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夫妻之道
明末中国的火炮来源路线大致有三条:
一个是本土自制,代表型号便是各种型号的将军炮和虎蹲炮,明显的特征是炮身带有铁箍。
这种火炮倍径较短,在十倍到十四五倍之间,射程较近。但是胜在材质优秀、重量不大,利于野战,大量装备边军。
一个是“吕宋大铜炮”。是明朝官员从西班牙占领的吕宋,也就是后世的菲律宾偷师而来。这种火炮倍径在十八左右,炮壁稍薄,威力相对差一些。
还有一个是来源于澳门葡萄牙的红夷大炮。由于明朝面临的军事威胁,朝中西法党全面学习西方红夷大炮。他们从翻译西方火炮射击理论、铸造书籍到雇佣炮手等等不一而足。
但是当时中国缺铜,按照西方铸造铜炮的方法实则负担不起,便利用本土铸铁技术进行铸造,成为当时世界上除了英国、瑞典之外第三个掌握铸铁火炮技术的国家。
张顺自己研究设计的“黄金炮”,其实算是一种加强版野战炮,倍径较低。它的杀伤力虽然不弱,但是由于初速较低,与长度较大的红夷大炮相比,威力仍然少逊。
这一次,张顺终于收起了对古人的蔑视之心,开始正视起红夷大炮的威胁起来。
这十门红夷大炮一致排开,只用一轮齐射便砸开了辉县的城门。越效忠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命令麾下士卒前去堵门。
可是这哪里能够堵的住?“左金王”刚刚被张顺敲打一番,这一次卖了死力,直接亲自带领骑兵,身披重甲冲了进去。
守城官兵都是步卒,刚刚接到命令下城堵门,正好遇到冲锋而来的骑兵,直接被一冲而散。
“左金王”一马当先,杀入城中,三五下杀散防守官兵。便弃了战马,亲自带领二三十员猛士,猛攻辉县城楼。
越效忠连忙命令守城将士转过身来,向登上城墙的楼梯进行射击。
“左金王”等人身披重甲,弹丸射不能入,直接一股作气杀上了城墙。
其他官兵见事不可为,便一哄而散,独留越效忠在城楼之上。
越效忠看着蜂拥而来的义军,感慨了一句:“我何罪也,为何屡遭不幸!虽已无能,终不能祸及家人。”遂颤抖着双手抽出腰刀,自刭而死。
游击将军越效忠既死,麾下士卒顿时或降或逃,辉县无人可守,被“左金王”一鼓而下。
“左金王”既然打下了辉县,连忙亲自出城迎接张顺和其他义军统领入城。
张顺入城以后,粗略清点了一下辉县的粮草,竟然不下两千石,差不多可以满足官兵近一月之粮。
于是,张顺一边命令“左金王”赶快点燃狼烟,示意义军大营自己等人已经夺取辉县,一边命令陈长梃负责城中善后事宜、缴获清点和城池防御工作。
然后,张顺马不停蹄,便带领麾下千余骑兵和万余义军直扑官兵大营。
且不说张顺这边如何安排,那边张三百还在指挥着其他义军小打小闹,来回折腾官兵。
如是三四次以后,官兵烦不胜烦,便起了惰性。每逢有警,则直接派出小队人马应对便是,其余人各行其是。
话说官兵都烦不胜烦,那其他义军统领更是抱怨不断,甚至有人直接声明要见“舜王”。
张三百假借张顺命令行事,哪敢告诉他们真相。他只得哄骗他们说:“主公新婚燕尔,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如今正是乐不思蜀之时,我们又何必用些许小事去麻烦与他呢?”
大多数人听完则无以言对,唯有“八大王”抱怨道:“既是如此,汝妹为何每早晚还出入于舜王大帐?有两位美女尚嫌不足耶?”
把亲口劝说妹妹马英娘照顾主公妻妾的张三百气个半死,却也无话可说。
如此风言风语倒让面皮薄的马英娘遭不住了,只得每日命令吴妈过去,照顾一下李香、柳如是。
结果很快风言风语就变成了:“呜呼哀哉,舜王饥渴甚矣!连老妈子都不放过!”
等到这话传到李香、柳如是耳朵里,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们只好一脸愧疚的向吴妈致歉。
结果吴妈毫不在意,反倒说道:“我老了,没什么面皮。只是我家姑娘尚且年少,如今名声坏了,日后怕是不好嫁人!”
柳如是闻言眼观鼻鼻观心:我只是一个奴婢,我什么都做不了主,你不要对我说!
李香等人又不傻,和马英娘接触几天,一来二去熟识了起来,哪里看不出这马英娘对张顺有意思?
不过姐妹归姐妹,夫婿归夫婿,谁要抢我夫婿,那就休怪我们做不成姐妹了!
李香直接接口道:“吴妈勿忧,清者自清,英娘妹子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别的不敢说,只此一件,若是妹妹日后真个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婿,我一定帮她说一门好亲事!”
吴妈敲边鼓失败,只好当着听不懂道:“如此那就多谢两位夫人了,我家姑娘性情刚烈,以后还请两位多担待才是。”
李香、柳如是闻言,不由暗呼吴妈厉害。这话滴水不漏,只教她们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好在李香是大户人家出身,学识见识也是一等一的,连忙应道:“夫妻之道,刚柔相济,方得圆满。我看英娘为人刚烈,正好可以寻一文弱书生作为夫婿,才是长久之道。”
在李香和柳如是看了,不学无术的张顺便是典型的武夫了,言语之中拒绝之意明显。
而那吴妈和马英娘因为出身底层,反倒觉得张顺温文尔雅,便是天生的读书种子。
吴妈听闻李香话里话外竟然“应了”,不由颇为欢喜,便准备辞别此二人,报喜与马英娘。
正在这时,忽闻账外大呼不止,兵戈铠甲齐鸣,战马嘶叫,脚步往来震天。
李香和柳如是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相顾失色,连忙问道:“这是何事?莫非官兵打了过来!”
吴妈见她俩同意了马英娘进门,心中高兴,便连忙解释道:“两位夫人勿忧,咱家主公用兵,哪里容得官兵放肆,这是咱们准备攻打官兵营地呢!两位且备下酒水,只等为主公庆功便是。”
第三百一十九章 前后夹击
原来这动静正是张三百代替张顺正在调动人马。当张三百远远望见辉县飘起来狼烟以后,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古典时代,通信比较艰难,便常用信鸽、烽火之类的手段进行简单的通信。
张顺当初离营的时候,就曾和张三百对过信号。若是此战战败,便在野外点燃一堆狼烟;若是此战战胜,却拿辉县无法,则在野外点燃三堆狼烟;如若攻下辉县,则在辉县城内点燃三堆狼烟。
如今辉县城内三条狼烟冉冉升起,正是义军大捷之号。当然,如若产生了其他意外,必然被官兵打的大败,还截获了联络方式,那么张三百这次命令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为将之道,重在决断。军情千变万化,一旦判断失误,便是覆军杀将、甚至身死国灭的下场。
张三百此次假借张顺的名义下达命令,与上次不同。上次军情简单,只需中规中矩便可无恙。这一次,张三百真是有点心情忐忑,不敢擅自做主。
可是如今军中有没有其他主心骨可以依靠,张三百思来想去,只得一咬牙下令道:“传令与全军,立刻整顿人马,全力以赴攻击官兵大营!”
事到临头,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张三百发了狠。往日他还对张顺颇为不服气,这一次他终于感受到张顺比自己强太多了。
看似简简单单的命令,其实已经将麾下这数万条人命放上去来赌,若是胜了一切好说;若是败了,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都是死于自己之手。
张三百终于明白,为什么话本中常有将军打了败仗,便自刭而死了。
无头无脑,硬攻官兵营地,这让其他义军统领非常不满。可是念在张顺曾多次指挥战胜官兵,便将信将疑的执行了命令。
这一次官兵听到义军营中动静,还依旧以为是义军派人过来骚扰,不以为意。
不曾想义军这一次全军出动,顿时打了官兵一个措手不及。好在马凤仪麾下的土司兵素质较好,迅速堵住了李十安火炮轰出来的缺口,才暂时稳住了阵脚。
双方你来我往,激战了约莫一个时辰,义军犹自攻打不下官兵营地。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张顺带领麾下人马终于从辉县赶来过来。
万余人马虽然都是乌合之众,远远看起来却是旗帜招展,气势如虹。
原来张顺生怕他们半道上一哄而散,只得将他们依照各自统领分为数部,而每部又按照统领下属的小头领再分为数部。
彼此之间都拉开较大的距离,以便张顺的骑兵从中来往驰骋,控制队伍。
这些人虽然都是乌合之众,但是一旦脱离了队伍,跑到中间骑兵驰骋的位置的时候,却会被张顺的骑兵杀死,顿时都长了心眼。
不管队伍整齐混乱,好歹勉强维持了阵容。正如南宋辛弃疾所言:用兵之道,形与势二。谓形?小大是也。何谓势?虚实是也。
如今张顺自知这些人马不可接战,却可以示之以形,以震慑官兵。若是官兵拼死一搏,必然探出来这帮人马的虚实,便知其势不可为!
初时,邓玘只道是京营王朴来援,不由大喜道:“援军已至,诸位且随我奋勇杀敌,一举歼灭此僚!”
一人呼,则百人呼!顿时,如同山洪海啸一般,吓得义军相顾失色。
心思不稳的“活曹操”、“乱世王”、“八大王”等人不免下令放缓了进攻,准备伺机逃命。
好个张三百,一看形势不对。连忙亲自带领麾下三千人马抵了上前,便冲便高声喊道:“此乃我义军援兵,速攻莫怠,勿虑也!”
万余士卒,列成大阵,如同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其他人如何知道张三百动静,只是见张顺中军大旗前移接战,便只道是张顺亲自带兵冲阵。
顿时,“活曹操”、“乱世王”和“八大王”疑虑稍去,便准备再坚持片刻看看情形。义军才得以勉强稳住阵线,抵挡住官兵的冲锋。
这便是邓玘作为主将判断错了,若是他利用大营防守义军这边的进攻,反过来调动马凤仪的土司兵和自己的中军,反过来拼死一搏冲击张顺带来的援军,此战胜负犹未可知。
官兵全部力气都使在当面之敌,自然放松了背后的防御之事。张顺距离稍近,见官兵防守稀松,连忙命令“左金王”、“革里眼”脱离队伍,践踏敌营。
其余义军皆放缓脚步,整顿阵型之后,再缓缓接近官兵。
果然官兵猝不及防,等到发现冲锋过来的不是援军,而是义军以后。他们不由相顾失色,被“左金王”、“革里眼”一冲而破。
这时候邓玘才发现自己判断失误,陷入到全军覆没的边缘。
好个邓玘,当机立断,立刻命令马凤仪退出战斗,前队变后队,抵挡张顺的骑兵,而他自己则亲自带领亲兵堵上马凤仪退出留下的空缺。
马凤仪的土司兵战斗力颇强,“乱世王”本就勉强抵住,见她退却,更是不敢追击。
马凤仪遂撤出战线,反身对上了“左金王”和“革里眼”的骑兵。
“左金王”和“革里眼”也是大意,见官兵一触即溃,只道胜利就在眼前,便一马当先扑了上去。
这个时代,骑兵才是战争之王。特别是东亚地区的骑兵,更是非常难缠。
像明军为了对付蒙古和女真的骑兵,除了装备各种火器以为,还装备了大量的战车和大刀、长斧。
这是因为由于技术的进步,蒙古和女真骑兵都能装备重甲,普通的长矛阵已经难以抵御对方的骑兵冲锋了。
“左金王”和“革里眼”本就是陕西边军出身,深知骑兵对方步兵的手段。他们麾下的骑兵都是“紫金梁”竭尽全力装备而成,并不下边军骑兵半分。
依他们看来,像这种长矛阵根本就不够看。所以,他们毫不停留,直接将麾下士卒分为数十队,来回往复,进行冲击。
“左金王”居左,“革里眼”居右,各从石柱土司兵方阵一角进行冲锋。
马凤仪毫不畏惧,即令土司兵列成密集阵型,进行防御。
“咚咚”的马蹄声在战场之上再度响起,土司兵方阵前面两角的两个士卒,各自面如土色的盯着面前五百骑兵如同山洪海啸一般撞了过来。
第三百二十章 胜券在握
马凤仪土司兵的方阵两角瞬间被“左金王”和“革里眼”撞平了。无论是阵角的那个士卒还是他身后的十余士卒,虽然竭力抵挡,仍旧不是被义军的骑兵直接冲刺而死,就是被战马活生生的撞飞出去。
当然,义军骑兵也不好受。前排接敌的骑兵在杀死当面土司的同时,也瞬间被几支长枪刺透了铠甲,丢了性命。
有的人没事儿,战马却被扎死了。战马上面的骑兵直接被摔了下来,直接被后面赶来的骑兵践踏而死。
血肉与血肉的碰撞,撞出来大量的鲜血和性命。石柱土司兵乃是土司马氏私兵,被他视为安身立命之本。故而对其进行严酷的军事训练,并装备了良好的棉甲、弓弩、勾枪和腰刀等武器。
这些土司兵便是强化版卫所兵,一家老小性命皆系于土司,是故作战之时皆死战不退。义军骑兵虽然来势汹汹,但是经过层层阻力,叠叠缓冲,终于失去了冲击的速度停了下来。
好在这些骑兵本就是冲锋老手,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冲锋之事。这些骑兵停止了冲锋以后,便一边用手中的长矛、腰刀等物和土司兵搏斗,一边掉转马头,准备向左右两侧撤退,以便让开位置,空出下一波骑兵冲锋的道路。
张顺继承的“紫金梁”这一千骑兵亦是精锐,人马披甲,悍不畏死。像一般长矛长矛方阵,就会在他们这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过程中,被冲杀出缺口出来。
然后,义军骑兵便会一拥而上,不断撕裂方阵的“伤口”。直到他们借机撕开了敌人方阵,杀散了敌人阵型,最终结果将会演变为一边倒的屠杀。
结果没想到,那些土司兵被义军冲锋了一波之后。他们不仅死命抵住不后退,反倒趁着官兵正要撤退的时候,反而冲了上来。
他们用手中的长矛的铁钩去勾马背上的骑兵,义军猝不及防,有不少人不慎被勾中了铠甲,直接被官兵拽了下来。
这些人无论如何英勇了得,一旦被勾了下来便被摔的七荤八素。这些义军尚未来的及反抗,就被蜂拥而上的官兵乱刀砍死、乱枪刺死。
还有部分更为胆大的土司兵,也趁机滚在地上,用手中的大刀砍起骑兵的马腿。
“左金王”倒是好本事,先是躲过了勾枪,正好见下面官兵滚地而来,准备砍自己的马腿。
“左金王”一踢马腹,他坐下的战马当场撂了蹄子,只一踢便把冲上来的一名官兵踢翻了过去。顿时那官兵筋断骨折,轱辘了回去,一时间也不知是死是活。
“左金王”自己倒是侥幸无事,他麾下的其他骑兵就没有那么好运。有的士卒侥幸躲过了勾枪,却不料被官兵砍中了马腿。他们连人带马翻了过去,最终被官兵冲上来结果了性命。
一阵人仰马翻之后。等到“左金王”撤出接战,粗略清点下人数,竟然战死了二十余骑,不由大为心疼。
而这时,第二波冲锋骑兵还未得到土司兵坚韧善战的消息,又愣头愣脑冲了上去,再次折损不少人马。
“左金王”连忙拍马赶到张顺身边,神情激动的高呼道:“这股土司兵皆是精锐,我军骑兵伤亡过大,万万不可强攻!”
张顺一听,此战大局已定,不能鲁莽。他连忙下令骑兵撤退,不要继续无脑冲锋了。
打仗之事,不仅仅打的是勇气,更是智慧。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是也,当硬则硬,当软则软才是。
其他骑兵听到撤退的鸣金声以后,便不再继续冲锋,反而在“左金王”和“革里眼”的带领下分列两侧,威胁监视着面前的土司兵。
土司兵方杀退义军骑兵,方阵左右两角损失较大。马凤仪正好稍作变阵,便变成土司兵常用的锥形阵。
锥形阵法善于进攻,石柱土司兵果然不愧白杆兵之名,如此劣势之下,尚且有反冲锋之心。
张顺皱着眉头看了一看,发现马凤仪这锥形阵真是厉害,正好左右两侧对着“左金王”和“革里眼”的骑兵,减少了方阵那种阵角的弱点。
若是义军骑兵合兵一处,从锥形阵正面阵尖进攻,由于骑兵攻强守弱的特性,很容易被土司兵从中间分开,直逼张顺中军。
若是义军分列左右与土司兵对射,土司兵亦可以拿出弓弩,与义军对射。以步换骑,也算不亏。
张顺见此冷冷一笑,此兵却是算是天下强兵,只可惜时代变了。
张顺只命“左金王”和“革里眼”护卫左右,又名其他助威义军推拉出纳缴获而来的十门红夷大炮,一字排开,对准马凤仪的土司兵。
不过这是放炮,又与攻城不同。俘获的明军炮手先装入三倍的火药,然后添加霰弹一分,四斤重铁弹一枚,合口大石弹一枚。
这种装药装弹方法肇始于明代名臣叶梦熊的“公领孙”之法,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投放更多的炮弹,增强火炮的杀伤力。
不过,这种方法缺点也很明显。由于弹药装入过多,很容易炸膛。好在这十门红夷大炮都是两广总督王尊德精心铸造而成,暂时没有炸膛之虞。
只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响,大石弹,小的铁弹和大量的霰弹便横扫了当前石柱土司兵的阵型。
顿时当面土司兵第一排士卒应声而倒,被霰弹打的千疮百孔。而那些石弹和铁弹则穿透了阵型,一连穿死三五人不等,方才停下。
马凤仪听闻炮声,顿时心胆俱裂。当面贼人之真阵,马军分列左右,红夷大炮当面轰击,其后又是万余大军压阵,这如何能胜?不但不能胜,今日哪怕全身而退,亦是奢想!
想到此处,马凤仪连忙派遣亲信前去禀告邓玘,让他早作决断。
那邓玘也是宿将,如何不知如今大军危在旦夕,只是现在大军和面前的义军已经纠缠在一起,无法脱离。
后军又被张顺带领万余义军,千余马军前后夹击,竟是打也打不过,走也走不脱。全军覆没的下场,就在眼前。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困兽犹斗
正所谓“困兽犹斗”,邓玘、左良玉、马凤仪都是宿将,自然知晓如今唯有拼死一搏,方有一线生机。
如今西面是贼寇壁垒,东面辉县已经为流寇所据,官兵遭受前后夹击之势。
南去则是卫漕,北去乃是太行,到底当何去何从?
邓玘简单思索了一下,便下令官兵节节抵抗,逐次向北面太行山撤退。
东西两面是去不得了,南面卫漕急切之间,没有船只可渡,唯有太行山险,有地形之利。既可以借机躲避贼人的追击,又可以借助有利地形进行防御。
官兵阵型,本来从北至南以此为马凤仪土司兵、左良玉昌平军和汤九州昌平军,邓玘率领中军在后。
结果将马凤仪土司兵调往背后抵抗张顺等人,马凤仪让出的空缺由邓玘率领中军顶上。
所以这次撤退,邓玘俱北,最为便利,左良玉其次,马凤仪由于兵马善战,可以且战且退。唯有汤九州士卒素质既低于诸将,为将心智又不够坚定。
见官兵退却,汤九州麾下士卒纷纷大恐,生怕为义军所断,阻在营中不得出逃。
遂一哄而散,拼命向北面逃窜。汤九州的昌平军这一逃不要紧,连带左良玉麾下的昌平军也借着逃了起来。
兵败如山倒,兵溃如山崩,一旦士气崩溃,邓玘即便身为宿将,亦无法阻挡。他愤怒的亲手格杀了几个逃兵,又命令麾下亲卫:“但凡转身,不论将兵,格杀勿论!”
他麾下亲卫连续砍杀了十几人,方才止住自己麾下川兵的溃势。只是左良玉、汤九州之流的昌平军,他却鞭长莫及,无法控制了。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四部人马之中最为善战的马凤仪石柱土司兵阵型犹自,不曾溃散。
马凤仪这时候其实也是有苦难言,张顺双骑夹炮,打的她被动挨打、毫无脾气。
若是守,只能被动挨炮;若是攻,只能以数千之兵冲击万余大阵;若是逃,便面临义军之中“左金王”和“革里眼”骑兵的夹击。
如今官兵大溃,马凤仪无可奈何,只得且战且退,退向邓玘川兵所在。
西面义军见官兵大溃,不由发扬起痛打落水狗的精神,纷纷一拥而上,追杀起官兵逃兵,缴获起官兵辎重起来。
张三百连忙下令试图重整队伍,结果这些人本来就是桀骜不驯之辈,哪里肯老老实实听令而行?
就这样官兵乱了,义军也跟着乱了。邓玘川兵和马凤仪土司兵借势退在一处,背靠背抵御起义军的冲锋起来。
用兵之法,以治击乱,无有不胜。义军乱糟糟的追了上前,对付那些丧胆的官兵还好说,一旦遇到阵型整齐,号令齐严的川兵和土司兵,顿时吃了大亏,反倒被邓玘和马凤仪两部合力杀退,追杀了百余步。
好在张三百跟随张顺已久,颇有张顺“胜不骄,败不馁”之风,依旧保持阵型完整。
于是张三百并“九条龙”、“破甲锥”等三部义军合为一处,堪堪抵住川兵的进攻,而那边马凤仪的土司兵又被张顺麾下的“左金王”和“革里眼”缠住了。
直到这个时候,邓玘才赫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参将陶希谦也带领骑兵,一马当先的逃了。
邓玘稍作思考,便笑自己痴心妄想了。这陶希谦麾下的骑兵亦是昌平军一部,昌平军主力左良玉和汤九州都已经逃走了,那自己等人何德何能能够留下此部?
一念至此,邓玘和义军反复交战,这时候也已经觑得义军虚实。他便率领军队,与马凤仪土司兵汇合一处。
然后,邓玘对马凤仪说道:“贼人虚实,吾已尽知矣。贼人虽盛,实际堪用之兵,亦不过四五千罢了,余则不是各怀疑心,就是乌合之众。你我人马合在一起,亦有七千之数,任他如何百般算计,亦不能吞下你我两部!若我等合力死战,亦不会没有一线生机!”
马凤仪多次遭受火炮袭击,却要比邓玘对敌我实力认识更为清晰,只是苦笑道:“今日唯有战死而已,不能弱了我石柱土司白杆兵的威名!”
言毕,两人竟是且战且退,几欲逃出生天。
张顺远远望见了,不由皱了皱眉头,立刻下令“左金王”、“革里眼”带兵冲上去,骚扰其阵型,使其不敢轻易动弹。
然后,他亲自带领悟空、王锦衣及麾下二百亲卫直寻其他义军统领。
张顺第一个寻到的乃是“八大王”,他劈头盖脸的骂道:“竖子,月余之功,几乎毁于一旦!还不与我整顿人马,死死咬住这股官兵?难道还要等到邓玘等人整顿人马,卷土重来不成?”
“八大王”自知理亏,又畏惧悟空和王锦衣正在张顺左右,生怕他一声令下便就地火并了自己,只得唯唯诺诺的接了命令。
张顺一腔怒火无处可撒,岂能给这帮见利忘义之辈留下情面?他依次又寻得“活曹操”和“乱世王”一通臭骂,才算压服了这伙桀骜不驯之辈。
张顺这边整顿完毕义军,那边邓玘、马凤仪两部顿时压力大增。一方面被“左金王”和“革里眼”骑兵纠缠上来,他们不敢轻易动弹,生怕露出破绽,为骑兵所趁。
另一边张顺压服诸将,再次整顿人马,重新压了上来。
邓玘、马凤仪抬眼望去,只见身后及左右黑压压的全是贼寇,度不得脱。
两人只好稍作退却,寻一处地势较高的山丘,作为防守之地。
诸义军在张顺的指挥之下,顿时将这些官兵团团围住,试图全歼此军。
诸义军不信邪,不耐烦张顺派遣拽拉火炮,便一拥而上冲了上去。结果官兵身处死地,哪里不肯死战?
义军被官兵打退了两三次进攻,还因为石柱土司兵的勾枪,撤退的时候被勾进去不少人,伤亡颇大。
这时候宋献策也赶了过来,一看这情形,便对张顺说道:“主公,围三阙一,方是正理。不然官兵自知必死,定然会拼死一搏!”
张顺闻言笑道:“我如何不知?只是但等火炮而已!”
第三百二十二章 邓玘之死
等了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将那十门红夷大炮和李十安麾下二十门各式火炮一并运来。
火炮安放整齐以后,张顺命令将围困官兵的北面队伍撤了,然后便用火炮对官兵进行轰击。
那邓玘麾下的川兵如何比得上石柱土司兵精锐?只被义军打了一轮,便骚动了起来。
邓玘本是宿将,见此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将要全军溃败的征兆。
他连忙带着亲卫跑过去,对马凤仪说道:“我麾下的川兵是不行了,全军大败的结局已经不可避免了,为今之计唯有拼死一搏而已!贼人之中亦有颇懂兵法之人,我等若是从北面而出,定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我欲亲率亲卫,决死冲向贼人‘舜王’之处。若是侥幸斩杀‘舜王’,我等尚有生机;若是不幸战死,亦不失忠勇之名,可保子孙富贵也!”
马凤仪一听,便知这邓玘亦有死志,便问道:“如今贼人旗帜招展,有两处旗帜最为显眼,我等冲杀何处为佳?”
“如今贼人层层围困,我等七千人马只冲一处,难以展开阵型。不如我们一左一右,分别冲锋一处,生死各安天命罢了!”邓玘闻言苦笑道。
“好!”马凤仪一口答应道,“我观此面敌人最为强劲,当是‘舜王’所在。我欲攻向此处,姑且试一试此生命运如何!”
邓玘顺着马凤仪手指指向看去,原来是张三百中军所在之处。邓玘心道:此辈兵强马壮,更胜另一面,马凤仪不知此处虚实,正合为我吸引贼人主力!
而那马凤仪其实心中更有一番算计,她对账张顺以后,吃足了火炮的苦头,生怕张顺再有什么花样,便准备这这个“硬茬子”交给邓玘处理。
两人计议已定,不待义军稍歇,便各率麾下人马,不顾死活径直向自己选中的中军大旗冲了过去。
义军初开始并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有一次交锋而已。时值六月,卫辉府亦早已烈日炎炎似火烧的一般,不要说身披如同大棉袄一般的棉甲了,哪怕辛勤劳作的农夫,亦不愿在烈日之下多待。
如今双方激战半个时辰左右,顿时感觉自己好似要被蒸熟了一般,整个人都红通通的。
浑身上下更是汗如雨下,湿乎乎、黏糊糊的衣物死死的粘在身上,重若千斤。
更有那头上的汗水,痒痒的流了下来,腌了眼睛,看不清东南西北。
双方从早到晚,如今太阳偏西,已经激战了一天,早已经疲惫不堪,更是缺水严重,口渴难耐。
义军本道官兵这次冲锋结束以后,便会退却,等待重整队伍以后,再行交战。
哪里想到,那邓玘和马凤仪都是亡命之徒,赫然不退,反而强行忍着一口气,继续厮杀上来。
两军相争,关键时刻就是看那一口气。你弱敌便强,你强敌便弱。义军只道是胜券在握,早已失去了那口拼死一搏的心气儿,顿时便被官兵压了下来。
李十安远远的望见了,焦躁难安。前面一轮火炮射击完毕以后,等他再次命令炮手装填完毕火炮,却发现义军、官兵乱作一团,再也无法分清你我,进行轰击了。
张三百那边还好,本来他麾下就有张顺本部精锐,更有其他义军相助,一时间倒是和马凤仪打的难舍难分。
而张顺这边和邓玘对阵的是张顺新调过来的“八大王”一部。除此之外只有“左金王”、“革里眼”千余骑兵和自己麾下二百亲卫骑兵。若是为了自身安全起见,张顺可以轻松退却,邓玘麾下皆是步卒,自然是追之不及。
若是为了全歼当面官兵而已,张顺若是稍作退却,便是打开了包围圈,正好人邓玘借机可以逃了出去。
张顺见那邓玘正杀透了“八大王”军阵,向自己等人冲了过来。他不由大怒,自己好容易千般算计,万般盘算,将此僚困在此地,焉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张顺发了狠心,下令道:“‘左金王’居左,‘革里眼’居右,各率骑兵,胁其两翼。悟空、王锦衣随我带领亲卫,与其对冲。”
“邓玘说恃者,不过一股血气之勇罢了。我等只需强对强,刚对刚,王对王,挫其锋芒,必杀此辈也!”
话说那邓玘刚刚杀透“八大王”军阵,顿时一喜。却抬头一看,只见张顺亲自带领麾下二百亲卫骑兵疾驰而来。
邓玘大惊之余,更是大喜,他哈哈笑道:“好一个以攻对攻,以强制强,此辈必是‘舜王’无疑!”
“如此方为我邓玘对手,若是能斩杀此人,我也不枉此行;若是为此人斩杀,我亦不枉此生!”
言毕,邓玘亦翻身上马,携带麾下百余亲卫及三四千川兵一鼓作气,向张顺冲了过去。
张顺如今战阵厮杀多次,早已非昔日可比。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毫不畏惧,只是一马当先向邓玘杀去。
悟空和王锦衣生怕张顺有失,只得仅仅跟随左右,亦杀向官兵。
双方将领都不知对方难处,只知若是不能借机斩杀对方,此战便又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邓玘自不必说,身处死地,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
而张顺却深知背后万余大军都是摇旗助威之辈,若是遭遇兵戈,便是一哄而散的下场。自己麾下看似人马众多,实则多少见风使舵,锦上添花之辈。
若是真有部分义军溃散,会不会借机引发全军溃败,亦为未可知!
说时迟,那时快!张顺自顾逞血气之勇,竟然一马当前,居于悟空和王锦衣之前。
这两人暗暗焦急,却又不能在战场之上喊出声来,以免有损士气。
好在王锦衣身材瘦弱,坐下战马又不错。他紧赶慢赶,终于在张顺和邓玘交手之前赶上了张顺。
这时候,邓玘已经端起手中的长枪,准备一枪将张顺捅个透明。
好个王锦衣,将手中长枪一伸,便搭上了邓玘的长枪,然后用力一挑便将他的枪头挑到高处。
张顺只见眼前邓玘长枪一抖,他眼前一花便不见了踪影。张顺来不及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把手中的铁锏往前一投,正中邓玘护心镜。
厚重的护心镜被沉重的钢锏一扎,如同纸片一般便被撕开了,正好插入邓玘心脏,将那邓玘穿了个前后透亮。
第三百二十三章 火铳手建功
话说张顺热血上头,一马当先一锏扎死了邓玘,才发现自己手中失了武器。
邓玘身后的亲兵见主将死了,不由大惧,纷纷冲上来欲将张顺剁成肉泥。
好在悟空和王锦衣眼疾手快,见张顺稍微冷静了一下,马速慢了下来,他们两面快马加鞭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护着张顺。
一个是铁棒飞舞,一个是长枪乱刺。邓玘麾下亲兵虽然也是好武艺,可是哪里抵挡的住这两人?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
张顺带领麾下骑兵把邓玘麾下亲兵杀了个对穿,却不去战那步兵,反而掉转马头继续冲杀对方亲兵。
邓玘亲兵稍却,张顺亲自跳下马来,寻了那邓玘尸首。他抽出腰间“活曹操”赠送的宝刀,砍了几下,结果手法不专业,几次都砍到邓玘的颈骨,看的王锦衣眼皮狂跳,生怕张顺把这把好刀砍崩了刀刃。
张顺砍了半天,勉强砍下了邓玘的首级。也顾不上砍断的颈部鲜血淋漓,张顺翻身上马,将那邓玘的首级举的高高。邓玘的鲜血淅淅沥沥的淋了张顺一身,再加上张顺那怪异的体型,简直如同地狱的魔神一般!
张顺大呼一声:“邓玘已死,速速受降!”顿时其余官兵见了肝胆俱裂,不敢上前。
这时代的将领便是军队的首级,将领的首级被张顺斩了,那便是军队的首级被张顺斩了,这支军队顿时就没了生气。
更何况依据军法,主将战死,麾下亲兵从上到下皆要被斩首。如今这邓玘亲兵打不过义军,又不能夺不回邓玘尸首。他们为了夺取一线生机,亦唯有下马受降而已。
邓玘麾下亲兵这一投降不要紧,其余川兵顿时或跑或降,四五千兵马竟然一哄而散。用实际行动完美诠释了“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个”的说辞。
张顺这边打的干净利索,张三百那边却陷入到危机之中。原来这石柱土司兵素来善战,再加上虽然名义上由朝廷授予编制,其实后勤、武器、铠甲以及兵员皆有土司自行筹措,与私兵无疑。
这石柱马氏素来视之为安家立命之本,对此极为舍得投入。土司兵的从兵员到武器铠甲,乃至军事训练都极为认真,远远不是那些吃空饷、喝兵血的总兵可比。
所以这土司兵一旦拼命,武器装备较差,士卒素质又不如土司兵的义军顿时被打的节节败退。
张三百见了大怒,不由脱了铠甲,光着膀子便要上阵。身边的“治世王”不由赶快劝说道:“将军将大军托付与阁下,不是让阁下自逞勇武,乃是让阁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阁下如何神勇,又能杀得了几个?不如想方设法,抵住白杆兵冲锋,方是正理。”
张三百一听,心中稍作冷静,细细思量了一番,便对他拱了拱手道:“谨受教,是我鲁莽了!不知阁下何以教我?”
“不敢当,不敢当!”“治世王”闻言连忙摆手道,“我只有一点愚见,土司兵虽勇,终究是血肉之躯。我顺营素来以火器出名,何不以火器击之,任凭她三头六臂,一炮下去也是一个碗大的窟窿!”
张三百一听,倒觉得此人言之有理。只是如今义军和官兵犬牙交错,李十安火炮又不知何处,如何能用火炮进行轰击?
张三百左思右想,突然无意间瞥见身边的火铳,顿时不由一喜。原来张顺亲自训练了一百火铳手之后,因为数量稀少,又留作中军,一直没有得以发挥作用。
如今马凤仪土司兵攻击甚急,不管这火铳手好不好使,姑且一试,权作“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想到此处,张三百连忙命令这一百火铳手一字排开列五排向前抵近马凤仪部。而自己则带领二百精锐,列于阵后。一旦火铳手不好使,少不得他张三百亲自上阵,以死报张顺收留之恩了。
等了不久,那马凤仪果然再次杀透义军阻拦,来到火铳手面前。双方彼此不过距离二十余部,马凤仪刚刚冲杀出来,喘着气抬眼一望,不由大吃一惊。
只听见一阵炒豆子般的火铳声响起,她身边左右土司兵顿时倒下了五六个好手。
马凤仪连忙命令继续冲锋,却只见面前第一排火铳手左右散开,转向阵后,而第二排火铳手再次“砰砰砰”一阵铳响,喷出来一片火光,残留下一阵阵青烟。
马凤仪麾下土司兵再次倒下四五人,她连忙亲自带队冲了上去。
二十步不过迈动脚步四十次,距离不过十丈而已。往日冲阵,不过瞬息可至。
如今马凤仪却感觉这短短的一段路便的十分漫长,她刚刚冲锋了七八步,硝烟稍散,第三次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土司兵没有那般好运,一下子被撂倒了十来个。
马凤仪身上也中了一枪,好在铠甲厚实,被棉甲缓冲以后,嵌入到胸口的铁片上罢了。
就这样也震的马凤仪胸口生疼,她又惊又怒,恨不得马上冲到跟前,将这百余个火铳手杀个干净。
她不是没遇到过使用火铳的敌人,要么没有什么准头,要么即使击中也没有太大伤害。她哪里想到这股“流寇”之中竟然有这么一股精锐铳手。
也怪不得马凤仪惊讶,明军所用火铳多是三钱鸟铳而已,口径小,身管短,威力稍逊。
而张顺这百余火铳手都是铁匠精心打造的“鲁密铳”,身管更长,用药更多,所以威力和精度更好罢了。
除了马凤仪这样身着好甲之人,一般士卒在如此近的距离被击中,很难不受伤。
眼瞅着马凤仪就要冲到跟前,这百余火铳手稍显慌乱,胡乱的又射击了一次,便一分两段,向左右各自逃命去了。
虽然这一次火铳手射击精确度不高,但是由于距离过近,土司兵再次被放翻了四五人。
马凤仪挥舞着胳膊,试图挥散火铳手留下的刺鼻硝烟,以观看火铳手的位置所在。
却不料,张三百早已安耐不住,早带领二百精锐冲了上来。等到马凤仪看到的时候,已经躲闪不及。
好在马凤仪也蔚然不惧,亲自带领麾下土司兵与张三百战作一团。
第三百二十四章 鬼神张三百
只是这边双方打得难舍难分不提,那似乎一哄而散的火铳手竟然没有借机逃散,反倒重新列队,一左一右各五十人,轮转射击马凤仪土司兵两翼。
这火铳手连环射击之法,倒也无甚出奇。中国明初开国之时,便有将各种远程火力编为数排,逐次开火,轮流射击以形成连续火力的战术。
这种射法,往往分为三至五六排不等,甚至到清朝还形成了九进十连环的射法。
只是这方法不仅仅在分排射击,更是在良好的组织性和纪律性。这一百火铳手乃是张顺亲身练成,他在这上面试验了许多想法,这个时候终于发挥出了它的威力出来。
这列于左右进行射击,实际上便形成了后世的所谓的“交叉火力”,将火铳攻击力强的优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马凤仪和土司兵虽然历经久战,疲惫不堪,亦不落后于张三百生力军半分,只是哪里想到本来以为被驱赶而走的火铳手不但没有走,反倒夹击自己的两翼起来。
马凤仪回身一看,只见自己麾下土司兵也不过三四百人。其余诸兵早已经在她冲锋的过程中,被分为数段,和义军在各处苦战。
马凤仪虽然悍勇,可是六七月份酷暑之下,她犹自身披棉甲,鏖战了大半日,早已浑身上下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似的,到处都是黏糊糊的汗水。
她的身体却早已经因为失水过多,口渴难耐,甚至有些头晕眼花、意识不强等症状。有时候,她看到自己砍杀的敌人飙出来的鲜血,都忍不住想扑上去吸吮的冲动。
马凤仪作为将领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土司兵了。他们虽然出身在南方,也须耐不住如此酷热。
甚至有的土司兵战着着突然晕倒在地,被义军趁机乱枪刺死,少却了身体缺水的烦恼。
马凤仪并不知道张顺如何长相,只道这张三百便是张顺。她便强忍着口渴、头晕,高声喝道:“诸将士听令,杀此舜贼,痛饮其血,我等才能有一线生机!”
其他土司兵一听到有东西可以喝,精神稍振,再度对着张三百冲杀上来。
张三百本来也是狠人,自小争勇斗狠,素来不甘人后。他如今听得明白,见对面不过是一个娘们罢了,也敢和自己龇牙咧嘴,真是不知死活。
张三百挥舞着手中二十斤三尖两刃刀径直来取那马凤仪,石柱兵见他凶狠难制,纷纷上前用勾枪乱刺乱勾,用弓弩进行攒射。
张三百力大无穷,又披甲双层,犹如坦克一般横冲直闯,毫无畏惧。
石柱兵的长枪刺了上去,只是溅起一片火星,根本刺不能破;石柱兵的弓弩射上去,只是扎在铠甲表面,把张三百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却射不能入。
石柱兵又用长枪上的铁钩去勾他,张三百被哪支枪勾中,便挥起三尖两刃刀,一刀两段,斩下哪支枪头。
马凤仪见此,也不由佩服张三百豪勇。她丈夫马祥麟亦是能文善武之辈。他年轻之时,素来喜骑白马,穿银铠。常单骑冲阵,取敌将首级于万军之中。军中多呼为“赵子龙”、“小马超”。
自从他眼睛受伤后,又多了一个“独目马”或“独眼马”的外号,端的是一个人物。这“舜王”虽不及那马祥麟,亦相差不远矣!
马凤仪见此,便强行振作精神,提起手中长枪,便欲战那张三百。只是那马凤仪乃女流之辈,又饥渴难耐,如何比得上张三百勇力?
两人只交手一合,便差点被张三百打落了手中长枪。马凤仪不由大骇,她虽然是女流之辈,久经战阵,什么样的悍将没有遇到过?竟不知天下有如此勇武之人!
好在她身为女性,身体柔韧性更胜男子,可以借机游斗,寻那张三百的破绽所在。
那张三百亦非昔日吴下阿蒙,加入义军以后,日夜苦练武艺,比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张顺强多了。
那三尖两刃刀本又是步战利器,张三百又力大无穷,挥舞起来,马凤仪根本进不得身。
即便她偶尔觑得一个破绽,一枪刺入,由于身体严重不适,竟然依旧穿不透张三百衣甲。
正在两人鏖战之时,其余石柱兵亦自行散开,向左右火铳手攻去,只是这两队火铳手火力凶狠,竟又收割了石柱土司兵二三十条性命。
眼见左右就要把这两队火铳手驱赶出去,把张三百包夹起来。这时候马凤仪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她暗道了一声不好,便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那张三百正作对厮杀的痛快,突然见对面武将瘫了下去,不由一愣,顿时大喜喝道:“敌将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其他土司兵闻言连忙扭头一看,只见马凤仪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由大恐。
石柱土司军法严酷,丢失主母,恐怕一家老小俱不得活。思虑此处,顿时一个个好似发了疯似的,拼命向张三百等人冲了过去。
好在张三百没了马凤仪阻拦,毫不畏惧。他挥舞着三尖两刃刀,丝毫不畏惧疯狂扑上来的土司兵。竟是一人之勇,不可阻挡,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只把这般土司兵杀得心惊胆寒,不敢直视。
这帮土司兵之前为了驱赶两翼火铳手的威胁,阵型便薄了许多。此时马凤仪又不在,很快便被张三百带领麾下精锐给杀穿了。
这样马凤仪带来的土司兵便被张三百截成左右两端,不能相互照应。
这时候张三百也不停歇,带人包卷回来又分别绞杀其余剩余土司兵。
好个张三百,简直如同恶魔降世、霸王重生一般,只把石柱土司兵杀得肝胆俱裂,不敢与战。
等到张顺带领其他骑兵支援过来的时候,张三百整个人如同血葫芦一般,勉强认出个人形。也难怪对面土司兵吓得两股战战,手掌连勾枪都握不稳了。
张三百见张顺到了,松了口气,顿时全身上下如同散架一般瘫了下来,只是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口,和脸上黑红的血迹相应成趣。
他笑道:“将军,某幸不辱使命,抵住了官兵,活捉了敌将!”
第三百二十五章 马凤仪
当马凤仪神志迷糊,有些知觉的时候,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尚在战场之上。
她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顾不得观察周围环境,只是一个骨碌翻身爬了起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在一处大帐之内,装饰倒也简朴,只是看其大小布局,却非一般人所能居住。
马凤仪刚想到此处,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无甚牵挂。这时候,她才惊慌的发现自己身上衣衫甚少,胳膊大腿等处皆裸露在外。
她连忙抓起身边的被单裹在身上,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直到反复确认没有被侵犯的迹象,方才安心。
原来她是躺在这大帐内的一张大床之上,只是惊醒的时候反应剧烈,才脱落了被单而已。
马凤仪身为武将,既然领兵出战,早已经有战死的准备。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敌人活捉。
她本是也是将军,早已经看出这是一个将领的中军大帐。如今落入敌人之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之奈何?
她有点想把被单撕开,直接自缢而死。可是又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怕自缢以后,却是死在官兵自己的大帐之中,那倒成了千古笑话。
正所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乎?马凤仪醒了,不知情况如何,一时间左右为难,思量不定。
正在这时,突然听闻几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马凤仪连忙窝在床上,假装昏迷未醒,以观其变。
只听见有一个女子柔声细语的问道:“夫人,你说咱们主公把这女人交给咱们算怎么回事?听说还是个将军,女子亦能作将军耶?”
结果听到有一个女子冷哼道:“还能怎样?这大帐是将军的中军大帐,将军把她交给你们,自然是高声你们他又要新取一房夫人了!”
“至于女子做将军,又有什么稀奇的。古有花木兰,今有秦良玉,皆是天下闻名的将军,又有何不可?”
这时候才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妩媚的笑道:“英娘,你是想多了吧?这妇人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了,差不多能做我家夫君的母亲了,他怎么会看得上这种女人?”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咱们家将军好色之名!”那“英娘”冷哼道,“说实话,我就没见过他接触的美貌女子,有逃出他的魔掌的!更何况,这种人的喜好,很难说得清。说不定,他就喜欢这样膀大腰圆的老女人,也为未可知!”
马凤仪闻言颇为恼怒,这几个女子对她评头论足不提,还居然说她膀大腰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虽然常年练武,骨骼比别的女子健壮一些,但是怎么说也算上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怎么如此辱她?她正要翻身暴起,给这三个尖酸刻薄的婆娘一个教训。
却听到另一个声音妩媚的女子笑道:“英娘,此言差矣。似你这般倾国倾城之色,咱家将军就没好过,你说奇怪不奇怪!”
“啊?啊!”只听见那“英娘”突然磕磕巴巴的辩解道,“我与你们不同,我并不喜欢这种滥情之人!”
说完这话,那“英娘”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点重了,又解释道:“这人虽然多情,倒有一桩很好。他只以真心待之,若是两情两愿,才肯娶回家中。绝不像其他好色之徒,见色起意,非得得手,才肯罢休!”
“若此说了,英姑娘倒是我家主公的知己!”那软声软语的女子闻言调笑道。
一句话惹恼了那“英娘”,她不由恼羞成怒道:“瞧我撕烂你的嘴,你们主仆两一唱一和,就是编排我一个!”
然后,那女子笑嘻嘻的躲开了,三个人乱作一团。
马凤仪闻声偷偷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线,觑着那三个女子慢慢接近,直到一个红衣女子背靠了过来。
马凤仪见此不由大喜,她自恃武艺高强,对付几个弱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此处,马凤仪腰部一用力,上半身弹起,伸手便去抓那红衣女子的脖子。
结果谁成想,眼见就要抓住那红衣女子的娇嫩的脖子,却不料那女子好似背后有眼似的,只把身体往后一依,依到马凤仪怀中,与她撞了个满怀。
马凤仪这一下被撞了胸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倒那红衣女子,伸手抓住了马凤仪的右胳膊,往前弯腰一背,只听见“扑通”一声,一个过肩摔摔了马凤仪个结实。
马凤仪竟被摔得闭过气了,半晌回不过神来。那几个女子几声惊呼,便连忙寻了绳索趁机将马凤仪绑了个结实。
一边绑还一边说:“这婆娘好生阴险,我等好容易救了你性命,你不知感恩便罢,还想伤害我们!”
马凤仪又羞又恼道:“你待如何?”
“没想到你这么大岁数了,这一身皮肉还不错。我们这两人身上来了,照顾不得人,不若替我们照顾几天我们夫君,也是好的!”只见那眉眼狐媚之人笑道。
马凤仪前番还不想死,这时候想死也死不成了,急忙喊道:“刚才不是说你家夫君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吗?”
“是的,此话没错。”那“狐狸精”笑道,“不过,如果你自愿的话,想必我家夫君定然不会嫌弃你残花败柳之身!”
“不!我不愿意。”马凤仪急忙表态道。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那么幼稚?”“狐狸精”笑道,“我家夫君日理万机,哪里有闲心分辨这个?还不是我说你愿意,你就愿意!”
马凤仪这时候才回过味儿来,感情这个女中在逗自己玩,只好认栽道:“究竟你要如何,请给个准话吧?”
“给什么准话啊?”那“狐狸精”笑道,“本来你全身脱水,遇到愚笨之人,早就没了。幸好我略懂医术,才把你救了回来。也没想拿你咋地,你反倒想拿我们作质!”
马凤仪只好向她们道歉,她真没想到自己做了近二十年将军,反倒阴沟里翻了船。
可她哪里想到,今天若是不马英娘这个异数在此,还真被她得手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世代忠良
别看张顺口口声声说什么“花木兰”、“秦良玉”,其实还是把这些女中豪杰当做故事传说罢了。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想到还真遇到了一个女将军。
那马凤仪名字颇为女性化,可是张顺刚开始听说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这时期的武将也有取也有比较女性化的名字,比如被张顺嘲讽为“右顽石”的左良玉就与秦良玉同名。
直到张三百把昏倒的马凤仪指给张顺看,还说他是员女将的时候。张顺还差点以为她一个面孔比较女性化的武将而已,毕竟后世娘里娘气的男人也不少见。
原来这马凤仪身为女子,又生的颇为貌美,怕不能服众。所以她故意身着男装,不施粉黛,如同男子一般领兵打仗。如果不近身仔细观察,很容易被人误认为只是一个身体瘦弱的男子罢了。
等到张顺确认了马凤仪女将的身份以后,还真对她颇为佩服。
他身为这次战役的主将,本对石柱土司兵的善战和韧性本就颇为赞叹。如今能活捉此将,说实话张顺真有点瞬间心动的感觉。
虽然她年龄大一些,不过想想邢氏这样能干的人妻,张顺真的不怎么嫌弃。若是她能帮自己练出与这帮土司兵一般无二的强军,岁数再大点,张顺也认了。
于是,出于敬佩和男人的某些心理,张顺干脆把她带回营地,让马英娘帮忙照看。
这马凤仪不过脱水罢了,依照张顺的心思直接喂水喂饱即可。结果没想到过来找马英娘玩耍的李香看到了,连忙阻止道:“将军,若是这样喂法,这人就死了!”
张顺从善如流,便连忙问道:“香儿,此话怎讲?你可有办法救活此人?”
见张顺当着外人的面喊自己小名而,李香强忍着羞意,羞红着脸回答道:“我平日闺阁无事,闲来读过不少医书。也不知对也不对,我只是听说,若是脱水,必须先浓后淡、先盐后糖,然后可治!”
好吧,感情又是一个“二把刀”,不过张顺自己更是七窍通了六窍,医术加点聊胜于无,还不如李香呢。他只好应道:“既然如此,便依照你的办法治个试试吧!”
李香也是第一次试手,难免心情忐忑,举棋不定。张顺见此,便给她鼓气道:“没有关系,你要相信自己。无论治的如何,我也不会怪你!”李香才这勉强一试,结果似乎还不错?
张顺正在思索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听闻柳如是气喘吁吁小步跑了进来,喊道:“主公,主公!那妇人醒了,还试图对我们不轨,幸好英娘武艺高强,便把她捉了。还请主公早日敦伦,以免久则生变!”
柳如是久在吴地,一口吴侬软语,听起来很是舒服,只是讲出的话语却是让张顺颇为尴尬。
张顺被人说中了心思,有点恼羞成怒,只好训道:“报信就过来报信,还乱添什么话挤兑我?”
柳如是闻言只是吐了吐舌头,一脸嬉皮笑脸、娇憨可爱的样子,也不怕他。
张顺拿她没辙,只能摇了摇头,走到她跟前,突然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柳如是疼的捂着脑袋,只得咧着嘴跟了上来。
张顺到了中军大帐卧室,见那马凤仪正被五花大绑的绑着。张顺脑海中陡然蹦出来“捆绑普雷”之类的高端玩法。
只是当张顺走近一看,只见马凤仪皮肤粗糙黝黑,神情憔悴,甚至还有几根银丝从鬓角横了出来。顿时张顺觉得索然无味,上脑的精虫忽的一下又落了回去。
原来这个时代不比后世物质丰富,再加上马凤仪领兵在外,风餐露宿,难免显得有些衰老。再加上,脱水之人的皮肤干燥,肤色变差、皱纹增多,活脱脱一个老妇人形象。
理智回来了,算计也就出来了。张顺便面无表情的审问道:“尔乃何人?家中可有父老、丈夫和子女?现任何职?且与我一一道来!”
马凤仪如何肯答,只是破口骂道:“乱臣贼子,汝何敢审问朝廷命官,不怕犯了王法,诛灭九族吗!”
“哈哈!”张顺仰天长啸道,“我父母皆无,亲族俱亡!这和大明已经诛了我九族,又有何区别?朱氏已有天下近三百载,明太祖之德亦尽矣!”
“如今上有昏君,下有奸臣,为政无道,百姓欲求三餐果腹亦不可得。我等聚天下大义,伐无道、诛暴明,又有何不可?尔其助纣为虐,焉敢如此嚣张?”
张顺一席话有真有假,只把马凤仪驳的哑口无言。好在马凤仪也颇有学识,半晌才回答道:“尔等烧杀淫掠,祸害乡里,与贼寇何异?此非义兵所为!”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张顺笑道,“更何况义兵何其众也,难免良莠不齐。我舜王之兵素来只杀贪官污吏、豪绅恶霸,绝不祸及百姓!”
马凤仪见张顺言之有理,又不似穷凶极恶之辈,便有了几分好感。更况且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落入他人之手,一味强硬,难免自取其辱。
反正这些问题,他也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她便回复道:“舜王倒是好口才,我实话与你说吧。我本家姓张,只因加入马氏,改称为马凤仪。我父亲乃是沁水窦家庄辽东巡按张铨,及建州金虏攻陷辽阳,家父死节。”
“我则嫁与那石柱土司二品诰命夫人秦良玉之子马祥麟为妻。我一个妇道人家,为了家国弃文从武,忠贞为国。我夫君马祥麟平奢安之乱,阵斩贼将张彤,军中人皆呼之‘赵子龙’。我等御北虏,平贼寇,浑河血战,‘白杆’扬名!天下兵事纷纷扰扰,哪一阵不伤我马家的兵?”
“如今不幸,落入你手,你要杀要剐且随意,还请不要辱了我家世代忠良的美名!”
张顺听了也不由一愣,差点一句“卧槽,牛笔”蹦出来。他只知道这妇人定然是大有来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有来头。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兵法
张顺已经从马凤仪口中听出了她的意图,她一桩桩一件件摆出自己的背景,夸赞自己的忠义,便是试图打动张顺。
她身段虽然放软了一些,好歹也是名门之后,说话做事自是与别人不同。一番话软硬兼施,又保全了颜面。
努力争取哪怕就是不能逃出生天,也尽量免于被侮辱的命运。
好在张顺对此暂无兴趣,更何况李香、柳如是这样的娇妻美妾正在身边,张顺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下作了。
不料张顺还没有来得及言语,那马英娘却突然站出来。她对马凤仪恭敬的施了一礼道:“不曾想是忠臣之后,名将之媳。我马英娘素来敬佩夫人秦良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今日得见其儿媳,亦是三生有幸!”
那马凤仪也是个有眼色的,见马英娘态度和善,便连忙挣扎着侧身避过了,口中连道“不敢”。
那马英娘和她客气一番,便转过身来,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的望着张顺。
张顺哪里不知马英娘的意图?她先对马凤仪进行礼遇,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望着自己却不开口求情。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让自己说话表态罢了。
这马英娘自是有一番心思,一来这女人乃是名人之后,若是张顺辱了此人,难免失天下英雄之望;二来她却是也敬佩马凤仪身为女子却能够率兵打仗的本领,不愿她遭遇不幸;三来嘛,自己喜欢的男人,自然是除了自己之外的女人越少越好。
这马英娘与张顺有救命之恩,又貌美婀娜,张顺身为男人如何不肯?
他便大大方方笑道:“既然是忠臣之后,名将之亲,又有英娘为你求情,我也不伤你害你。可是若说空口白牙让我放了你回去,却是不可!”
“一来两军正在交战,你若回营重新整顿人马,你我少不得要再做过一场。不论胜负,反倒不美。二来义军因你麾下石柱土司兵伤亡惨重,恨你入骨者不知凡几。我若是无端释放了你,恐怕他人心中有怨,也不值当。”
“我观英娘对你颇为敬重,不若你且随她在我营中居住数日,只待兵事稍歇,我再寻机放你归乡吧!这英娘与你有救命之恩,你不可借机伤害与她。不然我营中别的事物不多,男人却有的是,你且仔细思量思量!”
马凤仪哪里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她本以为能够免于受辱,已是万幸。没想到自己还能逃出生天,更是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放回营中,顿时感激不尽。她也顾不得官匪有别,分别对张顺和马英娘各施一礼,聊表谢意。
马英娘见马凤仪还披着被单遮蔽身体,心道:这也不是久待之地!她便借机向张顺告辞。
张顺见能问的都问差不多了,便点头同意了。只是不等马英娘靠近马凤仪,张顺却伸手把她拉到跟前。马英娘一个不防备,差点和张顺撞了个满怀。
马英娘正待和张顺保持合理的距离,却只觉张顺嘴巴凑到她耳边,一呼一吸,热乎乎吐气,惹得她耳朵痒痒的。马英娘不由一下子羞红了脸,一时间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好在张顺别无他意,更没注意到马英娘的反应,只是低声安排道:“这马氏练兵用兵颇得其法,你既然与她有救命之恩,可以趁机套取她兵法秘要。你就说你素来敬佩秦良玉将军,愿多了解她生平之事,仔细追问其中点点滴滴!”
马英娘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张顺只嘱咐了几句,她立刻明白其中关键。于是,她便点了点头,害羞之意尽去,反而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扶着马凤仪出了大帐。
其他人只道这是是张顺嘱咐马英娘要提防马凤仪,防止为其所伤,皆不以为意。
甚至马凤仪心中还有点不高兴,觉得张顺侮辱了自己的人品。
直到马英娘和马凤仪走远了,那李香才回过头来,笑脸盈盈的说道:“夫君倒是好手段,如此刚烈悍勇之人,三言两语反倒被夫君劝入瓮中,这猫捉老鼠的法子,用起来游刃有余!”
张顺一愣,才明白李香用的是“请君入瓮”的典故,便笑道:“我自以诚待人,如何会使用这般手段。这妇人也算是有身份之人,年龄又老,我还能又其他心思不成?”
那李香如何肯信,且不说那马英娘待张顺自是与别个不同。当初那张顺进入大帐时的炙热目光,如何骗得过对他颇为熟悉的李香?
李香正待要说时,突然听闻账外悟空喊道:“师傅,有紧急军情!”
张顺连忙让李香、柳如是回避了。他自个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走出大帐一看,只见有一人浑身带伤、气喘吁吁的正被悟空扶着。
那人见张顺上前,连忙挣扎着将手中书信递与张顺,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将军,李信将军命我速来通知与你。曹文诏率大军前来,正在死命攻打孟门隘。我军在李信将军指挥下奋勇作战,奈何敌军人马众多,孟门隘口摇摇欲坠,将军命我赶快禀告与你!”
张顺闻言大吃一惊,他前番整日提心吊胆,担心曹文诏和邓玘两面夹击自己。幸好不知为何曹文诏未来,张顺才得以借机好容易击败了阵斩邓玘。
如今义军正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消灭河南北部三府的官兵的时候,这曹文诏又来了。
这也不知道算是来的正当其时,还是不当其时。好在自己早有防备,命令李信日夜巡逻探查,才得以提前知晓这般情报。
如若不然,正当义军漫山遍野追击败退的邓玘、左良玉等部的时候,曹文诏突率骑兵突出。那么义军定然是猝不及防,全军溃散的下场。
那曹文诏手中兵力不下邓玘,而悍勇更过之。前番“紫金梁”就在他手中吃过大亏,张顺也和他有过交手,深知此人不易对付。
想到此处,张顺连忙下令诸将放弃追击其他官兵,一齐收拢士卒,整顿兵马,准备迎战“大小曹”。
第三百二十八章 李信将兵
话说李信带领千余人马,一路北上至紫霞关,果然见到那隘口遍布紫色霞石,瑰丽非常。如遇晨光照来,光芒万丈,恍若紫气东来。
其地形两山耸峙险要,中出一道,宽紧六尺而已,呈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李信头次领兵,生怕有失,连忙一边将斥候排入白陉之内探查,一边急令士卒伐木捡石,砌筑关寨。
斥候深入白陉十余里,只见两壁悬崖绝壁犬牙交错、荫天敝日,仰头只见一线蓝天。道路斗折曲陉,抬眼望去前不见出口,回首望去后不见来路,行人如同被石壁禁锢一般,端的险要。
斥候探查许久,不见官兵踪迹,方才返回。李信接到斥候报告以后,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命士卒前出警戒,其余人等继续垒筑关寨。
不几日,关寨以木石为体,砌筑完毕,李信心中稍安。便一边继续命士卒入陵川探查,一边又命令士卒前出谷内,砌筑警戒点。
如此驻守许久,不见人烟,士卒多有懈怠。李信多般催促,鞭策,士卒多有抱怨。
或云:“此乃鸟不拉屎之地,前后不见人烟,早晚只闻兽嘶,我们好容易清闲片刻,李将军却见不得我等清闲!”
李信之前见张顺举重若轻,把这帮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哪里想到轮到自己,却是百般无赖,不肯用命。
他只好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将军以此地托付与我等,万万不可有失。万一被官兵突袭,不说将军责罚我等,恐怕身家性命也难保!”
“我等不过辛苦几日,若是无官兵前来,那感情好。只需静坐数日,便是大功。又何乐而不为呢?”
结果有明理之辈,尚可劝说。有的则欺负他年轻,更加肆无忌惮。李信没有办法,为了避免辜负张顺的信任,只好杀鸡儆猴,杀一儆百。
虽然他不甚忍心,人不得不军法处置了好几个人,方才将这股懈怠之风压了下去。
如此等待月余,不见陵川有官兵动静,李信也以为是张顺判断错误,心中也多少有些怠倦了。
直到官兵摸到义军在谷内设立的警戒点,才被义军发现,即使发出了警报。
李信之前严苛的防备和责罚,在这些士卒心中还颇有余威,倒是没有那么散漫。
时值夜晚,众人听到了警报,连忙发生起床,操起武器铠甲进行防御。
山谷之中,地形陡峭,难以行马。官兵骑兵无法骑行,只得下马步战。
由于山峦阻挡,谷内漆黑一片。众义军下意识便要点火,以便寻找敌人身影。结果被李信看到了,连忙喝止了。
此地地形险要,李信所立关卡正好拦在白陉出口之处,任凭官兵插翅难飞,何必多此一举,反倒易为官兵所趁。
谷内地形崎岖,碎石、深沟导致官兵行军不易。一个不小心,便有官兵扭伤了脚踝,或者跌入深沟之中,摔伤难行。
官兵既然摸不着义军动向,等到拿下谷内警戒点以后,只好自己点燃火把,强行攻击李信的关寨。
这一次官兵带队进攻的乃是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原来曹文诏担心其他诸将狭路相逢,不出死力,不能以勇胜之。所以他特意让自己侄子充当先锋,而他则统辖大军紧随其后。
此时曹变蛟虽然名声亚于曹文诏,然而其勇武却丝毫不比自家叔叔差到哪里去。
他领命以后,人衔枚,披黑甲,偷偷摸摸便摸到了义军警戒点。
只是曹变蛟还真没想到义军早有防备,已经在高峻之处设置了警戒哨点。为了防止被警戒哨兵发现,曹变蛟只好亲自带兵摸了上去,一举拿下了此处哨点。
只是李信跟随张顺已久,颇有章法,早已经设下一明一暗,两处哨点。
当曹变蛟摸掉命哨之时,暗哨及时发现了官兵的动作,当即便吹响了约定的口哨声,以警示义军。
曹变蛟见偷袭失败,也不畏惧,直接便偷袭为强攻,只片刻便把另外一处暗哨拿下下来。
这个时候李信已经带人做好了准备,由于义军没有像最开始的明哨那样点燃灯火,曹变蛟带着人黑灯瞎火,难以行走。
曹变蛟虽然知道这时候点燃火把,便会成为敌人集火的对象,可是若不放弃这次进攻,也只能如此了。
官兵点燃了火把,在漆黑的山谷之中,给义军指明了敌人的方向。
当初,为了加强防守能力,李信特意向张顺讨要了一些小型弗朗机、三眼铳、快枪之类的火器,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
为了避免被官兵集火,李信特意安排士卒将火源放在阴面背光之处,曹变蛟远远望去只见有点亮光,却无法击中火源附近的士卒。
而义军还击,则是如同打靶一般,比往日练习射击还有精准一些。
不过,曹变蛟毫无畏惧。他身边的家丁精锐皆是身披双凯,刀枪不入,根本不惧这种威力不大的火器的射击。
李信见士卒射击了好几轮,对面火光不减,猜测对面应该损失不大。为了防止浪费无谓的弹药,李信只得下令士卒装上弹药,暂且等候命令,再行射击。
不多时,果然曹变蛟等人摸了过来。由于李信所筑关寨较为险要,曹变蛟不得不命士卒投掷铁钩绳索,以便攀援而上。
李信便一边命令士卒用大刀、大斧砍断绳索,一边命令士卒对准城下射击。曹变蛟损失颇重,好在这股官兵都是曹文诏双饷厚养的家丁,倒是悍不畏死。他们毅然决然的顶着义军的进攻,攀爬上了城墙。
这伙官兵人数虽少,个个都是身披双凯的好手,往往以一当十,杀得义军节节败退。
李信本待要亲自领兵去战,突然想起来当初张顺对陈长梃的评价:用兵之道,在智而不在力,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亦不过家丁猛士之辈,安能为“万人敌”哉?
一念至此,李信仔细一看,原来是官兵铠甲坚固,义军刺不能入。
李信便心生一计,急令士卒以伍一组,用长枪木棒等物叉着冲上来的官兵,往关寨下面推去。
官兵虽精人数却少,不多时便被义军一拥而上,用各种长兵叉着推下了城墙,任凭他铠甲如何厚重,只会摔死的更快一些。
第三百二十九章 嘴炮奇术
李信率领义军占据地利,曹变蛟亲率家丁上阵,胜在兵精。初时,夜色漆黑,曹变蛟与战不利,稍作退却。
等到天蒙蒙亮,曹变蛟便急不可耐,再次亲自带领家丁上阵,企图一举击溃义军防御。
曹变蛟等人再次身披双凯,气势汹汹而来。这一次,他们已经砍伐谷中一些树木,制作了一些简易的木梯作为攻城器具。
曹变蛟一声令下,他麾下的士卒充当苦力,扛着十余架木梯便冲了过来。
而曹变蛟本人这带领三四十个精锐家丁,紧随其后。等到这些士卒架上木梯,便趁机攀爬起来。
城上义军连忙用树杈制作的木叉叉着木梯,往外面推去。曹变蛟对此早有预料,只见那些家丁勇士纷纷掷出带着绳索的铁钩,勾在关卡之上。
然后用力拽拉,一方面加快登城速度,一方面防止义军将木梯推翻了,自己坠下城去。
李信率领士卒砌筑的简易城墙,并非垂直光滑,无法攀登。双凯官兵可以借助绳索之力,踩踏城墙上突出部位进行攀爬。
这时候,李信见时机一到,连忙命令士卒进行射击。昨夜夜色漆黑,火器射击效果不好,如今视线清晰,正是火器建功之时。
只听见一阵铳炮之声响起,官兵纷纷中弹。有个别不幸之辈,直接调到关寨之下,即使没有被当场打死,也摔去了半条性命。
曹变蛟一愣,这才发现这关寨砌筑颇有技巧。只见一堵城墙横亘在眼前,左右和山体交接之处,却高耸起两座铳台来。
原来当初李信在张顺帐下的时候,张顺曾经研究过火器的用法,便下结论道:“火器之法,唯有左右夹击,交叉射击威力最大!”
李信深以为然,这一次关寨防御便故意仿造城池马面的做法,依山砌筑了两个较为高大的铳台。
这样官兵攻左,则右铳台击其背;官兵攻右,则左铳台击其背;官兵直接进攻城墙,则左右铳台一起夹击。
这曹变蛟虽然不懂什么交叉火力的概念,攻城日久,也识得马面两面夹击的厉害。
可是这次曹文诏倾巢出动,带领了六七千人马,前来助战邓玘等官兵,岂能被如此一个无名之辈堵在山谷之中。
战国名将赵奢曾言道:“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也就是后世常说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曹变蛟自问自己若称不得勇,天下无人可用称勇矣。便振作精神,再次带队强攻义军关寨。
这种鲁莽的行为根本没有取得想象中的战果,曹变蛟麾下家丁再次被义军击杀了五六个,方才登上城墙。
这一次曹变蛟亲自登上了城墙,身披双凯,手持长刀,所当则死,所攻者破。
李信见此,一边拿起长枪亲自来战,一边命令铳台上的火铳手直接向城墙上射击。
火铳手生怕误伤,只能远远射击双方距离较远的官兵。双方混作一团的,只能拼一股血气之勇。
曹变蛟身披重甲,行动不便,和李信刚交手数合,便被李信一枪刺中。幸好他铠甲厚重,李信不能刺入。
不过曹变蛟也吃了一惊,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李信看起来较为瘦弱,可是这枪法端的厉害。
善使长枪之人,不但是枪法犀利,这一扎也有讲究。其发力技巧起于脚跟,发于手稍,传于枪根,达与枪尖,一气呵成。
所以这长枪发力乃是整体之力,使枪之人臂膀之力未必需要力大无穷,仍能够一枪洞穿金石。
若非他身披双凯,只这一枪,便要了曹变蛟的性命。曹变蛟生怕他下一枪力使实了,一枪扎中自己的要害,连忙呼喊左右家丁护卫。
好在李信来孟门隘口之前,张顺特意拨给他五十亲卫作为护卫。这些人多是怀庆府武师出身,个个自幼练的一身好武艺,虽然比不上曹变蛟麾下家丁精挑细选,经历战火以后,也个个是响当当的好手。
他们有的人本就与李信颇熟,更是远用弓箭,近用刀枪,与曹变蛟及其家丁战作一团。
曹变蛟本来率领精锐就少,登城之辈更是寥寥无几。他这边被李信拖住,其他地方自然是落入下风,纷纷被义军或杀死,或被退下城墙。
曹变蛟眼见不妙,恐怕自己走不得脱,只得且战且退,靠近城墙边缘。
这时候有几个护卫高呼一声:“小曹将军,切勿忘记我等家人,汝速去,我等自死也!”
言毕,竟然不管不顾,冲了上来,和义军拼起了性命。义军一时间抵挡不住,只得后退几步。
等到李信赶上了,杀尽这几个家丁,曹变蛟早趁此机会缒下城墙,逃出生天去了。
李信只得在城上喊道:“‘小曹将军’,好大的名气,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曹变蛟输人不输阵,也高声应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得失,何足道哉?汝等龟缩此城之中一时,焉能龟缩一世耶?下次再攻,我必取此城,必取尔等项上首级以祭拜今日兄弟!”
“尔其亦有徒呈口舌之利的时候,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李信也借机讽刺道。
这一招却又是学自张顺,以口舌之利以沮对方士气。李信和张顺相处日久,便也学会了三分本领。
那曹变蛟虽然骁勇善战,可是终究不是能言善辩之人,几句话被李信说的哑口无言。果然其余士卒皆知自家吃了大亏,不由大为沮丧,士气大跌。
曹变蛟见事不可为,只好留下十余人监视关寨动静,带着其余士卒灰溜溜的败退而去。
李信见此不由大喜,心想:果然主公所言极是,三寸不烂之舌亦可当百万雄兵。我如今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说退曹变蛟,又可多防守一些时日了。
话说,曹变蛟败退回去,见了叔叔曹文诏,不由羞愧难当,请罪道:“将军,敌人已经在隘口砌筑关寨,前关后寨,日夜坚守,我多次亲自率兵攻打而不能破,还请将军治罪!”
第三百三十章 支援孟门
曹文诏与曹变蛟乃是亲叔侄,如何肯因为这点小事治他的罪?曹变蛟亦知如此,不过做了姿态,掩人耳目而已。
曹文诏细细的询问了曹变蛟战斗经过,然后沉吟了一会儿道:“贼寇之中亦有能人呐,我本道这次突袭,贼人定然无备。我与邓玘等人前后夹击,定然能立此大功。如今看来,这关寨虽然称不上坚固,胜在防守果断坚决。此地非用火炮,不能建奇功。”
“只是我军西来以后,多以野战为务,哪里有火炮可用?若有红夷大炮在此,不出数日,我定然将此关夷为平地,将此辈剿灭殆尽!”曹变蛟愤愤不平的说道。
“此地乃是山西,自古盛产金铁,那冀南兵备道王肇生与贼寇多次交战,手中定然有大小火炮。你且带人去借上一借,多说些好话,他定当借与你用。”
“虽然这般火炮不如红夷大炮,一炮糜烂数十里,却也可挑选大的使用,攻破此关绰绰有余。”曹文诏闻言笑道。
曹变蛟闻言大喜,连忙取了曹文诏手令,辞了大营一路北上往那陵川而去。
那王肇生见曹变蛟前来,深感他们入晋剿匪之德,果然好一番招待,并有求必应,端的好说话。
曹变蛟也不客气,直接入了他营中挑挑拣拣,挑选了七八门口径较大的火炮,又借调了火炮手若干,丁壮若干,一起齐心协力将火炮运输到山谷之中。
山谷中道路艰难,曹变蛟废了七五日功夫,方才将这些火炮运抵义军关寨之下。
李信站在关寨之上,远远望见官兵火炮,顿时大吃一惊。
他这关寨不比一般城池,乃是挑拣山石、砍伐树木砌筑而成,若是斧劈刀砍,浑然不怕。只是用火炮轰击,则坚固远不如夯土城墙远矣。
果然官兵点燃火炮,一炮之下石屑横飞。没有夯土通过形变吸取炮弹的能量,这些石块很容易被炮弹砸开,以致城墙损毁。
李信连忙喊了士卒,命其赶快快马加鞭返回义军大营,以禀告张顺。
可是李信终究首次领兵,用兵不够老练。那曹文诏早料到义军会有此举,已经派遣精锐数十人翻山越岭,潜入关寨之后,专门截杀往来信使。
初时,李信尚且不知,只是回报了许久,不见有人返回,这才起了疑心。
于是,李信干脆寻了十来个好手,再次往大营送信。这一次双方厮杀惨烈,好容易有一人得以逃脱性命,才把书信递交到张顺之手。
话说张顺得了消息,不由大吃一惊。待他细细查看书信一番,才意识到若非李信拖延了这许多时日,恐怕义军还真被曹文诏和邓玘前后夹击,不战自败。
张顺连忙整顿大军,携带主力,日夜兼程,当晚深夜便到达了鸭子口巡检司。
巡检司内巡检和弓手早已溃散,不知逃往了何处。张顺便命人简单收拾一番,在此休息。
此地距离孟门隘口不远,第二天天一亮,张顺一边命令其他人准备设立营寨,一边亲自带领千余精锐赶往紫霞关查看。
张顺到时,关上正在厮杀。张顺连忙带领悟空、王锦衣登城助战,等到杀退了官兵以后,李信才身披铠甲、浑身带血的前来拜见。
张顺一见,差点都认不出此人了。以前的李信白袍银枪,相貌堂堂,一望便是一流的人物。
如今这李信碰头污面,眼睛通红,铠甲不整,看起来倒有几分乞丐兵的风范。
张顺不由感其殚精竭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夸赞道:“做的不错,果然有名将之资!”
李信闻言顾不上欣喜,只是悲痛的喊道:“主公,信用兵不善,麾下士卒损失惨重,还请治罪!”
张顺闻言抬头四顾,只见关卡早已经被官兵火炮轰击的坍塌多处,甚至左侧的铳台亦被击毁。
关卡之上,尸横遍野。有官兵、亦有义军,粗略看了,少不得有三四百人。
张顺知李信常读圣贤书,素来仁义。不由感慨道:“李将军,你与我一样,亦是仁慈之辈!只是慈不掌兵,若是计较一兵一卒,只能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我初用兵,麾下若折了一兵一卒,便彻夜难安。等到我杀伤的官兵越来越多,义军损失也越来越大,我心中亦是越来越难安宁!直到陵川之战,将士用力,各自奋勇杀敌,一举击败山西巡抚宋统殷,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屠杀!”
“将军之仁,不与俗同。常人之仁,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将军之仁,则是胜者为王,败者被戮。陵川一战,官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草木被淹,山川被染。我才知败军之将,乃不仁之至也!”
“今将军历尽艰辛,为我义军争取一线生机,使得这万余丈夫、儿孙、父母幸免于难,岂不是大仁大义也?”
李信闻言,内心稍解。他往日出入于张顺幕后,不见战场厮杀,不知其中残酷如此,不由大受触动。
张顺见此,不由心中一动,笑道:“李将军,如今你已经尽心尽力,做到极致。又何必伤春悲秋呢?不如且看我一言退敌百万兵,让众将士幸免于难!”
李信前几日刚使用了张顺的“嘴炮奇术”,便也忍不住笑道:“信,洗耳恭听!”
张顺闻言哈哈一笑,便带领亲卫走向关上,对关下喊道:“城下带队的是哪位将军?可否听我一言!”
半晌,下面有人狂妄的回道:“我乃曹变蛟是也,汝是何人?莫非要向我跪地求饶不成?”言毕,竟哈哈大笑起来。
张顺也不恼不怒,等到曹变蛟笑完了才说道:“天下竟有如此好笑之事,只是惜乎邓玘无缘享受咯!”
“此话怎讲?”
张顺示意了悟空一眼,轻轻笑道:“兵败身死,若是能笑,彼邓玘岂非鬼神哉?”
言毕,悟空连忙让麾下士卒举起缴获邓玘的旗帜已经被长枪挑起的铠甲、首级。
张顺指着那邓玘的首级笑道:“我乃舜王也,亦深知尔等带大军前来,不过欲见此人罢了。我天生心软,怕你们天人永隔,不能相见,故特意带来与尔等相会!”
第三百三十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曹变蛟闻言大惊失色,自家叔叔带兵前来,自是为了夹击此人。难道真是兵战凶危,邓玘已经被此人斩杀了不成?
他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告知总兵曹文诏,曹文诏闻言叹了口气,便下令退兵。
曹变蛟闻言又惊又怒,连忙赶回去质问道:“将军,这恐怕是敌人的缓兵之计。你只需等待数日,我敢立下军令状,定然能攻破此关!”
没想到那曹文诏却摇了摇头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官兵有援军支援,贼人未必就没有援军来支援。一步慢,步步慢,如今邓玘已败,我等再伤亡士卒,攻下此关又有何用?”言已至此,曹文诏便下令大军返还,并命曹变蛟断后。
张顺站在紫霞关上,望着官兵梯次撤退,相互掩护,也没了趁机袭击的想法。
李信见此,不由恭维道:“主公好手段,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少拍马屁了!”张顺闻言笑骂道,“曹文诏手下皆为精锐,若无必要,何必与他交战?他既知官兵已败,自然也不会做如此不智之事。白白牺牲了士卒性命,又有什么好处呢?”
遂后张顺率大军又在此地停留了两人,协助李信将紫霞关修葺完毕,见官兵果然撤退,才引军返回到义军大营。
张顺还未来得及安排士卒休息一番,准备下一步行动。“活曹操”突然前来拜访,并言说道:“舜王,如今探子回报:义军统领‘闯王’如今率大军进入到彰德府境内,正一路南下,欲与我等大军汇合!”
张顺一听,心里不由一个咯噔。他本就因为绰号之事,颇为警惕这“闯王”。又因为曾经派遣陈长梃安抚收拢林县、武安诸义军,早已在附近广布眼线。
可是如今自己还没收到消息,却让“活曹操”先一步告诉给自己,这其中必有勾连之处。
想到此处,张顺不动声色的问道:“‘活曹操’,这‘闯王’何人也?怎么和‘闯将’绰号相仿?”
“活曹操”笑道:“不过巧合而已,这‘闯王’姓高名迎祥,字如岳,乃是陕西延安府安塞县人。当初大当家王嘉胤起义,其亦为首义之人。”
“前番二当家王自用率众周转在泽潞之时,‘闯王’则率众周旋于汾州、隰州等地。其后,他先后攻克大宁、隰州、泽州、寿阳等地,全晋震动,声望正隆,当与舜王不相上下。”
张顺闻言皱了皱眉头,心知这“活曹操”当意有所指,便笑问道:“如此人物,阁下怎生让我知道如此之晚?听君言其英雄了得,不禁令我心向往之。不知其击败了几多官兵,阵斩了几多名将,回头见面之时,我也好有个吹捧之处?”
“活曹操”正说得意气风发之时,闻言不由讪讪,尴尬的道:“由于官兵势大,义军势弱,‘闯王’倒不曾闻击败过什么名将贤臣。只是其麾下人马众多,约莫有十万众而已!”
张顺一听,心里不由怒火腾腾而起:感情你们貌服而心不服,一听说其他义军势大,就想转投他人,以势压我不成?
于是,张顺寒着脸冷冰冰的问道:“这么说来,大伙是找到新的靠山了!看来是用不到我这个盟主了,是吗?”
张顺不过短短一年,阵斩山西巡抚宋统殷、四川总兵邓玘,又败宣大总督张宗衡,耀武扬威于京师,积威甚重。他这一发怒,那“活曹操”也遭不住了,不由胆战心惊。
他连忙解释道:“别人如何我不敢说,但是我‘活曹操’唯舜王马首是瞻,却无二意。只是怕他人未必这么想,这‘闯王’势大,舜王不得不防呐!”
张顺对他的言辞半分不信,猜测此人便是其他义军统领派过来探查自己口风之人,便冷笑道:“嘴在别人头上长着,我也挡不住他们怎么说;脚在别人腿上长着,我也挡不住他们怎么走。只是大丈夫敢作敢当,日后千万别后悔就成。”
“我舜王走得正,行的直,不怕人说,也不怕人惦记。我去岁不过孤身一人,只一年便攒下了这许多家底,再过一段时日,不知我又要多了多少家底。”
“所以,诸位愿意随我,我自不会亏待了诸位兄弟;若是诸位愿意另寻高就,我也不拦着。只有一样,若是想对张某不利,无论软的硬的我却也不怕。这‘闯王’来便来了,讲道理也成,不讲道理也成,一切奉陪到底便是。”
“活曹操”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坐不住了,只好尴尬的告辞而去。
待他返回营地,果然“八大王”、“乱世王”、“九条龙”和“破甲锥”,还有一个陌生将领诸人都在账内等候。
诸人见“活曹操”回来了,都连忙站起来。不待其他人说话,那陌生将领便急忙问道:“怎么样,舜王怎么说?”
“活曹操”连忙拱了拱手道:“劳烦‘过天星’兄弟久侯,那舜王果然态度强硬,终不肯为‘闯王’之下。”
“过天星”闻言面色颇为不渝道:“既然此人如此不识相,又非我延绥之人,不如诸位配合我和‘闯王’火并了此人!抢了他的粮草,夺了他的人马。”
其他诸人闻言一惊,正要说话,却被“活曹操”打断道:“此事万万不可!贼不杀贼,乃是众位兄弟为人处世的基本底线。此例一开,不待官兵杀来,我们早自相残杀,死亡殆尽矣。”
“更何况诸位莫欺舜王兵少,他年少成名。杀宋统殷、邓玘,破张宗衡、威震京师,岂是浪得虚名。他麾下有两位结拜兄弟,其中一人不曾耳闻,唯有拿陈长梃,颇有江湖手段。林县、武安诸义军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不可小觑。”
“更有那‘无疤和尚’刘成,阵斩山西巡抚宋统殷,一等一的悍勇;‘小尉迟’魏从义,威震京师,恐吓皇帝小儿,亦为不凡。”
“尚有‘不忠不义’正三品大员张慎言为之谋划,我等若是轻易招惹,少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宋献策出马
且不说这伙义军统领如何勾连,那张顺却正好收到陈长梃送来的书信。
原来上次张顺借助武安、林县的义军击败了京营,斩杀了邓玘以后,这些人本就是乌合之众,又恋眷故土,张顺便放他们回去了。
只留陈长梃驻守辉县,暗中多与他们有所来往。他们得了张顺的许多好处,又没有出太多力,便投桃报李,将“闯王”之事一一报来。
张顺这才了解了其中原委:原来最早之时,这“闯王”和二当家“紫金梁”被官兵击败走散,“紫金梁”败走泽潞之地,而“闯王”却留在了汾州、隰州附近。
当初,明廷朝罢巡抚宋统殷,以许鼎臣督贺人龙、左良玉军8000人进驻平阳;宣大总督张宗衡督张应昌、颇希牧、艾万年兵7000人堵汾州,妄图一举剿灭此人。只是因为张顺和“紫金梁”借机攻陷辽州,他才得以逃出生天。
再然后,“闯王”一直和张应昌纠缠,不得脱身。此地义军头领多有伤亡,这些义军统领麾下人马无所依靠,多投靠“闯王”,于是“闯王”实力反而越来越强。直到曹文诏在太原以东大破义军,逐“紫金梁”入河南之时,“闯王”才击退张应昌的纠缠,得以寻机东进。
此时,张顺已经聚集人马与邓玘、左良玉之徒在辉县准备会战,不曾想那“闯王”行军到辽州附近,却遇到了曹文诏的围剿。
“闯王”哪里抵挡的住曹文诏进攻?他只得越过太行山以东,意图北上,汇合五台山附近义军。结果,没想到又迎头遇到了“卢阎王”卢象升。
“闯王”麾下人马虽多,却无法突破卢象升的防线北上,又不敢回到山西之地,正好听说“八大王”、“闯将”和“活曹操”等人在怀庆府、卫辉府附近,才掉头南下,准备汇合诸将,随便趁机夺权。
张顺这才明白,为何战事结束,曹文诏和这“闯王”才姗姗来迟。感情这两人先行纠缠了一番,得不到便宜,才想到自己这里找便宜来着。
可是张顺又岂是省油的灯?他目前麾下将领和幕僚都分散在各地,一时间无法聚齐。张顺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去寻那宋献策,欲和他商议“闯王”借机夺权之事。结果,等到张顺赶到宋献策军帐,他人却不在。
原来“活曹操”在拜访张顺之前,已经提前拜访过宋献策了。依照宋献策了解,自家主公自然不会拿捏不住一个“活曹操”,就没有赶快汇报给张顺,反倒赶快拉拢“左金王”、“革里眼”、“治世王”、“争世王”四人去了。
“治世王”和“争世王”不必说,都是张顺营地出来的人物,家眷俱在圣王坪,轻易不会变节。
而那“左金王”和“革里眼”本是“紫金梁”嫡系,麾下骑兵战斗力又强,若是损失了,张顺便会元气大伤。
好在宋献策欲寻这二人的时候,这二人也正好前来寻那宋献策。
在他们看来,宋献策作为“紫金梁”的军师,乃是自己人。他俩把宋献策领到“左金王”营帐之内,连忙问道:“务虚道人,我们同为二当家‘紫金梁’麾下,如今寄人篱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现有‘闯王’许诺许多,前来拉拢我等。你为二当家军师,素来足智多谋,你以为我等理当如何?”
宋献策一听这称呼,心中不由暗地里一笑,便老神在在的回答道:“老道本是方外之人,随谁不随谁,无甚区别。只是二位正是年轻有为之时,一步踏错,则步步踏错啊!”
两人一听有戏,那“革里眼”最为势力,连忙问道:“如今舜王势弱,‘闯王’势大,我们当随‘闯王’乎?”
宋献策闻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厮真是沉不住气,还太年轻呐。于是,他便笑道:“这要看二位志向如何,若只为保住身家性命,投‘闯’最好,若是为了成就一番功业,投‘舜’最妙!”
“此话怎讲?”“左金王”闻言一愣,连忙追问道。
“如今‘闯王’势大,投靠‘闯王’当无生命之忧。即便他日‘闯王’势弱,再投其他势强者便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大概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吧!”
“若想成就一番功业,当以忠义为首。二当家将我等托付给舜王,我等当从一而终,不可朝秦暮楚,反复无常。更何况,如今舜王势弱,闯王势强。投强则锦上添花,投弱则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则可有可无;雪中送炭才是情深义重。”
“左金王”和“革里眼”闻言对视一眼,听这“务虚道人”的意思,投靠“闯王”便是三姓家奴,投靠“舜王”反倒是关公桓侯了?
只是雪中送炭虽好,可万万不能让别人温暖了,自己却冻死了。那“左金王”和“革里眼”又连忙问道:“那这舜王虽好,其中凶险如何?”
宋献策闻言叹了口气道:“二位,不瞒你们说,我也不是博学鸿儒之人,看不出此二人志向如何,本事高低。”
“只不过,我却精研相术,略微觑得一丝天机。‘闯王’何貌,我不曾见过,却不得而知。唯这舜王,瞳如舜帝,貌若伏羲,臂如昭烈,气若光武,命中注定当成一朝基业,开万世之太平!”
“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做不得准。又见有河工送来‘黄河石’,竟有‘木挂曲尺,遇顺则止’之意,更是天意如此,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左金王”和“革里眼”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半晌才反复追问道:“务虚道人,舜王果真如此吗?我等上上下下全军老小,皆系于此,若是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啊!”
宋献策闻言颇为不渝道:“尔等命是命,我老道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也未有长生之法,亦未有刀枪不如的本事。一旦踏错,我也是身死道消的结果。”
“姑且念在两位同是二当家下属的份上,我再奉劝二位一句:凡夫俗子不识龙,如入宝山空手回;庸碌无为扶龙庭,荣华富贵代代传!”
“左金王”和“革里眼”闻言相视一眼,一咬牙跪了下来道:“道长乃是世外高人,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既然道长愿随舜王,我等亦愿意唯道长马首是瞻,一起混个从龙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