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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代重奸     大家请我当皇帝txt下载     大家请我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二章 受困

    “闯王”高迎祥也不是什么外行,闻言觉得“闯将”黄来儿言之有理,便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几个如何看?”

    “八大王”、“满天星”、“过天星”等人无论实力还是水平都低了一档,见“闯王”和“闯将”做了决定,都点了点头一致同意了。

    无论是“闯王”高迎祥还是“闯将”黄来儿都来过此地,是以熟知地形。这安康有一条小道正好可以通向西安府,众义军料定官兵定然不知。

    于是,义军趁夜人衔枚、马勒口,沿着傅家河河谷一路北上。

    时值五六月间,天气渐暖。义军正好沿河行军,林幽谷深,月光不能及,伸手不见五指。

    幸好谷内地形平坦,正好又避开了乾佑河与洵河交汇之处的两河关巡检司。一路上只听得蛙叫虫鸣,不闻人声。义军神不知鬼不觉,便轻轻松松走出了这傅家河谷,到达了兴安、洵阳和镇安三地交界。

    此地山峰林立,直入云霄,当道拦住,正是终南山余脉的牛头山与王莽山。越过此山,便能到达西安府的镇安县。

    此地本是绝路,只是不论山如何高大,谷如何深邃,终有小道相通。此山亦是如此,山间早有小道为当地百姓翻越,仅为当地百姓所知。若非如此,“闯王”、“闯将”等人亦不敢走此道而出。

    从兴安州出发,至镇安县,一路上翻山越岭,约有二百余里山路。义军攀岩了一夜一天,到了第二天天亮方到达一处山谷。

    “闯王”高迎祥使人问了,得知此处唤作“松树坝”,也不知道到底指的是什么。

    义军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一双脚板亦是疼痛难忍。“闯王”深知不能再走下去了,只得下令义军就地休息,埋锅造饭。

    其实义军早已经乏食了,往日劫掠虽多,身携车带皆是金银珠宝等物。如今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只得拿出一些粮食勉强煮了些稀粥充饥一番。

    这时候就有义军小声抱怨道:“什么‘闯王’、‘闯将’,好大的名声!我们跟着一路吃苦受累不说,还连饭都吃不饱。想当初我们跟着舜王混,不但仗打的痛快,并且还吃喝不愁。”

    “我们当初信了他的邪,何苦来哉?一路上被官兵追的像狗一样,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舜王混呢,好歹人家还是正儿八经的总掌盘子!”

    “闯王”、“闯将”闻言不由脸一黑,奈何却是时运不济,自己被人背后说闲话,也无话可说。

    只是那“八大王”脾气有点火爆,闻言上前一脚蹬翻了碎嘴之人,破口大骂道:“入你酿的,你们要是跟着那个小娃娃,一路上还能快活?”

    “混账驴球球的,你女人也玩了,银子珠宝也抢了,好处全让你占了,还能说这种风凉话?”

    那人见来者是凶残的“八大王”,顿时不敢吱声了,只是愤愤不平的看着他。

    “闯将”黄来儿见不是那么回事儿,便上前扯了扯“八大王”,说了句:“算了!”

    “八大王”实力不如人,便卖了“闯将”一个薄面。他骂骂咧咧的走到旁边,盛了碗热腾腾的稀粥“哧溜哧溜”的喝了起来。

    “闯将”摇了摇头,不由苦笑了一声。这厮话虽然说得难听,倒也是实情。当初舜王就任盟主之位的时候,各营兄弟的粮草他还负担一半来着。

    当初大家还觉得也就那么回事,等到各奔东西之后,才发现这厮的厉害,也不知道当时他从哪里搞得到这么多粮草。

    如今别看义军有三四万众,实力更胜往昔。结果所到之处,如同蝗虫一般,竟是吃光抢净,稍有不利便是饿肚子的下场。

    大家都是农民出身,没了吃喝,第一反应便是跑到山沟沟里种田,结果这大明王朝也不给他们这群流寇半点机会。

    分兵之初,“八大王”在应山县,“闯王”去了郧阳附近,他“闯将”入了商洛。结果种子才刚撒下去,官府大军便追了过来,一阵乱战之后,不但失了底盘不提,连带撒下的种子全亏了进去。

    “舜王”那厮麾下也有万余人马,如今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如何行事。

    想了半晌,“闯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苦笑的摇了摇头。

    这舜王心思活泛,异于常人,说不得又想出什么歪招来,反正肯定比自己等人逍遥快活!

    “闯将”正要问询问询不久前刚刚投靠自己的谋士,以后当如何行事。

    不曾想,只听得万里晴空之中一声炮响,震惊了山林鸟雀野兽。乌压压的鸟雀从林间飞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叫着,遮天蔽日,可是义军也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思。

    只见山谷出口附近密密麻麻的冲出来一队人马,众人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一队衣甲鲜明,全副武装的官兵。

    众人一惊,连忙收拢士卒,往来路退却。刚退了七八里,只见有一队披坚持锐的官兵堵在了身后。

    好个“闯王”高迎祥,哪里不知自己等人中了官兵的鬼计,如今身陷险境。他连忙当机立断的喝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众位兄弟随我死战突围!”

    生死之际,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许多?义军爆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将这股官兵打的节节败退。眼看就要突出重围,不曾想又一队官兵赶了上来,硬是将义军堵了回去。

    另一端官兵见有机可乘,又连忙赶来助战。双方从早至晚,鏖战至深夜,两败俱伤,方才各自退去休息不提。

    到了第二天天亮,双方再次爆发了激战,依旧各有损伤,互不上下。

    这时候“闯王”没了办法,只好召集众义军头领商议,结果都束手无策,只好各自散去。

    等到“闯将”黄来儿愁眉苦脸来到了营地,想问问兄弟侄子可有办法的时候。他那新投的谋士唤作“顾君恩”的献计道:“如今义军四面楚歌,困兽犹斗,官兵不能下,当以投降为上!”

第五十三章 纳降

    “闯将”等义军本是“诈降”的惯犯,倒无甚心里压力,只是当前情形,又如何使得?

    他闻言不由苦笑道:“军师有所不知,我义军素来旋降旋起,为官兵所忌。如今且不说假降,即便是真降,也降不得了!”

    “如何就降不得了?”顾君恩意有所指的问道。

    “我等欲降,也得官兵欲纳才是!”“闯将”只好把话说透了。

    “哈哈!”顾君恩大笑道,“将军,此言误矣。但有所求,必有所应,投其所好,无往不利!”

    “那陈奇瑜又不是无追无求的圣人,如何就不能为我所用?将军可知,此次义军行动如此隐秘,又为何为官兵所知耶?”

    “闯将”黄来儿闻言倒反应过来了,问道:“你是说义军之中有官府奸细?”

    顾君恩乃是外人,比义军更看的明白。他便笑道:“官兵也好,义军也罢,皆是延绥等地军户出身。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亲戚乡党,交错纵横。”

    “如今义军与战不利,自然有人起了心思,搭上了线投靠了官兵。可是若是义军想和官兵传话,岂不是更是轻而易举!”

    “可是即便搭上线,又有何用?”“闯将”奇怪的问道,“官匪不两立,那陈奇瑜又岂能容下我等?更何况我等亦不是可轻易打发之徒!”

    顾君恩闻言斥了一声:“糊涂!如今我军欲出而不得出,官兵欲剿而不能剿,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义军身处死地,只能死战罢了。那官兵只求荣华富贵,焉有必死之心?”

    “我军粮草不济,若是久拖,必将陷入险境。可是那官兵虽然占据地利,却是吃也吃不下,放也放不得,正是惧怕我等鱼死网破之时。既然如此,何不先满足其荣华富贵,再避免‘鱼死网破’之事呢?”

    “闯将”闻言不由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敢问军师何计?”

    顾君恩自信满满的笑道:“如今义军之中粮草虽少,奈何金银珠宝等死物不可胜数。何不拿出贿赂官兵,使其网开一面,纳降我军?”

    “那陈奇瑜若是清官,又当如何?”事关自家身家性命,“闯将”连忙刨根问底道。

    “陈奇瑜是清官,难道他麾下将领,左右幕僚也都是清官不成?只需将这些人一起贿赂了,难道他陈奇瑜还能自个一个人来挡我义军三四万大军不成?”

    “闯将”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问道:“这得花多少银两,方才买得我等性命?”

    “咱们三四万义军,哪个手里没有三五十两银子珠宝?各位头领,更是数万乃至数十万不得。如今性命都要没了,还计较这么多作甚?左右收拢收拢,怕不是能收拢三四百万白银?”

    “这个总兵、守备哪怕剿灭了我等,不过升官提爵罢了,还能赏赐万两白银不成?但凡大小官员,数千数万两不等的贿赂,不怕他们不依照我的计策行事。”

    “如今官兵兵力不足,拿了我等贿赂,定然不想分润给其他官兵。如此这般,官兵人少,义军人多。只需我等谈出一个,衣不解甲、刀不离身的方案出来,官兵还敢反悔不成?”

    “这......”“闯将”不由大惊道,“官兵就不怕我们出了谷,再度杀官造反不成?”

    “杀了就杀了,又能怎样?反正这些拿到银两之人无事便可,他们又何必关心其他官兵的死活呢?”顾君恩半点也不顾念君恩,冷笑着说道。

    “闯将”至此方才拜服,连忙对顾君恩行了大礼道:“多亏了先生,不然此地便是我黄来儿的葬身之处。”

    顾君恩连忙避过了,“闯将”得了此计以后,连忙说与“闯王”“八大王”“满天星”“过天星”等人。

    众人皆道此乃好既,唯有“八大王”有点舍不得,心疼的咧了咧嘴。“满天星”“过天星”等人连忙劝道:“左右暂且寄存在那里罢了,都是意外之财。等到我等逃出生天,哪里不能抢得?”“八大王”闻言心道也是,便不再反对了。

    话说那陈奇瑜自围了众义军于山谷之中,又惊又喜,遂命官兵日夜围攻,亦不能克。

    随着官兵死伤过多,麾下官兵渐有退意。陈奇瑜思前想后,准备写信给卢象升、洪承畴等人求来救命,将如此奇功分润他们一些,以求全歼义军。

    结果左右幕僚连忙阻止了他,并将义军的话带了过来。

    陈奇瑜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都有谁受了贿赂,此乃欺君大罪,你们如何敢做?难道忘了蓟辽督师袁崇焕的下场了吗?”

    幕僚闻言不由笑道:“军门当问何人未曾接受贿赂!我等劳苦一生,亦未见过如此多的银两。如此泼天的富贵,莫说贬官受罚,就是让我们如同袁督师那般千刀万剐,这辈子也是值了!”

    陈奇瑜哪里肯依,不由喝道:“你们是得了好处,我却要千刀万剐了!”

    可是自己麾下居然有这么多人受贿,这些该死的贼寇究竟拿出来多少银两?

    幕僚沉默了半晌,才伸出三根手指道:“那‘闯王’说了,若是军门肯放他们一马,他们肯出这么个数,全是军门一人的!”

    陈奇瑜闻言大怒,不由骂道:“本官苦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区区三十万两便想让我出卖自己的良心!”

    “不,是三百万两纹银!”幕僚斩钉截铁道。

    陈奇瑜愣了半晌方才乐了,笑道:“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些许身外之物我亦不放在心上,只是念在你们跟我多年,劳苦功高,我且如了你们的意吧!”

    陈奇瑜欺崇祯年少无知,便连忙命幕僚备下笔墨纸砚,挥毫写就疏犊,上疏皇帝。又因此地山谷又无甚名字,他便随便编造了一个“车厢峡”的名号,报了上去。

    此时,金国二次征讨察哈尔林丹汗,并占据了归化城。遂后金军返回途中围困宣府、大同等地,分兵四掠,导致京师震动。

    崇祯皇帝急于剿灭关内义军,以便腾出手来对付东北金国的威胁,便批复道:“贼寇亦朕之赤子,愿降则纳!”

第五十四章 农事

    张顺哪里知道义军和五省总督陈奇瑜之间有这么多勾当,他只道义军陷入险境,恐难保全。奈何鞭长莫及,也只好听从张慎言建议,多派遣斥候间谍,收集情报,以早做准备。

    只是张顺担心没有多久,就没闲心管别人的闲事了。原来这河南之地,自今年义军入境以来,至今七八个月滴雨没下。

    古代社会以耕种为本,靠天吃饭。若是干旱、洪水、霜冻乃至蝗灾出现,粮食减产乃至绝收,就要死人了。

    好在义军初次开垦,第一年本来就只能撒点谷子、蜀黍以改善土地。所谓蜀黍就是高粱的别称,酿酒尚可,若是作为主食实在难以下咽。

    所以张顺综合考虑之后,便选择了谷子作为第一年耕作的农作物。

    谷子产量很低,哪怕后世亩产也不过三四百斤罢了,在这个时代更是只有二三百斤的产量。

    鉴于义军开垦之后,初次耕种,这谷子亩产也不过一百多斤罢了。只是万幸之处,谷子乃是耐旱作物,即使天气雨水稀少,仍然对谷子产量影响不大。

    当然,作为农作物并非播种以后就不必管了。尚需压苗、施肥、灌溉、除草等一系列工作。

    张慎言早有经验,只等谷苗发出两到五片叶子的时候,便命人用木磙压青苗一次,以壮谷子根系。

    这木磙颇类似石碾子,只是材质为木质罢了,直接采用圆木制成。又可以使用耕牛的地方,就用耕牛拉着碾过一遍。排不到耕牛的地方,张慎言便命令丁壮直接用人力拉着碾压青苗。

    好在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完成了压苗工作,然后就开始除草、松土和追肥。

    由于是新垦土地,草木除不胜除。张慎言采取军法管理这万余丁壮,只把他们指使的团团转,累的够呛。

    这些人白天起早贪黑,晚上吃过饭,就揉着酸痛的胳膊,捶这直不起来的老腰,偷偷骂道:“舜王麾下有老狗,专咬穷人不松口。起早贪黑三件事? 除草追肥和松土!”

    张慎言听了以后,嘿嘿一笑,又把早起时间提前一些? 贪黑时间推后一些,以示报复。

    等到张顺和众人商议完其他义军的情报之后,其他人皆退去了,张慎言才说道:“主公,今年天气酷热? 滴雨不下,想必是个干旱之年。这谷子虽然号称耐旱? 只是旱的久了? 恐怕要大量减产。”

    “如今主公将农事托付与我,我披星戴月? 不敢懈怠。如今正是谷子抽穗之时,需及时浇水? 以增加谷子产量。如若不然? 穗小谷秕,产量大跌。”

    原来这新开垦之地皆是恶地? 第一年最为辛苦。这些人之前被张慎言逼着劳作,已经是怨声载道。如今这二万亩土地又无水渠深井等灌溉设施? 只能靠人力挑水灌溉。

    张慎言已经摁着他们灌溉了一些土地,但是这些人已经有了反抗的苗头。张慎言只好禀告张顺? 试图借助张顺的威望来压服这些人。

    张顺听了张慎言的报告以后? 也不由皱了皱眉头。垦荒耕地? 本就是为了这些人吃喝,不曾想他们倒不识得好歹。

    若说大道理,张顺倒是有一肚子道理。只是道理能够说服人一时,不能说服人一世。虽然说这些粮食总归还是用来填饱这些人肚子,奈何人都是鼠目寸光之辈,焉能想的长远?

    这些人更是一体劳作,一体吃喝,时间一长也就懈怠了。

    思索了半天,张顺这才说道:“张公所言甚是,我有三策,保管他们服服帖帖,争先恐后的忙于农活。”

    张慎言闻言倒是一奇,往日都是张顺提出问题,让大家提出解决办法。如今自己解决不了了问题,张顺反倒有了计策,连忙表示洗耳恭听。

    张顺笑道:“第一策,曰计量法。将工作分为小块,每人只领一块,需当日完成。完成则先吃饭,未完成则直到完成方可吃晚饭。”

    “第二策,曰工分法,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每天完成一工,计为一分,若是无法完成,则不计分。等到月末,多赏少罚即可。”

    “第三策,曰赏田法,这两万亩土地,我本准备平均分给众人,如今看来是我想简单了。及至年末,工分高则赏田十亩,少者一两亩不等,留作自用。若是工分太低,则一概不赏。”

    张慎言闻言豁然开朗,这倒不是他没能想出此策。只是潜意识之下,便把这两万亩土地当做张顺的私人耕地,就没想到激励之策。

    如今张顺情愿将这些田亩分给众人,那这些人又如何肯不卖力?

    当张慎言辞别了张顺,将此策广示众人之后,顿时义军雷声欢动。“舜王”素来说到做到,信誉良好,义军皆深信不疑。

    果然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干劲十足,争先恐后,唯恐自己落在了别人后面,得不到赏赐的土地。

    土地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财富。若是单家独户开荒,少不得用一两代人时间吗,才能够积攒下几亩薄田。

    如今“众人拾柴火焰高”,义军在张慎言指挥下已经粗略的开垦过此地,只需耕种两三年,便能成为熟田。如今这些田地给了自己,那是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义军所开垦荒地多是靠近河谷的地方,栾川镇的耕地靠近伊水,冷水和叫河的耕地更是靠近犟河,多有水源可以浇灌。

    众义军不辞辛劳,纷纷挑着水桶,去河里打水,对谷子进行浇灌。虽说是车薪杯水,好歹总比没有强。至于水渠、水库等水利设施之事,今年是顾不得了,只好等今年有了好收成,再寻农闲时间,再作打算。

    这边张慎言忙的热火朝天,那边张顺便亲自去冶铸区寻那张都督。

    张都督先前好大的野心,声称要铸造万斤红夷大炮。只是从义军开垦荒地,编练新军以来,便忙活的不可开交。

    他麾下也就百余个铜铁匠,如何忙的过来?加上张顺又给他派遣了三百个丁壮,做些杂物,当个学徒,才稍微提升了铁件产量。

    如今义军开垦所用的斧头、锄头、犁子等农具,几乎都是冶炼营日夜不休制造而成,才解了义军燃眉之急。

    今日张顺无事不登三宝殿,却是有事相求。

第五十五章 宝物

    张顺将来意对张都督说了,张都督无奈的两手一摊,说道:“主公且看,我手下就这许多工匠,除了铁匠,亦有铜匠、木匠。”

    “如今开春以来,我们日夜不休,早晚叮叮当当不停,才打造了这些农具。如今又要定做万把镰刀,那义军的火炮、铠甲、勾枪怕是一时半会儿轮不上了。”

    “依我之见,武器、铠甲、火炮皆是朝廷禁止之物,由我们冶炼营打造最为合适。而这些农具,只需派人前往阳城一趟,花费些银两,一体买来使用正好,又何必如此抠抠索索?”

    张顺闻言只好无奈的苦笑道:“非不为也,实不能也!我军军纪肃然,不杀不掠,岂可与其他义军相比?”

    “自我起兵以来,先在泽州城诈了城中大户数万两白银。又在助义军脱困之时,讨要了两万里白银。最后在这卢氏县内,前后缴获收入了万两白银罢了。”

    “如今军中粮食将尽,我早已经命李百户用尽银两,前去湖广购买粮草。如今吃食尚且不足,哪里有多余的银子去购买农具呢?”

    张都督从接手制造边军火器开始,就一直有一个铸造重型红夷大炮的想法。只是朝廷自有法度,一切军械需按照边军要求进行制作,张都督得不到施展的机会。

    如今他好容易加入了义军,自以为能够大展拳脚,却不曾想整日要和这些农具打交道,真是“辱于奴隶人之手”啊!

    张顺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好劝慰道:“好在义军开荒垦田,砍下了许多树木,少了伐木之苦。我听说如今你已经烧炭数万斤,开始着手炼铁之事。当时候一旦万事俱备,你就可以开炉炼铁,铸造万斤红夷大炮了!”

    张都督见张顺还惦记着此事,心中倒好受了一些,只是仍然忍不住嘟囔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等到官兵杀将过来,有再多的粮食,也白白便宜了别人。”

    张顺只好安抚了张都督一番,并顺便命他打造六七百勾枪,以便新军使用。

    枪头装柄方法有两种,一种叫做銎装,即将枪头后端打造成筒状,把枪柄纳入枪头的圆筒之中;另外一种叫做梃装,即是将枪头后端打造成铁茎,然后夹在枪柄之中,类似箭矢的安装方法。

    在战国时代,銎装枪头的武器叫做长矛,而梃装的武器则叫做铍或者铩,两种形制分的清清楚楚。

    第一种方法打造费工,安装方便;第二种打造简单,安装复杂? 两种方法各有优劣。

    本来除了长柄大刀、三尖两刃刀等武器依旧采取梃装以外,枪头銎装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主流。只是若是钩枪采用第一种组装方法,很容易在勾割的时候? 导致枪头脱落。

    当张都督向张顺建议采取梃装的时候? 张顺思索了一下,反而问道:“若是梃装? 能否保证很少脱落?”

    张都督只想省功,哪里想的了许多。见张顺发问? 他愣了一下? 才嗫喏道:“无论如何? 梃装要比銎装稍微好一些? 不那么容易脱落。”

    张顺知他心思,便摇了摇头? 安排道:“这六百余支钩枪万勿与我打造精良? 一体銎装。只是那枪头柄部打造之时,需留下缝隙,以钉钉之,谨防脱落!”

    张都督闻言差点哭了,自己好容易想省点功夫? 却不曾想却给自己又找了个麻烦,反倒还要多打造一套钉子出来。

    张顺将事情交代明白,方才心满意足的返回住处。结果他前脚刚进屋,还没来得及让柳如是端上茶水,悟空便报道:“陶家湾陶太公前来拜见!”

    张顺一刻也不得清闲,没有奈何之下,只得命悟空将他领了进来。

    陶太公乃是陶家湾的掌门人,和三川集卢三爷的地位差不多。自从义军占了那陶家湾之后,陶太公“识时务者为俊杰”,便改换门庭,拜在张顺麾下,每次集市结束之后,向张顺缴纳五成利润。

    前番陶家湾逢集,正好小赚了一笔钱财,这便眼巴巴的跑了过来,讨好张顺来着。

    那陶太公都六十多岁了,驼背很严重,好似一只大虾似的。他颤巍巍的拜过了张顺,两人分了主客坐了。张顺皱了皱眉头,看这人一大把年龄,生怕此人在自家山寨出了意外,就有心赶他回去。

    等到柳如是上了茶水,两人闲聊了片刻,沟通一下感情,陶太公便命人奉上了纹银一百三十三两。

    张顺命人清点一下,收了起来,便欲端茶送客,恕不远送!

    不曾想那陶太公察言观色,知张顺有点不待见他,心中忐忑。他连忙站起来说道:“公事已毕,犹有些许私事打扰舜王一番。老朽前番得了一件宝物,不敢自专。特意带来,亲自献与舜王!”

    张顺一听,心中纳闷:这穷乡僻壤,倒有什么宝物?莫不是走了狗屎运,捡到了一块狗头金?此物虽好,对个人而言却是宝物,但是对上万人的义军来说,其实也值不得什么!

    张顺便点了点头,看他卖弄什么名堂。那陶太公见张顺同意了,便高声喊道:“陶家湾供奉宝物一件!”

    言毕,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双手托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走上前来。

    张顺观赏了那女子片刻,见她目光清澈、面目姣好,倒起了几分心思。

    他正欲开口问询是何宝物,结果不曾想,那女子神情羞涩,差点失手摔了手中的托盘。

    那陶太公见此大惊,连忙撇了手中的拐杖。如同猛虎一般猛扑过去,好歹稳住了那姑娘手中的托盘。

    陶太公这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勉强笑道:“此乃小老儿孙女,年少无知,不曾想慑于舜王虎威,差点摔了宝物,还请舜王责罚。”

    张顺已经是过来人了,如何不知这老头心思。这是一宝两送,买一赠一啊!

    不过,张顺想了想自己差点失火的自己后院,反倒有几分心悸。他便坦然笑道:“是何宝物,可否一观?”

    “小老儿正为舜王献之!”那陶太公闻言一笑,伸手抓住红布一抖,便抖开了遮盖之物。

    只见一阵霞光闪耀,一簇五彩晶石如同珊瑚一般陈列在那女子身前,直衬托的那女子如同九天仙女下凡尘一般。

    张顺哂然一笑,便问道:“此乃何物?”

    那陶太公洋洋得意道:“此乃五彩水玉,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方成如此之宝物。舜王请看,此物有青、黄、赤、白、黑五色,正象征金、木、水、火、土五德。世上之人,除了舜王,更无一人可拥有如此宝物。”

    张顺看了半天,倒是乐了。你道怎滴,这所谓的“五彩水玉”,其实就是一大块五彩水晶罢了。

第五十六章 丑女

    水晶在古代被称为“水玉”,或者称作“水精”、“玉英”。著名诗人屈原又诗歌云: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这“玉英”便是指水晶。

    元代之前,中国尚玉,各色宝石不甚流行。直到元代以后,西域商人沿着南洋、西洋输入了大量彩色宝石,深受当时元朝贵族喜欢。

    等到朱元璋覆灭元朝,建立大明以后。明承元风,追捧宝石之风更胜。

    朱棣“靖难”之后,派遣三宝太监郑和郑公公七下西洋,更是购进了大量宝石。

    特别是东南亚生产各种红蓝宝石,西洋波斯湾附近“此处各番宝货皆有,更有靑红黄雅姑石,幷红剌、祖把碧、祖母剌、猫睛、金钢钻,大颗珍珠如龙眼大,重一钱二三分,珊瑚树珠,幷枝梗、金珀、珀珠、神珠、蜡珀、黑珀,番名撤白值。”

    只是等到刘大夏烧毁《郑和出使水程》以后,明朝再也无力组织舰队下南洋、西洋,此事遂罢。

    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明朝遂后在云南宝井发现了宝石矿,盛产大量红蓝宝石。其中顶级红宝石最负盛名,顶级“鸽血红”即产于此处,此地逐渐成为明中后期所需宝石的主要产地。

    只是随着明朝压迫日盛,再加上“播州之乱”、“奢安之乱”等土司叛乱的影响,边疆日益收缩,云南宝井这块盛产宝石之地遂后便丢掉了。

    这所谓的“云南宝井”既是后世的缅甸抹谷,依旧以生产宝石玉石出名。

    有句话叫做“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室、王室风气如此,大明奢侈之风更是盛行,竞相以佩戴宝石为荣。

    万历十年,潞安府的潞王筹备婚礼的时候,仅仅首饰一项,便用“青红宝石八千七百颗,各样珍珠八万五千余颗”。

    甚至根据《明神宗实录》记载,三年之内共进珠宝九次,合计花费白银二百二十一万两。几乎和朝廷在“播州之乱”耗费内帑白银二三百万两相当,足见其奢靡程度。

    水晶虽然不及宝石罕见,亦是珍贵之物。明代盛产水晶的地方南方有福建漳浦铜山? 北方有宣府黄尖山。河南信阳和湖北兴国一带亦均有出产。甚至还流传有“南水晶白,北水晶黑? 信州水晶浊”之语。

    张顺见了此“宝物”,顿时起了心思。他顾不得陶太公年迈体弱,连忙追问道:“此宝物得于何处?可有产出之地?”

    陶太公先前落后于三川卢三爷一步,在张顺面前并不如卢三爷受宠。

    陶家湾与三川集两地既使本就相距不远? 结果卢三爷在张顺的支持下,优先售卖粮食等物? 优先收购收购皮毛药材等出产? 更是在开集开市的时间上优先选择日期? 折腾得陶家湾集市日渐衰败。

    这陶太公也是好气魄? 干脆亲自带着孙女、宝物过来? 本就打算“投资”张顺而来。

    见张顺问询? 他连忙颤巍巍的讲述道:“此物乃陶家湾所产? 我等都是山野之民,往日毛手毛脚? 开采之时,难免有所损坏。若是舜王有心? 陶家宁愿将本地水玉矿脉,一并献与舜王!”

    那陶太公说到“一并献与舜王”之时? 还下意识看了那少女一眼。张顺心里明白,一时间也不置可否? 只是笑道:“老丈心思我尽知矣,只是此事须从长计议,等回头议过了再谈不迟。”

    遂后两人热情的交谈一番,那陶太公才兴尽而归。

    当柳如是出来收拾茶水的时候,看到张顺还盯着那姑娘的背影看,便撅着小嘴道:“爷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呐!”

    张顺收回目光,嬉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然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

    柳如是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身材娇小,坐在张顺腿上也不十分沉重。张顺伸出双手环着她的蛮腰,用鼻子在她脸颊旁轻轻嗅了一嗅,笑道:“吃哪门子的醋啊?我就是奇怪她腿脚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走起来一拐一拐的?”

    柳如是闻言愣了半晌,还没顾上撒娇,反倒“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她吃吃笑道:“人人都说爷不学无术,倒是没冤枉了你。她这叫做‘三寸金莲’,走起来叫做‘弱柳扶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言毕,她又竖起耳朵偷偷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才趴在张顺耳朵上,小声嘀咕道:“像我家小姐这般虽然螓首蛾眉、朱唇皓齿、狐媚入骨,只要裙底莲船盈尺,便是大煞风景,多半落个‘半截美人’的名号。”

    啊?张顺吃了一惊,听这柳如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其实不就是这女子“缠足”了嘛!

    他娶了好几房婆娘,没有一个是缠足之人。他还以为这缠足之风是满清带来的胡夷之风,感情这个时代审美都这么畸形了吗?

    张顺连忙问了,没想到那柳如是呵气如兰,趴在他耳边软软糯糯的说道:“爷可知,人家在外面如何编排你吗?他们都说‘舜王好色天下闻,三房丑女耕耘勤’。这也是为什么上次栾川王氏特意送来一位体重一百八十斤的丑女过来,就是吃不准你是什么口味儿!”

    张顺听了差点乐死,难怪自己取了这么多美女,大家都没有羡慕嫉妒恨呢,感情大家审美不同呵!

    柳如是见张顺笑出声来,生怕李香在屋里听到了,连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巴。

    张顺好容易忍住了笑声,才掰开她的小手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个为何没有缠足?”

    柳如是听了这个就来劲了,连忙兴奋的小声说道:“红夫人出身边地,骑马射箭男儿一般,哪里考虑缠足之事?三夫人平民百姓,日日需要辛苦劳作,岂能缠足困于闺房?至于我家小姐,更是李老爷娇生惯养,不肯让她吃半分苦,所以大龄未嫁!”

    她鬼精灵一番话,反倒偷偷把三位夫人编排个遍。张顺听得好笑,便问道:“那你呢?”

    “奴......奴家天生脚小,若缠下去就没有脚了!”柳如是偷偷笑道。

第五十七章 回乡

    张顺见柳如是娇憨可爱,倒没有责罚她。听她说了实情,他只是心中好笑。

    原本他以为像李三娘这样不符合古人审美的女子被称为“丑女”也就罢了,哪里想到像红娘子和李香这样的美女,只是因为没有缠足,便成了“半截美人”的丑女了。

    不过,张顺作为后世之人,自然有一股傲气。反正老子喜欢就成,管你们这群变态背后闲言碎语作甚。

    一念至此,张顺拍了拍柳如是的屁股,笑道:“还不赶快收拾东西,若是让你家小姐听到了你在这里咬耳根子,怕不是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柳如是顿时吃了一惊,轻叫了一声,;连忙跳了下来,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残茶旧盏起来。

    张顺也不管她他,自顾站了起来,思索道:如今义军看似踏上正规,其实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

    自己带领过了的三千老卒,虽然伺机修整了一段时间。可是武器铠甲和战马依旧没有得到补充,日常训练自己有没有亲自主抓,肯定多有懈怠之处。

    耕种之事虽然已经拉开帷幕,却是贫瘠山地,又缺乏种子肥料农具等物,如今又天气大旱,也不知道年底到底有多少收成。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每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万余义军上下花钱如流水,一刻也断绝不得。

    张顺带领义军和卢氏县令士绅勾搭好了,才得以占领这一镇两市六里之地,可是依旧无法养活养好麾下的士卒,自己还得另开财源才行。

    这附近金矿、铁矿已经纳入义军掌控之下,今日这所谓的“水玉矿”亦当纳入囊中。只是涓涓细流不成江海,对于义军的日常开销而已,仍是车薪杯水罢了。

    算来算去,还需要来一笔意外之财,才能保证日后的开销。更何况如今是大争之世,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不能迅速扩军,依旧是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张顺便和柳如是打了个招呼,前去寻那宋献策、张慎言等人去了。

    结果寻了半天,两人各自忙活去了,张顺这才作罢。

    这时候,跟在他身后的王锦衣犹豫了一下,向张顺说道:“主公,锦衣离家已久,甚是思念妻子。义军左右无事? 我想回怀庆府老家一趟? 顺便把家中的婆娘接过来小住!”

    张顺闻言倒有几分抗拒? 义军吃食本就不够,若是再多来几张口,岂不是更不足了?

    那王锦衣倒是机灵,连忙说出一番话来? 彻底打消了张顺的顾虑。

    既然如此? 张顺又想起了一事? 便对王锦衣说道:“此次回乡? 往来有六七百里。既然跑了一趟? 你给我带十个人一起回去,顺便帮我寻一下赵鲤子。”

    “此人乃是赵鱼头的孙子,当初为了寻那‘河神’黄守才助我渡河? 寒冬腊月渡过黄河,如今依旧没有消息? 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王锦衣一一应了,便要辞行? 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

    张顺犹豫了一下,便回去让柳如是把五彩水晶包裹了,一并让他携带到洛阳发卖。

    柳如是闻言嘴巴撅的老高,竟是不舍得。原来这女子和西方巨龙颇为类似,向来对亮晶晶的贵重物品没有半点抵抗力。

    那陶太公送来五彩水晶以后,便放在了李香屋内,端的是蓬荜生辉。

    那李香本是大户出身,日常见惯了,倒还好说。只是那柳如是出身风尘之地,素来对金银珠宝颇为看重,便使起了小性子。

    张顺只好劝慰道:“此物一不能吃,二不能喝,不是什么好物件,何不换些钱财使使?若是日后我发达了,少不得多赔些珠宝与你!”

    柳如是哪里信她?只是提醒道:“你还欠我一百三十六两七钱赎身钱!”

    这些钱都是李百户当初和她签订典身契的时候,支付的典身钱。当初她被赶出周府以后,身上值钱的首饰已经典当完了,哪里还有财产?

    只有这两千典身钱算是她的全部所有,若是被张顺吞了,那倒成了什么?

    我卖我自己,然后把钱给主家花了,岂不是等于自己白白给他做奴仆?

    张顺哪里知道柳如是心中的弯弯绕绕,只好哄道:“回头我见了红娘子,讨要二三百两,咱俩二一添作五私分了好不好?”

    柳如是闻言不由刮了刮脸,嘲笑道:“爷不知羞,拿了这个婆娘的钱,给那个婆娘花,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我整日忙于公事,哪里有空挣钱来花?”张顺听了便顺口反驳道,只是这话说出口了,反倒觉得怪怪的。

    柳如是见张顺真是个实诚人,倒也不拦着了。她拿了个包裹,塞了一些破布,然后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递给张顺道:“那就一言为定了,爷若是能从红娘子那里拿出三百两银子,咱俩一人一半,多余的就算做利息吧!”

    张顺随口应了,便把那水晶包裹递与王锦衣。王锦衣感动的立刻跪下道:“主公,无功不受禄,我王锦衣何德何能,竟得主公赏赐如此贵重的宝物?”

    “你知道就成!”张顺要不是怕不小心打了五彩水晶,就要一脚踹了过去,“你小子想屁吃呢,老子好容易得了这件宝物,想让你拿到洛阳发卖,换取些银两来使。”

    王锦衣这才心安,不由尴尬的笑道:“主公且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等到王锦衣走了,李香才走出来对张顺说道:“外面的事情我素来不插嘴,只是如今需提醒爷一下。若此此人贪财,将这五彩水晶昧了,不再返回义军,可是如何是好?”

    张顺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亦不曾报答。若是若此,权当张某的买命钱罢了!”

    张顺倒也洒脱,只是那王锦衣就没有那么胆大了。自从他拿到那五彩水晶之后,生怕有失。不但用破布缠了好几遍,又亲自背在身上,方才心安。

    第二日,刘应贵便挑选了十个机灵士卒,携带着武器,跟着他一路向西,往怀庆府方向去了。

第五十八章 贼惦记

    张顺送走了王锦衣以后,也没能够有半分清闲。

    话说那陈长梃被张顺和李信嘲讽一通以后,依旧贼心不死心。他还待在抱犊寨,试图再托托关系,找人说个情。

    结果还没有等他有了进展,突然收到了李大亮的消息。说康家庄以西的白土来了一伙“贼人”,有数千众,聚在康家庄外,讨要黄金。

    陈长梃闻言哪里还坐得住?当初义军攻下康家庄以后,只留守了五百人,并李大亮和吴禄国两位副将。如今主将陈长梃不在,唯有他表兄弟李大亮做主,一边带众防御“贼人”,一边派人传递消息回来。

    陈长梃连忙辞别了张顺,便要赶回康家庄主持战事。张顺哪里能够就这般放他离去?

    他连忙拉住陈长梃道:“义兄且慢,‘贼人’人多势众,不可不慎。虽说你武艺高强,奈何双拳不抵四手。又有语云: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如今士卒修整多日,早就闲的无聊,何不与兄长走一遭,也搏点军功出来?”

    陈长梃从善如流,见有如此好事,便连忙应了。张顺想了想,便把李际遇、“治世王”和“乱世王”各带领二百精锐,共六百步卒一并随陈长梃赶往康家庄。

    如此两处人马相加,共有一千一百人敢战之士,不要说对手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贼人”,就是哪怕朝廷派来一员副总兵,亦可以纠缠一二了。

    明朝末年,由于边军吃空饷、养家丁的恶习,总兵麾下能够进行野战的人手有限。

    像围剿农民军的曹文诏、左良玉之类的总兵也不过带领二三千精锐罢了,至于副总兵汤九州之流多数时间也就带领千余人,守备贺人龙更是只能率领五百士卒。

    以陈长梃的本事,除非曹文诏、左良玉亲自,不然先不论杀敌如何,至少亦可以自保。

    虽然张顺心里对陈长梃多数有点芥蒂,但总归是自己麾下第一个培养出来的人物,张顺还舍不得雪藏此人。他这次故意派遣给他一个副总兵所能率领的人马,以培养陈长梃的领兵能力。

    陈长梃哪里知道张顺心中的弯弯道道,只道是张顺事务繁忙,顾不上此等“琐事”,便一路往康家庄赶去。

    等到第二日,众多紧赶慢赶,便赶到了康家庄。只见庄外黑压压的多少人,正在围攻康家庄。

    幸好陈长梃被张顺委任为康家庄庄主以后,一方面致力于金矿的开采冶炼工作,一方面致力于肃清康金山余孽? 使得庄户人人称赞。

    为了应付可能到来的危险,陈长梃早已把庄内庄户以户编成花名册。但有贼人来犯,便户户抽丁,男战女辅? 务必发挥出庄中最大的力量。

    那李大亮深知陈长梃计划,早在“贼人”出现以后,便逐户抽调男丁? 组织守城之事。也幸好如此,来寇“贼人”虽多,却也一时间不能取得任何进展。

    李大亮先是使丁壮守城? 用弓箭火铳射击“贼人”? 等到“贼人”退却懈怠的时候? 再让吴禄国带领二百士卒出城袭击。那吴禄国本是一员降将,如今入了伙反倒更为卖力。

    “贼人”只道把康家庄围的铁桶一般? 庄内庄户早已瑟瑟发抖? 哪里想得到庄内还敢出城浪战?

    猝不及防之下,“贼人”被吴禄国打的节节败退? 差点全军崩溃。

    只是庄内人少,庄外“贼”多? 吴禄国亦不能尽全功。贼人随即调整策略? 一部分轮换进攻? 一部分留守防备。这下子义军没有了可乘之机? 被贼人的车轮战打的精疲力尽,日夜难休。

    正当这个时候,陈长梃带领义军赶到。他站在山头之上,远远望去,只见贼人人头攒动、旗帜飘扬,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

    幸好陈长梃被张顺多次警告之后,没了像之前那样鲁莽,准备单刀匹马前去叫阵。

    他反倒先让李际遇和“乱世王”“治世王”三人寻一处营地,就地扎营,与康家庄呈掎角之势。

    所谓掎角,便是拉住退、抓住角的意思,形容相互配合,从两方夹击敌人。

    军事上忌讳防守孤城。因为凡是被围,多是敌强我弱。若是外无援军,内无精兵,敌人主需要把城门一堵,慢慢想办法炮制便是。

    无论是水攻、火攻,还是掘穴攻城,城内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反制。

    而若是两军成掎角之势,分别立城、立寨。若是敌人攻此处,这彼处可出城营救;若是敌人攻彼处,则此处可出城营救。防不胜防,攻不可速拔,遂陷入僵局。

    来者贼人果然是不通兵法之辈,他自恃麾下兵马虽多,都是持弓箭刀枪的“毛葫芦”,没有把义军放在眼里。他们见陈长梃在附近立营,便趁机来攻。

    陈长梃仍然不改江湖习气,他一边命令“乱世王”“治世王”两人列队迎敌,李际遇作为奇兵。一边他身披铠甲,远远喝道:“来着何人?岂不知这康家庄为我舜王所有,竟然来攻,却是不讲江湖道义。”

    来人也是个二杆子,闻言居然应道:“我乃嵩县矿首余大忠,尔何人也?岂不知远近三百里,若我余大忠允许,哪个敢私自开矿?老子横行此地已久,不曾闻什么舜王、舜八的。只是知道哪个不服,便把他杀服了事!”

    陈长梃闻言皱了皱眉头,又是一个不讲江湖规矩的家伙。他哪里知道这豫西之地人多地少,却是内卷的厉害。弱肉强食、尔虞我诈与北方草原无疑,哪里讲究什么江湖规矩?

    陈长梃见交涉失败,便偷偷搭起弓箭,准备射他面门。双方距离较远,陈长梃也看的不甚真切。他便诈言道:“我乃‘二关公’也,你何德何能,也敢辱及舜王?”

    但待此人回答,陈长梃他便估摸着距离,一箭射出,正中那人面目。

    结果那箭却射高了,正中那人头盔,夺的一下钉在了那厮额头。那人吓了一大跳,才发现差点没了小命。

    他不由恼羞成怒,连忙喝道:“速与我进攻,我要将这个暗箭伤人的无耻之辈乱刀分尸了!”

第五十九章 长梃领兵

    双方在山头展开的战斗述说起来枯燥无味,却血腥而残酷。

    贼人余大忠麾下有两千人,都是嵩县的矿徒。这些人平日在余大忠压迫下下矿井开矿,一饱一日之食。有事则以矿头为头目,手持刀枪弓矢,列阵而战。

    这些矿徒无论服从性、韧性还是意志都有很好的基础,比起那些以山民、农民为基础的“毛葫芦”更胜一筹。

    余大忠麾下人马众多,故而所列阵线较长。双方刚一接战,义军便被这些“毛葫芦”从两翼包抄过来。

    陈长梃不想这么快就将手中的奇兵释放出来。所谓奇兵,其实就是后世的预备队。兵法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便是此意。

    古代列阵作战,以维持阵型为第一要务。

    若是防守,无论士卒武艺如何、士气高低,但凡阵型完整,哪怕一等一的精锐进行反复攻打,也难以取得像样的战果。若是阵型被破,哪怕再精锐之士,也是被屠杀的下场。

    但是阵型本身就有一定的弱点,比如锥形阵善攻,圆阵善守。若是被敌人多番试探,测试出薄弱之处,倾力一击,打开缺口。那个时候才能放出奇兵,一边堵上缺口,以保证阵型完整。

    若是用于进攻,一时半会儿无法取得敌人阵型节点的突破,关键时刻也可以放出手中的奇兵,用于增强队伍的突击能力。

    当然也可以以守为攻,等到敌人攻的筋疲力尽,再放出奇兵反败为胜;或者是以攻为守,袭击对方的侧翼、后背,引发敌人全军溃败。

    总之,“奇则变也”,“握奇即握机”。预备队是战场之上最后一个变数,掌握奇兵就是用来掌握战机之用。

    陈长梃被张顺多番灌输兵法知识,对此倒是认识深刻。见敌人势盛,他只是命令“治世王”和“乱世王”收缩阵型,变为圆阵,以拖延时间。

    余大忠见义军退缩,更为猖狂。他不由下令道:“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射上两波箭雨,世上就没有不崩溃的阵容!”

    这些“毛葫芦”得了命令,便握着手中的长枪往下一顿,把长枪尾部的枪鐏插在地上。然后取了弓箭,乱糟糟的向义军射了过来。

    虽然这个时节酷暑难耐? 义军为了性命着想? 也已经穿上了棉甲、铁甲。顿时这许多箭支叮叮当当的便落在了义军身上,有的是铁甲直接被弹了出去;有的是棉甲,箭支则挂在了身上。

    只有个别倒霉之人? 不是被射入了甲缝? 就是被射中了裸露之处。幸好都不是致命部位,倒是伤的不甚厉害。

    早有伍长什长命令这些受伤士卒退了下去? 让身后的人依次顶上。更有三五个女护士,连忙取了白药和绷带,为他们赶快缠上,以便早点恢复伤势? 继续作战。

    这护士营的护士也不甚多? 李香和柳如是二人也就招募了三四十人罢了。如今这陈长梃带队出征,张顺特意拨付给他十个护士,试一试效果如何。

    果然这些义军见敌人箭支射来,多数被铠甲挡了。只有个别人受了点伤势,便被护士好生照顾了? 一时间也没了惧意,反倒士气高涨起来。

    这些“毛葫芦”并非真正的士卒,往日所用之弓多是猎弓。弓弱力少,箭支无力,不能射透铠甲。

    那余大忠往日欺负的都是没有铠甲的其他庄户、山贼,哪怕是县里的衙役丁壮,或者是巡检司的弓手,亦都是无甲之辈。他哪里遇到过如此对手?

    “毛葫芦”射了几轮,余大忠估计义军伤亡惨重,便命他们冲锋起来,准备短兵相接。

    余大忠带这帮矿徒作战,自觉甚有章法。他素来喜欢先让矿徒射几轮箭,扰乱敌人。然后,弃弓换枪,冲个过去,便能打的对方大败。

    只靠着这帮矿徒敢杀敢冲,一时间余大忠也搏了一个善战的美名。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井底之蛙,没有见过正规边军如何作战,再加上有些吹捧之下,纷纷夸他是“韩白复生,卫霍在世”。

    那余大忠听的久了,也以为自己“生而知之”,乃是天生的名将。若是闲暇了,喝点小酒,亦颇有怀才不遇的悲愤之情。

    如今他见义军不但不投降,还敢反抗,便准备释放“杀手锏”,一举摧毁义军的抵抗之力。

    可他哪里想到,以无甲对有甲,任凭你如何血气之勇,又如何抵挡的住?

    这些矿徒嗷嗷叫着冲了上来,便迎上了整齐以待的义军。双方所用武器倒也相差不大,多少长枪长矛。

    两阵相交,也不讲究什么武艺本领,只是端着长枪长矛,一顿乱戳。甚至有过于紧张恐惧之辈,只是把这长枪长矛上下抖动着,进行拍击而已,也没有什么伤害。

    双方交手了片刻,义军便发现对面好似“黔之驴”,视之庞然大物,其实技穷矣。

    于是便有胆大之辈,冒着枪林冲了上去,往前一搦,便搦死了一个矿徒。而那矿徒的枪头也刺中了他的身体,却被铠甲抵挡住了。

    其他人见状不由恍然大悟,顿时纷纷仗着铠甲坚固,和这些矿徒一换一换枪。

    这些矿徒虽然是亡命之徒,却又不是不怕死之辈,见别人都吃了亏,哪个还敢上前?顿时反倒被义军杀得节节败退。

    义军见状不由大喜,顿时一窝蜂一般冲了上去,痛打落水狗。

    好个以嵩县矿徒组成的“毛葫芦”,遭到打击之后,虽然节节败退,却退而不散,仍然顽强的维持着阵容。

    等到义军冲的太过靠前之后,阵型变得疏散起来,反倒被这些“毛葫芦”以多打少,两三个对阵一个,被杀了十余人,又败退了回来。

    陈长梃站在高处,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敌人人多势众,又颇为坚韧,却是不太好办。

    若是平原旷野,倒不须如此麻烦。只需自己单枪匹马,寻个机会带领十余精骑,寻得那余大忠所在,一个冲锋便能擒贼擒王,拿下此僚。

    如今这山地崎岖不平,战马难以疾驰,却只能步卒对步卒,进行浪战,着实难受。

第六十章 心思

    陈长梃无法发挥自己个人武艺的优势,只得小心翼翼的指挥着“乱世王”和“治世王”二人和余大忠麾下的矿徒打的有来有回。

    一边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一边是人多势众、武艺精湛,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义军被压缩成圆阵以后,便能爆发出很强的冲击力;可是当义军占据优势向外扩张的时候,阵型疏散起来,反而会被矿徒压了回来,一时间形成了动态的平衡。

    陈长梃一边强忍着释放出自己手中的奇兵李际遇人马的冲动,一边向康家庄张望起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由于余大忠人手众多,哪怕在全力进攻山头上的义军的时候,依旧保留了六七百人监视康家庄的动静。

    由于仓促和余大忠这帮矿徒接战,陈长梃并没有及时派遣人员和康家庄庄内沟通。所以他并不知道余大忠之所以预留这六七百人,是被康家庄内打防守反击,打的心有余悸。

    但是这并不妨碍陈长梃做出判断,“贼人”麾下剩余这六七百人是最后的“奇兵”。只要最后这个变量被牵制住了,此战必胜。

    然而,敌人这股“奇兵”能在陈长梃放出手中的奇兵之前,被牵制住吗?

    答案是能!

    李大亮与陈长梃本就是姑表兄弟,双方从小玩到大,与亲兄弟几乎无疑。以陈长梃对李大亮的了解,自然知道他不会坐视自己被围攻而不理。

    果然等到双方僵持了两三个时辰以后,大家都打的筋疲力尽之时。突然康家庄城门打开,李大亮亲自带领五百精锐冲了出来。

    余大忠又不是傻子,早防着义军从城里冲出来,对自己进行两面夹击。他立即果断的把手中剩余的五六百人派了出去,列阵阻挡李大亮部。

    李大亮部虽然也算精锐,但是一时间也无法解决列阵而战的矿徒,战线暂时又恢复了平衡。

    余大忠不通兵法,不过依照多年对付其他山民、土匪和官府丁壮的经验,认为义军已经拿他没有了办法。

    他之所以敢来讹诈康家庄,就是听闻康金山死了,这康家庄的庄主换人了。

    余大忠很久之前就觊觎康家庄的“金山银山”,很想将它占为己有。只是之前康金山在时,他多次来攻,都没有取得什么效果。那康金山不愿与他为敌,又多次缴纳黄金求和,双方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如今脆弱的平衡不复存在,他觉得自己又行了,才有了这次进攻之事。

    如今“点子扎手”,由不得余大忠不心生退意。

    张顺他们贼喊捉贼,把余大忠等人称为贼人,也不算没有理由。余大忠作为矿首,直接掌控着白土的数个矿井。其中有银矿、铁矿、铅矿,但是就是没有金矿。

    所以他对康家庄金矿眼红的紧? 金银五比一的比率? 让他恨不得一口吞下康家庄。

    只是若是攻势受挫,他也没有必死之心。毕竟自己有田又有钱,何必学泥腿子搏命?

    只是战场之上不进则退? 只分胜负。当余大忠还没决定要不要退的时候? 陈长梃已经看到了胜机。

    战场之上,矿徒的最后一点“奇兵”已经释放出去? 敌人没有了任何变数,唯有具有变数的便是他自己麾下李际遇的二百精锐。

    陈长梃一声令下,李际遇这二百精锐顿时如狼似虎,绕到矿徒左翼发起了凶狠的进攻。

    矿徒还沉浸在与义军的有来有回之中? 哪里想得到还有敌人从侧面杀来? 顿时被义军杀崩了左翼。

    余大忠突然望见自己队伍的左翼崩了,顿时大吃一惊,只是手中再也没有兵马可以使用,维持左翼的阵线。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义军杀崩了左翼以后,借着这个气势再先后席卷向中路和右翼。

    余大忠大叫一声不好? 连忙弃了队伍,转身向东逃去。这些矿徒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见左翼崩了,又找不见矿首余大忠,哪里还有战心?

    顿时矿徒全军大溃,被义军两面夹击,一时间杀死杀伤活捉擒拿不计其数,义军取得了酣畅淋漓的大胜。

    当张顺在抱犊寨心情忐忑的等了两天以后,果然如他预料一般,收到了陈长梃胜利的消息。

    在陈长梃写给张顺的书信之中,他得意洋洋的描述了自己指挥义军如何扎营诱敌,如何列阵僵持,如何判定康家庄内李大亮定然出兵,如何放出最后一手奇兵一锤定音的战争经过。

    张顺抿着嘴笑了笑,这些不过是小儿科罢了,或许当初自己带领他们与官兵作战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吧。

    陈长梃在自己有意培养下,基本上已经具备独领一军的能力,这一切亦在自己意料之中。

    只是他这心中却是喜忧参半。喜得是陈长梃终于成长起来了,忧的是陈长梃终于成长起来了,看了其他人的培养也要提上日程。

    不过听了陈长梃的报告以后,张顺又起了其他心思。

    他本来准备找张慎言和宋献策商议寻找新的财路,如今得知白土矿首余大忠来犯,便想趁机夺了这白土诸矿。

    白土在抱犊寨东北,距离甚至比康家庄都近。只是此地原本属于卢氏以东的嵩县,张顺为了避免义军为官府所知,一时半会儿不想招惹此地罢了。

    如今既然这白土矿首惹到自己头上,少不得拿这厮开刀。即便到时候嵩县知县追究起来,也可以推说只怪此贼招惹了自己,所以相互厮杀。

    到时候再使些银两,谅那嵩县知县也猜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明代开矿收入纳入皇帝内帑之中,素来为当地父母官所厌恶。哪怕任凭矿首、贼人偷盗,也不愿皇帝派遣太监前来开矿。

    哪怕康家庄那样的金矿,都素来不被当地父母官所重视。若是义军假借私仇火并之名,占了这些矿产,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正当张顺计算其中得失的时候,却没想到康家庄第二封书信加急传了过来。

    张顺心中一个咯噔,连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康家庄遭到官兵和余大忠等矿徒三四千人袭击,如今危在旦夕,请主公速发大军来援。”

第六十一章 故人

    这书信来的古怪,若非张顺识得陈长梃歪歪扭扭的笔迹,定然以为是别人伪造。

    只是之前经过张顺试验以后发现,水平低的作者比较容易模仿水平高的书法,但是水平高的作者却很难伪造水平低的笔迹。毕竟好的书法尚可套描,低劣的笔迹即使套描都不得形。

    确定完此事为真之后,张顺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等人隐藏的如此之深,怎么就突然被人发觉了?

    他把最近有嫌疑之人细细的考虑了一遍,不得其要,干脆也不去想了。只是派悟空把张慎言、宋献策、红娘子、萧擒虎、张三百等人一并叫来,商议此事。

    康家庄盛产金矿,一年能产千金,当然丢弃不得。经过商讨之后,众人一致认为,无论敌人实力如何,都应当派遣兵马前往。

    于是,张顺歉意的看了红娘子一眼,下令道:“红娘子依旧为营地总管,张慎言为屯田总管,张三百为防御总管。营中一旦有事,由张慎言、宋献策、陈金斗、赵鱼头四人讨论以后,一并递交红娘子决断。”

    众人领命之后,张顺这才对萧擒虎说道:“如今营地新练之兵,便由义兄带领吧。由你护送李十安携带火炮前去康家庄支援。我则亲自带领刘成、‘左金王’和‘革里眼’三位将军的骑兵,快马加鞭,前往康家庄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

    遂后义军整顿粮草、武器、铠甲及战马,当晚出发。他们半夜露宿一晚,第二天中午便赶到了康家庄。

    “贼人”不料张顺来援如此迅速,猝不及防之下被刘成击退,退往了康家庄外的大营之中。

    双方主力未损,暂且修整一番。这时候张顺站在高处,往庄外大营望去,只见那营中飘荡着一面旗帜,上面书写着一个“汤”字。

    张顺心中奇怪,心道:“难道是贼人军中乏粮,中午只能喝汤不成?”

    且不说张顺心中如何思量,在那贼人大营之中,余大忠正一脸谄媚的向一位膀大腰圆的武官模样人物奉上了白银千两,口中说道:“汤总兵,你看我所言可是无误?这康家庄果然是被贼人占了,若是我等协力攻下。你拿了功劳,我拿了庄子。”

    “这庄子里又有金矿,汤总兵远在边地,不便经营。大忠我愿意替你掌管? 每年再奉上黄金二百两。”

    汤总兵闻言颇为欣喜,不由笑道:“你这人倒也不贪? 果然是个成事之人。只待我明日破了这股贼兵,这庄子早晚是你一个人的!”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余大忠闻言连忙客气了一番? 然后才稍微迟疑道,“今日我观贼人人多马壮? 居然还有大队骑兵袭来? 将军心中可以把握?”

    汤总兵久在边地? 见惯了骑兵? 不以为意。他笑道:“你这也是外行人? 才说这外行话。我在昌平的时候? 对阵的鞑虏之辈? 哪个不是骑兵众人,一人数马?只需我一阵火铳火炮打将过去? 便会一哄而散,当不得什么!”

    余大忠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安心的带着麾下两三千矿徒准备和这汤总兵合力击败义军,攻破康家庄。

    你道这汤总兵是何人也?正是当初昌平总兵左良玉麾下的副总兵汤九州。

    这汤九州也算是一员典型的明末悍将? 喜欢带领千余精锐边军到处砍义军人头,当做军功。

    当初他跟着左良玉被张顺两次打的大败? 只是脱左良玉后台侯恂的福,捎带没有被上司处罚。他又多次击败盘踞在各地的农民军,多少也捞了点功劳。

    这次他正是受到河南巡抚的命令,前来嵩县潭头镇剿灭盘踞在此地的义军。

    这伙义军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跟着“闯王”高迎祥一起分别的“九条龙”。

    “闯王”、“闯将”和“八大王”等人当初攻下宜阳县和伊阳县以后,曾经试图攻击两则附近的嵩县。

    只是嵩县知县颇有才干,募集了嵩县的“毛葫芦”充当丁壮,多次防御住了“闯将”等人的进攻。义军不能攻克,遂后便大军南下,直奔淅川、内乡,往湖广方向去了。

    唯有这“九条龙”人少力薄,不幸走散,便误入到嵩县以西的潭头镇。

    潭头镇原本是旧潭州治所,后来废弃。至明朝始置镇,属嵩县。农业发达,盛产黄金和铁。

    那“九条龙”自从占据此处以后,便舍不得走了。他准备在此地种田蓄金,称霸一方。那嵩县知县倒是拿他没有办法,只是他可以找有办法之人。

    他把贼寇占据潭头镇的消息报告了上去,那河南巡抚借机便把在附近剿匪的汤九州掉了过来。一番激战之后,“九条龙”被汤九州斩首三百二十级,领着残兵败将逃入深山去了。

    这时候余大忠刚刚被陈长梃击败,听说了汤九州的大名,便假借报告贼人消息的名义,搭上了汤九州的线。

    那汤九州跟着左良玉麾下,亦不是什么善茬。即便是杀良冒功之事,他也不是没有做过。

    如今听得这厮愿意助自己攻破康家庄,并分润金银与自己,也就姑且把康家庄之人当做匪贼剿灭罢了。

    他当初在山西被张顺打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一度以为自己没有吃当兵这碗饭的本事。

    直到他来到河南之后,才发现这些“贼寇”全是弱鸡。只需他打一个突击,往往便能拿下一场胜利,一时间也不由骄傲自负起来。

    中午稍微歇息一番,太阳稍微偏西,暑气稍去。汤九州便披挂在身,命令余大忠带领矿徒和自己麾下的精锐一起列阵,准备给贼人援军个颜色看看。

    张顺见汤九州动作起来,也便带领麾下骑兵迂回到开阔之处,倒要看看当面官兵是何成色,也敢上来捋虎须!

    汤九州列阵以后,才望见当面骑兵个个披甲带枪,气势非同凡响。他心中不由升起不妙之感,连忙带领几个亲卫上前喝道:“我乃大明昌平副总兵汤九州,尔其何人也?”

    “革里眼”早耐不住了,上前喝道:“手下败将,也敢叫阵,须认得爷爷吗?”

    汤九州闻言看去,竟是心胆俱裂。当面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自己交过手的悍匪“革里眼”!

    有句话怎么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革里眼”到了,舜王还会远吗?

    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好端端的功劳不去捞取,反倒听了余大忠这贼鸟厮的胡言乱语,跑到这山沟里剿匪。

    好家伙,假匪没剿成,倒遇到了真匪!这真是天堂有路我不去,地狱无门我自来!

第六十二章 一触即溃

    话说昌平副总兵汤九州见了“革里眼”便有了几分怯意,连忙喝道:“无名小卒,也敢猖狂?若是舜王亲来,我倒惧三分!尔其狐假虎威之辈,我何惧哉?”

    “革里眼”是个直肠子,闻言哈哈大笑,嘲讽道:“有眼无珠之辈,爷爷正跟随舜王而来,前来捉你!”

    汤九州闻言亦大笑道:“来得好!来一个捉一个,来一对捉一双。若是你们排着队,一个一个来来,反倒麻烦。你们如今一起过来,倒省的我来回往返也!”

    言毕,汤九州竟不管不顾“革里眼”如何叫骂,便大摇大摆的返回了本阵。

    到了本阵,汤九州连忙摸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大喝一声道:“撤!”也顾不上麾下士卒如何,他居然快马轻衣带头转身就跑!

    这下子直接把“革里眼”给看愣了,他见这厮一副慷慨激昂模样,还道要来死战。结果没想到,这厮竟然听闻舜王之名,连试探一番都不敢试探,居然转身就跑!恐怕这就是读书人所说的“闻风而逃”吧!

    不但“革里眼”看愣了,那余大忠、陈长梃、张顺诸人也一起愣了起来。大家当面锣对面鼓,刚拉开阵势,还没开打,这厮怎么就转进如风了呢?

    好在张顺反应迅速。见这厮要跑路,他连忙一声令下,命令刘成、“左金王”和“革里眼”各率领五百精骑,三面张网向官兵方向扑了过去。

    余大忠部作为归附兵马,在列阵的时候被汤九州放在了左右两翼,汤九州自己带领的昌平军则居于中军。

    当汤九州转身就逃的时候,颇有经验的昌平军立刻反应了过来,随即分为五十人至一二百人不等数十股,分散逃窜而去。

    余大忠麾下的矿徒就没有那么充足的逃跑经验了,顿时就当场懵在那里,不知所措。

    而余大忠自个也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官老爷转身就逃了,难道这些人就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吗?

    余大忠倒是有几分骨气,只是遂后他才发现这骨气与见敌而逃的官老爷比起来,恐怕更为令人羞耻!

    余大忠麾下有数千矿徒组成的“毛葫芦”,成为一方土霸王,官府而不能制。

    虽然前番他被陈长梃打的大败,损失了五六百人,也只当自己运气不好罢了。

    自古以来无常胜的将军,又有俗语云:胜败乃兵家常事,余大忠并不认为自己上次战败的原因是自己实力不济,外加用兵能力不如敌人。

    所以这一次余大忠再次卷土重来,将麾下近三千兵马一并带来? 便欲报当然兵败之耻。

    可是这些矿徒虽然凶狠坚韧? 却生长着群山之中,哪里见过骑兵冲锋之势?

    哪怕以蒙古马的标准? 常用战马肩高也在四尺以上。再加上骑兵本人身体高度,整体高达七尺以上。人马相加几乎和姚明身高相当? 甚至更高。

    而战马体重亦在五六百斤以上,加上骑兵和武器铠甲,整体重量亦在七八百斤以上。

    如此庞然大物奔腾而来,地动山摇,仅仅视觉、听觉冲击就令人肝胆俱裂。

    更何况一千多骑兵一起冲锋,更是如同山呼海啸,天崩地裂一般。凶残狠辣的余大忠自己远远望见了,都吓得脸色发白? 更不要说其他直面义军骑兵奔腾而来的矿徒了。

    余大忠打了个激灵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若是抵挡不住“贼人”的这一波冲击,恐怕自己就要全军覆没了,毕竟两条腿如何跑得过两条腿?

    自家知自家事,自己之所以能够耀武扬威、呼风唤雨,还不是又银铁铅矿的财源和自己控制这些矿井的矿徒为后盾罢了。

    若是自己今日失去了这些矿徒的力量,以自以前的所作所为,恐怕明天就会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山沟沟里。

    余大忠也发了狠? 连忙亲自挥着鞭子抽打那些吓得不敢动弹的矿徒,死命吼道:“快将长枪抵在地上,斜放着抵御骑兵的冲击!”

    之前担心余大忠的“从义军”一哄而散,汤九州简单交代过他们抵御骑兵冲击的办法,聊胜于无罢了。

    情况紧急之下,余大忠哪里管得了许多?他只把这当做救命的稻草,连忙命士卒列成枪阵,进行抵挡。

    可是往日这些矿徒说训练的枪阵都是和步卒作战的阵型,哪里知道如何抵御骑兵的冲击?更在义军骑兵冲击的压力之下,一时间手忙脚乱,乱作一团。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突然就弃了手中的长枪,往周围地形崎岖,林木茂盛的地方钻了过去。

    一人带头,千人从之。毕竟大家都不傻,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任凭你骑兵如何犀利,终归不能深入高山丛林之中。且不管你余大忠如何,咱家先保住了性命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义军从起开始起步,到策马奔腾准备冲锋,不过片可之间。可是不等到义军冲到跟前,贼人便开始一哄而散了。

    两三千人哪能逃的那么快?人挨人、人挤人,很多人有心无力,还没来得及跑出阵型,便被义军的骑兵一冲而散,带走了许多人的性命。

    骑兵作战与步兵作战不同,骑兵看似距离很远,只是借助马力瞬间便到。步兵往往来不及反应,便丧命在骑兵刀枪之下。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步兵列阵防御骑兵的冲击,都是喜欢将长枪一端抵在地上,充当拒马的原因。若是试图用长度较长的枪对付冲击而来的骑兵,很容易因为胆气、技巧等原因,稍有失误便被骑兵用更短的武器杀死当场。

    一般来说,以步制骑的步卒需要更大的胆气,更高超的技巧和更强大的力量和坚韧的耐力,才勉强有一线生机。

    显然这些矿徒为主的“毛葫芦”训练不足,远远不足以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其结果便是余大忠部一触即溃,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单向屠杀。余大忠这个时候从终于明白为什么汤九州等官老爷为什么要跑的这么快了,若是跑的晚了,恐怕他们也跑不掉了。

第六十三章 舜王东征

    余大忠最终没能够逃掉,被“左金王”砍断了一只胳膊,抓了起来。

    原来他本想混入矿徒之中,也借机逃入深山之中。只是他哪想到,往日自己待矿徒太过苛刻,多少生活困苦。

    哪怕跟随他前来出战,除了弓矢长枪以外,身上也就穿了一条牛鼻裤,脚上登了一双草鞋罢了。甚至有些懒散之辈,连草鞋都没有编,只是打着赤脚翻山越岭。

    像余大忠这样身着锦衣,脚踏鞋子的矿首来说,藏在矿徒之中,简直如同鹤立鸡群,一目了然。

    那余大忠便被“左金王”喊左右绑了,兴冲冲的带到张顺跟前,前来邀功。

    张顺见有官兵逃跑,心中忧虑,见“左金王”捉了“贼首”不由大喜,连忙审问道:“你这贼子,是何人也?为何与我义军为敌,还勾结官府,试图夺我康家庄?”

    那余大忠自知必死,倒也硬气。他强忍着断臂的疼痛,咬着牙怒斥道:“贼喊做贼,倒也可笑!尔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余大忠人如其名,又有什么可以被指责的?”

    “那康家庄康金山又有何罪也?不也被你们取了性命,夺了山庄。这山庄金矿本无主,有缘者居之。尔等可夺之,我亦可夺之,又有何不可?”

    “如今我余大忠时运不济,落在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凡尔等要记得,汤总兵还会再来,到时候朝廷大军一到,定然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张顺闻言哂然一笑道:“蝼蚁尚且偷生,看你慷慨激昂一般,我还道你是个英雄。直到最后一句,方暴露你贪生怕死的本性!你作恶多端,为恶一方,欺压了多少矿徒,破灭了多少家族?上欺朝廷,下欺百姓? 也敢自称忠义?”

    “至于汤总兵又何人也?见我就逃? 怕不是当年故人被我杀破胆了,焉敢再来?”

    “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余大忠忠义无双,宁死不屈!汤总兵乃昌平总兵? 姓汤? 讳九州,力举千斤? 勇不可当,实乃霸王在世,吕布重生。他麾下皆是九边精锐、蓟辽精兵。个个皆如狼似虎,武艺精湛? 以一当十。”

    “如今中了尔等奸计? 盖其所带兵马不多,暂避锋芒而已。等到他日带领大军回环,定然将尔等千刀万剐,方才消了今日之辱。要杀便杀,勿复多言? 我且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张顺伸手挥了挥鼻子前面的尿骚味,看了看这货一裤裆的排泄物,一时间也哭笑不得。

    上半身慷慨激昂,下半身屎尿齐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顺摇了摇,不由笑道:“汤九州这个手下败将,若知道你如此夸赞与他,不知他是否情何以堪?既然你这么有自信,一会儿且让人打听清楚了你为人如何。若是乐善好施,名声甚好,便可免得一死;若是罪大恶极,人神共愤,少不得去黄泉路是走那么一遭!”

    余大忠闻言脸色一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当场晕倒在地。

    张顺嫌他腌臜,便命人把他拉去一旁。这才沉思了片刻,才下令道:“传令陈长梃,即刻率领步卒出庄,漫山遍野搜寻这些溃兵,以免骚扰附近百姓。”

    “传令红娘子督促义军上下加强防备,谨防官兵来袭。传令张三百加紧训练寨内剩余步卒,伺机招募部分‘毛葫芦’,以新军练法再立一营。传令张都督即可起,铸造以大小火炮为第一要务,加强抱犊寨防御。”

    “传令张慎言、宋献策和赵鱼头三人,营中日常事务以此三人为主。若有大事,可与红娘子商议。并告知此四人,我欲率大军东征,以吸引官兵注意。寨内则以韬光养晦为主。务必以保存实力,收获粮食为第一要务。”

    “此外,调集陈金斗、徐子渊出寨,即刻赶往康家庄汇合,准备与我一同出征。”

    一通命令下令,张顺才长舒了一口气。原本康家庄被袭,本是卢氏矿徒、山民、山寨私斗常事,不曾想最终居然发展到官府介入的地步。

    张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定是余大忠这厮贪图康家庄金矿,居然勾结了汤九州“杀良冒功”,进攻康家庄。

    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义军居然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便暴露了行迹。

    好在汤九州等人还不知道抱犊寨信息,自己需斩草除根,方能杜绝根据地暴露之风险。

    一念至此,张顺又命人将余大忠拖了出来,用冷水泼醒了,继续审问道:“汤九州这厮不去湖广、汉中和陕西剿匪,跑这里作甚?”

    余大忠本不想回答,张顺简单的述说了一些刑讯逼供的办法,这厮顿时也不敢嘴硬了,只好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张顺这才知道,原来距离自己不远处居然还有一处潭头镇,亦盛产黄金,土地肥沃。更有其他义军占据,便起了占为己有,收服这股义军的心思。

    当晚,张顺得以入住康家庄。陈长梃等人方才赶回来汇报道:“我军前后共捉拿矿徒一千五百余人,其余诸贼皆奔回白土,藏匿家中去了。”

    张顺闻言皱了皱眉头,对陈长梃说道:“义兄,你我不是外人,我实话说与你听。前番来者乃是边军汤九州,这厮与我等交过手,识得我们。”

    “为今之计,我只能率军东征,以吸引官兵主力。寨内事务我已经安排完毕,唯有这康家庄之事颇为不放心。我今日见这些矿徒武艺精湛、胆气过人,坚韧耐战,我准备裹挟他们,并李际遇、‘治世王’‘乱世王’六百步卒,和其余骑兵一并东向。”

    “这康家庄和附近之事,我准备全部托付与你。我只留给你这康家庄内五百士卒,若是兵力不足,可往抱犊寨借调蒋禾五百刀盾手。你须为我西克白土,将余大忠余孽一并杀了,以震慑潜在的敌人。再借机收拢招募几百矿徒,训练为步卒,以备官兵来攻。”

    “我明日一早,准备先带领骑兵倍道兼行,突袭潭头镇,击败汤九州,拿下此镇。还请兄长为我掌舵,将这白土、康家庄和潭头镇三地管理明白,务必掘矿为第一要务。”

    “一旦官兵大军来袭,便聚集精锐,携带金银躲入嵩县县内。还请务必不要往卢氏方向躲避,以免官兵发现抱犊寨和栾川镇根基。只要主力不失,根基不暴露,便是大功一件。”

    陈长梃知张顺托付之意,也不由深受感动,连忙应道:“主公权且放心,哪怕陈某身家性命不要了,也不敢将官兵往抱犊寨、栾川镇方向带去!”

第六十四章 一路向东

    张顺并没有等待其他人的到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带领一千五百余骑奔向潭头镇。

    康家庄距离潭头有**十里路程,一路上翻山越岭,需要通过都御和秋扒两里方能到达。

    都御里即后世狮子庙镇,东与秋扒接壤,南与赤土相连,西接白土。义军若是占据此处,倒是可以把原本所占据的赤土和康家庄等地连成一片。

    至于秋扒则是古楼子关所在地。古镇北枕熊耳山,南踏伊水流,左据石门,右扼马槽,为洛邑嵩西众镇之首。

    旧时因此地多产质地良好的金丝楸木,俗名楸坡,后演变为秋扒。楼子关最迟在战国时期由韩国修建设防,至今已有两千余年。

    张顺一边快马加鞭,尽量迅速通过此地,一方面粗略观察一下附近地形。

    经过简单观测护卫问询,他突然认识到此地的重要性。义军所居之地,皆在熊耳山以南。被其阻断南北,隔绝了栾川等地和伊洛之地的联系。

    若是官兵自伊洛出兵,必然沿着伊水河西来,过嵩县,路过此地。而将来自己若是出兵伊洛之地,攻取洛阳,亦必然需要顺伊水东去,此地乃军事要地。

    之前义军为了韬光养晦,不为官兵所知。他故意让义军没有攻取控制嵩县治下的土地,以免为官兵所探知,引来围剿。

    如今既然行踪暴露,变没了这般顾虑。回头可以命陈长梃带领人马,从康家庄出发,东取白土,西取都御、秋扒和潭头四地。将卢氏以东至嵩县以西纳入治下,形成完整的军事地理单元。

    等到张顺等人过了秋扒,来到潭头镇附近,地形顿觉开阔。虽然还是山峦起伏,林木茂盛,但是农田渐多,地势稍趋平坦。

    原来此地不但盛产黄金,亦是农业发达之地。这里本就是土壤肥沃之地,又靠近伊水河,利于灌溉。潭头镇在后世划归栾川县,有着“栾川粮仓”之称。

    后世抗日战争时期? 为了躲避日军战火? 河南大学曾经迁至此地,坚持办学有五年之久。

    当然张顺根本不知道此事,即便知道了也对他目前情况没有半点帮助。他只是看到此地肥沃? 不由有些眼红。

    这些日子为了给自己麾下人马丁壮寻找食物来源? 张顺都绞尽脑汁了。如今见到有如此肥沃之地? 当然也想纳入治下。

    不过,他也知道康家庄暴露以后? 必不能久守。回头也只能让陈长梃注意在此地收取粮税? 购买粮食罢了。

    潭头镇防御设施还不如栾川镇? 好歹栾川镇内设有巡检司? 可以依托巡检司建筑进行防御。而潭头镇只是一个农业和矿业发达的小镇罢了,没有任何城郭等防御设施。

    等到张顺带领骑兵赶到此镇的时候,天色将晚。那汤九州却刚刚离开,不曾在此地停留。

    原来汤九州跟随左良玉多次败于张顺之手? 对他倒是怕的紧。更何况潭头镇又无法设防,此人便弃了此地,一路继续向东奔去。

    当张顺进入潭头镇的时候? 潭头镇哪里有防备?顿时镇内百姓一阵鸡飞狗跳? 一个个躲在家里、山里瑟瑟发抖。

    张顺骑着战马走在潭头镇的街道是? 发现还有之前汤九州袭击盘踞此地的义军所遗留下来的血渍、损坏的门屋和丢弃在角落里的无头尸体,

    也难怪潭头镇百姓瑟瑟发抖,那些尸体多数身穿布衣。很难说到底是盘踞在此地义军的尸首还是当地百姓被杀良冒功了。

    张顺回首望了望被起起伏伏的山川遮蔽了的夕阳,自度虽然官兵先行了一日一夜,奈何山路行走艰难,当距离此处不远。

    他也顾不得温文尔雅? 直接命悟空带了几个人,去镇里寻了几个看似有身份有地位的老者带到跟前。

    张顺便下马拱了拱手,温和的问道:“几位老丈,小生这厢有礼了。我等初次路过宝地,多有叨扰。我乃昌平副总兵汤九州,正在追击一伙冒充官兵的贼军,不知诸位可有耳闻?”

    这几位老者本来被抓了过来,吓得抖若秕糠。直到见到张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方才稳了稳心神,勉强应道:“汤总兵有礼了,先前有一伙贼人,自号‘九条龙’,盘踞此地,凶狠的紧。只是后来来了一个什么‘汤总兵’,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倒和将军同姓。”

    张顺闻言笑道:“此贼狡猾奸诈,正是诈称本总兵之名,玩那黑吃黑,相互火并的路子。”

    那几个老者这才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难怪这厮凶狠更胜那贼人‘九条龙’一筹,不但杀贼,还伤了我潭头镇不少百姓,果然是贼性难改啊!”

    张顺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所以还请几位老丈如实相告,以免贼人得了消息,躲避入山中。到时候,官兵大军一走,便下山来祸害我们潭头镇。”

    事关自己人等身家性命,他们那里敢隐瞒,连忙应道:“汤总兵勿虑,贼人于今天下午未时向东离去,约莫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以我等估计,当至旧县镇矣。”

    这嵩县旧县镇倒是和当初义军被山西巡抚宋统殷所围困的旧县颇为类似,原本是嵩县治所,后来因为治所变更,此地遂弃。

    明朝时期在此地置巡检司,专门监视从熊耳山、伏牛山等地流窜过来的贼寇强人,以免未及嵩县乃至伊洛地区的安全。

    从潭头镇至旧县镇不过二十里,若是地形平坦,用骑兵突袭,也就一炷香时间便可至矣。

    张顺思索了一会儿,估计汤九州麾下皆是步卒,日夜兼行了一百里山路,定是人困马乏,只能在此地歇息。

    只是目前两军距离甚近,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张顺连忙命令刘成派遣一百余骑警戒起来,监视往来人员的动向。其余人等,暂且休息一番,埋锅造饭。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天色已晚。张顺顾不得天色昏暗,便亲自带领义军一路向东,向旧县镇奇袭过去。

第六十五章 汤九州

    义军一路趁黑向旧县镇摸了过去。只是因为山道忐忑不平,夜色又伸手不见五指。张顺怕不小心伤了马蹄,折损了骑兵,只好命义军下马步行。

    张顺自从得了这一千五百骑兵以后,一直甚为爱惜。往日有骑兵战死,则优先从步兵中抽调会骑马之士补充进去;有战马病倒病死,则又优先从缴获中挑选战马,以便保持这三司精锐骑兵。

    如今汤九州已经成为自己囊中之物,张顺倒不甚紧急。他率领众人步行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到了那旧县镇附近。

    此时天色已晚,旧县镇附近早已经没了巡检司的弓手巡查,更是没人警戒巡逻。张顺估计这些人当是各自回家、回巡检司等处休息去了。

    张顺见此不由哂然一笑,心道:这汤九州果然是典型的明末武将!这帮人打起仗来很有特点,既悍不畏死、身先士卒,又常常喜欢临阵脱逃、出卖队友;作战之时,他们却不乐意探查情报和警戒巡逻,往往轻而无备。

    张顺根据义军在山西和他们交手的经验,曾经私下里评价他们“刚而无谋,怯而无策。攻不知其所攻,守不知其所守。”

    张顺见那汤九州果然没有半分防备,内心稍安。不过为了稳重起见,张顺还特意派遣了几名探子化妆成普通路过百姓,混入镇内,观察巡检司动静。

    等了半夜,探子依次汇报巡检司内毫无动静。张顺见此镇果然毫无防备,才放下心来。他命令“左金王”带领五十个好手,披坚持锐偷偷摸了进去。

    旧县镇和栾川镇有几分相似,却也无城无郭,没有半点防御建筑,只有那巡检司可以当做一座小型的城堡进行防御。

    夜色已深,镇内百姓早已经安歇了,哪里知晓镇内动静?“左金王”等人借机接近到巡检司附近,投掷上钩绳,偷偷的攀爬了进去。

    过了半晌,只听见里面响起一阵厮杀声。张顺知“左金王”发动了袭击,便连忙命令“革里眼”带领五百士卒撞开巡检司城门,冲入进去接应、协助“左金王”。

    “革里眼”早已经带人寻了一根原木,使数十人抱着喊着号子冲撞了上去。

    由于巡检司毫无防备,大门也只是用门闩闩了,没有其他措施。只是被义军撞了三四次,撞断了门闩,便蜂拥而至,杀了进去。

    等到“革里眼”冲了进去之后,巡检司内厮杀声只是稍微响彻了一会儿,便渐渐悄无声息了。

    遂后,“左金王”亲自跑回来向张顺汇报道:“主公,官兵尽数被我们杀散了? ‘革里眼’正在搜寻其余溃逃的官兵。此地仅有一个巡检,被我砍伤活捉了,不知主公是否要进行当场审问?”

    张顺闻言便点头应了。他正觉得奇怪,那汤九州虽然是不成器之人? 好歹也算是一员副总兵? 麾下有精锐千余,岂能如此不济?

    自己为此还特意将刘成留作奇兵? 结果不等奇兵出马? 便被义军杀败了? 真是奇哉怪哉!

    过了片片刻,张顺果然看到“左金王”指挥着两个士卒,拖上来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子。

    张顺借着身边士卒的灯光一看? 只见此人身着锦衣、面色发白,而胸口上早被人砍了一刀,血流不止? 染红了半边衣襟。猛地看起来,他倒不像个巡检? 反倒像个富家翁。

    他那胸口上的刀伤想必就是“左金王”砍得? 张顺武艺不精? 也不知道伤了他关键部位没有? 亦不知他能否活过今晚。

    于是,张顺连忙问道:“你就是这旧县镇巡检?那汤九州哪里去了?”

    那巡检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断断续续的回答道:“汤总兵晚上在我这里吃了晚饭,然后连夜向东赶路去了!”

    呵!感情自己又扑了个空,这汤九州干脆取个“飞将军”的绰号得了。

    张顺心中暗恨,好在他觉得反正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你汤九州麾下的士卒还能日夜兼程,不休不眠不成?若是你带兵真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那老子干脆束手就擒得了,还造哪门子的反!

    遂后,张顺干脆命令麾下士卒在旧县镇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借着晨光便快马加鞭向东驰骋而去。

    你道这汤九州怎么回事儿?原来他怕急了张顺,又久在边地,甚至骑兵追击的速度优势。所以他一路上倒没有夜宿,只是一味的驱赶士卒赶快往嵩县逃去。

    汤九州麾下都是九边精锐,虽然战斗力不算顶级,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

    在张顺麾下骑兵的压力之下,这群“精锐”竟然两夜一宿行军一百六七十里,赶到了嵩县城下。

    这嵩县前番刚好遭到“闯将”等义军的围攻,在知县何复的督战之下,方才击退了义军的进攻。如今嵩县心有余悸,焉敢在夜间打开城门,放入来历不明的千余人武装战士?遂将汤九州等边军拒之门外。

    这只把汤九州气的火冒三丈,若是换一个县城,说不得他就要下令攻城了。

    只是这嵩县何复素来知兵,连“闯将”那样的悍匪都击退了,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副总兵汤九州呢?

    汤九州没有办法,麾下的士卒早已经在他的驱赶之下,怨声载道,若是再不及时安抚,说不得就有可能发生“兵变”。

    好在这厮和左良玉德性差不多,考虑到这次剿匪不成反被剿,恐成知县何复的笑柄,便下令把士卒分为七八队,分别寻了村庄过夜去了。

    说是“过夜”,其实就是借机杀良冒功,祸害百姓去了。这倒不是汤九州心大,而是他觉得“闯将”等人都折戟此地,那舜王见失了自家的踪影,定然不会过来和嵩县称死磕罢了。

    只是他千料万料,哪里想到当初舜王张顺和其他义军分别之后,断了来往,彼此消息不通。

    也正因为如此,张顺瞎猫闯了一个死耗子。当清晨正好赶到嵩县城附近的牛寨村的时候,刚好堵住了在那里为祸一方的汤九州等人。

    也合该这汤九州倒霉,昨夜他带领了百余人就胡乱闯入了一个村庄,也没细想。他只是命令士卒将这些“聒噪的蠢夫”清理一番,方便自己早点休息罢了,结果没想到遇到硬茬子,便耽误了入城时间。

第六十六章 色令智昏

    原来这牛寨村刚好有个庠生唤作徐全,当时正在家中宴请前来拜访他的四位好友。他们五人皆是庠生,也就是后世常说的秀才。

    明清时期的州学、县学被称为“邑庠”,所以里面的学员便被称为“邑庠生”,简称为“庠生”,俗称秀才或茂才。比如加入义军之中的陈经之原本就是孟县庠生。

    只是大明的秀才和很多人印象中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秀才不同,除了学习科举科目以外,一般还要学习武教。

    当初朱元璋刚建立大明王朝的时候,吸取宋朝重文轻武的教训,要求文士必须掌握武艺技能和兵法教习。庠生闲暇之时,亦学习射箭等武艺。

    明朝时期,这些武艺兵法并非文士科举的科目,也常常不受重视。但是凡事总有例外,也有在读书之余,认真学习兵法武艺之辈。

    比如文武双解元的熊廷弼和能够耍一百四十斤大刀的卢象升,便是此种翘楚,再寻常一些的就是李信这种家学渊源的庠生。

    那徐全出生在民风彪悍的豫西之地,自然也是有几分野性。他自幼就喜欢骑马射箭,练的一手好骑射。与他结交的那几位自然也亦是喜欢舞刀弄枪、弯弓射箭之辈。

    那徐全既然买的起骏马,玩的起骑射,自然是家境殷实。徐家大宅在这小小的牛寨村也颇为出名,虽然比不得那些坐拥良田千顷、美宅百间的大户,好歹也有一座十余间宅子。

    那汤九州刚进入到这牛寨村,就远远望见了徐全的房屋。虽然说不上雕梁画栋,好歹也算宽敞明亮。于是,汤九州干脆带领士卒前去借宿一晚。

    那徐全虽然知这厮不是好人,奈何形势比人强,也没有强出头。他只是一边偷偷让四位同窗好友及下人备下了武器防备万一,一边将那汤九州迎入到屋内。

    诸人分定主客,便在徐全的招待下大吃大喝了一番。汤九州毕竟武人出身,再加上一路上来回奔波,倒是个好食量。他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又吃又喝了许多。

    酒桌之上,双方少不得客套客套,互相打探一番。那汤九州才知道这主家乃是个读书人,还有些功名在身,不过他也不甚在意。直到酒饱饭足,汤九州才带着亲卫去客房休息去了。

    只是也不知道那汤九州是困极了,还是饱暖思那啥。总之他躺下去以后,辗转反复,而不能眠。

    汤九州折腾的久了,他的亲兵都睡的不能安稳了,便向他抱怨道:“总兵倒是好精神,有这闲心不如把那徐庄主的妻妾喊来折腾一番便是? 何苦为难我一个大男人?我看那徐庄主不过二十四五年纪? 又年少多金,估计其妻妾也颇有姿色!”

    汤九州闻言心里痒痒的,可是对方毕竟功名在身,他心中倒有几分顾虑,道:“你道老子不想?奈何他是个读书人,万一有了兄弟同门身居高位? 到时候参了我一本? 反倒无事生非!”

    那亲兵冷笑道:“往日你作恶多端? 也没见你有半分顾忌。今日遇到一个酸书生? 反倒怂了。要我说? 反正今天咱们也杀了不少人? 多他个不多,少他个不少。给他按一个勾结贼寇的罪名? 一刀砍了就是? 只要没人看见? 死人还会鸣冤不成?”

    汤九州色令智昏,闻言倒觉得这厮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他便提上了裤子,抓了把刀,喊上几个亲兵一起向徐全屋子摸了过去。

    当晚倒是个晴天,弯月当空,院子里树影斑驳,倒是网罗一般。夜深人静,众人早已经休息去了。院子里没有半点杂声,只有角落里的热闹非凡的虫鸣和不远处伊水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蛙叫声。

    汤九州蹑手蹑脚摸到徐屋子门口,趴在门上,把一只耳朵靠了上前。他听了半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便摆手示意了麾下的亲兵。

    这些人个个都是偷鸡摸狗的好手,只见那亲兵便轻轻抽出刀来,往那门缝里一插,然后半晌摆弄了半天还站在那里。

    汤九州心中急切,便靠近跟前低声骂道:“你搞什么名堂,赶快把门闩给我挑开!”

    结果那亲兵扭过头来,满面通红的辩解道:“总兵,他家房门做的精细,门缝太窄,竟然卡着刀了,动弹不得!”

    汤九州差点一句“窝囊废”就骂出来了,挑个门闩还能被夹着刀?他一把把那愚笨的亲兵扒到一边,自己伸手抓着那刀柄一抽,好家伙也没有抽动。

    汤九州忍不得了,怒骂道:“反正也到了门口了,还怕他飞了不成?给我撞开门,杀进去!”

    汤九州这一喝不要紧,便惊醒了屋里人。只听见那徐全声音发颤的喊道:“外面是汤总兵吗?半夜三更不知何事?”

    汤九州咧嘴一笑,道:“半夜想念你婆娘想念的紧,便不请自来了!等你到了地府,还是莫要告我黑状才好!”

    “你你你!”那徐全似乎受了惊吓,磕磕巴巴的质问道:“你到底是官还是匪?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无耻猖狂?难道你就不怕我告官不成!”

    “哈哈哈!”汤九州开心的笑道,“迂腐之辈!且不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就是那嵩县知县借了状子敢管,还能从我千余精锐之中把我提审过去不成?”

    “再说,还是等到你能够活过明日,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吧!”

    言毕,汤九州和麾下亲兵一阵撞击,终于撞断了门闩,冲了进去。

    只是汤九州等人刚踏入门槛,只听见弓弦响起,几支飞箭飞了过来。

    汤九州下意识闪了一下,只觉得脖子一疼,便翻身倒下了,其余亲兵亦被射翻了好几个。

    其余亲兵便要趁乱冲了进去,不曾想黑暗中伸出来几条枪,又是刺倒了几个亲兵。

    也怪不得汤九州和他们几个亲兵吃亏。原来这几个鸟人,一时兴起跑过来作恶,只是依旧穿着睡觉时的布衣,不曾换上铠甲。结果被人打了个袭击,一下子伤了好几条性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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