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垦荒
等到张顺占领栾川镇以后,立刻带兵把栾川王氏大族围了起来。那王氏族人也颇有俊杰之士,连忙带着金银粮草和几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前来拜访张顺。
张顺考虑到身边还有红娘子派来的李香、柳如是两位“监军”,也只好收下了王氏送来的金银粮草,随便婉拒了送来的那几个年轻的女子。
王氏大族生怕因为王巡检抵抗之事,引起张顺不满,又送来质女一位,重一百八十斤。张顺哭笑不得,只好再次拒了,并索要质子一名,王氏方才心安。
于是,张顺一边占据了原巡检司作为临时的办公之处,一边派遣军队分别平定降服了陶家湾、叫河、石庙、冷水、赤土、庙子一市五里。外加三川集和康家庄,一共一镇两市六里之地。
这些地方哪怕根据朝廷的黄册,也载有近千户人家。并且那叫河、陶家湾和栾川镇皆处于河谷之处,正好适合发展农业耕种。
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张顺顿时爆发了极大的热情,不待徐子渊等人统计完毕抱犊寨附近的人口田亩,自己便忍不住一边将张慎言招了过来,一边亲自带人去统计人口、丈量土地去了。
对张顺来说,经过一年多的坑蒙拐骗,手中的军政人才暂时是够用了,可是实际操作的幕僚文吏却缺额严重。
在现代人看来这些工作不足挂齿,可是对明代人来说,若想完成统计人口、丈量土地工作,至少要具备识字、书写、算术、几何和耕种五项技能。
特别是丈量土地,有不少田亩是不规则形状,如何计算面积?山地有些土地贫瘠,播撒种子很少,有应当如何折算?这都是一门学问。
按理说张顺也不敢完全说掌握这些门道,好歹张慎言实操过屯田工作,对此门清。张顺才知道山间贫瘠土地征税办法是安装播种数量来进行征收。
无奈之下,张顺不得不把“八大王”和自己闹翻以后滞留在这里的义子张可旺,张如靖,张文秀和张奇能以及自己的妻妾李香、柳如是一并带上负责这统计丈量工作。
那柳如是闻言嘴巴撅的老高,可是也不敢造次。她只好连夜赶工做了两顶帷帽,和主子李香分别带上。一来遮挡一下两人狐媚的容貌,二来也防止风吹日晒,伤了皮肤。
好在张顺也颇为心疼此二人,只是打发她们寻了荫凉之处,书写其他人统计出来的结果罢了,工作还算轻松。
至于“八大王”的四个义子,作为“弃之”更是无话可说,只得埋头苦干。
不过年龄最大的张可旺倒最为机灵,对这统计和丈量工作最为上心,甚至还从张顺那里偷偷学了点几何知识。
张顺倒也看得开,直接对他们说道:“若是你们想学,我倒可以教授你们!”
四人本来跟着张顺学习兵法呢,结果兵法还没学两天就遇到“八大王”等义军和张顺闹翻之事。那“八大王”义子众多,一时间居然忘了此事,便把他们撇在这里了。
他们也是机灵之辈,见有本事可学,岂能不愿意?更何况只要张顺愿意教授他们,便说明至少张顺不会拿他们出气,四人求之不得,纷纷应了。
这四人虽然机灵,可是究竟没有什么基础,张顺教授起来也怕费劲。他干脆把李香和柳如是喊了一起教了,几个人便统计丈量便学习算术和几何。
李香和柳如是文化程度最高,算术本就在及格线以上,唯有几何不通,学了不久便完全掌握了相关技能。那四个小子差了一些,也不过多费了些时日,才完全掌握。
这下子张顺便轻松了不少,他命令那四个小子分别带领一队进行统计,自己则和李香、柳如是负责归纳汇总和查缺补漏,速度大大提升了不少。
为了节约时间,在张顺进行这些人口田亩统计工作的同时,张顺便任命张慎言为屯田总管,开始挑选丁壮,进行垦荒工作。
这垦荒之事,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凡垦荒,一要有人力,二要有时间,三要有余粮,四要有荒地方可进行。
若是普通农户,仅仅第一第二条便是一大难关。对一个农民来说,春种秋收夏耘冬藏,一年四季难得清闲。即使好容易清闲了一时半刻,若是家中没有余粮也不敢垦荒,不然青黄不接便要饿死人了。
好容易三样具备,若是地处豫东那样的平原地区,土地用尽,很难找到多少荒地,也只能有心无力。
好在对于义军来说,跟随而来的万余百姓大半都是丁壮。不是没有老幼,而是在不断的流亡、躲避官兵追杀的过程中,大多数老幼都死在路上了。
这些人被张顺养了起来,正是闲的发慌,如今又有了荒地,正好符合开垦的要求。
时值冬日,草木枯萎。张慎言将人分成若干组。每组皆清理出四条一丈左右宽窄的通道,围合起来一块荒地。然后开始放火烧荒,以清理荒地上面的草木。
若是普通农户万万舍不得如此,一来一次无法清理如此大的面积,即使烧荒以后,也只能等着草木再度生长出来;二来这些草木乃是上好的柴火,岂能一烧了之?
不过义军人多势众,有不计较损失,方能如此。只是烧荒过后,土地也不能直接耕种。
这些荒地上面有大量的粗壮的树木无法被野火烧掉,地下也有许多的根须,更是无法触及。这个时候,便只能依靠人力,三五一组,伐木刨根,各司其职。
这些被伐下来的树木和根须也不能抛弃了,张慎言命令义军收拢在一起,派专人看着晾晒干了,准备以后当做柴火使用。
正好这事儿被张都督听到了,连忙向张顺请了命令,前来讨要。
张慎言哪里肯给,只道:“这些柴火虽不值钱,也是众人辛辛苦苦伐挖出来,焉能与你?”
张都督只好解释道:“冶铁之法以木炭为上,石炭为下。如今卢氏石炭质差,所冶铁质,实际难用。吾方才求了主公,讨来烧炭使用。”
第三十八章 垦荒(中)
你道这张都督为何厚着脸皮向张慎言讨要这些木材?原来他在窦庄制造火器的时候,所使用生铁乃是当地所产坩埚铁。
这些生铁按照这个时代标准属于生铁,可是按照后世标准其实是含硫和硅较高的高碳钢。阳城沁水附近铁矿本就含硫量较低,又盛产含硫量低的煤炭,自然也能冶炼出来好铁。
而这卢氏铁矿煤矿皆是高硫,任凭张顺从阳城带回来的铁匠如何冶炼,都无法炼出像山西阳城那样的铁出来。张都督没有办法,只得把主意打到木炭上面。
中国自宋代以来,因为北方人口愈来愈多,森林植被破坏严重,木材柴火普遍缺乏,所以开始采用煤炭冶铁。
煤炭冶铁能够轻松的将炉温提升上来,只是会不可避免的掺杂进去硫元素。而硫是钢中的有害元素,使刚产生热脆性,降低钢的延展性和韧。
由于当时技术条件限制,山西冶铁人不是没有考虑过除硫的法子。像后世网络小说常常提到的添加生石灰等方法,也只能一定程度上降低硫的含量,并无法避免所冶炼钢铁含硫高的问题。
当张顺瞎指挥一通,依旧无法解决钢铁中含硫量高的问题的时候,张都督倒提出了广铁、闽铁素来以木炭冶铁,颇为上乘,可以效法之。
张顺没有办法,只好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他写了手令把张都督打发到张慎言这里讨要砍伐完毕的木材,以免再浪费人力,特意再伐木烧炭。
张慎言心下奇怪,便问道:“这许多树木本是活的,如今虽然被砍伐了下来,湿气太重,如何能烧的了木炭?”
张都督闻言笑了,道:“张公久居庙堂之上,却是不懂这些奇技淫巧。这烧炭需用鲜木才好,若是干透了反倒不成。”
张慎言确实不知,闻言倒是受教了,便笑道:“既然如此,需要多少你随便取用便是。不过只有一事,还需麻烦你一番。”
“本来我也准备请了主公的手令,再去寻你。今日你正好再此,我且一并与你说了。主公下令垦荒,如今这荒地已经有部分被开垦出来,只是缺乏器具,亦是无法耕种。”
“其他暂且不提,目前铁锹、铲子、铁镐、斧头、锄头等工具奇缺,无法根除荒地上的草根、树根。此外回头耕种所需钉耙、犁子亦需要及时提供,还得劳烦张都督一番。”
张都督一听也有点头大,这些农具大多数都是熟铁制成,需要大量人力打造,急切之间哪里能够完成?思来想去,也唯有借助康家庄附近的水力锻锤,以便加快速度。
张顺听了,深知这是大事,急忙命令张都督先烧出来几窖炭出来,炼了一炉子好铁,便借着水力锻锤之力快速打造工具。
好在张慎言素有经验,张顺前世出身于建筑工地,亦知分部分项施工之妙。他们干脆照此进行,以便节省时间和人力。
具体办法便是,各司其职。有的专门负责清理准备烧荒土地四周草木,以免引起火灾。有的专门负责烧荒,烧完一块再进行下一块烧荒之事。有的专门负责前去伐木挖根,有的专门负责平整土地,有的专门负责松土耙地。至于播种之事,由于不到农时,暂且不提。
等到张顺忙完人口田地统计工作的时候,张慎言也才清理出来不到一千亩土地,顿时张顺就急了。
按照他的估算,要想养活他这麾下一万三千人,至少需要三万石粮食。如今他手中也就差不多两万余两白银,顶多能购买一万余石粮食,勉强可以支撑些时日。可是等到明年,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依靠今年秋收吃饭。
经过张顺和徐子渊分别统计以后,他治下总共有两千二百余户,耕地一千四百余倾,应纳粮一万三千石左右。再加上抱犊寨附近开垦出来,可以产粮五千石,尚有缺口一万两千石左右。
粗略估计,尚需要开垦一万余亩,才能勉强支撑义军一年口粮。若是再有其他花销,估计没有近两万亩田地,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一念至此,张顺也顾不得休息,急急忙忙赶到了栾川镇附近,去寻那张慎言。
张慎言并不在栾川镇巡检司内,早已亲自前往开垦处监督指挥去了,张顺也只好前去开垦之地前去寻他。
当张顺赶到开垦之地附近的时候,老远就望见前方一片火光,以及由火光带来的一股股狼烟,正是义军在那里烧荒。
等到张顺赶到跟前的时候,身体孤瘦的张慎言在站在寒风之中指指点点,安排麾下丁壮如何行事。
张顺喊了一声,那张慎言才暂时放下了工作,前来拜见张顺。张顺一看这张慎言脸色还沾了一些木灰,有几分狼狈。
他连忙扶着张慎言道:“辛苦了,张公!多亏有你,此事方才有如此进展。”
张慎言哪里有时间与他客套,只是扼腕叹道:“此山地林木众多,与往日我在天津等人屯田不同,伐木撅根,着实耽误工夫。如今进展缓慢,实在是我的过失。”
张顺劝慰了两句,连忙跟着四处查看。只见张慎言确实用心,特意选取地形平坦肥沃,树木稀少之处开垦,却仍然免不了工作量巨大的伐木撅根之事。
树木与草木不同,它的根系扩散的面积甚至要超过该树的树冠。这个时代一没有电锯拔树机,二没有挖掘机和吊车,一切只能依靠人力,却是非常费工费力。
张顺看来半晌,突然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还是刀劈斧砍?如何不使用锯子来锯?”
张慎言连忙指点了几处,言道:“锯子工艺复杂,急切之间无法及时提供,勉强购买制作了十余副,已经投入使用。只是事情紧急,恐等不得,只好让他们先做些活计!”
张顺抬眼望去,只见山坡山谷上黑压压一片都是人,竟然无一人清闲,心中不由佩服万分。
原来这万余丁壮留在抱犊寨四千人,听从红娘子指挥,一来继续建设营寨,二来负责开垦抱犊寨附近的荒地。其余六千人尽数在这里了,竟然被张慎言一人支使的团团转,真是好本事。
第三十九章 开垦(下)
好歹张顺是后世之人,有丰富的土木工程经验。他看了半天,终于看出来点门道。
张顺便对张慎言道:“如此全靠人力,恐怕无法完成开垦两万亩农田的目标。我今日看了半天,这最为耗时耗力的乃是树木的砍伐、运输和撅根。”
“我倒有几个法子,和张公参详参详。第一,我欲将义军的黄牛调配过来五六十头,以便运输之用。第二,其他工具差不多人手一把了,我准备命令张都督暂缓其他工作,全力打造锯子,加快伐木速度。第三,撅根最为费时费力,我欲设立滑轮组和杠杆,试着进行吊拔,减少工时工力。”
张慎言闻言皱了皱眉头道:“这所谓‘滑轮组’和‘杠杆’我却不曾听闻,试一试也好。只是那调配黄牛之事,我却觉得无须如此。毕竟后面耕种之时,更是少不了这些老牛出力,若是因为垦荒之事,累死累病了一些,反倒耽误耕种之事。”
张慎言作为一个传统官吏,对爱护耕牛乃是本能反应。张顺哪里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如此“抠门”,不由闻言哭笑不得道:“张公,若是荒地开垦不出来,即使一头不少,又哪里有田给它耕种?姑且尽力使用,若有损伤,一切由我担着,绝不怪罪与你!”张慎言才勉强同意。
张顺又寻了几个木匠,勉强制作了一些杠杆和滑轮组,充当简易的塔吊和起重机使用,可以减少一些刨树根的工作量,才加快了一些垦荒的进程。
可是张顺犹嫌不足。按照张慎言所说,此地播种不能晚于五月初,如今正月已过,距离五月初却不足三个月。照此进度,一个月能开垦出来三千余亩,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又如何能够完成两万亩的目标?
正当这个时候,完成统计工作的徐子渊也带着队伍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张顺正在头疼垦荒之时,不想和他细谈,只是说道:“你统计的数据我已经尽知,如今忙于垦荒之时,你不必特意赶来汇报!”
徐子渊哪里不知道张顺的意思,连忙说道:“主公,我正为此事而来。经过我们亲手丈量,不曾想在三川市以东的冷水无论耕地还是可肯之地最多,特意前来向主公汇报?”
张顺闻言一愣,他只是粗略看了一个结果,不曾了解其中详情,连忙追问道:“此话怎讲?”
徐子渊不愧是制图出身,连忙拿出来随身携带的一副简易地图,为张顺指点道:“如今义军共统辖一寨一镇两市六里。其中赤土里最差,耕地狭小,又很难开垦。庙子里在栾川镇以东,为栾川屏障,不宜深耕。”
“三川市农业一般,勉强养活自己罢了。康家庄农业兴盛,早已经开垦许多,可垦之地不过两三千亩罢了,聊胜于无。陶家湾和石庙稍好,可垦荒地合计差不多有六七千亩,胜在和栾川较近,又有伊水可以浇灌。”
“其次叫河,水源充足,荒地较多,距离三川市又近,可肯六千余亩。再次栾川镇,预计可垦荒地万亩,又利于浇灌,堪称沃野。只是主公可能没想到,那冷水里居然有两三万亩荒地可垦,耕种条件丝毫不亚于栾川镇。”
“什么?”张顺闻言大吃一惊,他本道这伊水河谷的栾川之地便是山中最好的土地了,万万没想到那不起眼的冷水里丝毫不亚于伊水河谷!
张顺本来以为山中有两三万亩荒地可垦,已经心满意足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五六万亩可垦荒地。
想到此处,张顺连忙喊来张慎言,据实告之以后问道:“如今既然有这么多荒地,我们广种薄收可好?那些树木砍了伐了便是,只是根系日后慢慢挖掘便是,只要我们又足够的土地,何愁粮食产量不足?”
张慎言闻言捻了捻胡须,倒是眼睛一亮应道:“如此也好,只是这根须到了春夏,便会抽芽长出树苗,需要及时砍去才是。只是这样亩产倒低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否可行!”
张顺哪里顾得上许多,便笑道:“我听闻这谷子素来产量不高,即使精耕细作,亩产也不过一石有余,两石顶天。我不求亩产多高,能有个七八斗,若是能开垦两三万亩,也完全足够义军口粮。”
张慎言闻言倒是点头称是。于是张顺干脆又任命徐子渊为冷水屯田总管,拨付给他两千丁壮,负责冷水屯田之事;又下令陈长梃整顿完毕康家庄以后,也依法开垦康家庄附近荒地。
如今义军在各地起早贪黑,拼命开垦。张顺虽然出不得力,也每日监督巡逻,竟然晒得黑瘦黑瘦,比之前领兵作战还要辛苦。
他蓦地想起来前世《六国论》中的一句话: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
张顺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得“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栉风沐雨,砥砺前行。”
想想当初在陈州张家庄的时候,自己如何得过且过,偷懒耍滑。如今却和那些终日耕作的农夫又有何区别?人果然只有在逼迫之下,才能吃苦耐劳,这恐怕就是孟子所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意思吧!
想到此处,张顺摇了摇头,给红娘子写了封书信道:
红娘子吾妻,为夫义军已经到了汝所言之处。此地果然草木茂盛,土地肥美。其地两山夹一谷,甚为狭窄,幸有溪水流出焉,两岸方得湿润。
吾既入此门,便不辞辛劳,朝夕开垦,未尝有一日懈怠也。唯今吾已播撒亿万种子与其中矣,若无差池,及至今年冬秋,当有所获耳。
是时,当与娘子分享期间之乐,以报娘子指点之恩!
此致。
崇祯七年五月三日,夫君张顺手书。
红娘子亦刚刚忙罢抱犊寨耕种之事,拆开书信看了半晌,俏脸微红,啐了一口道:“这个色痞,好好的书信让他写成个什么样子!”
箭儿闻言伸头看了看,也吃吃的笑了!
第四十章 难处
当张顺亲手搅拌完最后一斗粟种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一日。
虽然时间已经要超过耕种的最后期限,好歹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播种期结束之前开垦出来两万余亩耕地。
虽然都是非常粗劣的初垦田地,但是撒上种子,好歹也能有些收成,不是吗?
至于张顺搅拌的什么,当初张顺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前世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总算还知道化肥农药什么的。
他本以为这个时代化肥或许还有农家肥代替,农药肯定是什么替代品也不可能出现。
结果,他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农民居然发明了用砒霜拌种子的方法,来预防病虫害。于是,张顺特意派人购买了好几百斤砒霜,来做“拌饭”。
张顺在栾川附近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哪怕此地偏僻,此地县令也当有所耳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当张顺刚忙活完土地开垦耕种之事,便急忙带着悟空、王锦衣快马加鞭赶到抱犊寨,并使人把自己的拜帖送到卢氏县城之内。
栾川镇至抱犊寨九十里,张顺朝发夕至,不顾山路颠簸当晚便赶回到了寨中。
强忍着被战马颠成八瓣的屁股,张顺先去见那李三娘。李三娘正月十五诞下一子,张顺正月没过就跑到栾川镇垦荒去了。
任凭李三娘如何好脾气,也忍不了自己还没坐完月子,张顺人就不见了的行为。
张顺自知理亏,只好致歉道:“我这也是身为主君,身不由己。我又何尝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只是这大明天下不允许啊!”
李三娘抱紧孩子也不给他看,只是命竹儿推攘着张顺道:“主君言之有理,不过我并不想和你讲理。你给我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张顺苦苦哀求了半天,依旧得不到原谅。竹儿实在看不过去了,才低声劝道:“爷,你且早点休息吧!让夫人休息几天,等心情好点了,我再通信给你!”
张顺没有办法,只好去红娘子房里休息。红娘子哪里不知道他吃瘪了,只是温声安慰他一番,也没借机说李三娘的坏话。
张顺心中感动,当晚就和红娘子演示了一番开垦山谷、播撒种子的农事。
第二天张顺又去求见了李三娘一番,那李三娘余怒未消,依旧不肯见她。好歹让竹儿把孩子抱出来,给张顺看了一眼。
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可以咿咿呀呀的发生了。张顺看他可爱,便要伸手抱上一抱。竹儿犹豫了一下,便自作主张把孩子递给了张顺。
结果张顺刚一接手,那孩子就哇哇大哭起来,张顺手足无措,只好又还给了竹儿。
等到竹儿隐入屋内以后,张顺才叹了口气转身而去。他带了张三百、萧擒虎、悟空、王锦衣及二百精挑细选的精锐,一路向卢氏县城奔去。
到了卢氏县城跟前,张顺还招来“小尉迟”魏从义,问询城内状况。魏从义倒也老实,一五一十的将城中大户和白县令私下的小动作给张顺说了,并详细述说了王、李、卢三姓的对义军的态度。
张顺听闻以后点了点头,随便鼓励了魏从义一番,方才放他回去。
萧擒虎见此倒松了口气,笑道:“多亏主公安排下此人,把城里探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张顺微微一笑,也不吱声,只是暗暗摇了摇头:这萧擒虎轻信他人的毛病,依旧未改。以后少不得需要多历练历练,方才能够成就一番功业。
当初魏从义依照自己的命令,威慑京师,确实做得不错。只是从京师撤退以后,到在沁水被张道浚击败之间,有许多事情,魏从义依旧无法说的明白。
特别是他还招募了一个幕僚麻布,此人心思究竟如何,自己也有点猜不透。
当初自己任命他看管这卢氏城,看似信任此人,其实只是为了把他调开罢了,以减少他对义军营内之事的了解。
当初这县令也好,城中大户也罢,手中无兵无将,基本是都是任人宰割的下场。自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张顺也不甚担心。
只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风云变幻,等到张顺开垦完栾川镇荒地以后,在此地有了牵挂,城中大户以及白县令的作用才凸显出来。
若是魏从义依旧忠心还好,若是此人生有二心,只需和城中县令、大户勾兑起来,埋伏下死死,自己今天就有可能走不出这卢氏县城。
好在张顺另有其他情报来源,早已经将城中虚实打探的清楚,此时召见魏从义也不过做个姿态罢了。遂后,张顺便大张旗鼓,大摇大摆的进了卢氏城。
那白县令和王、李、卢三姓也颇为识相,早早备了牛羊酒水在城门口接风。普通百姓见张顺不杀不掠,依旧以为他是回乡的大户,不疑有他。
那卢氏县城也不甚大,自从张顺将附近的义军一并迁往栾川、冷水等处以后,反倒清净了不少。
义军与县令、大户双方客套一番以后,便被白县令迎入县衙之中。县衙之内早已备下了菜肴酒水,张顺偷偷示意了张三百一下,张三百心里明白,连忙命令几个士卒先行品尝了一番,以免阴沟里翻船。
白县令见张顺小心谨慎,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只是也没敢说些什么。
众人进了一处单间,分别落座以后,挥退了仆人。白县令见在座没有外人,这才拉着脸质疑道:“舜王欲何为也?”
“当初尔等流浪至此,我见你衣食无着,才勉强收留人们留在这里。如今你们不但至此安家落户,又开垦田地,多次与当地百姓起了冲突,这让我等何以自处?”
张顺见他抱怨,才暗暗松了口气。他虽然又几条情报来源,依旧不敢保证万无一失。若是此人真有心撕破脸皮,终究是鱼死网破的结局,反倒不美。
张顺闻言便笑道:“老父母严重了,我等本是无家可归之人,多亏了老父母收留之恩,我们铭记在心,岂敢恩将仇报?只是其中却有几桩难处,还请让我为大家言明!”
第四十一章 交易
张顺巧舌如簧,最喜好卖弄嘴皮子的勾当。他笑道:“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我麾下有万余精锐,个个都是大肚汉子。”
“虽然初到贵地,诸位倒资助了我舜王一番,奈何也不过数月之食罢了。若是有心再向诸位讨要,倒显得我舜王得寸进尺,要讨人嫌弃了。”
众人闻言连道不敢,心中却不由破口大骂:什么“资助”一番云云,不就是明夺硬抢罢了!大家本以为你这贼鸟厮在这里躲一躲风头,就自行离去了,谁成想你居然要在这里安家?和贼头做朋友,和贼人做邻居,哪个想过这样的日子?
白县令深知大家的心思,连忙说道:“我观舜王似有久居之意,只是本县人多地少,山间贫瘠,还请舜王另选他处为妙!”
张顺刚刚辛辛苦苦开完荒地,下了种子,哪里肯走?他便嘿嘿一笑道:“白县令莫非要赶我们走不成?岂不闻‘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道理?若是这些人无家可归,无粮可食,自然是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寸草不生!即使侥幸活得性命,朝廷大军一到,更是杀良冒功,一扫而空!”
“白县令也是个读书人,当知‘无恒产者无恒心’的道理。我为白县令在此地开了荒地,买了耕牛农具,更是建了房屋村庄。没有花朝廷一分钱,便安置了这许多流民。”
“等到来年夏秋二粮,定然超过往年。如此大功,白县令不但不感谢我,反倒要赶我走,这是何道理?”
白县令闻言别提心中是什么滋味了,玩硬的玩不过人家,讲道理又讲不出这许多歪理来。
他只好强辩道:“舜王有心了,只是舜王不是父母官,不知其中之难。陕西遭灾,流民遍地。你道是朝廷不愿意救灾,并安置流民吗?”
“其实救灾易,安置流民则难。我大明天下至今已经二百余载,皇恩浩荡,恩泽四海,这世上已无无主土地,亦无多余粮草。若是三百人五百人倒也罢了,我卖了老脸,也能助舜王在此地寻一处家产。只是这万余人至此,占人山林谷地,人家如何肯依?”
“舜王至此不过两月,我这里状告舜王的状子已经堆积如山。有冷水大户、有陶家湾大户,有叫河大户,亦有栾川大户!你让我如何是好?”
“若是我管是一管,怕是得罪了舜王;可是我若是不管,又怕有人越级告状,到时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舜王麾下男丁众人。正所谓‘饱暖思阴雨’,若是这些人安家之后,婚丧嫁娶,必将影响当地百姓生活。到时候起了冲突,不知舜王又如何解决?”
这白县令虽然只是个庸才,只是和基层接触久了,倒有几分本事。张顺骤然听了这些问题,也有几分头大。
这个时代为了一渠水,一陇地都能打的头破血流,甚至南方的土客矛盾,也经常大打出手,人脑子打出狗脑来。更何况这许多山林河谷呢?
不过,张顺也知道当前不是认怂的时候,他只好胸有成竹的笑道:“白县令、王家、李家和卢家,大家稍安勿躁,此事我等已有成算,不足为虑!”
“正所谓‘不怕官就怕管’,由老父母在此撑腰,我等又有何虑呢?我听闻南方闽粤之地,土客矛盾甚为突出。三天一小打,两天一大打,为了浇灌的水源,为了地界的划分,常常列阵而斗,不下军争。我也没听说有县令因此而烦恼呢?”
“至于婚丧嫁娶,乃是百姓自己之事,只要有人不作奸犯科,违反大明律,又有何不可?至于其中二三个地痞无赖,因此生事,打二十大板,扔出衙门便是,又何必忧心呢?”
白县令和其他大户闻言面面相觑,他们往日还真是这样只手遮天,如今反倒被一个“贼头子”如今教训,倒是稀罕!
白县令与其他三个大户带兵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三分信服。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理倒是这个理儿,可是村夫愚民却是讲不通道理。一个两个还好说,就怕这人多了,起了变故!”
张顺闻言哈哈大笑道:“能有什么变故?若是他们聚起来三五百人闹事,按他们一个聚众谋反的罪名,在县令征调些丁壮弓手,一举灭了,正好为白县令请功!”
“如今临县皆遭流寇屠戮劫掠,唯有白县令守护有功,卢氏方才不受其扰。县内黄册、鱼鳞册和往来公文我一并看过了,卢氏一县不过纳税折银两三千两罢了,往往还不足征。”
“如今天下多事,朝廷缺饷。征税不足之官,往往被罢免下狱,若是白县令如数征收,押解京师,定当讨皇帝喜欢,说不得还能高升一番,不知白县令以外如何?”
张顺知道着白县令的意思,于是对他又拉又打,威胁和利诱并存。白县令心里满意,却也不敢直说,只是看着王、李和卢氏三姓。
这三户见白县令得了好处,自己等人枉作小人,没有办法利益,不由都黑了脸。
张顺等了半晌,凉了他们半天,见他们快忍不住的时候,才伸手指点着另外三位继续说道:“本来你们也都是受益之人,如何当得我的好处?”
“不过,念在往日我等相处颇为愉快,我倒可以以高出市场半层的价格,收购你们三家多余的粮食。真金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三人相视一眼,那王姓老者才颤巍巍站了起来,问道:“舜王如今发了横财,不知手中是否有多余的耕地出售?”
田地乃家业根本,这三户大户反倒更为重视这个。张顺皱了皱眉头,才说道:“左右都是一个初垦的贫瘠之地,卖与你们三五百亩也不当什么事儿。只是我倒是千肯万肯,就怕这原本的地主人不依!”
三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有点失望。他们担了那么大风险,居然没有多少收获。
张顺看在眼里,生怕其中有变,有笑道:“三位倒不必失望,我说这粮食买卖倒是一桩大买卖。我今年至少要购买万石粮食,其中利润多少,诸位一算便知。至于土地之事,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我再卖与你们一些不迟!”
三家大姓闻言这才喜笑颜开。
第四十二章 心计
只不过多花点钱,张顺便暂时摆平了卢氏县内的白县令和三姓大户。虽然有点肉疼,好在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银两本该是县内自己征收上来以后,再进行分肥,只不过如今由张顺代劳罢了。
张顺和那孤身一人的白县令不同,他手里有兵有将,又有人手,很快就逐家逐户排查了人口和土地,反而能够收取更多的税收。其实他基本上还是玩的“空手套白狼”那一套,义军实际上没有损失什么,反倒获得了一块暂时的立足之地。
张顺和白县令等人谈妥了条件之后,在卢氏县城内象征性的居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拜别了众人,返回抱犊寨去了。
回到抱犊寨,李三娘依旧没有好脸色给他,不过好在已经不在阻止张顺进屋看望孩子了。
这时候竹儿才提出来让张顺给孩子取个小名儿,张顺取名能力捉急,想了半天,才道:“既然此子正月十五出生,那不如就叫十五吧!”
竹儿哪敢反对,只得应了,然后说给李三娘听。李三娘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再也拉不下脸了,只得笑骂道:“天底下哪有给自己孩子取这种名字的?”
张顺见李三娘乐了,里面蹬鼻子上脸,笑嘻嘻的应道:“不过小名罢了,值什么?回头我再好好思索思索,取个好听的大名!”
“嬉皮笑脸!”李三娘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气话,只是话题一转,说道:“当初我生产的时候,多亏了李香和吴妈帮忙,才能够幸免于难。我想让孩子认李香做干妈,你看怎么样?”
张顺一听,妻妾和谐,这真是求之不得啊。他连忙应道:“这是好事儿,只是不知道李香意下如何,回头她从栾川镇回来了我帮你问问。只是那吴妈也下了死力气,不知我们如何谢她?”
张顺想了想,心道:反正我是不能以身相许!于是,他便笑道:“如今你带着‘小宝宝’和‘十五’两个孩子,竹儿又是个不中用的,你一个也忙不过来。我看吴妈是个可靠之人,不如让她过来搭把手帮帮忙,咱们也给她开一份支,也算有个收入了!”
李三娘闻言一一应了,又继续说道:“当初赵老爷子和张公为孩子说话,也是个不计较个人得失之人。如今我们母子平安,恐怕此二人心中和张生有了嫌隙,不如正好请这二位担任孩子师傅,省的日后再寻教师管教!”
张顺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李三娘这是有的放矢啊。不曾想当初那个憨憨傻傻的乡村土妞,如今也有了心计。
不过反正也是自己的孩子,让自己麾下的重臣教导教导也不是不可以。至于将来之事,将来再说不迟。
一念至此,张顺便笑道:“如此甚好,赵鱼头久为舟子,深知民间疾苦;张公博学,深通各种学问,正好为十五之师!”
见张顺答应的痛快,李三娘自己反倒一愣,有点不敢相信的感觉。
只是张顺心思素来深沉,李三娘也看不出他的喜怒出来,只觉有点心情忐忑,又有几分欢喜!
李三娘刚生孩子不久,不便伺候,本来想留张顺在此,让竹儿陪一陪他。
结果张顺婉拒道:“你身子尚未康复,竹儿又要帮你带着孩子,不必如此。我特意过来,一来是看看你的身子如何,二来心中喜欢,过来看看孩子罢了。你们权且休息去吧,我去哪里不能对付一晚?”
李三娘闻言撇了撇嘴,心知这厮定然准备去红娘子那里鬼混一晚。只是如今她也有几分心虚,反对不得,只得温言应道:“那你去红娘子那里去吧,这几个月忙的不可开交,好歹也能休息一番!”
张顺被李三娘说中了心事,倒也面部红心不跳的应了一句:“如此也好!”
等张顺在抱犊寨小住了几天,李香和柳如是便从栾川镇赶了回来。张顺和她把话说了,就让十五认了她做干娘。
李香想做个鬼的干娘哟,相对而言她更想做个孩子的亲娘。只是当初这十五的出身也有她一份功劳,多多少少也一份感情再里面,也只好认了。
据说红娘子听说这件事情以后,私下里摔了很多东西。只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也没有办法。
这时候事情刚刚告一段落,趁着三五日清闲,张顺便和宋献策说了,选了个黄道吉日把萧擒虎和李十安的婚事办了。
这两人的妻子都是从泽州大户人家质女里面勾搭过来的,都是肤白貌美,知书达礼的美娇娘。
张顺自己已经勾搭了三房夫人,也不便细看,只是扫了一眼就过去了。
那萧擒虎和李十安见状才松了一口气,生怕张顺这“色痞”突然说一句“此女与我有缘”,那就乐子大了。
张顺这几日被红娘子喂的饱饱,早已经进入“贤者时间”,没了其他的心思。他便命令抱犊寨张灯结彩,把这两人的婚事给办了。
正常婚礼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那萧擒虎孤身一人,李十安父母亦不再身边,哪里有什么父母之命?
更何况这两个女子都是泽州大户的质女,即便他们想来个“媒妁之言”,派人前往泽州提亲,恐怕她们家人也只会拎起大棒将媒婆打出,来一句:“我家哪有这个女子,你休得污蔑我名门大户!”
于是,干脆让宋献策和张慎言做个见证,使人借了两辆轿子,各使八人抬了,勉强算作“用八抬大轿”迎进了家门。
张顺身无分文,只好向红娘子讨点银两权作贺礼。结果红娘子早已经嫉妒的眼红,哪里有银子与他?
张顺只好又去李香那里讨要,李香见人家“八抬大轿”闹心的不行,更是分文没有。
张顺挠了挠头,无计可施,本着“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心思,准备厚着脸皮再向宋献策借用一些。
结果刚走出门,柳如是偷偷的跟了出来,塞他手里一些银子,低声说道:“这是我的赎身钱,先借你一些使吧!”
第四十三章 募兵与练兵
又忙活了几天,终于将萧擒虎和李十安的终身大事办了,张顺才终于腾出手来。
自从他进入这卢氏以来,张顺就惊讶的发现这卢氏之地民风剽悍,尚武轻死。
比如那康家庄不过一方恶霸豪杰罢了,按照正常情况,义军一到便会土崩瓦解。结果没想到那康金山带领数百死士不但能够借助地利死守庄子,还能够和义军拼死一搏,倒也不俗。
至于那栾川镇巡检司的弓手,更是让张顺惊讶。这所谓的巡检司弓手其实和县衙征发的丁壮也差不了多少,基本上应该都是一哄而散的主。
结果他们借助巡检司不但抵抗了许久,甚至还伤了素来作战勇猛的蒋禾,这倒让张顺另眼相待了。
张慎言之前已经和他提及过豫西毛葫芦之名,孟津赵鱼头也对此有所耳闻。如今自己既然到了此处,又刚解决了“足食”之事,何不招募一些,训练成营以增强实力呢?
于是张顺便把早已经晒的黑不溜秋的张慎言、宋献策、赵鱼头、陈金斗、张都督及新婚燕尔的萧擒虎、远在康家庄的陈长梃、张三百和马英娘喊了过来,问询一下自己的计划。
这本就是张慎言的建议,更是张顺的既定计划,众人哪里会反对?顿时,纷纷表态赞同。
张顺见统一了思想,便命令道:“用兵之法:教戎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
“我欲先招募五百‘毛葫芦’,由萧擒虎负责招募、张三百负责训练、马英娘提供战术兵法,先试一试效果如何!若是好用,正好以老带新,再扩大规模。若是不好用,此事便罢。”
“其中所需粮草由张慎言负责一并提供,所需武器铠甲由张都督负责监督打造,所需场地由红娘子回头划分使用,至于营地住宿之处,则有你们自行解决!”
众人闻言领命去了,独留萧擒虎、张三百和马英娘三人。张顺这才对萧擒虎说道:“你是我的义兄,我若不能亲临,你务必为我把关严了。练兵之法,首在选卒。请您务必为我选取精壮之士,年龄超过四十五,低于十六者,万万不可选中。”
“吾又闻豫西之地,民风尚武,善长枪大矢。故而选用将士,务必考核弓矢长枪。凡用弓者,需立一靶牌,高六尺宽二尺。三射中一方为合格。”
“再校其长枪,二十步外立一个木制靶子,靶子高五尺阔八寸,需在靶子上面开五个孔洞代表人的目、喉、心、腰、足五处。然后长枪手站在二十步外听擂鼓指挥,擎枪作势。若是擂鼓一响,就飞身向着木靶子戳去,唯有能成功戳中五孔里任意一孔方为合格。”
“如此三项俱满足了,方可纳为我义军新卒,如此方有可战之兵!”
萧擒虎闻言一愣,这要求确实不低,足见张顺对新军期望之高。他刚刚在张顺的帮助下娶了妻子,又和他是义兄弟关系,心中感激的紧,如今他又抬举自己,那肯不依?萧擒虎便连忙恭敬的拱了拱手道:“我定当一个个亲自验过了,不误主公大事!”
张顺点了点头,萧擒虎为人本分实在,定然不会在其中玩什么花活,正是适合选拔士卒的人选。
于是,张顺又对张三百说道:“孔子曰:不教民战,位置弃之。如今萧擒虎逐个把士卒选了,到你这里当如何训练?”
张三百也已经多次领兵,颇有心得道:“练兵之法,首练其武艺。如今这新卒武艺已成,倒不须费心。我当先教其小队,待其小队练成。再合成大队。大队练成,再合成一军。如此列阵而战,见过血了,便是强军。”
张顺摇了摇头道:“你代我执掌了两次兵,大略尚可,唯有细节不足。”
“我既然让萧擒虎精挑细选,定是不想练那所谓的‘堪用之兵’,要编练士卒,便要编练一营精锐出来。他们要赴汤蹈火、跋山涉水而面不改色;当所攻者破,所守者固;面临枪弹箭雨而巍然不动,冲击坚城厚阵而侵略如火,如此方为天下强军!”
张三百闻言竟是心潮澎湃,不由高声应道:“单凭主公吩咐,我若能练成如此强兵,今生无憾矣!”
张顺闻言笑道:“用兵之法,军纪第一。此辈虽然武艺高强,但是终究穷山恶水出刁民,都是桀骜不驯之辈。我既然用你练兵,就是要用你那股狠劲,给我好好的操练他们一番。哪个不服,只管打了杀了,一切由我给你做主!必须给我练出一支如臂使指的队伍。”
“新兵入营,先练脚步。口令一下,先出左脚,口令已止,后并右脚。其站有站姿,坐有坐姿,行有行姿,跑有跑姿,转身有转身之法,稍息有稍息之法。我与你一个月时间,务必教练精熟。其中若有半点错误,只管打骂便是。若有敢不从和反抗者,皆以军法从事!”
张三百闻言大惊,天下竟然有如此苛刻的练兵之法。这没有半点用途,又何必如此虚耗时间?
张顺知他不服,便继续说道:“世上野兽只有驯养熟了,方可使用,这用兵之法亦是如此。这豫西毛葫芦个个都是杀人好手,两手沾满了血腥。若是不杀一杀他们这个野性,如何使得?怕是稍有风吹草动,我们便是被反噬的下场!”
“等这动作精熟之后,再练队列。队列之法,先选其队长,然后依次排成一排,务必使每人记熟自己的位置。一声令下,士卒便能以队长为首,逐个排成一排,转向便是一列。前行则脚步一致,转身则朝向一致。分合皆自如,轮换如鱼贯,如此队列可成。”
“再辅以金鼓锦旗,务必使队长识得清楚,听得明白。再添加各种战术,一并编为册子,分发队长手中背诵。若是考核不过者,降为士卒,重新从该队之中选拔。”
“等到金鼓锦旗教授完毕,方可合成一营,再披坚持锐,教授列阵而战的方法,如此强兵可成!”
第四十四章 孩儿兵
别看张顺信誓旦旦,说得好像把事情都托付给萧擒虎、张三百和马英娘了一样,其实当开始募兵的时候,张顺场场在场,只是把萧擒虎、张三百和马英娘当做副手罢了。
卢氏乃是穷山恶水之地,张顺本以为对此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结果招募士卒的消息一传出去,顿时三五成群的跑了一帮又一帮半大小子前来应征。
年龄大者十六七,年龄小者十二三,蜂拥而至。他们个个携枪带矢,叫嚷着:“我们要吃饭!”
张顺嫌弃他们大多数年龄不足,气力不够,只让萧擒虎带人将他们拒之门外。他们依旧不肯走,只在外面咋咋呼呼、叫叫嚷嚷。
你道怎滴?原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古代讲究个多子多福,也不管养得起养不起,只管生养。
结果,等到小子长到十二三岁到十六七岁之时,力气尚且不足,可是饭量却一个赛两个,根本养不起。
那些山民听说张顺这里募兵以后,便把家里多余的小子打发了过来。一来孩子有了吃饭的地儿,二来,家里小子也算有个营生。
是的,你没听错,他们管这个叫“营生”。无论去做土匪强盗也罢,去做官兵丁壮也罢,终究是为了吃口饭罢了。
至于生死之事,他们倒是看的很淡。毕竟穷乡僻壤之地,不盛产五谷杂粮,唯有皮毛、药材和矿石之类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儿,当不了饥饱。
与其饥饿而死,与其被猛兽咬死,与其跌到哪个山沟里莫名其妙的没了。还不如痛痛快快一场,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也不枉来者世上走一遭!
十**岁以后的成丁多少有了活计,哪里肯放下手中的事情前来应募?结果,张顺就被这么一大群数百个小子围了个严实。自信满满的张顺,募兵之初便遭了当头棒喝。
正当张顺沮丧之际,不曾想军师宋献策“突破”了营外层层围堵,前来拜见张顺。
张顺刚把他迎了进去,这厮就来了一句:“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大业成矣!”
张顺闻言莫名其妙,不由问道:“不知喜从何来?”
宋献策哈哈大笑,伸手指着门外道:“喜从孩儿们来!”
张顺提起这个就觉得晦气,不由苦笑道:“都是不成器的孩子,年小力弱,当不得什么,焉能招募为兵?”
宋献策闻言一笑,也不解释,只是说道:“这几日我得了几句谶语,尚不知何意。直到来拜见主公,才明了其意!”
“是何谶纬之言?”张顺知他又要装神弄鬼,只好接话道。
“孩儿弓枪孩儿兵,孩儿打仗管教赢。只消出了孩儿阵,孩儿夺取北京城!”宋献策便摇头晃脑的念叨道。
张顺闻言哭笑不得,就这?感情你随便编个顺口溜就过来糊弄我?
若是老子刚才放了个臭屁,估计你还能编道:“胸中有丘壑,平地起惊雷,此乃舜王德,兆把大明捶!”
宋献策见张顺面露不以为然,才低声说道:“舜王善兵,岂不闻士气乃治众之本。一人独斗,勇者胜,一军独斗,气盛者胜。这孩儿兵气力虽不如人,只是血气方刚、鲁莽好斗。”
“若是成丁,其上有父母下有老小,心中有了牵挂,心性驳杂。遇险则避,遇勇则退,不足用也。唯有这孩儿兵最好糊弄,其不惧生死,但求功业。若是稍加训练,使用得当,定然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张顺一听,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拿这群小孩子当炮灰使呢。他身为后世之人,多有还有些底线,便低声问道:“都是十多岁的孩童,这如何使得?若是损伤一个,他父母又当如何痛苦难受?”
宋献策不由笑了,说道:“主公做事虽然万般皆好,唯有这妇人之仁,素来不改。天下百姓亿兆,能老死榻上,又有几人?哪怕是帝王将相,善终者亦有几人?”
“主公可知这穷山恶水之地,如何有着许多百姓?他们本都是别处的农户,只因朝廷苛捐杂税日重,无力负担。欲出售田产,亦无人收购。只得弃了田亩,躲入这深山老林之中过活。”
“若是有半点生机,那个父母舍得让自己孩儿出来在刀尖子上来讨生活?可是此地百姓却甘之如饴。前番讨西南奢安之徒,平辽东之乱,朝廷从此豫西之地前后招募了数万‘毛葫芦’,皆慷慨赴死。”
“岂是他们愚昧,不知道自己会死吗?只是应了征,一来家中少张吃饭的嘴,二来也多少有点希望。若是战死,则多少得些抚恤;若是立功,多少有些赏赐罢了,如此而已。”
“若非有朝廷招募‘毛葫芦’,此地饥困之人甚多,也当早晚反矣。到时候被朝廷屠戮一番,又和加入义军,有什么区别呢?”
张顺听了,不由愣了半晌。他前世多是听闻土地兼并之弊,未曾大明竟然还出现大面积弃地而逃的情形。
当初张顺在陈州亦见过百姓弃地抛荒的情形,只道这是极少数个例,不曾想天下竟然严重的这种程度吗?
于是,张顺便趁机问道:“不知先生可知,这弃地是为何故?”
宋献策见张顺避重就轻,也只好应道:“我本是个游方道士,四海为家,常在豫东徘徊。往日所见甚多,是以略知一二。”
“我大明有粮长、里长,纳税之时,数额皆有粮长、里长分配。若是与其有了私怨、过节,定然为其所不容。再加上大户势大,小户势小,纳粮之时,难免有田亩与赋税不符之处。如此,这些小门小户,多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大明赋税素来按照黄册和鱼鳞册征收,一府一县一乡一里,素有定额。只是长此以往,编户欲少,户丁赋税便欲重,百姓也只好弃了田亩,逃亡山林去了。”
“这些田亩若想发***须将赋税补了,不然哪个肯买?于是,天下百姓虽欲多,天下耕地却欲少,朝廷赋税拖欠欲多,遂至于此!”
张顺前世虽然是个明粉,听到此处也不由感慨道:“若此,这大明合该灭了!”
第四十五章 练兵(上)
当张顺听从了宋献策的建议以后,开始招募十三岁以上的半大小子,不过数日便招募完毕。就这样,还有许多孩童舍不得离开,强烈要求加入义军“吃饭”。
张顺本来粮食也不富裕,只是为了扩充实力,才咬着牙硬着头皮招募了这几百人。如今虽然他有些心疼这些光着脚丫子,衣衫褴褛的孩童,还是不得不狠心拒绝道:“名额已足,等来年吧!”
其他孩子听了,垂头丧气准备散了。这时候有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犹豫了一下,站出来说道:“将军不过多了几张嘴吃饭,便能获得我们十几个英雄的效忠,天下哪里还有这样的好事呢?更何况我等都是贫苦家的孩子,除了手中的弓箭长枪,身上的破衣服便一无所有了。”
“若是将军想等到明年再招募我们,恐怕我们早已经饿死在不知道哪个山沟里去了。既然如此,将军何不发一发善心,赢得十几个壮士的效忠呢?”
张顺闻言一愣,见他口齿清晰,言语颇有条理,倒有了几分欣赏之意。他便笑道:“如今你腹中空空,瘦骨嶙峋,又如何敢称壮士呢?”
那孩子也不过十五六岁,闻言拍了拍自己消瘦的胸膛道:“山中的饿狼若不饥饿,哪里肯给人做狗呢?圈里的牛羊虽肥,也不过为人所屠罢了,将军岂能以胖瘦论天下英雄?”
张顺倒也实在,见他口舌犀利便致歉道:“以貌论人是我的不对,只是尔等是不是英雄,也要看本事如何!”
那少年闻言倒也机灵,知道张顺已经算是应了他的要求,连忙欢喜道:“待我等为将军演之,若有差池,我等自行离去,不烦劳将军动口!”
于是这十几人与张顺一起到了校场。那少年取下一把早已经磨的油光发亮的木弓出来,吱呀一声拉开,连射三箭。只听得“夺夺夺”三声响起,那少年居然三射三中。
萧擒虎正在旁边观看其他孩童少年射击,闻声扭头一看,不由“咦”的一声,惊讶的发出声来。
那少年也颇为得意,耀武扬威一般,晃了晃手中的木弓,以示挑衅。
萧擒虎正事在身,哪里理他,只是一笑而过。而张顺深知这些人都是桀骜不驯之辈,若是不能压一压他们的傲气,将来必不好管。
于是,他便笑道:“箭法不错,不过也不必着急夸耀。若是枪法不成,便只能被淘汰掉了。”
那少年不服气的把木弓背了,取出长枪。不见如何动作,只听见突然“呀”的一声脆响,便窜了出去。
此人所立之处,距离枪靶二十五六步,早已经超过考核标准。他故意如此,便要显露一身本事。
只听得“碰碰碰碰碰”,五声沉闷枪声响起,这少年一口气分别刺中了目、喉、心、腰、足五处,确实是好武艺。
那少年一口气施展完了,又去扭头看那萧擒虎。结果发现萧擒虎根本没有看他,只是在观看其他人试艺,他便颇为不满的向他方向啐了一口唾沫,以示不屑之意。
张顺不由莞尔,说道:“你莫着急,等士卒选拔完了,自有他演兵之时,到时候才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遂后,张顺又让其他十几个孩童少年一一试了,个个都是三射二中一中,枪法也能刺中二三个目标,武艺颇为精熟。
张顺心中喜欢,便问道:“汝何名也,权且让文书记了,暂列我义军名下!”
那厮闻言一跳三尺高,连忙应道:“我本姓任,名字唤作继荣,本是这卢氏人士,自幼练就一身好武艺,只愁没有买家!”
张顺微微一乐,“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厮心里透亮啊!不过他假装没听出来,只是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若是没有买家,只怕这货成色不足!”
这厮哪里肯依,定要张顺挑选个成色足的,与他对练一番。张顺也不接话,只是笑道:“稍后便知!”
本来这任继荣和这十几个少年来的完了,义军招募已经进入到尾声。不多时,萧擒虎逐个验过了,义军这次所募之人个个都是好手,便向张顺汇报。
张顺听完之后,便笑道:“如今新兵初到,首在立威,你和张三百、马英娘三人先演武一番,杀一杀他们的傲气,省的日后难以管教!”
于是,众人便把新募之人召集在一起,各自表演一番。萧擒虎演练的正是百发百中的箭术,惊得那些自度箭法高明之辈喝彩连连。
而那张三百则提溜了两个石锁,举重若轻的抛掷了一番。那些孩童少年,力气尚未长全,哪里抓举的动,只得叹为观止。
至于马英娘,则表演了一番马上长枪,耍的是花团锦簇,看的令人眼花缭乱。这穷乡僻壤之地,战马都没见过几匹,更不要说这样神乎其神的骑术了,更是掌声雷动。
好容易降服了这群桀骜不驯的少年,张顺便命张三百按照计划进行训练,萧擒虎和马英娘在旁边辅助。
张三百不知可否,只得按照张顺要求,硬着头皮说道:“行走坐卧,皆是兵法。我们第一个课,便是练习站立!”
这些少年都是调皮捣蛋的年纪,闻言不由大哗:“我们自一两岁起,哪个不会站立,还用得着你们来教?欺负我们年幼不成?”
张三百有点尴尬,扭头偷偷的看了张顺一眼,只见张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才说道:“军法第一课,乃是纪律第一。无故喧哗违纪者,打!屡教不改者,杖责三十,逐出义军!”
张三百往日虽然狠辣,多少对付更为凶狠之人。如今要对几百个孩童动手,着实有点下不了手。便大喝了一声:“肃静!刚才我未立军法,故不责罚。如今军法第一条,悉知之。无故喧哗者,打!屡教不改者,长者三十。逐出义军!若有再犯,以军法处置!”
众孩童少年闻言一愣,顿时又嘻嘻哈哈起来。好个张三百,顿时大怒。只骚乱之人看明白了,命士卒逐个挑选出来,拔下衣服,每人打了三五棍,方才干休!
顿时军纪为之一肃,众孩童少年方不敢言语。
第四十六章 练兵(下)
昂首挺胸,收腹提臀,两脚并拢,两手放身体两侧。虽然不太标准,好歹经过军训的张顺便做了一个站姿的模板出来,然后要求新招募的“毛葫芦”先按照这个标准站立半个时辰。
果然,刚站立不久,顽皮好动的少年孩童不是抓耳挠腮,就是挤眉弄眼。
张顺也没惯着他们,直接让张三百去处罚。张三百力气本来就大,干脆一手揪一个,一连揪出来三四十人,轮番打了一顿,其余人等方才老实。
等收拾的这些人听话以后,他们才展示出良好的韧性和耐力出来,这些孩童少年居然有一半以上能够坚持到半个时辰。
张顺不由非常惊讶,特意要求这个率先完成命令的少年孩童率先吃饭,其余未能完成之辈,只能等这些人吃完了,才能开饭。
这倒大大鼓舞了这些孩童少年的争胜之心,等到下午再进行训练,能够坚持到底的已经十有**了。
于是,张顺趁热打铁,有连忙训练他们迈步行走。这些训练看似简单,一教就会。但是这些人往日散漫惯了,多年的积习哪能片刻便改?一旦稍有松懈,脚步又是乱了。
张顺没有办法,只好把右脚给他们绑上石头,让他们抬动不得,再练习抬脚。等抬脚练的熟了,才开始练习抬步走、收脚和转身。等这些都练熟了,张顺便把这些合为一体,直接练习队列。
当然,这些单项练习尚好,一旦合在一起训练又是乱七八糟了。不过,这时候张顺也没心情去训斥这帮“野孩子”了。
原来连日训练之下,义军粮食日见减少,再加上之前开荒耗费的粮食,李百户多次购买的粮食也消耗了六七成。张慎言和红娘子也不得不赶快向张顺告警,让他早做准备。
资源是一切问题的核心,特别在物资匮乏、生产力落后的农业社会更是如此。
农业社会生产自有其规律,春种秋收夏耘冬藏,一年四季也只能耕种这一两季,方足一年之食。若是其中稍有变故,很可能就是要死人的节奏。
终日辛劳,一年也攒不下多少多余粮食。而余粮才是农业社会进行劳动、训练的根本保障。
因为无论是劳作还是训练,都是大量的体力活动,会严重加剧粮食的消耗速度。如今,张顺便遇到了这个问题。
好在张顺手中尚有金银,便把李百户喊过来说道:“如今外面粮价如何?我义军手中如今约有白银两万两,黄金千两,不知可购买多少粮草?”
李百户闻言口算了半天,才言道:“千里馈粮,虽有水运,其中损耗亦多。主公前番答应以高于市价半层收购本地粮食,我将尽量购之。”
“若有不足之处,我欲舍弃南直隶,而奔湖广之地。俗话说:湖广熟,天下足。此地粮食更胜豫东、南直隶等地,价低质优,又便于运输。”
“依我估之,购粮之数当在一万七千石至两万石之间。”
张顺闻言一惊,继而大喜。他本道自己手里银两只够购买万石粮食,如今又能多出七八千至万石,大大缓解了自己粮草之急。
原来这湖广之地粮价稍低,再加上义军准备在卢氏购粮,中间损耗较少,才能拿到如此多粮草。
张顺内心稍安,安排完李百户购粮之事以后,心中惦记“毛葫芦”训练之事,又连忙赶去营地,查看训练进度。
如此高强度、大量重复性训练了三个月,将这些习惯、动作刻进了这些少年的骨子里。
当陈长梃、张慎言等人再次看到这支队伍的时候,只见张顺一声令下,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一样的步伐,依阵而行。
或为方阵,或为纵阵,或为横阵,整齐划一,如臂使指,宛如一人。
他们被深深的震撼了,甚至张慎言都不由感慨道:“我听闻昔日戚家军军纪严明,尚且不信,如今见到主公所练之兵,甚至连脚步声都宛若一人行走,方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义军若有数万如此强兵,天下之大,何处可以阻挡?”
张顺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普通士卒,自招募以来,训练三个月已称可战。我这士卒,训练了这三个月,也不过练些基础罢了。阵型、弓箭及金鼓锦旗一概未练,何足称道哉?”
“更何况这卢氏之地,本以产兵出名。大明王朝常常征募之后,稍作训练便作精兵使用。如今我若是全训完毕,怕不是要花费六个月时间,花费三倍以上粮草,若是再不堪战,我舜王岂非浪得虚名?”
等到展示成果完毕,张顺这才招来马英娘说道:“如此这些士卒,方可练习战法。把你从马凤仪手中学来的兵法,尽情施展一番吧!”
马英娘早已经跃跃欲试,闻言连忙说道:“土司战法,以二十五人为一旗,设旗长,为二十六人。每旗列为锥形阵,以一、三、五、七、九的人数列阵,旗长居其后。又二十五旗为一司,每旗亦按照一、三、五、七、九列为锥形阵,司长居其后。”
“这土司兵皆身披重甲,手持弓箭勾枪。远用弓箭,近用勾枪。只因其战法凶悍,普通战阵,常常被其轻易撕裂,一击击溃。即使与战不利,亦能自守。盖其锥形阵与方阵不同,除了其阵后,别处并无破绽。即便阵后遇袭,只需司长即使指挥后队变前队即可防御。”
张顺在心中大致推演了一下,心里不由惊奇。这普普通通的锥形阵居然被石柱土司玩成花来。不过好在这六百余“毛葫芦”早已经被自己等人将队列训练精熟,无论改练任何阵容,皆是轻而易举。
遂后,张顺让张都督把早已经打造完毕的铠甲、勾枪发放给这些“毛葫芦”使用。至于弓箭,由于制作工艺复杂,制作周期较长,依旧使用他们自带的弓箭。
至此,新军训练事宜接近尾声,张顺干脆将这尽数托付给萧擒虎、张三百和马英娘,让他们继续按照土司兵的阵法、战法进行训练。自己则去关注一下张都督武器制造之事。
第四十七章 说媒
张顺忙活了好几个月,好容易清闲一番,便准备查看一下张都督武器制造工作,没想到自家结义兄弟陈长梃从康家庄回来,前来拜见。
这陈长梃能力不错,也和张顺亲近,算是张顺暂时可以放心放出去掌管一方的人才。听闻他的到来,张顺连忙迎了出去,将他迎到自己的住处,命柳如是上了茶水。
本来张顺还想着和红娘子亲热亲热,不曾想前番多次“开垦以后”,竟然“种子发了芽”,不适合再去“打扰”她,才来到李香这里居住。
那陈长梃见了张顺,甚是焦急。他端起茶水猛灌了两口,才道:“主公,事务繁忙,倒让我等得好苦!”
张顺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水,奇怪的问道:“你我兄弟三人多有见面,有什么话当面说便是,如何还须等待?”
陈长梃老脸红了一下,这才扭扭捏捏的说道:“愚兄一点私事,当着众人之面倒是不好意思声张!”
张顺这下就更奇怪了,你一个粗汉子也有这种神态,怕不是想找我借钱?
如今自己连柳如是的赎身钱都借来花了一百多两,哪里有钱与他?可是终究是自家兄弟,万万不能因此伤了和气。
于是张顺张口先把这话头堵死了,说道:“最近老弟忙于公事,义军粮草不足,我这是头发都急的快掉光了。好容易凑了点银两,打发了老丈人李百户去湖广前去采购,至今尚未返回。”
“这一来二去,多有粗心之处,倒是怠慢了陈大哥!不知大哥所为何事,但说无妨。但凡有小弟能做到的地方,定不推辞!”
陈长梃哪里知道张顺心里有这么多弯弯道道,连忙感激不尽道:“严重了,严重了!本来不敢因私废公,只是见萧老弟,李兄弟皆喜结良缘,我心中羡慕的紧。”
“我相中了那张三百的妹妹马英娘,只是嘴笨口拙,不知如何提起。我素知主公擅长口舌,言辞犀利。想请主公为我做一次红娘,助我纳了此女!”
张顺闻言眉头一皱,语重心长的说道:“此女早已经与张三百有情,你又何必横刀夺爱你呢?”
原来当初张顺误会了张三百与马英娘的关系以后,因为公事繁忙,再也无心问及,就这么一路默认了下来。
那陈长梃果然闻之愕然,连忙解释道:“主公误矣,那张三百与马英娘乃是兄妹关系,如何做得了夫妻?还请主公为我言之!”
“啊?”张顺诧异道,“竟有此事?待我打听一番,再为义兄言之!”陈长梃闻言千恩万谢一番,方才离去。
这时候张顺神色便严肃了起来,心道:陈大哥啊,陈大哥!你这是好色呢,还是好权呢?
如今我早已打探明白,义军之中萧擒虎和你是结义兄弟,李信、李友和李牟又是你姑表兄弟。蒋禾、“左金王”“革里眼”等人本是外人,暂时不足为恃。我刚刚培养了一个张三百,你转身便要取此人妹子,也不知你到底是何心思?
柳如是在旁边听到明白,见张顺脸色不对,便不由小心翼翼的抱怨道:“这人到底是何兄弟?人家都说朋友妻不可戏,他反倒和自家兄弟抢起女人来,是何道理?”
张顺正是心思重重之时,闻言一愣,便问道:“你所言何事?我怎么听得莫名其妙?”
柳如是只道张顺怕他和马英娘之事,被其他几房夫人知道了不高兴,她便笑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一个丫头却说掺和不起,你且与夫人说吧!”
张顺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却是多事,干脆自己亲自找那张三百谈及此事。
此时,张三百和马英娘依旧在营地练兵,等到张顺赶到的时候,正忙得热火朝天。
于是,张顺私下里喊来张三百问道:“我且问你,你和英娘究竟是何关系?你不要再哄骗与我!”
张三百闻言一愣,随即大喜。本来他比较反对妹妹和他这个“贼头子”在一起,如今这“贼头子”越做越大,张三百也难免起了别样的心思。若是将来舜王果然能够夺取大位,自家妹子至少也是一个贵妃的身份,甚至若是胆子再大一点,皇后之位也不是不能觊觎!
于是张三百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乃嫡亲妹妹也!”
张顺见陈长梃所言属实,便奇怪的问道:“既然如此,又为你们哥妹两人何不同姓呢?”
张三百稍微皱了皱眉头,这才说道:“这本是我家私事,不便说与外人。既然主公问了,我也少不得说起一些家丑之事。”
“我母亲嫁与我父亲之后,便生了我。只是我父亲风流放荡,不以家庭为念。母亲性子素来刚烈,便别走一家,遂生了我妹妹。我父亲深以为耻,便多次前去闹事。”
“不曾想,一次情急之下与英娘的父亲打了起来。母亲前去劝架,便被我父亲失手杀了。英娘的父亲见此大怒,反过来又杀了我父亲,遂后英娘的父亲因此被判了斩刑。”
“我们哥妹两个年龄尚小,都没了亲人,只得相依为命。等到我俩坐吃山空,只好流落江湖,跟着班主卖艺,混个温饱罢了。我父亲姓张,英娘父亲姓马,故而我俩姓氏不同。”
张顺闻言不由暗道:好家伙,原来你们这还有一出处爱情悲剧!
张顺安慰了张三百几句,这才提道:“如今我有一桩亲事,想说于你妹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三百闻言暗自撇了撇嘴,心道:人家娶亲还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感情你这自己就上杆子来了?虽然你其他几房夫人都是这么取回家的,奈何我妹妹心高气傲,我却是做不了这主!
于是,张三百便笑道:“我妹妹素有主张,我这做哥哥的也不好忤逆了她的意思。如今我妹妹英娘正在此处,主公若是有心,何不自个说与她听?”
张顺一听,也是一惊:感情这明代已经这么开放了吗?哪怕后世相亲,中间人若不熟识,也得委婉的问一问双方亲朋好友,哪能直接问其本人?
第四十八章 喜从天降
张顺闻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问问马英娘的意见。毕竟人家是当事人,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想法如何。
于是,张顺便辞别了张三百,一路小心翼翼的向马英娘走了过去。
等到张顺走近跟前,只见马英娘身着戎装站在那里。她一手按着腰刀,一手指指点点,冷眉怒目、神情严厉,真是好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马英娘别看年龄比这些少年孩童大不了几岁,却因为自小便跟着哥哥张三百行走江湖,心理却成熟的多。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那些小子按照命令进行钩枪练习。
别看这钩枪和普通长枪也就多出一个铁钩来,用法却复杂的多。除了普通长枪的拍击、攒刺以外,这钩枪还能用来勾击。
像当初义军骑兵冲击马凤仪的石柱土司兵的时候,每逢冲击速度降了下来,不少骑兵士卒便被石柱土司兵趁机勾下马来,一时间损失颇大。
这武器有点类似春秋战国时期由戈和矛组成的戟,既可以刺又可以勾、啄。只是在戟被淘汰以后,又以钩枪的形式复活了。
前世张顺看水浒传的时候,就有个“金枪手”徐宁擅长这种武器,不过在水浒传中被称为钩镰枪。水泊梁山将他赚入伙以后,借此大破了呼延灼的连环甲马。
张顺站那里看了半晌,根据当初战场实践,确实发觉这玩意儿对付骑兵也有一定效果。当然,更重要的是马英娘真的很漂亮啊!
见马英娘指挥训斥了半天,终于歇口气的时候,张顺才走上前,笑道:“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马英娘闻言俏脸一红,连忙扭过头去,对刚才指挥的那群孩子少年厉声喝道:“你们好好练,我有点事情,稍后回来检查,若有懈怠,军法处置!”
然后,她脸色才回复正常,走到张顺跟前,奇怪的问道:“你这几日不去寨内鬼混,跑这里干嘛?这些日子酷暑难耐,太阳火辣,也不怕晒黑了面皮!”
张顺闻言莫名其妙,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晒黑晒白的?不过这事儿也不甚重要,张顺稍微客套了两句,才谨慎的试探道:“我今日来此,不为公事。却是有一桩私事说与你听,不知你可否婚配,可有心上人?”
马英娘闻言不由心里一跳,心脏差点才口中跳了出来,生怕会错了意,连忙反问道:“不知你这是何意?”
“啊?我本有一桩婚事想说与你。”说完,张顺怕两人尴尬,又补充道,“莫笑我年纪轻轻也做这媒婆的勾当,奈何所托之人实难开口罢了!成与不成,出于我口,入于汝耳,必不使第三人知晓也!”
马英娘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之前纠结了许久,如今却喜从天降。难怪今天早上出门,喜鹊对着自己喳喳叫,感情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要成了!
她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务必使得自己显得矜持一些。马英娘这才应道:“这......这四周闲杂人众多,不如我们去旁边僻静之处详谈!”
张顺一想心道也是,古人对男女之事比较保守。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此事,难免不会惹来闲言碎语,便点头同意了。
马英娘跟着张顺身后,望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砰砰乱跳。
虽然她也算是个老江湖了,可是在感情之事方面还是单纯的紧。情窦初开,马英娘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只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所措。
张顺见走到一处僻静之所,四周树木郁郁葱葱,鸟雀与知了齐鸣,也算得是好地方,才停了下来。他才说道:“我看这里不错,我们便在这里说罢!”
张顺素来没有伺候人的习惯,自顾寻了一片干净之处,捡了几片树叶垫下坐了。
马英娘见这厮一副大爷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自己也寻了几片树叶垫在地上陪他坐下了。
张顺这才说道:“此人身高八尺,相貌......”
刚说到此处,张顺想起陈长梃那长胡子大红脸,总觉得未必是女孩子喜欢的模样,他便又改口道:“相貌虽然有点怪,好在也是一表人才。他为人豪爽,仗义疏财,又武艺高强,善于用兵!”
马英娘坐在旁边,偷偷的瞄了瞄张顺几眼,看了看他那健壮的身材,还有他那“伏羲骨”、“舜王目”,确实异于常人。
再想想此人从起兵以来,经手的金银珠宝千千万万,自己却从来没有想到拿出几两纹银,揣进自己的腰包,算得上仗义疏财的英雄豪杰。
一路上,斩山西巡抚宋统殷、四川总兵邓玘,破宣大总督张宗衡,擒石柱土司兵将领马凤仪,算得上用兵如神。
至于武艺高强之语,虽然有自吹自擂的嫌疑,好歹也有过杀虎的功绩吗,也能勉强当得上此称呼。
想着想着,马英娘一时间痴了,眼里的柔情都快把张顺融化了。
张顺正说得起劲,突然看到马英娘的神情不由一愣,内心好像被揪了一下,也竟然不由有几分心动。
他赶快排除了杂念,心里笑道:看样子这个妮子是思春了,此媒成矣!
一念至此,张顺便继续言道:“他便是我的结义兄弟,人称‘二关公’陈长梃是也!”
马英娘正听着“张顺自吹自擂”,听得浓情蜜意,恨不得趁机在此地就能成就好事。却突然听闻陈长梃之名,她不由一愣。
随即才反应过来,张顺说了半天竟然想将自己嫁给他人。若是换作普通女子,要么哭哭泣泣一番,要么干脆将错就错嫁与他人拉倒。
可她马英娘是何人也,这厮居然敢戏弄自己?
马英娘又羞又恼,伸手抓起刀来,“噌”的一声抽将出来。她怒骂了一声:竖子敢耳!便跳将起来,要砍那张顺。
张顺本来见事情颇为顺利,刚刚松了口气。结果哪成想那马英娘突然神色大变,就动起刀子来。
也不知道是张顺反应迅速,还是马英娘刀下留情,张顺一个骨碌爬起来,转身边跑。
他一边跑,还一边怒道:“你这疯婆娘做什么?成与不成,本就两厢情愿。我又没逼迫你什么,你若有不如意之处,以后再说就是,怎生就突然翻脸?”
第四十九章 红颜祸水
两人就这么一追一逃就出了树林。张三百眼尖,率先看到自家妹子拿刀追着自家主公,更是又惊又怒。
张三百和自家妹妹朝夕相处,她的心思他如何不知?如今两人本来大喜一场,竟然闹到如此地步。搞不好就是这厮见自家妹子一心对他,便情不自禁动手动脚起来。反倒惹得妹子不快,才抽刀砍他。
张三百和马英娘性情相近,都是因为父母感情之事,对多情好色之徒没有好感。见此,他便连忙撸起袖子,抓起三尖两刃刀也冲了上去。
张顺前脚跑,马英娘后脚跟,两人自顾你追我赶,哪里注意到了前头,正好被张三百撞了个正着。
张三百见张顺闷头跑来,挥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兜头就是一刀!
马英娘追的正急,突然看到自家哥哥挥刀砍来,不由大惊。她连忙加快两步,猛地一窜扑在了张顺身上,张顺脚步不稳,一下子便被马英娘扑到在地上。
那张三百本来这一刀就要劈实了,结果突然见到自家妹妹扑来,哪里还敢下刀?只得生生的止了,差点把老腰都给闪了。
张顺本因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却突然一股香风袭来,将自己撞到在地。他不由心里一惊,暗道:吾命休矣!
结果等了半晌,却没有刺痛传来。反倒一具温软的身上压在自己身上,一股股温热的呼吸,随着身后女子胸脯的起伏,打在自己耳朵后面,有点痒痒的。
蓦的张顺心思平静了下来,既没了恐惧,又没了旖旎之念。只是脑海里蹦出来一句话来,“奉身如玉,吹气如兰”!
没有由来的,他终于明白了她追杀自己的缘由。是了,这么美好的女子,世间也只有自己能配得上她。自己还傻呵呵的替别人说媒,真是该杀,该砍!
两人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好像世上的人都不存在了一般!
张三百看的尴尬,只好蹑手蹑脚的试图退的原点。结果一抬头,看的萧擒虎正提着双刀站在跟前,其余小“毛葫芦”更是黑压压的一片围着吃瓜,顿时无奈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自家妹妹素来是个脸皮薄的,若是让她起身看到了,怕不是羞愤欲死,非得砍杀他们不成!算了,不管了,我先溜了溜了!
结果张三百这才一抬脚,那萧擒虎就喝道:“张三百!你要造反不成,居然敢对主公挥刀!”
萧擒虎这一喝不要紧,顿时惊醒了趴在地上的那一堆鸳鸯。两人赶快翻身爬了起来,红着脸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两人之中,张顺脸皮要厚一些,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他见事情向不可控方向发展起来,便轻咳了一声,说道:“都散了吧,没啥事!我和英娘刚才在练习追杀和逃跑的技巧。由于没有提前和你们打招呼,引起了误会!”
说话,张顺自己也觉得有点强词夺理,看了看四周围观的“毛葫芦”,又转移话题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木不瞬,方为天下强兵。你们不尊令训练,反倒围在这里看热闹,没有事情做了吗?”
“依旧认真训练的赏钱一百,其余人等一人杖责十下,以示惩戒!”
吃瓜群众哪里想到吃瓜,还吃到了板子,顿时一阵哀嚎,一哄而散了。
张顺这才对萧擒虎说道:“感谢二哥关心,此乃误会罢了。还请萧二哥前去执行军法,我遂后再与二哥解释。”
萧擒虎将信将疑,只是如今张顺如此说了,他也无法,只得尊令而行。遂后,便辞别了张顺,拎起板子一五一十的执行起军法起来。
这时候,张顺笑着对张三百说道:“你们真是兄妹齐心呐!”
张三百哪里不知自己犯了忌讳,连忙“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老老实实认错道:“主公对我恩重如山,如今我因一时激愤,向主公挥刀,罪该万死,还请主公责罚!”
张顺面无表情,实际却是头疼的要命。正所谓“红颜祸水”,如今这马英娘果然担得此名。
只因她一人,便牵扯到自己麾下陈长梃、张三百和萧擒虎三位手下大将,还有一个若即若离的王锦衣,似乎也多少有些念想,此事却是不好善了了!
如今张顺也顾不了许多,只好喝道:“这次权且记下,你且与萧擒虎执行军法去吧。我与英娘再谈一谈,其间有些误会,怕是要解释清楚才行!”
张三百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告退而去。像他这种向主公挥刀的行为,乃是臣子大忌。结果他护妹心切,却不曾想犯了如此大错,心中不由惴惴不安。
且说,众人散了之后,张顺这才尴尬的对马英娘说道:“英娘,你看我们再找地方谈谈?”
一听找地方谈谈,马英娘心里就来气,不由冷眉一竖,喝道:“谈什么!”
“额......谈谈咱们俩的事情!”
马英娘心中这才消了点气,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那好吧,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老娘拼了这条小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敢做要敢当,挨打要立正。张顺自己差点帮人给自己带了绿帽子,这真是奇耻大辱,哪里还敢嘴硬,只得低声应道:“英娘对我的情义,我已尽知矣。先前是顺愚钝,反倒让英娘受气了!”
马英娘本来正气势汹汹,闻言“呀”的一声,便羞红了脸,再也凶不起来了。
两人走到偏僻之处,马英娘东张西望了一下,发现四周静悄悄的,不由有些担心:这厮是个色痞,一会儿会不会动手动脚,到时候自己是半推半就呢,还是言辞拒绝为好?
张顺哪里知道这女子心思不知道又偏到哪里去了,只是感慨道:“当初,我不过是个普通农夫罢了,若非有了变故,估计这辈子也就和三娘在家乡结婚生子,虚度一生!”
“直到我见到英娘之后,才惊为天人。只是我当时无德无能,不敢耽误英娘前程,也只能远观不敢亲近也。”
“遂后,我又来回出征,反复作战,与英娘渐行渐远,本以为咱们今生无缘矣。却不料英娘对我竟然用情如此之深,却是我的过错了!”
马英娘见他又叽叽歪歪说个不停,却是一咬牙,单刀直入道:“既然如此,如今你可敢娶我!”
“有何不敢!”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说不行?
“此话当真?”
“如假包换!”别看张顺回答的痛快,他暗中却是苦笑一声,这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今日倒是抖了抖男子汉的威风。
可是那陈长梃等人的问题究竟如何解决,张顺却是犯了难!
第五十章 老底
张顺暂且安抚了马英娘以后,便忧心忡忡的离开了新军训练之所。汇合了守在外面的亲卫以后,那王锦衣数次欲言又止,不过看张顺脸色不好看,没敢开口询问。
回到家中,陈长梃正在那里喝茶,张顺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进了屋里。
陈长梃见张顺归来,顿时大喜。他一副猴急模样,连忙问道:“主公,此事如何?”
张顺正准备编个谎话,厚着脸皮诓骗他一番,就准备说:“小弟已经尽力矣,那马英娘或许心有所属,并没有同意小弟的提议。”
结果,张顺还没来得及张口,突然听到悟空来报:“师傅,李信有紧急事情求见!”
张顺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回道:“让他进来!”陈长梃一看有外人过来,便连忙住口不言。
李信进来一看,却见本该在康家庄的陈长梃也在此。他连忙一并见过了,然后才用眼神对张顺示意了一下。
张顺见他识相,倒是十分满意。只是如今张顺对陈长梃心中有愧,便大方的说道:“陈大哥不是外人,不必避讳。不知究竟是何事情,如此紧急?”
李信稍微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主公,我这些日子已经派人打探明白。义军自从垣曲渡河一来,除了我军进了卢氏以外,‘八大王’别走汝宁,攻邓州、信阳,顿兵湖广随州应山县。”
“‘闯王’、‘闯将’等率大军走内乡进入湖广,从郧阳渡江,占据谷城,攻光化、新野二县。遂后又兵分六路,围攻均州等地。他们洗劫了郧阳六县,又西入四川,攻破了川东重镇夔州,声势一时无两。”
“郧阳巡抚蒋允仪及昌平总兵左良玉不能制,朝廷遂任命卢象升担任郧阳巡抚,任命陈奇瑜为兵部右侍郎,督湖广、河南、陕西、山西、四川五省军务,合力围剿郧阳附近的义军。”
“其时,‘八大王’为洪承畴说追击,不能立足,只得弃了应山,也不得不直奔商洛。彼时,众义军齐聚汉中,为官兵所困。川兵、土司兵在其南,郧阳巡抚卢象升在其东南,陕西巡抚练国事重兵驻守其东北商洛,五省总督陈奇瑜又亲自坐镇其西部汉中,义军三四万人尽被困在兴安州死地矣!”
张顺闻言一惊,这又是郧阳,又是商洛的,鬼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好歹倒知道汉中之地,大约在四川以北,陕西之南。
张顺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著名的“李自成”参加义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历史。如今若是其他义军主力尽数被官兵歼灭,自己早晚也是败亡的下场。
一念至此,张顺也顾不得马英娘之事了。他连忙命令王锦衣去请张慎言、宋献策、陈金斗、徐子渊等人前来商讨此事。
王锦衣领命去了,只剩下张顺、陈长梃和李信面面相觑。可能觉得三人坐得太过尴尬,李信便顺口找个话题,问道:“陈大哥不是驻守康家庄吗?不知为何而来?”
陈长梃闻言不由有点聂聂喏喏,张顺自顾思索义军之事,也没过脑子,随口就回答道:“陈大哥过来请我帮他向马英娘说媒来着!”
“什么?”李信闻言大惊,不由破口而出道:“哥哥如此风流,就不怕嫂嫂知道了和你闹腾吗?”
“没事儿”,张顺顺口便准备回答道,“你嫂嫂们不甚介意此事!”
张顺话才一开口,方觉不对,感情你这浓眉大眼的“二关公”是个“隐婚一族”啊!
果然那陈长梃听闻“嫂嫂”之语,顿时神情慌张,连声嘘道:“表弟休得声张,万勿使你几位嫂嫂知道了。只待此事已成,生米煮成熟饭,你嫂嫂除了哭闹一番,也就无可奈何了!”
李信正待要说,却没想到张顺突然轻咳了一声,义正言辞的数落道:“陈大哥,此事却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已经有了家室,怎能欺瞒与我?”
“亏得我真心实意,还为你说情来着。只把你夸的天上少有,世上无双,没想到居然如此坑害与我!若是让张三百马英娘兄妹两人知道了实情,我何以自处啊!”
陈长梃被人当场揭破了老底,也有些羞赧,只好嗫嚅道:“主公,不是愚兄故意坑你,我实在苦的紧啊!”
“我那内子实在是剽悍的很,事事要强。她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逼得我都不敢进家门了!”
李信闻言撇了撇嘴,万分不屑的揭了他的老底道:“主公,休听陈大哥胡说。我那嫂嫂最是贤良淑德,为他生下一只一女不说,还亲自为他纳了三房小妾。如此通情达理的婆娘,你犹不知珍惜,还想怎地?”
陈长梃简直要哭了,连忙喊道:“不不不,主公你听我解释啊!我老陈不是那样的人。我那婆娘最会骗人,号称要为我纳妾,亏我还感动了许久。”
“结果没想到,所纳之人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不堪入目。一个又黑又瘦,一个嘴歪眼斜,最可恨的是还有一个满面脓疮,让人不忍直视。你说这事儿我能不能忍?”
张顺顿觉无语,只好扭头看那李信。那李信沉吟了一下,才劝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讲究这许多作甚?左右都是个婆娘,又能差到哪里?”
陈长梃闻言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拍案而起。知道的人知道他们俩是表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生死仇人呢!
他怒道:“亏你还是我表兄弟,自己家里取了一妻一妾,皆美貌非常,如今却对哥哥说起了这等风凉话!”
张顺一听不由乐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连忙劝慰道:“消消气,两位都消消气。不就一个女人嘛,别伤了兄弟们之间的和气。”
“不过,这说媒之事,陈大哥不如就这么罢了吧。那马英娘虽然出身不高,好歹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如何肯与你做妾?若是让他知道了你有这种念想,平白了得罪了他们兄妹!”
不待陈长梃回答,那李信也愤愤不平的接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五十一章 车厢峡
陈长梃遭到张顺和李信一番鄙视,哪里还有脸让张顺帮忙说媒,此事只好作罢不提。
正好张慎言等人先后到来,众人开始谈起了正事。
张顺命李信将事情简单介绍一下以后,这才说道:“这兴安州在何处,地形地势如何?不知义军可有突围的机会?”
结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傻眼了。
那张慎言出身山西,多在京师附近任职,不曾去过此地。宋献策走南闯北,却多在豫东附近走动。其余诸人更没有人能够知晓此地之人。
无可奈何,张顺只好命令李信出去问询问询,有没有知晓兴安州路程之人。
结果等了半晌,红娘子在箭跟随下走了过来。她才怀孕三个月,肚子还不甚明显,看起来和平日并无区别。原来这义军上上下下,居然只有红娘子熟悉此地情况。
红娘子也不是那扭扭捏捏之人,既然来了,便大大方方的讲解道:“兴安州地处汉中之地,位于陕西汉中府以东,湖广郧阳府以西,四川夔州府以北,陕西西安府以南,距离卢氏在八百到一千里之间。”
“若果如李信所言,五省总督陈奇瑜据汉中府,郧阳巡抚卢象升据郧阳府,川兵及土司兵据其南,陕西巡抚练国事据东南商洛之地,义军唯有北上,进入西安府方有一线生机。”
众人闻言不由一惊:围三阙一?不负张顺多次向大家讲解兵法,众人瞬间便反应过来了。
甚至张顺、张慎言和宋献策几人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此战应当早已胜负已分,只是消息尚未来得及传过来罢了。
张顺心中急躁,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追问道:“这兴安州情况如何?若是从兴安州北上,有几条道路可走?”
红娘子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兴安州原名金州,万历年间方改名兴安州,下辖石泉、汉阴、紫阳、洵阳、白河和平利六县。此州之地,四面皆山,东西可有汉水相通,南北唯有山间小道可有通行。”
“若想北向,唯有子午道相通。只是此道狭窄崎岖,只单人独骑穿越数百里深山老林,方可抵达西安府。”
“子午谷奇谋?”张顺闻言大惊。后世他也喜欢论坛灌水。关于三国时期魏延的子午谷奇谋,也水贴甚多,多少也有点印象。
据说当初蜀汉丞相诸葛亮北伐曹魏,名将魏延提出了著名的子午谷奇谋,即效仿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由魏延亲自率领五千精兵从子午谷快速赶到长安,一举拿下长安和潼关,而诸葛亮则率领大军出斜谷进兵长安、潼关,两军异道会师于潼关。
由于诸葛亮一向用兵谨慎,认为此计过于凶险且难以成功,故弃而不用。
当时,张顺还记得有人博证旁引,举出“闯王”高迎祥就走此道,结果被陕西巡抚孙传庭活捉的例子。
一念至此,张顺这才想起来当初与自己争权之人,不正是那“闯王”高迎祥吗?坏事了,莫非义军就要就此覆没了吗?
这时候红娘子又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其实此地亦有一小道,亦可通往西安府。从兴安州北,溯傅家河北上,到达兴安、洵阳和镇安三地交界之处,从南山小路可直达西安府。”
张顺等人听了,不知道义军处境如何,也没想出来什么主意。
这时候,张慎言才建议道:“义军生死攸关我军安危,只是如今地处千里之遥,即便我等有心,亦是无力。若我所料不差,官兵与义军之间,胜负已经分矣。我军当及时派遣斥候,打探双方胜负如何。”
“若是义军不幸战败,我军当及时与其溃兵接触,准备接收其他残部,以争强我军实力。”
其他人也没有太好办法,纷纷表示赞同。张顺没有办法,只好让大家散去了,只是叮嘱李信务必往郧阳、兴安多派遣士卒,打探情报。
话分两头说,话说“闯王”高迎祥、“闯将”、“八大王”、“活曹操”、“满天星”、“过天星”等人和张顺分别以后,分兵攻略湖广诸地。
刚开始一路高歌猛进,所攻者破,所破则降,一路攻下了除了郧阳府之外的其余六县。
当时为崇祯六年腊月二十三日,义军假扮香客,巧取郧阳府以西的郧西县城,二十五日,往西攻占上津。遂后义军又深入大巴山中,逐次攻破竹溪、竹山、房山、保康四县,杀知县王振声、俞宵。
然后又分兵三路,分兵攻略陕西、归州、奉节等地,直达长江北岸附近,声势一时无两。
不料乐极生悲,朝廷分别任命五省总督陈奇瑜、郧阳巡抚卢象升对义军进行围剿。
义军所占据之地,为秦岭山脉和大巴山脉之间的广大山区。乃是明朝中期,荆襄流民所兴盛之地。
后来荆襄流民为明朝所平定之后,为了预防流民东山再起,特意设立郧阳府,以统辖陕西、河南、四川和湖广之间的广大山区。
这郧阳府正好处于秦岭山脉和大巴山脉之间,又有汉水交通东西,连接汉中和襄阳。如同一根鱼刺卡在义军的喉咙之内,使得义军非常难受。
“闯王”高迎祥和“闯将”等人不是没想过拔除这个战略要地,奈何卢象升文武双全,剿抚并用,很快便稳定了郧阳府的形势。
义军被卢象升和陈奇瑜逼迫的没有办法,只能慢慢退入到汉中之地。遂后陈奇瑜入汉中府,义军被被围困在兴安州之内了。
此地“闯将”与崇祯二年曾经来过,故而熟知此地地形地理。这郧阳府正好处于秦岭山脉和大巴山脉之间,又有汉水交通东西,连接汉中和襄阳。如同一根鱼刺卡在义军的喉咙之内,使得义军非常难受。
“闯王”高迎祥和“闯将”等人不是没想过拔除这个战略要地,奈何卢象升文武双全,剿抚并用,很快便稳定了郧阳府的形势。
义军被卢象升和陈奇瑜逼迫的没有办法,只能慢慢退入到汉中之地。遂后陈奇瑜入汉中府,义军被被围困在兴安州之内了。
此地“闯将”与崇祯二年曾经来过,故而熟知此地地形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