朝廷赏赐田宅若干,如今无人照料。特奉了卢象升的命令,前来延请全家北上。”
“一路上万勿派遣士卒护好诸人,切勿让他们得了风声,有所损伤。万一有人自寻短见,却是不好向卢象升交代。”
“等到赚来卢象升的家人,你再留人在宜兴散布消息,就说卢象升已经投敌,崇祯欲诛其满门。卢氏听闻了消息,定然会变卖家产,逃难而去。”
“若是崇祯小儿果然恼羞成怒,还能救下卢氏族人;若是朝廷无甚动静,卢氏不过损失一些钱财、田宅罢了,等到义军取了天下,再补偿他们一番便是!”
张慎言听了张顺一番计较之后,不由起身拜服道:“主公仁义无双,连些许小事都考虑如此周祥。除非那卢象升是铁石心肠,定然被主公真情所动,俯首而降!”
张顺闻言连忙将张慎言扶起来,笑道:“值得什么?他本身忠义爱民之人,又为张公和陈兄所举荐,我如何也舍不得杀死如此英雄好汉!但凡他为我所用,乃是天下之福;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在牢中颐养天年,也算是千金买马骨之举!”
第二百七十八章 列阵
话说自从义军发现官兵在洛阳西面涧河上搭建浮桥以后,便多次派兵进行骚扰。
双方你来我往了一日,各有损伤。但是义军面对着官兵正是以悍勇著称的左光先部。
陕西总兵左光先亲冒矢石,督促诸将拼命的的防守。义军连攻一日,不但无法焚毁新建的浮桥,反倒让官兵得以从容又搭建了两座浮桥。
张顺站在洛阳城墙之上,看了半晌,不由感慨道:“浮桥已成,洛阳西面涧河阻隔的地形不复存在,明日洪承畴当率兵出战矣!”
张慎言、宋献策闻言不由笑道:“此事不正如主公所料,又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不待张顺回应,觍着肚子的红娘子皱了皱眉头应道:“兵战凶危也!自古刀剑无眼,还是以小心谨慎为上!”
张顺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又何尝不知其中凶险万分?奈何敌强我弱,义军有三成把握就当拼死一搏;有五成把握已经是天赐良机了!”
“如今我多般算计,又有陈长梃等人隐藏在侧,若再不敢战,何谈取天下哉?”
红娘子担心的看了张顺一眼,又怕坏了军心,不由欲言又止。张顺看的明白,不由安慰道:“洪承畴手中虽有四万人马,一则需要留守大营,二则需要防备紫微星堡,能出战三万人已算顶天。”
“如今洛阳义军约有两万人马,明日当可派出一万五千人左右,再加上兄长陈长梃、李际遇和镇嵩营人马,亦有九千之数。当不差官兵多少,娘子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养胎便是。”
到了第二天天刚亮,张顺正在吃早饭,便听闻王锦衣来报:城外西北角官兵开始列阵,欲邀战义军。
张顺哈哈一笑,掷箸于地,命高桂英为自己着甲衣。这一次为了鼓舞士气,张顺没有再穿棉甲,反而选择了一套的黄金锁子甲。
此甲虽然名曰锁子甲,其实并非后世的链甲,而是曾在网上以“不着一钉一线”著名的山文甲。
可惜张顺前世并没有关注过这类帖子,所以没有办法仔细研究一下这甲究竟是怎么连缀而成。
张顺这身铠甲表面镀了黄金,看起来金光闪闪,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正适合他穿上身上,立于战场上鼓舞士气。
等到高桂英帮张顺把黄金锁子甲穿戴完毕,又取了一件大红战袍帮张顺罩上。
这战袍独少了右臂,斜挂在张顺身上,露出右侧金灿灿的山文甲来,既显得威武雄壮,又有几分含蓄之意。
这有个名堂,唤作“文武袖”。据闻古代关羽、岳飞等人都这么穿着,以显示文武双全之意。
当然,张顺倒没那么骚包。之所以罩上这件战袍,其实为了遮挡阳光罢了。
铠甲一般都是由金属制成,吸热效果非常好。太阳直射之下,往往热的烫人,这也是明代士卒更喜欢棉甲这种布面甲的原因之一。
张顺穿戴整齐,便大摇大摆往外走去。高桂英不由急了,连忙喊道:“爹爹,我还没穿铠甲,且等我一等!”
张顺拜了拜手道:“不必了,且在城中等我凯旋归来!”开玩笑,一个婆娘带上去作甚,打起仗来,岂不是累赘?
走出了院子,悟空、王锦衣率领二百亲卫,早已穿戴整齐,分成两列等候着张顺。
张顺稍微顿了一下,便下令道:“王锦衣听令,你且带领一百亲卫留在城中,一心护卫李夫人、红夫人、香夫人和马夫人诸人。”
“主公!”王锦衣闻言不由一惊,连忙喊道。
张顺稍微走近两步,低声安排道:“如今为了对付官兵,我不得不抽调羽林营参战。如今城中只有‘高营’和王绍禹麾下二三百人,彼辈新降,不足为凭。”
“我担心大军出城之后,宵小之辈趁机作乱,以扰乱义军战斗。一旦有变,你便带领我麾下亲卫汇合刘应贵、马英娘诸人,挟持福王,死守王府。”
“刘应贵代替赵鲤子,手中亦有从义军中抽调出来的百名王府护卫;马英娘麾下亦有正在培训的军官三四十人,府中亦有工匠数百,火炮十余门,皆是可倚仗之势。”
王锦衣闻言一愣,连忙低声追问道:“若是果真有变,何人可以做主?”
“红夫人、张公和宋先生乃吾之臂膀,到时候这三人合议下令,你就如同接受我的命令一般接受军令即可!”
“诺!”王锦衣只感觉身上压了千斤担一般,郑重其事的应了,张顺随即便带领悟空及百余亲卫扬长而去。
城外五省总督洪承畴果然如张顺所料,这一次留守参将白广恩守营,派遣参将贺人龙列阵于紫微星堡以西,阻断了紫微星堡前往洛阳以西的道路。
而洪承畴则自率总兵王承恩、柴时华以及副总兵艾万年、柳国镇前去汇合防御在浮桥附近的陕西总兵左光先。
这左光先倒也不负善战之名,竟然趁着夜间视野不便的时候,还特意在洛阳城北侧挖掘了一条长一里左右,三尺深五尺宽的壕沟。
五省总督洪承畴便趁着壕沟右侧列阵,刚好让壕沟护住了官兵左侧,而官兵则护住了涧河上面的三条浮桥。
官兵第一阵从左至右,依次为副总兵艾万年、柳国镇和甘肃总兵柴时华。原本善战的陕西总兵左光先、临洮总兵王承恩护住中军左右。
张顺登高望远以后,也不过感慨五省总督洪承畴果真是知兵之人,只这一阵却是列的滴水不漏,毫无可乘之机。
于是,张顺一声令下,亦在洛阳城西北角,背靠义军城外营地列阵。
义军照旧从左到右依次为“乱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三营。张顺麾下羽林营和萧擒虎的猛虎营据后策应。
洪承畴远远望了,不由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狂妄之徒,兵力不及官兵之半,尚敢出城列阵,当老夫是泥捏的不成?诸君且看我今日如何擒他,正合不耽误将士们入城过年!”
左右幕僚听了不由有几分担心,连忙提醒道:“督师切勿大意,贼人火炮犀利,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第二百七十九章 盾车
义军列阵完毕以后,张顺丝毫不慌,不但不急于下令,反倒老神在在的坐在战马上打起哈欠来。
连一向心大的悟空都有点急了。他不由问道:“师傅一大早,着急忙慌的催人起来。大过年的跑这里来,是要晒太阳,还是吹西北风?”
时值腊月二十八日,距离过年也就只剩两天了。在官兵围城的压力之下,众人惶惶不安,朝不保夕,哪里还有什么过年的心思?
说来也怪,自从张顺起兵以来,年年都没过个好年,虽然说之前在陈州务农的时候也没过过什么好年就是了。
人常说“年关年关,过年如过关”,无论对大明治下的穷苦百姓来说,还是对如今占据洛阳城的义军来说,一般无二。
过得了年关,才能松一口气,过不了年关自然是一切皆休。
中国北方地区冬天基本上都是吹西北风,义军正好列阵在洛阳西北角,没有半点遮挡,自然是被冻得够呛。
好在官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哥不说二哥。义军固然物资匮乏,很多将士缺乏过冬的棉衣,只好穿上死硬的棉甲充数。而官兵欠饷严重,连卢象升麾下的士卒鞋子、裤子都缺乏,就更不要说棉衣之事了。
好在士卒身上的棉甲除了里面的铁叶以外,夹层乃是用压实的棉花制成,多多少少能够起到御寒的作用。
当然,这玩意儿虽然比明铁甲好不少,可他终究是铠甲,而不是棉衣。
这衣物穿起来还真是该凉的时候它热,该热的时候它冷。如今寒冬腊月,这棉甲穿在身上丝毫没有松软包裹的感觉,反倒领口、袖子等处到处穿风。
张顺黄金锁子甲里面穿了三川集卢三爷送来的裘衣,既可以起到内衬的作用,又具有饱暖的效果,比一般士卒要好上了不少。
但是张顺不是知不知道士卒的辛苦,可他更明白如今是官兵求战心切,而义军可以从容防御。
双方等了半个时辰左右,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五省总督洪承畴却突然发觉自己忘记了一件事情。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洪承畴万万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居然忘了算计太阳之事了。
普通人一般都认为太阳从东方升,其实随着季节的不同,太阳升起的方位也有所变化。
一般是春秋二季,太阳从正东升起;而夏季则从东北升起,冬季则从东南升起。
官兵列阵于洛阳城西北角,正面对着东北方向。如果等到太阳越出洛阳城以后,那从东南升起的太阳定然会对晃官兵的眼睛,不但影响弓箭、火铳和火炮的射击,更是影响洪承畴观察战场的情况。
想到此处,洪承畴再也坐不住了,他连忙下令道:“全军出击!”
他可不想等到下午太阳向西北方向落下的时候,官兵获得了优势再发起进攻。不但是因为洪承畴担心官兵的士气维持不住,更是担心义军生龙活虎,等到“卢象升”前来夹击的时候,无法取得预想中的效果。
官兵动了,缓慢的动了。他们推着沉重的战车,如同蜗牛一般向洛阳城西北逼近。
张顺脸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由下令道:“命令城上火炮准备,敌近三百步,开始射击!”
洪承畴当然没有那么傻,直接让麾下大阵移动到城上火炮范围之内,任凭义军轰打。
等到大阵距离洛阳城西北角九百步就如同一座小城一般杵在那里。随即,“小城”“城门”顿开,百余辆战车鱼贯而出,继续向义军逼近。
官兵很小心,很谨慎,移动的也很缓慢。张顺不由暗喜,心道:这洪承畴好大的名声,没想到也不过尔尔。我这火炮众多,还怕你几辆活靶子不成?
等到官兵接近三百步,城上便响起了一声火炮,这是义军开始校炮了。没想到官兵依旧不惧,继续缓慢而坚定的推进。
城上又试射了几炮以后,校准了火炮。顿时火炮声大作,震耳欲聋的炮声连续不断的响起,几十枚铁球成片飞了过去。
有几枚直接撞到官兵的战车上面,木屑纷飞的场景却没有如同张顺预料般出现,反倒砸开了战车正面的盾牌以后,没有能够继续造成伤害。
原来洪承畴前番吃了义军火炮的亏以后,便召集众将问询对策。临洮总兵官王承恩不由献计道:“昔日辽东有事,我曾率兵驰援京师。听闻女真最善盾车攻城,官兵火炮虽猛,却无能为力矣!”
“如今贼人火炮备于我军,我等何不效法女真鞑虏,以盾车破之?”
洪承畴听了大喜,连忙命令士卒选取一拜辆战车进行改装,将偏厢车正面用牛皮蒙了,再车上又队上湿泥土,用力拍实了。
这一百辆战车看起来和之前别无二致,其实坚固程度不可同日而语。那钉上的牛皮可以防止木屑的飞溅,夯实的泥土可以吸附炮弹的冲击力。
这样即便为义军火炮所中,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而官兵便可以利用这些盾车接近义军,然后用车后的火铳、火炮进行还击了。
义军火炮虽多,终究不如官兵盾车数量众多,再加上这个时代可怜的命中率,更是难以及时摧毁当面战车。
不多时,官兵这一百辆战车只用损毁了死于辆的代价,便接近了义军阵前八十步。随即,官兵便借助盾车的掩护,开始向义军射击起来。
官兵所用武器多为灭虏炮、弗朗机和鸟铳,弗朗机和鸟铳射程较近,义军倒损伤不大。
反倒官兵手中灭虏炮乃是利用西洋技术改制的小型火炮,口径在二寸左右,能射鹅卵石大小炮弹。一弹射来,能穿透两三个士卒,义军不由大惧,开始扰动起来。
张顺连忙命令李十安携带阵中的火炮进行还击,同时让魏从义率领五百骑兵,准备在火炮压制之后进行突袭。
李十安携带了百余门火炮藏在阵中,本待关键时刻作为撒手锏使用,如今迫不得已也只好退出来向官兵盾车进行还击。
第二百八十章 协调作战
李十安吸取了上次火炮大规模使用的经验,这一次依旧将手中的火炮分为三列,进行逐次射击。
鉴于官兵盾车的遮蔽作用,这一次李十安让炮手选择实心铁弹进行射击。
双方距离只有八十步,差不多等于火炮怼到对方脸上进行射击了。义军炮手稍作瞄准,便对面前官兵的盾车进行了齐射。
三十余枚铁球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一般,密密麻麻的向官兵飞了过去。当场打坏了七八辆盾车,甚至有的在弹跳之中还伤了人,直接打碎了四五个官兵。
官兵毫不畏惧,等到义军火炮射击过后,连忙推出来灭虏炮、弗朗机和鸟铳进行还击。
只是官兵万万没想到,义军第二波射击随即而来。这一次暴露在义军火炮下的炮手就惨的多,好几队人马都被义军的炮弹穿了个对穿。差不多有二十余人命丧当场,三四十人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哀嚎起来。甚至还有两门炮被当场打散了炮架,不能再次进行使用了。
当然于此同时,义军也遭到了官兵部分火炮的打击,当场有七八人被灭虏炮打穿,身死当场。
官兵吃了这波打击,顿时龟缩到盾车后面,不敢轻易露头。义军火炮稍歇,随即第三轮打击再度降临,只把官兵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好容易等了片刻,不见动响,盾车后面的官兵这才畏畏缩缩伸出头来,查看义军的情形。
不意城头上火炮已经装填完毕,第四波打击再度降临了下来。官兵一个激灵,再度躲藏到安全的盾车之后。
正当官兵以为双方就这样僵持到天荒地老的时候,不曾想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盾车后面的官兵下意识往左侧一看,只见一队骑兵挥舞着大刀、雁翎刀、长枪、三眼铳疾驰而来。
原来就在李十安火炮连番释放的时候,张顺早命魏从义率领五百精骑从右侧绕道官兵盾车的左面。等到第四轮火炮射击完毕的时候,义军骑兵便疾驰而至,冲向躲藏在盾车背后的官兵。
为了对付义军的火炮,洪承畴挑选精锐,每辆盾车后面配备十名精锐,皆顶盔掼甲。其中武器配备鸟铳两支,弗朗机两门,灭虏炮一门。其余士卒皆持刀枪弓箭,随时准备进行肉搏。
当盾车后面的官兵发现魏从义骑兵从侧面袭击过来的时候,连忙把手中的鸟铳、弗朗机掉转过来进行射击。
只是由于乱作一团,缺乏统一指挥,射击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只是击落了义军十余人罢了。
至于威力更大的灭虏炮因为较为沉重,难以及时转向进行射击。哪怕偶尔有人拼命掉转了过来,也顾不得换上霰弹,只能发射一枚实心弹,聊胜于无。
随着官兵铳炮声落下,魏从义带领众骑兵一马当先冲入盾车之中,左劈右刺,连番砍倒了数十官兵。
这千余官兵虽然精锐,奈何两人持鸟铳,两人持弗朗机,三人执掌灭虏炮,实际执刀枪肉搏者不过三四人罢了。
再加上盾车的阻隔,官兵又无法及时结阵御敌,哪里是冲杀上来的骑兵的对手?顿时一阵狼哭鬼嚎,只好背靠着盾车进行殊死搏斗。
那魏从义本就是好武艺,一根丈八长槊盘的呼呼作响,所到之处无一合之将。他亲手杀了四五人,不由大呼:“痛快!”
也合该这伙官兵倒霉,自从上次李十安火炮显威以后,张顺和李十安多次思量推演如何最大化火炮的杀伤力。
经过多番试验以后,还真让具有后世思维方式的张顺想出了一个“骑炮协同”的主意来。
具体战法便是将义军手中的火炮分为数组,逐次发射,压制敌人的火力。然后让义军利用骑兵速度优势,迅速接近敌人,在最后一个波次火炮射击结束的瞬间冲杀进去,正好撕裂因为遭到义军火炮打击而骚乱的敌人。
新战法遇到了新战法,义军技高一筹,五省总督洪承畴远远望去,不由眦呲尽裂。
他连忙下令道:“速令副总兵艾万年率领千余骑兵前去救援,务必把这千余精锐给我营救回来!”
官兵每辆盾车配备了十人推车作战,这一百辆战车共计有一千精锐。若是他洪承畴坐视这千余精锐被屠戮,且不说官兵伤筋动骨,就是士气大伤,就足够决定此战的胜负了。
当张顺远远望到艾万年的骑兵疾驰而来的时候,不由拊掌而笑,他一边命令魏从义及时撤退出来,一边命令李十安火炮做好准备。
话说那副总兵艾万年再度率领千余骑兵,疾驰而来。远远望见魏从义携带五百骑兵仓皇而逃,不由大喜道:“自古骑兵作战,不可以背示人。今贼人不懂兵法,仓促欲逃,合该我等立此大功。诸位且随我杀敌,斩贼首级乃还!”
随即官兵快马加鞭,欲袭魏从义骑兵身后。双方及至二十余步,只听得一阵炮响,顿时三十余枚炮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官兵立刻人仰马翻。
那艾万年原本正追的起劲,突然见到几处影子闪过,随即惨叫、哀嚎声响起。
艾万年扭头一看,左右数十人人马俱裂,碎成数块,血糊糊的肉泥、肝脏、肠子黏糊在一起,几欲令人作呕。
官兵顿时乱作一团,人噪马惊,无法继续作战。副总兵艾万年当即大喝道:“不要乱,不过几枚炮弹罢了,能打中几个人?”
正当艾万年呼喊期间,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艾万年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原来撤退而去的魏从义又带领麾下骑兵杀将了过来。
原本官兵骑兵倍于义军,两军对冲,他艾万年又何惧之有?只是如今官兵乱作一团,失了阵型和速度,哪里是魏从义的对手?
魏从义几番厮杀,早已经浑身浴血,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他挥舞着手中铁槊,简直如同后世游戏中开无双,只把官兵打的纷纷落马。
艾万年一看大事不好,那魏从义居然朝自己厮杀过来,不由肝胆俱裂。他连忙掉转马头,高呼一声“撤退!”转头就跑。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战机初现
你道那副总兵艾万年的骑兵如何遭受到火炮的袭击?
原来在魏从义冲进盾车之中,反复屠杀躲在盾车背后的官兵精锐的时候,城头上的火炮早已经清理完炮膛,重新装填完毕。
当张顺看到艾万年率领骑兵支援过来的时候,便命城上炮手按照原本校炮数据,稍微横向移动了炮口。
等到艾万年带领骑兵越过了盾车位置,追杀魏从义的骑兵的时候。城上顿时火炮齐发,刚好打进官兵骑兵群中,造成了大量的杀伤,并引起了官兵骑兵的混乱。
魏从义听得炮响,立刻依照命令掉转马头,趁乱厮杀过来,那艾万年又如何能抵挡?这就是“骑炮协同”战法的威力。
魏从义见官兵要退,哪里肯依?他连忙带领麾下骑兵死死咬住,一直追杀到官兵大阵外百余步,这才勒住了战马。
而此时,躲藏在盾车后面的官兵见失了骑兵支援,哪里肯坐以待毙?
他们连忙利用魏从义追杀艾万年的功夫,弃了盾车、弗朗机和灭虏炮等沉重物品,三三两两向官兵大阵奔了过来。
只可惜他们两条腿,焉能跑得过四条腿?魏从义追击艾万年已毕,扭头便看到这千余步卒乱糟糟的奔跑起来,不由大喜。
他顾不得节省马力,不由高声叫道:“建功立业,正在今日,将士们且随我拼杀,舜王不吝啬重赏!”
义军哪里打过如此痛快的仗?今日杀的酣畅淋漓,士气正高,闻言便随着魏从义又冲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魏从义不舍得带领麾下骑兵直接杀入人群之中,反而命令左右跟了上去。义军骑兵呈半月形兜着溃卒的身后,但有落队之人,便乱刀乱枪砍杀过去。
官兵溃兵顿时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哪敢停歇?只是一股脑向官兵的大阵奔去。
洪承畴远远一看,暗道一声不好。好个胆大妄为的魏从义,这哪里是要追杀溃兵啊,这是要驱赶溃卒冲击官兵大阵啊!
那洪承畴也是一介枭雄,岂能容忍此事发生?他连忙一边让士卒拼命的打起旗语,命令溃卒从左右两侧绕过大阵,从大阵背后返回营地;一边命令前排官兵架起刀枪铳炮,随时屠杀溃逃而来的官兵。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哪里来得及?张顺亦远远望见官兵溃卒的动向,不由大喜。
他连忙下令道:“大阵移动,全军出击,正面进攻官兵大阵!”
义军第一排“治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闻令皆是欣喜若狂,原本普普通通的一番较量,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演化到如此地步!
义军剩余的骑兵便被张顺全部汇集在一起,托付给赵鲤子和曹鼎蛟。
那曹鼎蛟亦是曹文诏的侄子,一直跟随在曹文诏麾下作战。这一次张顺汇集了手中所有的四千骑兵,一来赵鲤子威望能力不足率领如此多的人马,二来亦可以安曹文诏之心。
于是,张顺便命这两人分领两千骑兵,前去支援那魏从义,而张顺自己则统帅万余大军尾随其后,誓要大破洪承畴布下的车营大阵。
且说无论那官兵掌旗如何拼命的挥舞其中,溃兵仍然是一股脑的冲向官兵大阵。
千余人说多不多,说少亦不少,远远望去亦是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别小看这千余人马,要是搁在后世,一个普通的中小学校全校上下,有时候也未必能够有如此多的人数。
而搁在这个时代,在一场大战之中,先登、陷阵的精锐也差不多就这个人数罢了。
如今这千余人死命冲来,由于义军派遣的千余死士有什么区别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虽然官兵也不忍心下手,可是为了自家身家性命着想,也不得不依令行事。
只待这波溃兵行到官兵大阵八十步左右,军官一声令下,顿时鸟铳、弗朗机齐鸣,溃兵如同被割的麦子一般,齐刷刷倒下了一片。
这些溃兵万万没想到会遭到自己人袭击,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大为恐惧起来。
本来有些人转身要跑,又被魏从义的骑兵从背后砍杀了十余人。他们顿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由大声哭诉道:“我亦官兵也,舍生忘死为尔先锋,何以自相残杀若此?”。
一股背叛的怒火燃烧了起来,有的人顿时悲愤欲绝道:“贼杀我,官亦杀我,我等合当死乎?大伙随我冲杀进去,我等要寻那五省总督好好理论理论!”
不管怎么说,被裹挟也好,被驱赶也罢,走投无路的溃兵再度乱糟糟向官兵大阵冲了过去。
刚刚释放完毕的鸟铳来不及装填,官兵只好再利用弗朗机、三眼铳进行射击。而溃兵亦乱糟糟的用手中的鸟铳进行还击,一时间官兵自相残杀起来。
不多时,溃兵便奔到官兵大阵跟前,几欲越过围在大阵外面的偏厢车,翻入阵内。而阵的官兵连忙用刀枪向外戳去,试图把溃兵拒之阵外。
魏从义率领麾下骑兵只在外面,犹如督战队一般,只是一心砍杀几欲溃逃之人,其余自相残杀之辈,他犹不放在心上。
不多时,曹鼎蛟和赵鲤子亦携带大队骑兵来到了溃败身后。双方见过了之后,魏从义不由笑着对曹鼎蛟和赵鲤子说道:“人皆道五省总督洪承畴善兵,不曾想他也有今日!若是官兵今日果为义军所破,我当为首功!”
曹鼎蛟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有几分不喜。赵鲤子其实心中也颇为不舒服,不过好在他也知道大局为重。
于是,赵鲤子便劝说道:“今日多亏了魏将军,才有此胜机。只是此事成与不成,还靠两位同心协力,万万不可功亏一篑!如今官兵阵中容阵,皆有偏厢车护卫,不知我等如何攻取为好?”
曹鼎蛟亦跟随曹文诏多年,颇有些见识,不欲让魏从义独享其功,不由笑道:“攻克大阵,本非一朝一夕之功,有时战个三五日,亦是常事。”
“如今既然有溃兵作饵,官兵铳炮尽数被遮,又筋疲力尽。我等当不惜一切代价,缠住官兵以待舜王到来便是。到时候火炮架起,所挡者破,所击者碎,又有何惧哉?”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计中计
千余溃兵,既无战心,又无战力,不过半个时辰便被官兵屠杀、驱赶殆尽。
魏从义为了独占首功,连忙一马当先冲杀了上去。在义军和官兵之间,犹有不少溃兵正在和官兵厮杀。魏从义毫不怜悯之心,直接铁蹄踏去,铁槊打来,一时间不知多少人丧命在马蹄之下,多少人丧命在铁槊之下。
等到杀透了溃兵,一堵堵如同城墙一般高耸的偏厢车首尾相连,横在义军的面前。那偏厢车的侧板上面还沾染着热腾腾的鲜血,犹未来得及干涸。
偏厢车侧板高约六尺,能够彻底遮挡车营士卒的全身。侧板之上密密麻麻开启着方形孔,可做瞭望和射击之用。
能够发射十两到二十两重铅弹的弗朗机亦密密麻麻的摆在射击口附近。只是幸好因为连续不断的发射,已经打完了子铳里的弹药。
偏厢车后面的官兵正在着急忙慌的往子铳里面充填弹药,结果看到疾驰而来的义军以后,更加惊慌失措,反倒撒出来不少火药和铅弹。
魏从义一看当面情形,不由大喜。他连忙一边亲自带领五十余骑冲击被溃兵毁坏了偏厢车的缺口,一边命令其余骑兵破坏官兵的偏厢车。
义军的骑兵本就是官兵换皮,装备、战法自然和官兵一般无二,除去部分马驼小型弗朗机以外,并无火炮可以击破偏厢车。
不过,义军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些偏厢车都是双轮推车横了过来,借助偏厢也就是一边的挡板进行防御。
义军骑兵便把手中的铁钩、绳索掷了过去,勾中偏厢车一侧挡板,然后驱动马力一拉,便把这偏厢车横向拉了过来。
这偏厢车一去,偏厢车后面的官兵顿时如同没了龟壳的蜗牛一般,只剩下肥嫩多汁的**。魏从义麾下的骑兵便借机纷纷杀了过去。
那曹鼎蛟和赵鲤子在旁边都看呆了,也连忙下令把麾下的骑兵分成数组,一组用绳索拖拉官兵的偏厢车,一组趁机掩杀。
之前借助盾车进攻的精锐尚且不能抵挡义军骑兵的冲击,更何况这些躲在偏厢车后面放铳放炮的官兵呢?顿时被义军杀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督师!”左右幕僚见了不由惊慌失措,连忙高声喊道:“贼子凶狠,还请速派援军支援!”
“不急,我洪承畴若是只有这点成色,又何德何能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让他只管杀,杀透了中军大阵算我输!”洪承畴虚着眼,犹如整装待发的一条眼镜蛇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左右不由打了个寒颤,好久没有见过督师发这么大火了。他们心中不由为当面的贼人祈祷起来,希望他们不会死的太惨吧!
魏从义、曹鼎蛟和赵鲤子三人率领四五千骑兵厮杀半天,终于将当面偏厢车尽数扯开,杀得偏厢车后面的官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正当浑身浴血的魏从义准备一鼓作气,杀透官兵大阵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又一道车墙当在了义军面前。
原来五省总督洪承畴所列这车阵却是阵中容阵,车中有车。好似后世模块化设计理念,这大车阵里面又套着小的车阵,阵外横车为墙,阵内亦横车为墙。
只是这一次魏从义没有那么好打运气了,严阵以待的官兵等候多时了,但见义军出现,顿时不管义军与官兵交杂在一起,只把弗朗机、火铳端起来,“乒乒乓乓”的射击起来。
义军猝不及防,顿时有十余骑毙命当场,于此同时更有许多和义军正在搏斗的官兵同样中弹。
这些被抛弃的官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之前的溃军竟然是同样的下场,不由慌乱起来。
这些抱头乱窜的官兵严重影响了义军的列阵和突进,给第二排偏厢车组成的阵墙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们在官兵的督促下,很快稳住了阵脚,给想一鼓作气想攻进去的骑兵造成了很大杀伤。
魏从义左腿中了一弹,胡乱找了些破布缠了,愤恨的看了面前的阵墙一眼,不由骂道:“这洪老儿属乌龟的,包了一层又一层,也不怕闷死在里面!”
好在张顺也担心义军骑兵损失过重,早带领步卒赶了上来。第一阵“乱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三营连忙顶上,让魏从义、曹鼎蛟和赵鲤子且退下歇息。
那“乱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三营冲了几个来回依旧无法攻破官兵的阵墙。
张顺皱了皱眉头道:“你有偏厢车,我有野战炮。命令李十安将火炮推上去,准备破阵!”
义军第二炮兵团火炮皆配有马匹、炮手,机动能力出色,早跟随义军步卒而动,藏在义军阵中。
李十安得了命令,连忙命人炮长分开前面阻挡的义军士卒,把黄金炮、野战炮以及刚刚缴获的近百门灭虏炮全都推上来。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响,当面的偏厢车顿时木屑横飞,摧枯拉朽一般被轰击个粉碎。
飞溅的木头有不少直接钉入偏厢车后面的士卒身上,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更有那鹅蛋大的灭虏炮炮弹如同发射穿甲弹的狙击枪一般穿透了厚重的木板,直接连穿了三四名士卒。
原来这灭虏炮正是为后金盾车战术所备,更为坚固的后金盾车便能一击而破,更何况官兵较为轻便的偏厢车呢?
“乱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一见官兵车墙再度破了,哪里肯迟疑?
他们连忙率领大军压上,和这些刚刚丢了偏厢车掩护的士卒厮杀起来。
且不说义军与官兵如何厮杀,且说洪承畴左右幕僚望见官兵车墙再度被破,不由大惊失色,连忙禀告道:“车墙又破矣,再无对策,吾恐我等今日要葬身于此矣!”
洪承畴这才笑道:“顺贼有勇无谋,吾破之必矣!传令下去,命令陕西总兵官左光先率领五千人马击其左,临洮总兵官王承恩率领五千人马击其右。全军如同白鹤亮翅,列为雁行阵对敌。全歼顺贼,正在今日!”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计中计
千余溃兵,既无战心,又无战力,不过半个时辰便被官兵屠杀、驱赶殆尽。
魏从义为了独占首功,连忙一马当先冲杀了上去。在义军和官兵之间,犹有不少溃兵正在和官兵厮杀。魏从义毫不怜悯之心,直接铁蹄踏去,铁槊打来,一时间不知多少人丧命在马蹄之下,多少人丧命在铁槊之下。
等到杀透了溃兵,一堵堵如同城墙一般高耸的偏厢车首尾相连,横在义军的面前。那偏厢车的侧板上面还沾染着热腾腾的鲜血,犹未来得及干涸。
偏厢车侧板高约六尺,能够彻底遮挡车营士卒的全身。侧板之上密密麻麻开启着方形孔,可做瞭望和射击之用。
能够发射十两到二十两重铅弹的弗朗机亦密密麻麻的摆在射击口附近。只是幸好因为连续不断的发射,已经打完了子铳里的弹药。
偏厢车后面的官兵正在着急忙慌的往子铳里面充填弹药,结果看到疾驰而来的义军以后,更加惊慌失措,反倒撒出来不少火药和铅弹。
魏从义一看当面情形,不由大喜。他连忙一边亲自带领五十余骑冲击被溃兵毁坏了偏厢车的缺口,一边命令其余骑兵破坏官兵的偏厢车。
义军的骑兵本就是官兵换皮,装备、战法自然和官兵一般无二,除去部分马驼小型弗朗机以外,并无火炮可以击破偏厢车。
不过,义军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些偏厢车都是双轮推车横了过来,借助偏厢也就是一边的挡板进行防御。
义军骑兵便把手中的铁钩、绳索掷了过去,勾中偏厢车一侧挡板,然后驱动马力一拉,便把这偏厢车横向拉了过来。
这偏厢车一去,偏厢车后面的官兵顿时如同没了龟壳的蜗牛一般,只剩下肥嫩多汁的**。魏从义麾下的骑兵便借机纷纷杀了过去。
那曹鼎蛟和赵鲤子在旁边都看呆了,也连忙下令把麾下的骑兵分成数组,一组用绳索拖拉官兵的偏厢车,一组趁机掩杀。
之前借助盾车进攻的精锐尚且不能抵挡义军骑兵的冲击,更何况这些躲在偏厢车后面放铳放炮的官兵呢?顿时被义军杀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督师!”左右幕僚见了不由惊慌失措,连忙高声喊道:“贼子凶狠,还请速派援军支援!”
“不急,我洪承畴若是只有这点成色,又何德何能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让他只管杀,杀透了中军大阵算我输!”洪承畴虚着眼,犹如整装待发的一条眼镜蛇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左右不由打了个寒颤,好久没有见过督师发这么大火了。他们心中不由为当面的贼人祈祷起来,希望他们不会死的太惨吧!
魏从义、曹鼎蛟和赵鲤子三人率领四五千骑兵厮杀半天,终于将当面偏厢车尽数扯开,杀得偏厢车后面的官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正当浑身浴血的魏从义准备一鼓作气,杀透官兵大阵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又一道车墙当在了义军面前。
原来五省总督洪承畴所列这车阵却是阵中容阵,车中有车。好似后世模块化设计理念,这大车阵里面又套着小的车阵,阵外横车为墙,阵内亦横车为墙。
只是这一次魏从义没有那么好打运气了,严阵以待的官兵等候多时了,但见义军出现,顿时不管义军与官兵交杂在一起,只把弗朗机、火铳端起来,“乒乒乓乓”的射击起来。
义军猝不及防,顿时有十余骑毙命当场,于此同时更有许多和义军正在搏斗的官兵同样中弹。
这些被抛弃的官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之前的溃军竟然是同样的下场,不由慌乱起来。
这些抱头乱窜的官兵严重影响了义军的列阵和突进,给第二排偏厢车组成的阵墙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们在官兵的督促下,很快稳住了阵脚,给想一鼓作气想攻进去的骑兵造成了很大杀伤。
魏从义左腿中了一弹,胡乱找了些破布缠了,愤恨的看了面前的阵墙一眼,不由骂道:“这洪老儿属乌龟的,包了一层又一层,也不怕闷死在里面!”
好在张顺也担心义军骑兵损失过重,早带领步卒赶了上来。第一阵“乱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三营连忙顶上,让魏从义、曹鼎蛟和赵鲤子且退下歇息。
那“乱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三营冲了几个来回依旧无法攻破官兵的阵墙。
张顺皱了皱眉头道:“你有偏厢车,我有野战炮。命令李十安将火炮推上去,准备破阵!”
义军第二炮兵团火炮皆配有马匹、炮手,机动能力出色,早跟随义军步卒而动,藏在义军阵中。
李十安得了命令,连忙命人炮长分开前面阻挡的义军士卒,把黄金炮、野战炮以及刚刚缴获的近百门灭虏炮全都推上来。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响,当面的偏厢车顿时木屑横飞,摧枯拉朽一般被轰击个粉碎。
飞溅的木头有不少直接钉入偏厢车后面的士卒身上,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更有那鹅蛋大的灭虏炮炮弹如同发射穿甲弹的狙击枪一般穿透了厚重的木板,直接连穿了三四名士卒。
原来这灭虏炮正是为后金盾车战术所备,更为坚固的后金盾车便能一击而破,更何况官兵较为轻便的偏厢车呢?
“乱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一见官兵车墙再度破了,哪里肯迟疑?
他们连忙率领大军压上,和这些刚刚丢了偏厢车掩护的士卒厮杀起来。
且不说义军与官兵如何厮杀,且说洪承畴左右幕僚望见官兵车墙再度被破,不由大惊失色,连忙禀告道:“车墙又破矣,再无对策,吾恐我等今日要葬身于此矣!”
洪承畴这才笑道:“顺贼有勇无谋,吾破之必矣!传令下去,命令陕西总兵官左光先率领五千人马击其左,临洮总兵官王承恩率领五千人马击其右。全军如同白鹤亮翅,列为雁行阵对敌。全歼顺贼,正在今日!”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步炮协同
当面官兵一动,张顺便敏锐的感知到战场情况有了变化。他连忙登上望楼车,往远处一看,只见当面厚重官兵大方阵正向两翼延伸,开始变得偏平起来。
更有官兵左后、右后两营人马,如同螃蟹的两只大鳌一般,缓慢的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
张顺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好个洪承畴,竟然在如此不利的形势之下,居然还备下了这一手。
战场形势很明显,五省总督洪承畴果然老谋深算,居然步步为营吸引义军前来攻阵。
等到义军脱离了洛阳城墙上火炮护卫的范围以后,这才开始变为雁行阵,准备将义军彻底包围歼灭在洛阳城下。
如今义军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撤退,赶在官兵合围之前撤退到洛阳城下,借助洛阳城上的火力和“治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三营的营垒进行防御。
一个是战斗,孙膑兵法有云:锥行之阵者,所以决绝也。雁行之阵者,所以接射也。
官兵的雁行阵立于发挥火力优势,而义军也可以趁机列下锥形之阵,直接将官兵的雁行阵从中间切为两段。
但是,洪承畴蓄谋已久,既然敢列雁行阵夹击义军,想必当面之阵必然坚固无比,不可能顷刻间而破。
该怎么办?要么舍弃这一次和官兵决战的机会,从长计议;要么利用官兵麻痹大意的心态,玩一手绝地反杀!
看了看李十安麾下一排排的火炮,看了看身边浴血奋战的义军士卒,张顺又张望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道:“赵鲤子、曹鼎蛟何在?速与我将官兵遗弃的偏厢车、盾车用战马拉将过来,护住义军左右!”
“全军列为棱形阵,曹文诏据首,‘乱世王’、曹变蛟各据左右,萧擒虎据后,以火炮开道,且战且行!”
你以为你还有一支奇兵在手,我亦认为我也有一只奇兵在手,今天就让我以一敌二,以性命为注,试一试你五省总督洪承畴的本事如何!
双方鏖战半晌,太阳早已经越过洛阳城头,把一片金光撒满了大地。
五省总督洪承畴一抬头,便被那轮烈日晃得两眼发黑。他稍微低了低头颅,不由向左右询问道:“顺贼如何反应?可是要逃了?”
“刚才命士卒登上望楼强行看了,贼人列为锥形阵,欲强行进攻!”左右闻言不由笑道。
洪承畴闻言亦笑了,不由说道:“如今看来,顺贼技穷矣!终究是年轻气盛,受不得激,尔等亦要引以为戒才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左右暗骂了一声嘛麦皮,只好点头应了,连声夸赞道:“督师真是神计妙算,料得清楚明白!顺贼合当今日授首,我等跟随督师方能建此大功!”
“哎,哪里!哪里!”五省总督洪承畴连忙谦虚道,“这饭菜虽然已经落入口中,尚未下咽,岂可互相吹捧?等到诸君努力,破此悍匪,我与诸君在洛阳城恭贺新年不迟!”
“对对对!”左右连忙溜须拍马道,“新年快乐,新春吉祥,破此悍匪,聊为庆祝!”
众人相视一笑,好似张顺等人已在官兵毂中矣。
且不说官兵如何得意,且说曹鼎蛟、赵鲤子率领四千骑兵将官兵遗弃偏厢车、盾车尽数拉来。
张顺便把这些偏厢车分给“乱世王”和曹文诏使用,盾车分给曹文诏使用。
义军并非车营编制,并没有配给足够的的弗朗机和灭虏炮。张顺便让全军上下凑了凑,又捡回了一些官兵遗弃的弗朗机,凑足了三四百门,分付“乱世王”、曹变蛟使用。
其余骑兵尽数藏于棱形阵中护住,而李十安的百余门黄金炮、野战炮和部分铸铁炮、百余门灭虏炮尽数配给曹文诏部。
曹文诏得了张顺全力的支持以后,他心中明白,这一次自己要拼命了!要对着昔日的战友大开杀戒了!
他丝毫心里负担也没有,他曹文诏本就是个“杀神”!在官兵杀义军,在义军杀官兵,以杀止杀,无所不用其极,从不心慈手软!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欠了多少血债,沾了多少鲜血,连义军第一任盟主王自用都死在他的手中。
若非受降者是和延绥义军关系并不紧密的舜王,恐怕他曹文诏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了!
义军恨他入骨,他是知晓的;官兵亦恨他入骨,他亦是知晓的。如今天下地下,唯有舜王有实力、有意愿护得他周全,他曹文诏不得不继续卖命!
想到此处,曹文诏不由对左右亲卫笑道:“好久没有身披双铠,也不知道身子骨还遭得住不?”
曹文诏左右亲卫都是他厚养的家丁,陪他出入陷阵多年了,闻弦而知雅意,早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众亲卫不由笑道:“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今日死,明日死,又有什么区别呢?能够随将军战死,我等了无遗憾!今日有进无退,不破当面之真誓不罢休!”
“好!”曹文诏大喝一声道,“愿与诸位同日而死,同日而生!”
随即曹文诏与众家丁顶盔掼甲,身披双铠,翻身骑上了战马。曹文诏一声令下:“进攻!”
棱形的大阵,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的向官兵大阵中央扎了过去。
李十安早命人把火炮拖拽起来,夹在在曹文诏阵中一同进攻。曹文诏步卒行至十余步乃止,李十安借机下令炮手点燃火炮,六十余枚大小炮弹如同雨点一般飞向了官兵阵中。
等到火炮声响起,曹文诏便率领着麾下的士卒列成纵队向官兵冲了过去。
士卒在冲,第二炮兵团的火炮也不闲着。第一组开始清理炮膛,第二组依令再度点燃了火炮。
在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中,炮弹沿着义军留出来的“炮道”飞快的落入官兵人群之中,顿时又是人仰马翻、血液四溅、肢体横飞。
这便是张顺和李十安研究出来的另一种战法:“步炮协同”!很早之前,比较重视火铳的张顺曾经问询过曹文诏火铳的战法。
曹文诏告诉张顺,除了接战之前双方火铳互射以外,双方接战的时候,可以预留出“铳道”来,供火铳手继续射击。
张顺受此启发,反倒研究出“炮道”出来。其实所谓的“铳道”也好,“炮道”也罢,都是列出纵队发起进攻。而纵队与纵队之间故意留下交代的间隙,以供火铳火炮射击罢了。
但是这需要炮手与步卒之间有很高的信任,和很好的配合才行。不然一个不小心,敌人没打到,自己人反倒被火炮“串葫芦”了,那真是会引起阵型大乱。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冲锋陷阵
话说曹文诏自从归顺了张顺之后,一心一意保养治疗身体。除此之外,既无和别将的人情往来,亦有显摆抖威风之举,只顾低调做人。时间久了,其余诸将难免对其有轻视之意。
唯有张顺因为之前在他手中遭遇过第一次失败,还损失了万余青壮百姓,是以对他印象深刻。
虽然说曹文诏残忍嗜杀,麾下士卒军纪败坏,但是若论能打,他还当得起“明季良将第一”的评价。
所以张顺独独把他放在棱形阵阵尖,作为突击力量使用。曹文诏亦知张顺的意思,深感张顺信任之德,便要报他知遇之恩。
张顺所设计的“步炮协同”战术,好固然很好,却也有风险在其间。
第一桩风险便是容易被自己的火炮误伤,第二桩风险便是纵队较常见横队松散。
若是官兵士气旺盛,经过火炮打击之后犹能反击,很可能发起冲锋的义军会遭受很大的损失。
所以当初张顺找曹文诏商议的时候,他不由笑道:“我只是个降将罢了,舜王不怕我反戈一击吗?”
“只要你不怕我借机报复,故意让你前去送死就成!”张顺闻言亦笑道。
两人都是明白人,曹文诏深知像自己这样反水之人,若是再度反正朝廷,后果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亏得如今张顺需要像自己这样的人为他冲锋陷阵,更需要拿他做千金买马骨的例子。
最关键的是两人皆知道这个事实,更知道双方的心思,不由相视一笑,一时间君臣相得。
战斗开始了,曹文诏跨坐在战马之上,率领着麾下的亲兵向当面的官兵冲锋了过去。
而他身后的炮声隆隆,时不时有黑影一闪而逝,飞入当面的官兵人群之中,激起一片血液和惨叫。
若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曹文诏虽为悍将,自然也担心万一哪一颗炮弹打偏了,把自己打个七八段,憋屈而又凄惨的死去。
不过,他只能在心里祈祷。他相信自己只要运气不太差,死亡惨败的应该是当面之敌。
自从他从军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打法。他担任大明的军官这么久,大明的军队是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
他敢肯定没有一支军队能够在遭受火炮打击的同时,又受到敌人的突袭能够坚守不动的。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八十步、五十步、三十步......曹文诏已经可以看到对手惊慌失措的眼神了。
他已经记不得官兵向自己队伍射击了几轮了,不过由于过于疏散的阵型,反倒使得曹文诏部遭受了较少的损失。
近了,更近了。曹文诏率领的义军如同数十支离弦的利箭一般,直射官兵混乱不堪的人群之中。
好似虚空中响起了“夺夺夺”几声箭响,曹文诏一马当先,率领十余支纵队钉入官兵之中。
为了更有效率的击杀当面之敌,曹文诏甚至放弃了长枪的刺击技法,反倒如同魏从义挥舞铁槊一般,左右挥打,打的当面之敌人仰马翻。
位于曹文诏前后的家丁连忙向左右散开,护住了曹文诏左右,谨防他陷入人群之中,被人“乱拳打死老师傅”。
等到曹文诏的家丁与他组成一个小型的锥形阵以后,曹文诏这才松了一口气,端了了手中的长枪,如同一把尖刀一般来回冲杀。
面前的官兵庞然大物也,不但倍于义军,更是数倍于曹文诏部。然而,曹文诏毫不畏惧,来回驰骋,无人能挡。颇有些“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的风范。
曹文诏以军功起家,英勇善战。面对仓皇失措的官兵,他不需要用眼看,不需要用耳听,甚至不需要军令指挥。单凭第六感,他便能辨别出对方阵型的“关节”所在。
如同庖丁解牛一般,曹文诏这把“尖刀”可以游刃有余的插入官兵的“关节”,割开它的肌肉,切断它的筋腱,令其顷刻间便瓦解矣。
曹文诏当面之敌乃是副总兵柳国镇。此人能力中规中矩,既没有艾万年的勇武善战,更没有柴时华的圆滑,唯有听命行事而已。
不由小看这听命行事,对五省总督洪承畴来说,实在是一等一的美德。
他自认自己苦读史籍、兵法,对付义军手拿擒来。只是这时代通信手段简单,统帅难以兼顾战场之上复杂的情况。
所以洪承畴麾下的将领自主性很高,以致于有些武将往往喜欢自作主张,以致于坏了他的大计。
这一次洪承畴将副总兵柳国镇放在中路,就是考虑到他能够依令行事罢了。
只是无论是五省总督洪承畴还是副总兵柳国镇都没有料到,这曹文诏居然如此可怕。
柳国镇指挥着麾下士卒与曹文诏交战了半晌,处处被动,处处难受。
眼瞅着自己麾下的将士就要在他一次又一次有意识的突袭下分崩离析了,柳国镇不由大吼一声,对左右说道:“督师之所以愿意将中路托付与我等,是因为我等沉稳有力,能够抵挡敌人的冲击。如今柳某无能,在曹文诏的进攻之下,左支右绌,已经技穷矣!”
“为今之计,唯有我亲自上阵,斩杀此僚,方足以挽回我军战场劣势。曹文诏的大名我早已经听说了,只是他也只是个人,须没有三头六臂,怕他作甚?”
“但凡刀砍斧劈,他也会死!请诸位且随我死战,事成之后,我私下赏银每人三十两!”
左右一听赏格,不由眼睛一亮,纷纷应道:“愿随柳总兵死战,不斩曹文诏誓不罢休!”
柳国镇见士气可用,不由大喜,连忙翻身上马率领众人向曹文诏杀去。
话说那曹文诏浑身浴血,正杀得起性,忽然看的又一将官领兵前来,不由乜斜着眼冷笑道:“汝何人也,也敢与曹某对战!莫不知曹某人的威名?”
柳国镇吃了曹文诏一激,不由怒火上头,用枪指着曹文诏道:“自古以来,我只听说过有贼寇投降官兵之事,却不闻官兵甘愿为匪为贼!”
“你曹文诏也算条好汉,如今却如此自轻自贱,须知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斩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曹文诏听了那柳国镇揭自己的老底,不由恼羞成怒,气极而笑道:“好一张伶牙俐齿,我希望你手中的铁枪也能够像你的牙齿一般锋利!”
随即曹文诏便拍马而上,直取副总兵柳国镇。柳国镇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哪里惧他?
他不要大笑一声道:“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你!乱臣贼子自恃勇武,岂不知吾胸中有浩然正气,岂会畏惧你这反复小人?”言毕,柳国镇一挥手中长枪迎了上前。
曹文诏枪出如龙,一枪直取柳国镇心脏。那柳国镇只把手中长枪一抖,便拨开了曹文诏的长枪。他不由心中一喜,暗道:“原来曹文诏也不过如此,且看我今日取他性命,成就我柳国镇的威名!”
两人交手一合,交马而过。柳国镇本道双方交手一过,却不意曹文诏突然左手一抖,寒光一闪,猛然一剑兜头劈了过来。
原来这曹文诏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腰间的宝剑,握在左手之中。但等互相拨开了对方手中的长枪,双方接近之际,他才反握宝剑,一剑向柳国镇脖子划去。
柳国镇下意识往马上一伏,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自觉脑袋上头盔一震,却是被掀了出去。
冷风吹到没有任何遮挡的头上,柳国镇不由缩了缩脖子,一头冷汗顿时变得冰凉冰凉。
这一下,他才知晓原来那“大小曹”之首的曹文诏岂是浪的虚名?若非自己躲闪的快,只这一下便削去了自家的脑袋。
双方再度掉转马头,曹文诏这才好整以暇的笑道:“我好容易才想起来你柳国镇的大名!数月之前,河南总督陈奇瑜率众与舜王战,只因你所领中军大溃,陈奇瑜才兵败身死,不知是也不是?”
柳国镇如今又惊又惧,可是听了曹文诏的言辞,也不由有几分恼怒。说实话,当初中军溃败,其实和官兵士气连番遭到打击有关,只是恰好从他麾下开始而已。
只是如今被曹文诏翻起旧账,他也抵赖不到。柳国镇不由色厉内荏的骂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强似你与贼人做奴!”
话音刚落,柳国镇便气势汹汹的再度对曹文诏发起了进攻。只是这一次,他心有余悸防备这曹文诏的反手剑,便不肯和曹文诏贴的过近。
只见柳国镇斜刺过来,曹文诏不由晒然一笑,只把手中的长枪一挑,便挑开了柳国镇刺来的长枪。
只是那曹文诏岂是好相与之辈?只听得他突然大喝一声“着”。竟如同晴天响起了霹雳,只震得柳国镇心神不定,几欲落荒而逃。
不意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何时曹文诏手中的长枪刺入了披膊的系带之中。
柳国镇正欲要躲,只听得那曹文诏又高呼一声“起”,“刺啦”一声便挑断了柳国镇披膊的系带。
他只觉得肩膀上一松,沉重的披膊便跌入到身后,发出了和地面接触的沉闷撞击声。
一战失其盔,二战失其披膊,柳国镇肝胆俱裂,哪里敢战?他便要拍马要走。
不意曹文诏在背后高喊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柳国镇吗?你的义正言辞哪里去了?你的胸中浩然正气哪里去了?与曹某交手不过两合,便要弃置麾下的士卒,独子逃命而去了吗?”
柳国镇性情实诚,面皮较薄,闻言不由羞愧难当。他不由停住了脚步,强辩道:“哪个要逃?堂堂曹文诏就这点本事,也敢口出狂言,且看你如何杀我!”
言毕,那柳国镇也不再逃命,只是远远的与那曹文诏兜圈子,不敢上前来战。
曹文诏见了不由冷笑一声,只去杀那残兵败将,不管那柳国镇。
那柳国镇见曹文诏轻视自己,反倒背着自己驱赶、厮杀麾下士卒,不由又羞又喜。
羞的是堂堂副总兵却被人丝毫不放在眼里,喜的是曹文诏麻痹大意,真是有可乘之机。
觑得那曹文诏又背对着自己冲杀向一旁的士卒,柳国镇连忙悄咪咪的尾随了过去,只把手中的长枪端着,对准曹文诏的后心冲杀过去。
曹文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闻身后马蹄声响起,知那柳国镇果然中计。
度的柳国镇距离,曹文诏突然大喝一声,把腰一扭转过身去。直到这个时候,曹文诏才看到柳国镇枪尖已经到了跟前,眼见就要刺入自己胸口。
曹文诏只把手中的长枪端平,身子一仰。随即,柳国镇锋利的枪尖便从曹文诏的鼻尖擦过。
随即曹文诏只觉得手中长枪一震,一股大力传来,正是长枪刺入敌人身体的感觉。
曹文诏担心扭伤了腰肢,不便日后生育。他便连忙弃了长枪,回身望去。只见那交马而过柳国镇后背正露着半截枪尖,摇摇晃晃的伏在马上,随着战马颠簸而去。
不多时,那柳国镇往一旁翻了个身子,“噗通”一声跌落在地上,半晌不见起来。
好一个回马枪,可惜无人喝彩!
曹文诏遗憾的砸了砸嘴,不由大喊道:“我乃曹文诏是也,敌将柳国镇已死,尔等此事不降更待何时?”
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匹马萦阵持矛突,将军陷阵业已出。斩将夺旗等闲事,拂衣一叱谁敢视?
众官兵本就知曹文诏的威名,如今又见他阵斩了副总兵柳国镇,哪里还敢抵抗?
甚至连直视都不敢直视曹文诏,顿时有不少官兵弃了兵刃,伏地请降。更有许多官兵肝胆俱裂,丢盔弃甲而去。
五省总督洪承畴远远望见了,又惊又惧,不由破口大骂道:“柳国镇无能,如何不肯依令防守,反倒和曹文诏较一日之长短!”
其实,这倒是洪承畴冤枉那副总兵柳国镇了。真是因为此人过于实诚,见单凭指挥兵马抵不住曹文诏,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迎战。
惜乎,阻挡不得,反丧了自家性命!
左右不由连忙向洪承畴进言道:“此锦马超也,官兵不可撄其锋芒,请督师暂且退却,以避其锋!”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机关算尽
话说五省总督洪承畴见得曹文诏所向披靡,勇不可挡,左右皆劝其退避。
洪承畴不由晒然笑曰:“曹文诏虽勇,不足道也,终究是血肉之躯,任凭他厮杀又能杀得了几个?我所惧者,唯顺贼而已,顺贼不死,吾心不安!”
果然那曹文诏斩杀副总兵柳国镇,收降部分降兵,驱赶了其余溃兵之后,只见面前又是一面阵墙横亘在义军与官兵之间。
曹文诏冷笑一声,便命士卒分开队列,让李十安携火炮跟上,对当面的阵墙发起了攻击。
一阵又一阵的炮击过后,沉重的炮弹猛烈的击打在当面的偏厢车上,只打的木板稀烂,然而却没有半分惨叫声响起。
曹文诏心中疑惑,不由定睛一看,只见那被打烂的木板缝隙处散落出悉悉索索的泥土出来。
原来洪承畴老谋深算,在刚立下大营的时候,就考虑到义军作战勇猛,有打穿官兵中路阵线的危险。
于是他便命令士卒把最后一道偏厢车连缀在一起,堆积上泥土,筑成一道简易的土墙,以抵抗义军的冲击。
这泥土虽软,却有很好的吸附性。义军火炮虽然猛烈,打出来炮弹的力量全部被这些不起眼的泥土给吸附了。
曹文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曹某先登破城亦是寻常事,岂能为一道土墙所阻?”遂翻身下马,率领士卒先官兵攻了过去。
且不说双方胜负如何,且说在曹文诏和官兵厮杀的的时候,官兵左右两翼也包夹了过来,分别对上了义军左阵的“乱世王”和右阵的曹变蛟。
“乱世王”和曹变蛟手中只有精兵三千,人数少于官兵。幸好张顺让曹鼎蛟、赵鲤子取来了偏厢车,分列左右,以为城墙以御官兵。
那“乱世王”对上的是陕西总兵左光先,曹变蛟对上的是临洮总兵王承恩。四人皆是宿将,一时间倒是打的难解难分。
不过,张顺自己心里清楚,曹变蛟和“乱世王”手中人马较少,守久必失。
张顺亲自登上望楼看了半晌,这才下来下令道:“传令城中,命张慎言启用丁壮守城,让李信率领高一功等高营准备夹击进攻义军右翼的官兵!”
“爹爹,这样太危险了!”张顺话音刚落,却是一声清脆的女声应道。
张顺仔细一看,原来一直跟随在自己左右的一名亲兵竟然是高桂英。
她还穿着那身颇旧的棉甲,脸色也不知道涂抹了什么乌七八黑的看不清本来面目。
张顺不由一愣,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城中待着吗?”
“我怎么不能来了?”高桂英才不会承认是自己心中有点担心他。她只是觉得张顺走了,自己守着空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慌慌的,便偷偷换了棉甲追了上来。
“废话少说,赶快传令!”张顺懒得和她计较,连忙下令道。
“城中不留点人马震慑不轨之徒,若是有个万一......”高桂英不由质疑道。
“没有万一!”张顺斩钉截铁的打断了高桂英的言辞,厉声喝道,“兵战凶危,义军不但人数只有官兵一半,对方统帅更是颇为老辣的洪承畴。如今能和对方打的难解难分,实属不易。”
“俗话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不要说如今战机一现,焉能瞻前顾后,留下几分余力?这不但是对对手的不尊重,更是对义军上下性命不负责任的行为!听我号令,速速执行!”
“噢,诺!”高桂英撅着嘴应了,其实她想问的是“高营”新附,你就这么放心吗?看到张顺坚决的态度,事实胜于雄辩,她还问什么呢?
其实张顺心中何尝没有顾虑呢?只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那洪承畴不愧是老奸巨猾之辈。
明明自己机关算尽,已经压制住官兵了气势了,洪承畴总是能够变出新的花样应对。
如今双方都像一个赌徒一般,都认为自己骰盅里的骰子点数更大,都不顾一切把手中的所有筹码压了上去,试图一举定下胜负。
不过,这一回张顺信心十足,因为“卢象升”是他的人马。任凭那洪承畴如何狡猾老辣,却肯定想不到自己几乎山穷水尽了,居然手中还有“闲子”在外面。
当然,五省总督洪承畴亦是同样自信。原本按照他的计划,要让官兵示弱于敌,让“顺贼”看到胜利的希望,以引诱贼人离开城池野战。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示弱于敌”,反倒被贼人压着打。
虽然贼人战斗力超乎洪承畴想象,不过对他的计划来说,这也是好事儿。
如今他的后手悍将陕西总兵左光先,临洮总兵王承恩一左一右包夹过去,他倒要看那贼人到底能撑的了几时?更不要说还有“卢象升”这个撒手锏随时赶到战场。
只是洪承畴等了半天,听不到捷报,多少也有点急了。他不由主动问道:“战况如何?”
左右闻言连忙应道:“刚刚命士卒上望楼上望过了,曹文诏依旧受阻于土墙,难有寸进。而那左光先、王承恩亦受制于贼人偏厢车,亦是无功!”
洪承畴吸了口气,有几分疑惑的喃喃自语道:“贼人虽勇,如今明显处于下风。若是他寄希望于曹文诏击破我军中军,如今数进无功,又被我军左右夹击,理当短尾求生才是,那顺贼为何不退?其中必有蹊跷才对!”
左右幕僚闻言不由笑道:“督师多虑了,我听闻那顺贼双十年华,不过是个娃娃罢了,又懂得了什么兵法?”
“想必是年少得志便猖狂,妇女财货任其索取,早不知天高地厚矣!”
“这倒是!”洪承畴点了点头,不由赞同道,“一个小叫花子,没吃过几顿饱饭,如今山珍海味在口,金银珠宝在手,绫罗绸缎在身,环肥燕瘦在侧,难免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洪承畴年少家贫,吃尽苦头,后来历经千辛万苦方苦尽甘来,终究成为一方大员。所以他颇为信奉“千金难买少年贫”之语,对张顺这种少年得志之辈颇有几分鄙夷和敌视。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将王承恩
临洮总兵官王承恩出身于西宁卫,如今已经四十八岁了。古人“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王承恩称得上老当益壮了。
和大多数明代总兵一样,他亦是世袭军职。祖先王友因为抗击倭寇有功,便被恩荫了西宁卫指挥佥事一职。
当初靠近西宁卫的“三大寇”之一的“海寇”来袭,他手持大刀,身先士卒,才立了战功,获得了守备之职。
从那一次开始,他次次手持大刀,身先士卒,才搏下了这一身富贵。冲锋陷阵,对他来说不过是等闲事儿罢了。
只是这一回,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王承恩终于遇到了对手。曹变蛟,一个年轻气盛,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将,指挥着三千兵马竟然和他五千精锐打了个旗鼓相当。
要是搁在年轻的时候,他拎着大刀就冲上去了。只是如今他老了,经验更加丰富了,作战也更加沉稳了,这也是洪承畴之所以派遣他担任左翼将领的原因。
官兵的左翼是从北往南包夹义军右翼,正好处于紫微星堡和洛阳城之间。这是一个危险的方位,若是稍有变故很可能被敌人断了归路,所以由不得他不谨慎。
官兵连续猛攻了几波,皆被曹变蛟打了回来。那曹变蛟不由得意起来,便叫阵道:“我听说你王承恩也是一个骁将,可敢出来与我较量较量,以定胜负,免得白白牺牲了士卒的性命!”
曹变蛟这话不好接。那王承恩久负盛名,若是就此畏惧了,损了名声不说,难免伤了士气。若是王承恩真个与他出去单挑,又失了身份。
他不要笑道:“吾为帅也,不为将,不与你这小儿一般见识!”
王承恩经验丰富,直接自抬身价,贬斥曹变蛟为一员只知无脑冲杀的勇将,化解了曹变蛟的叫阵。
曹变蛟得理不饶人,不由骂道:“老革,你家洪承畴方为统帅,汝何德何能为之也!”
王承恩没有办法,好在理智尚在,只好命令士卒继续对曹变蛟发起进攻。
双方鏖战多时,曹变蛟逐渐不支,却只听得一声炮响,随即洛阳城北门城门打开,杀出一支人马来。王承恩心道一声“来了”,连忙命令预备的二千人上前抵住。
原来这支人马正是降了张顺的“高营”。如今由李信统帅,高一功为副辅之。本来被张顺留守在洛阳城内守城,如今也迫不得已派遣了出来。
这便显示出王承恩这员老将的能耐了,虽然遭到义军前后夹击,犹且屹立不动。
特别是“高营”新降,原本将领“闯王”高迎祥身死,人心有些未服,不肯卖尽全力,都被王承恩觑得虚实。
李信自然知晓自己手中的兵马是张顺迫不得已才动用的人马,不得不急,他连忙对高一功说道:“高营新附,舜王待之如同嫡系一般无二。如今正是舜王需要高营搏命之时,若是再不肯尽力,岂不是白白恶了舜王?”
“更何况如今汝姐后来,不如诸位夫人皆有所凭。正需要高营为其后盾,岂是尔等懈怠之时?”
那高一功也是深明事理之辈,闻言不由致歉道:“别人我不敢保证,今日我高一功定然奋不顾身,至死方休!”
言毕,高一功便身披双铠,率领左右亲卫一马当先向王承恩杀去。其余黄龙、刘哲等高营旧将见“少主”如此搏命,不由深感惭愧,连忙亦奋勇杀敌,
高营这边一使力,临洮总兵官王承恩便有几分顶不住了。他连忙手持长刀,翻身上马,高声喝道:“如今贼子凶猛,我军危在旦夕。我欲先破背部之敌,谁人肯随我上阵杀敌?”
左右家丁皆是跟随王承恩身经百战之辈,闻言不由大声应道:“愿随王总兵效死!”
王承恩见士气可用,连忙率领左右向高营杀去。这王承恩虽然老迈,却年不过半百,犹胜当年黄忠之勇。
黄龙、刘哲之辈哪里抵得住他?交手了三五合,纷纷败退了下来。高一功一见不好,连忙亲自持矛来战。
双方刚一交手,便一股大力传来,这时候高一功防止为何黄龙、刘哲不是他的对手。
原来莫看临洮总兵官王承恩老迈,却依旧是一员好手。高一功武艺不错,那要看和谁比,若是和王承恩比起来,还要差上不少火候。高一功不由大叫道:“这老头好大的力气,李将军快来救我!”
李信不由满脑子黑线,这哪有下属喊上司来救的道理?可是那高一功不仅是高营的“少主”,更是高桂英的亲弟弟,李信怕折了他反误了主公的大事,他只好端起长枪亦来战王承恩。
李信武艺虽然不及陈长梃、王锦衣精湛,好歹也是使枪的好手。他挺枪刺来,那王承恩不管不顾,只是一刀砍来,只砍他枪杆。
李信这才知晓这厮的难缠,他不由对高一功喊道:“此僚凶猛,奈何年事已高,我等且莫要心急,等他体力耗尽,再慢慢杀他不迟!”
李信不急,高一功不急,那张顺反倒急了。原来义军人数只有官兵一半,各处迟迟分不出胜负,对义军来说便是距离战败更进了一步。
这时候,曹文诏亦派人传来口信称:“官兵垒土为墙,以红夷大炮、弗朗机等铳炮据守,义军反复冲锋,丧亡惨重,久不能下,还请主公速速决断!”
什么叫“决断”?不过是战、和、走罢了。如今战若战不下官兵,又能往哪里走,又能和谁和呢?
张顺抬头看了看日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中午,偏向西边去了。原本晃官兵眼睛的光线,再过一个多时辰,恐怕要变成晃义军眼睛了。
陈长梃、李际遇和李牟也应该差不多要到了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看来是要发起最终决战了!
一念至此,张顺不由大声喝道:“传令萧擒虎,命他率领猛虎营夹击王承恩部,迅速解决战斗!悟空何在?我命你身披铠甲三层,率领五十亲卫,前去助曹文诏攻破敌人中军垒土!”
第二百八十八章 援军已至
萧擒虎率领猛虎营冲上去了,悟空率领五十亲卫亦冲上去了,张顺左右为之一空。
高桂英有几分恐慌,不由着急的问道:“爹爹身边为何不多留些人?这也太危险了!”
“怕什么,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我与长梃等人约定未时三刻汇合,如今看日头时辰也差不多了。”
“我准备在义军右翼和正面展开反攻,在陈长梃到达之前打垮官兵左翼王承恩部,突破官兵中军壁垒。等到陈长梃一到,夹击官兵右翼左光先部,到时候官兵全面溃败,我军从左中右三路反过来包夹官兵,将洪承畴围死在大营之中!”其实张顺心中也有几分忐忑,不过胜利就在眼前了,他不得不尽快将所有的力量投放出去。
其实张顺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当初洪承畴布阵之初想必早已经安排左光先示弱,试图把义军靠近涧河一侧的左翼吸引过来,形成官兵左侧在前,右翼在后的斜面阵型,便于“卢象升”赶来突击义军的背后。
只是张顺亦是同样打算,所以他把实力稍弱的“乱世王”部安排在左翼,来抵挡官兵右翼左光先部。
一个是示弱于敌,一个是真弱于敌,一时间倒也打的难舍难分,不分上下。
而张顺的打算和洪承畴英雄所见略同,亦是准备把官兵靠近涧河一侧右翼吸引过来,方便前来支援的陈长梃、李际遇和李牟等人通过官兵建好的浮桥突袭官兵右翼的背部。
由于官兵人数倍于义军,即便加上陈长梃、李际遇和李牟率领的三营人马,亦低于洪承畴麾下四万人马。
以人少打人多,不出奇谋,焉能破哉?
不多时,萧擒虎赶到了官兵左翼。他便汇合李信、高一功、曹变蛟等人,一共四人三营形成局部优势,一起合战那老将王承恩。
那王承恩以五千精锐抵挡义军六千人马前后夹击,本来就左支右绌,挖东墙补西墙。如今又添了萧擒虎一部,哪里战的住?一时间,王承恩部摇摇欲坠、危如累卵。
而与此同时,悟空身披铠甲三重,犹如天神降世。一般的弹丸、箭支射到他身上,简直犹如挠痒痒一般,根本无法破防。
那悟空虽然身披重甲,却依旧行动自如。他和曹文诏两人率领百余精锐,分别推着原本官兵丢弃的盾车,堆上了湿泥土向官兵壁垒攻去。
面对义军这等战法,官兵也早放弃了火炮发生霰弹的战法,只用实心弹来击毁义军推上来的盾车。
火铳和弗朗机火力较弱,很难击穿义军堆了泥土的盾车。而那精确度较高的灭虏炮又大量失陷到义军手中,官兵只好拿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凑数。
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威力大,射程远,奈何装填困难,有没有像义军那样科学的炮兵体系,精确度也有些感人,十有**都射空了。
而与此同时,李十安的第二炮兵团也没有闲着,再度利用“炮弹”对官兵壁垒发起了轮番打击。
这搁在后世是一种很常见的“步炮协同”战法,拿到这个时代进行进攻,果然依旧大方光彩。
虽然实际击中的官兵没有多少,奈何只这隆隆的炮声和不知道飞到哪里的炮弹就足以给官兵防守的士卒和炮手造成了强大的心理压力。
一时间,官兵从左翼到中军阵线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五省总督洪承畴铁青着脸,顾不得刺眼的阳光,又抬头看了看太阳,怒道:“未时三刻已到,那郧阳巡抚卢象升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还未赶到!”
这个时代依旧延续着效率低下的农业时代的习惯,常常依据经验来判断时间。虽然现在看起来已经是未时三刻了,那再过一会儿来看,说不得依旧是未时三刻,也怪不得“卢象升”失期。
其实这倒怪不得陈长梃、李际遇和李牟几人来的慢。他们为了躲避暴露义军假装官兵的计谋,为了防止洪承畴探知,不得不把营地安扎在伊阙以南。
从伊阙附近的营地赶到洛阳城西北角将近三十里,其间尚需要渡过洛河、涧河两条河流,所以耗时良久。
那五省总督洪承畴在等援军,张顺亦在等援军。因为义军城上能够登高望远,所以张顺亦频频回头,查看城上动静。
短短的一段时间,犹如几个世纪那么长。张顺感觉自己脖子都有点发酸了,这才猛然看到城上旗帜一晃。
他差点都以为自己花了眼,不由定睛一看,发现旗语传达过来的果然是陈长梃、李际遇和李牟等人到了的信息,不由大喜。
欣喜过后,张顺稍微冷静了一些,才发现除了让自己心情好一些,并没有什么卵用。
该安排好的剧本都安排好了,一切都等着陈长梃、李际遇和李牟等人过来开始演戏就成。而张顺自己手中只有五十亲卫,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了。
洛阳城周长不过八里三百四十步,等到张顺接到援军赶到的消息不足一刻钟,一面书写着“郧阳巡抚卢”的帅旗便飘扬在涧河对岸。
不意一直和“乱世王”慢吞吞打太极拳的陕西总兵左光先,见状不由大喝一声道:“朝廷耗费粮饷,围困洛阳城已久,始终不能下。如今援军已至,我等军人枉受皇恩二百余载,得无以死报国乎?”
随即他一马当先对“乱世王”部发起了猛烈的攻击。那“乱世王”麾下的士卒原本就不如左光先官兵精锐,更何况又猝不及防,那“乱世王”哪里是左光先的对手?顿时被他打的节节败退。
张顺远远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连忙令左右高声呼道:“义军援军已到,官兵腹背受敌,死期至矣!”以鼓舞士气。
“乱世王”闻言不由一喜,连忙亦命人高声如是高喊。那左光先闻言不由一惊,连忙强压着惊惧不定的心思反驳道:“官兵援军已至,贼寇垂死挣扎矣!”只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士卒一时间竟无所适从。
那陕西总兵官左光先惊异不定的回首看了一眼正在渡河的官兵,不由挽起长弓,一箭向正在来回呼喊的“乱世王”一箭射去。
不意这一箭正中“乱世王”的咽喉,他惨叫一声仰面摔下马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张顺之死
“乱世王”意外身死,彻底打乱了张顺的计划。眼见官兵左翼和官兵中路未破,反倒义军左翼要被官兵右翼打崩了,张顺如何不急?他连忙翻身上马,便要带着左右亲卫顶上去。
高桂英不由一把扯住他的大红战袍道:“爹爹你要作甚?身为三军统帅,岂能涉险?”
张顺焦急望了一眼义军“乱世王”部,厉声喝道:“别人涉险得,我又如何涉险不得?现在“乱世王”部轻则涉及三千人马安危,重则涉及全局胜败,岂能因为我个人畏死而置三军于险地耶?”
原本高桂英意志还没那么坚决,闻言更是死死攥着张顺的衣服,不肯松手了。
原来只是高桂英个人判断前去比较危险,如今张顺亦是同样判断,岂能让他有所闪失?
张顺自己白白死了不要紧,只是世上少了一个急色鬼罢了。若是三军统帅死了,那还如何了得?
张顺和她纠缠不得,又见战况紧急。只得把黄金锁子甲外面的战袍一揭,弃掷于地,然后拍马而去。
高桂英追之不及,只好捡了张顺的战袍,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当张顺赶到“乱世王”阵中的时候,义军早已经各自为战,岌岌可危了。
张顺不由高声呼道:“吾乃舜王也,诸位且听我号令,只需坚持一刻钟,援军便至!对了,‘乱世王’何在?伤势严重否?”
左右都是“乱世王”麾下的老兵,识得张顺,不由泪眼婆娑哭喊道:“真是舜王殿下,舜王仁义无双,言出必践,想必不会诓骗我等!只是‘乱世王’不幸,如今已经战死矣!”
张顺闻言一愣,他知道“乱世王”被射下马来,只是受了重伤罢了,万万没想到昔日故人如今已经离去了!
他顾不得悲伤,连忙指挥道:“何队有暇?且把左侧那里为我堵上。右侧阵型混乱了,何队能够将他们暂且换下来?”
张顺对“乱世王”的编制和人员一概不知,只好依靠自己的威望主动询问。
幸好左右有不少老人识得张顺,连忙纷纷主动请缨,堪堪将已经千疮百孔的阵型维持住。张顺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胜利就在眼前了!
只是张顺万万没想到,他这身失了战袍遮挡的黄金锁子甲在已经开始偏西的太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差点耀瞎了陕西总兵左光先的眼睛。
左光先心中不安更甚,他又扭头看了看开始渡河的“援军”,却发现驻守在浮桥的官兵似乎都不见了。
他再次抬头看了看洛阳城,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由大声对左右说道:“身着金甲者,必顺贼也!如今洪亨九无能,以致官兵身处险地,唯有击杀此僚,方有一线胜机!不知可有愿意随我赴死者?”
左右皆为左光先家丁,哪里不依?纷纷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受左总兵恩养已久,今当死矣!”
左光先见士气可用,不由笑道:“生则我为尔等赏银请功,死则我为尔等恩养家小,勿虑也!”遂精选家丁三百骑,披铠甲双重突阵。
张顺虽然以兵起家,其实除去大多数义军冲击官兵的阵型以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被官兵冲阵的情形。
那“乱世王”不知如何搞得,早把张顺配备给他的偏厢车损失了七七八八。
他麾下的人马,张顺又不十分熟悉。他只好命令弗朗机手列一阵,长枪手列一阵,刀斧手又列一阵进行防御。
等到左光先率领家丁至五十步,弗朗机一时俱发,形成了密集而有连续的火力。
左光先麾下骑兵顿时一阵人仰马翻,好在后装的弗朗机闭气不好,威力有限,难以穿透身披双铠的官兵,倒不至于损失那么严重。
义军弗朗机和官兵一样,亦是备了五个子铳。不多时,弗朗机连发已尽,左光先骑兵已经到了眼前。
弗朗机手连忙弃了手中沉重的弗朗机,转手躲入身后的长枪阵中。
那左光先面无表情,毫不犹豫的带领着麾下的家丁直接撞入如同刺猬一般的长枪阵中。
六百斤的战马、一百余斤的战士、三五十斤的铠甲武器,加在一起虽然没有千斤,也有七八百斤之多。犹如攻城锥一般撞了过来,血肉之躯那堪抵挡?
顿时长枪手被撞的人仰马翻,枪断骨折。当然于此同时,官兵的骑兵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被底端抵在地上的长矛挑在了空中,挣扎着还未死透;有的人被伤了战马,摔在地上,当场就没了生息。更有不少人连人带马都被捅了个通透,连在一起活似个半人马一般。
长枪阵被撞开了,而左光先的骑兵亦失去了速度,双方战作一团。那长枪手失了阵型,施展不开,反倒被身披双铠的家丁压制起来。
好在这时候刀斧手趁机跟上,下砍马腿上砍骑士,和官兵战作一团,双方一时间杀得难分难解。
张顺站在阵后犹豫了一下,正要决定到底自己要不要带领左右亲卫厮杀上去。不意刀斧手突然溃散了一部分,左光先率领几十骑突了出来。
原来“乱世王”手下士卒良莠不齐,有部分刀斧手见官兵身披双铠,武艺精湛,抵挡不得,便自行溃散了。
他这一溃散不要紧,反倒把张顺卖了出来。张顺一看不好,连忙率领左右亲卫迎了上前。
只是张顺哪里是悍将左光先的对手?再加上他一身金光闪闪的铠甲,导致官兵的武器全都往他身上招呼。
战一合,左右护卫张顺的亲卫落马了七八人,张顺亦中了三刀一枪。幸好他这身金甲看起来不一般,用起来也不一般,皆未能刺破甲片。
眼看陈长梃等人已经杀到官兵背后,义军胜局一定,张顺便待要走。
不料左光先大喝一声:“狗贼纳命来!”再度冲了上来,张顺不欲与他一决生死,拍马便走。
左光先哪里肯依,紧追不舍。张顺偷偷觑的明白,但等左光先靠近,只拿手中九尺五寸的钢鞭往回一投,正中其右臂。
左光先被张顺钢鞭穿透了右臂,吃疼弃了手中长枪。适逢战马赶到张顺右侧,他便左手抽刀,但往张顺喉咙一划。
张顺不由捂着脖子,仰面跌下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