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边军(七)
话分两头说,这边张顺和破围而出的五百骑勾心斗角,纠缠不休,那边义军将一千五百余骑已经围死在山谷之中。
这些官兵却并非坐以待毙之辈,见四周都是义军。这伙官兵当即立断,大多数骑兵翻身下马,甘做步兵,借助地形建立阵型,固守待援。
原来这榆林边军常年和套虏作战,经常会出现被蒙古骑兵包围的情况,只是当做家常便饭而已,并不十分恐惧。
他们深知自己后面还有千余精锐步卒,自己等人只需坚持片刻,一旦援军赶到,些许贼寇,嚣张不了几时!
他们虽是骑兵,并非打不得步战。他们随着战马携带了马上弗朗机和火铳等武器,也能下面列阵而战。
果然义军之中,步卒多是滥竽充数之辈,不堪苦战。在“紫金梁”的催促之下,步兵冲锋了几次都不能攻破边军的阵线。
这些边军在山谷之中列成椭圆形的圆阵,外面布上铁甲精锐,里面藏着弓箭手、弗朗机手和火铳手。义军出现的时候,先是弓箭手、火铳手从里阵钻了出来,一阵远程打击。
等到义军再进一步,弓箭手、火铳手退回阵中,弗朗机手趁机出来,用密集的火力对义军进行连续射击。直到义军靠近五六步,铁甲步卒才急速上前顶住义军的进攻,而弗朗机手得以趁机撤退。
这马上弗朗机乃是一种小型弗朗机,重不过十余斤而已,长两尺至两尺三寸之间,口径不足一寸。每逢战斗,便从马背上卸下,有铁制支架可以支撑,使用子铳来回轮换,加快射击霰弹频率,端的是火力迅猛。
义军围困官兵过于仓促,手中火炮未及部属,一时间竟然不能攻破敌阵。
“紫金梁”和官兵作战以来,也只见过曹文诏、艾万年之辈有如此水平,竟然败而不溃,围而不降。哪怕如此极端的情况之下,义军竟然还攻不进去,这倒是令人难以置信。
且不说“紫金梁”这边进攻受挫,官兵后路被邢红狼与刘成、张三百、魏从义等部堵上了。这些被围困的官兵困兽犹斗,在“紫金梁”那边乖乖进行防御。
到了他们这边,官兵欺他们士卒较少,战斗力较弱,不但不投降,竟然还发起多次进攻,试图再次打开缺口,以便他们逃出生天。
邢红狼手下别看人手众多,皆是呐喊助威之辈,论起打仗水平来,不但和刘成麾下骑兵不能比,就连张顺麾下的步卒他们也比不上。
之前打开缺口,逃跑出去的五百左右骑兵,便是从他们那里打开的缺口。
原来义军自从陕西越河渡到山西而来,遭遇官兵追杀不知凡几。凡是精锐能战之士,基本都是骑兵。至于步卒大多都是在山西新招募、裹挟和投靠的本土士卒。
这些人不似一路逃命过来的骑兵那样,经过血与火的锤炼,倒有几分血性。这些人本是活不下去的灾民百姓,加入义军也不过是为了求口饭吃,搏命并不坚决。再加上不少义军头领,对用兵还有点经验,至于练兵则就一窍不通了。
像黄虎那样给麾下将领灌输《忠义水浒传》等简单用兵战法的已经是罕见之辈,而像张顺这样动不动给部下讲解《孙子兵法》《尉缭子》这样的兵法,还时不时对麾下士卒进行编制训练,更是绝无仅有,独此一份了!
所以邢红狼那边不给力,张顺部下顿时压力大增。狭路相逢勇者胜,张三百和魏从义也没有其他办法。幸好两人都是狠人,一咬牙硬是亲自带着麾下人马厮杀上前。
两个人一个是有一股蛮力,一个是有一身好武艺,硬是摧锋断刃,破敌于气势正盛之时。活生生把官兵几次决死冲锋给打退了回去,张三百和魏从义因此全身上下都被血染红了。
至于他们身上是否有伤,自己早置之度外,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刘成舍不得麾下的宝贵骑兵与对方纠缠在一起肉搏,只得退了出来。他利用骑兵高度高于步卒的优势,把骑兵分成七组,轮番放箭、火铳,压制对面官兵的冲锋。
幸好这个时候,张顺麾下的李十安赶了过来。他带领的大型火炮还在缓慢的运输之中,但是手下有在两次投降的三十多位飞蒙炮手,还有几门碗口铳、毒火飞炮、子母炮、轰天雷等各式中小型臼炮。
见义军情况紧急,李十安也顾不上看那李际遇、蒋禾是否布阵完毕,能否掩护自己等人的安全,便下令向敌人战线进行抛射。
此时,敌人见刘成利用骑兵的优势压制自己,便也命令数百人骑上战马,同样利用高度优势还击刘成。双方距离本来就不是太远,又是静态射击,顿时战斗就惨烈了起来。
双方像傻子一般,向对方互射,然后大片的骑兵被对方射倒下去,丢了性命。刘成见此目眦尽裂,自己麾下这么多精锐骑兵一身本事不得发挥,就这样廉价的死去了,简直是罪无可恕!
可是刘成也没有办法,只得下令硬挺到底,不然被对方压制了阵线。一旦被敌人突破,义军便要全军覆没了。
幸好此时李十安的火炮声响起,这些具有爆炸效果的开花弹,虽然杀伤力不是很强,却对惊扰马匹,扰乱骑兵阵型有不可思议的效果。
对方骑兵吃了这顿开花弹以后,顿时阵型大乱,甚至有些马匹受惊以后,不管方向,无论敌我双方的阵型便冲了过去。
冲向义军的骑兵立刻被打死当场,而冲向官兵阵型的骑兵,官兵措不及防,顿时阵型乱了起来。
刘成、蒋禾与李际遇见状大喜,连忙向官兵发起了冲锋。他们趁乱砍死了不少官兵,顺带还夺取了几十匹战马,才撤退回来。而这股官兵果然坚韧,虽然被义军抓住了时间,仍然及时重整了队形,击退了冲杀上来的义军。
这时候官兵见义军火炮凶猛,顿时也想出办法来。将部分小型弗朗机藏在队伍之中进行还击。顿时又打死了不少义军,于是双方又僵持下来,一时间双方不相上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八)
话说张顺亲自带领五十骑,对着官兵军官冲了过去。这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榆林总兵李壁。
他自认为如今在这场战场之上,只剩下自己这队没有参战的精锐,只需自己带领着麾下这百余家丁,击溃和自己三百骑兵纠缠的猛将,便能毫无顾忌的冲散“贼寇”的防御步兵。
再然后前后夹击,打破“贼寇”的包围,便能反败为胜。汇合自己麾下精骑,一举歼灭“贼寇”大军。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和自家骑兵进行纠缠的百余骑“贼寇”,会突然分离出来五十骑,对着自家的后背发起了决死冲锋。
李壁作为常年和套虏骑兵打交道的军官,对骑兵的动向最为敏感。当他听到冲锋声音的时候,便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扭头一看,正好看到张顺挥舞着红旗,带领五十余骑冲了过来。可是这时候李壁再调转马头,回身冲锋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此人根本不慌,他大笑道:“黔驴技穷耳!贼寇勉力支撑这许久,已属不易。如今临时挣扎,不过回光返照而已!”
言毕,这总兵竟然也不做其他准备,反倒一边亲自张开了手中雕弓,一边命令麾下家丁反身回射。
百余骑射出的箭支,虽然称不上遮天蔽日,可是由于都是李壁麾下拿着三饷、四饷的家丁,个个武艺高强,射术出众。瞬间射落了张顺麾下十余人,甚至有不少箭支都钉在张顺身上。
有力的箭支“夺夺夺”的钉在了张顺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居然把张顺上身推的后仰了好几下,差点跌落马下。好在张顺如今骑术已经有了小成,再加上他右手死死抓住了缰绳,才勉力稳坐在马背上。
他的胸膛、腹部已经感觉到钉入铠甲的箭头的凸起,幸好有厚厚的丝绸保护,并没有伤害到他的肌肤。
张顺也不知道这次冲锋到底是什么结局,敌人的箭雨反倒激起了他的凶性和狠劲。他大喝一声道:“不许还击,径直冲锋!目标军官,有死无生!”
其他人一听,顿时也热血上头,放下了手中弓箭、火铳,大声应和道:“目标军官,有死无生!”剩余三四十骑竟一往无前,向总兵李壁冲锋过去。
李壁本道是经过自己家丁的一两轮箭雨,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神射手,便能将这支队伍射溃。哪里想到对方蔚然不惧,自杀式的冲了过来。
好在李壁在边地厮杀多年,本身武艺也不错,对张顺的冲锋也不是十分畏惧。只是调整马头,想借助对方的速度,用手中的铁枪将对方挑于马下!
两队人马渐渐拉近了距离,李壁麾下也纷纷放下弓箭,拿出长枪大刀等近战武器。他们也生怕自己等人射击之后,来不及更换武器,被对方砍于马下。
张顺坐在马上,身体随着骏马的疾驰而上下起伏着。他已经能够看到对方主帅的衣着装束,然后开始看到对方铠甲是护心镜,再然后能够看到对方冷静的面孔!
双方距离很近了,张顺瞬间做出了判断。他右手松开了之前紧紧抓住的缰绳,反倒紧握着手中的钢锏,毫无征兆的把右手的钢锏投掷了出去,这钢锏好像一根小号的标枪,唰的一些脱手而出!
原来,双方距离已经仅剩十步而已,张顺并不认为自己的武艺能够当面一对一能够搏杀掉对面的将领,但是,他可以有自己的“撒手锏”!
他后世听评书的时候,听说过秦琼秦叔宝有一般绝学唤作“撒手锏”,便是将手中铁锏掷出,出其不意杀死对面将领。张顺学了这双锏以后,早已偷偷练习这“撒手锏”之法,希望能出奇制胜。
榆林总兵李壁虽非良将,但也并非庸将。他虽然没有预料到张顺的“撒手锏”,但是由于张顺并没有人教授此术,自行摸索的法门动作幅度较大,被李壁提前发现。他下意识一闪,虽未及时闪开,却也避开了要害。
沉重的钢锏如同撕开纸片一样撕开了李壁的铁甲,直接齐根没入李壁的右肩。这李壁也是一个狠人,见此干脆将牙关咬紧,强忍着疼痛。他用左手将手中铁枪一摆,径直对准了张顺,竟然想借助张顺的马力,让其自行送上枪头。
张顺也没预料到突然出现了这番变故,顿时也有点措手不及。他试操纵马匹闪开,可是骏马的速度虽快,又如何快过了敌人的长枪的移动呢?
张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向对方的枪尖上撞了过去,一时间竟是无计可施。
精铁打造的枪头,尖锐而有锋利,在这枪头最尖锐的地方闪耀着一点寒芒。这点寒芒不是他物,正是枪尖的点钢。不要小瞧这点点钢,却是千锤百炼而成,按照后世标准应当算作中高碳钢。
虽然这一点和后世动辄千万吨起步的钢材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可是对张顺来说却是致命的一击。
因为他身上的铁甲也仅仅是普通的铁质而已,硬度如何也超不过这一点点钢。这样张顺和这铁枪碰撞的后果就是被这枪头轻而易举的撕裂铠甲,扎入胸腔之中。
正所谓“砍伤刺死”,张顺若是中了这一枪,即使不死恐怕也要丢掉半条命了。
张顺临死之前,不由苦笑一声,自己和对方将领机关算尽,没想到结果竟是个两败俱伤的下场。然后双方的战局又回到了原点,真是可笑可叹!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张顺坦然面对死亡的时刻,突然斜刺里杀出一枪,往张顺右侧一搏,竟然将对方正对准张顺的枪头给拨开了。
张顺顿时劫后余生,他顾不得有任何情绪,眼见着自己和那官兵的将领的已经接近到马头对马头了,他下意识的笨拙的将裹着红披风的左手钢锏往右一挥。
虽然姿势十分别扭,手法不甚舒服,却是很爽快的砸中了对方的脑袋。就像砸中了一个大西瓜一样,“嘭”的一下打爆当场。
顿时红的、白的、黑的,固态的、液态和粘稠状的都飞溅了起来。好像下了一场小雨似的,张顺头上、身上也被淋了不少。
第一百七十章 边军(九)
张顺飞一般的和敌将错马而过,他顾不上恶心,反而兴奋的大声呼喊道:“敌将已死,速速投降!弃兵者不杀,顽抗者皆诛!”
这时候敌将李壁麾下的亲卫才反应过来,不由失声痛哭道:“将军!”“总兵官!”
他们这一哭不要紧,众人立刻知道了总兵李壁阵亡的消息,顿时有的人直接弃了武器投降,有的则调转马头转身边跑,有的则怒不可遏,试图冲上来杀死张顺,为自家将军报仇。
刚刚亲手阵斩了敌将总兵官的张顺,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顿时看到有二三十骑兵又向自己围了过来。
张顺见此大惊,他一边掉转马头,向一侧跑去,一边将左手的钢锏换到右手。他也顾不上钢锏上面粘着的血水,只是边跑便寻了个时机,猛的一拉缰绳,降低马速,将战马调头向右一拐。躲过了不少拼命追击自己的骑兵的刀枪,自己这反手一锏击落了敌军一员骑兵。
这时候张顺调过头来才看到,紧跟自己后面的原来是一员白袍骁将和一员黑袍勇士。此二人皆是自己麾下亲卫的装束,只见他们皆一人一骑一枪,舞的花团锦簇,和敌人战作一团,瞬间各自挑落马下一员追杀自己骑兵。
张顺见此不由大喜,连忙高声问道:“两位骁将如何称呼?不是刚才是哪位英雄救了本将性命!”
那黑袍将闻声应道:“我乃怀庆府李友,是阁下义兄陈长梃表弟!”
而那白袍将闻声则应道:“我乃怀庆府李信,乃阁下麾下亲卫!陈长梃原是我表哥,李友原是我堂哥!刚才我距离主公较近,斗胆替主公拨挡了一下敌将的长枪。”
张顺听了不由欢喜的紧,连忙说道:“陈长梃本是我义兄,两位既是大哥兄弟,亦是我的两位哥哥!若非二位护卫,我今天必将死于此地矣!”
花花轿子人人抬,张顺话说的好听,这兄弟俩虽然嘴上连道“不敢”,心中也乐开了花。两人赶上前来,连忙护着张顺往回赶去。
总兵李壁的家丁犹不甘休,再次试图追击,被李友李信二人反身又射翻了两人。而他们射向张顺等人的箭支,不是被李友李信二人躲过了,便是被张顺挥舞着手中的披风挡住了,竟是没能够伤到他们任何一人。
等敌人追的近了,张顺便在这两人护卫之下,掉转马头冲杀一番,再行离开,竟将李壁麾下这二三十家丁杀得没有半点脾气。
眼看张顺快要和自己的亲卫汇合在一起了,这些人才没了办法。他们不由顿足捶胸的哀嚎道:“若是总兵官麾下第一勇士仍在,焉能让此贼如此嚣张!”
原来这李壁手下有一员猛将,武艺高强,最善冲锋陷阵。结果不成想之前在营地外巡逻的时候,正合遇到了陈长梃。
此人艺高人胆大,便试图将陈长梃等斥候全面斩杀,以免泄露营地消息。最终结果却是艺不如人,反倒被陈长梃用长枪刺死当场。
于是,这总兵李壁一步失,则步步失,竟然因为少了勇士的护卫,反倒被张顺等人阵斩当场,这才有了张顺这番立威之战。
话说张顺和亲卫汇合以后,立刻驱散围攻悟空和姬蛋的敌军骑兵。那悟空还好一些,别看他浑身是血,基本是都是敌人的鲜血;而那姬蛋武艺不精,只靠一副蛮力,身上便被人伤了多处,只是幸好张顺给他的铠甲精良,才保住了这条性命。
这时候,敌军这五百精骑,已经溃逃死亡了许多,投降之人有近二百骑兵。张顺不知山谷之中战况如何,干脆大胆的将他们编入自己麾下,一旦战况不利,干脆裹挟着他们一起冲杀便是,反正两军骑兵对冲,对方的刀枪须认不得自己人!
结果张顺麾下除去伤亡以外,竟然反而由二百骑瞬间扩大到三百精骑。
这时候蒋禾和李际遇已经列阵完毕,却发现已经没了需要阻挡的敌人。他们见张顺浑身鲜血淋漓,不由满面通红,羞愧的难以抬头。
张顺倒不甚苛责他们,反倒安慰道:“用兵之道,唯在速度,日后多加练习,加快列阵速度便是。如今山谷厮杀正紧,你们且前队变后队,准备接应张三百、魏从义便是。”
张顺这边厮杀的惊险,而山谷之中却是厮杀的惨烈。毕竟面对面,刀对刀,双方为甚计谋可用,唯有血拼而已。
张顺上前一看,只见张三百和魏从义也都变成了两个血人,也不知道他们麾下损失了多少士卒,仍然死战不退。甚至张三百喘了一口气,还嚷嚷着要再次冲杀上去。
张顺怕麾下人马将士折损过多,连忙亲自将那张三百拽了回来。张三百见他浑身鲜血,还以为是麾下士卒,不由骂道:“无胆之辈,安敢阻我?听我命令,速与我上去冲杀,若有半点怯懦,我定斩不饶!”
张顺闻言笑道:“张将军好重的杀气!敌将已死,不必做无谓的牺牲了!”
张三百听是张顺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一时间涨红着脸,喊了一声“将军”,便不知道如何应对。
张顺对手下敢于冲锋陷阵的猛将并不苛责,反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先稍微歇息片刻,且看本将的手段如何!”
言毕,张顺便命人将李壁的尸首抬了过来,然后用铁枪挑了起来,向被围困的边军骑兵展示一番,并喊话道:“尔等总兵已死,速速投降,可免今日之厄。如若不然,将尔等皆葬于此山谷之中!”
结果,张顺预料中的敌人纷纷跪地投降没有出现,反倒有不少边军见到了李壁的尸体,不由大声痛哭道:“将军何罪,竟遭贼子毒手!如今我死且死矣,誓报将军之仇!”
然后,这些边军更加疯狂的向张顺所在处发起进攻,试图夺回李壁的尸体。张三百看了张顺一眼,没有说话,只得抓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又带人冲了上去。
张顺见此也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他脸皮颇厚,也没觉得十分丢人。只是厉声喝道:“李十安,将咱们的‘黄金炮’拉过来,送他们早日上路!”
第一百七十一章 边军(十)
“黄金炮”重量较重,此刻刚刚被李十安带人运到阵中。他听到张顺的命令以后,便立刻下令将“黄金炮”装上霰弹,使众人齐心协力推向了阵前。
这“飞骑铁炮”之法虽然大大加快了运输速度,但是对推进阵前,释放霰弹却无能无力。因为张顺不敢让五六匹骡子拉着火炮从阵型缝隙中穿过。万一骡子受惊,冲乱了阵型,那就麻烦大了。
好容易众人将这总重两千斤的玩意儿推到阵地跟前,便对着结阵防守的官兵就点燃了火炮。
这榆林镇边军常年和套虏作战,除了自己使用火器对付别人以外,很是遇到敌人用火器对付自己的情况。
等到他们看到张顺队伍中推出一门口径巨大的火炮,不由一时间都惊呆了。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巨大的炮声响了起来,犹如一声晴天霹雳,震耳欲聋。如此巨大的响声,把战场上的敌我双方都惊呆了,战场也不由为之一静。
被火炮震的嗡嗡直响的耳朵,还没有回过神来。张顺就听到对面官兵阵中传来了乱糟糟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哀嚎和呻吟声,随后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把张顺等人冲的够呛。
好容易等到那硝烟散去,张顺也被眼前的人间地狱惊呆了。只见火炮前面一百余步范围内,为之一空,无论人马皆被打的血肉模糊,倒在地上。
特别是距离较近的,基本是被打碎了,血肉、骨骼和泥土都混在一起,变成了黑红色的泥浆。这泥浆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甲片、布匹的碎片,早已经分不清哪是人,哪里是战马了。
再远一些的地方,是被打成筛子一般的尸体,大体形态完整,只是早已没了人形,只见尸体上遍布单孔,到处流血。
更远的地方,才有横七竖八相对正常一些的尸体,而这些尸体旁边往往翻滚不少受伤的人员。他们或捂着肚子,或抓这胳膊,或捧着脑袋,在那里痛苦的扭动着,一时间生不如死。
见到这番景象的敌我双方,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不由都弓着腰当场呕吐起来,差点把昨夜的饭菜也全呕吐了出来。
张顺虽然已经经历了多次霰弹轰击的现场,自认接受能力提升了很多。此时,也只觉得一股饭菜试图上反起来。他强忍着胃部的难受,却一脸狰狞的喝道:“我麾下有这‘黄金炮’十门。尔等若是顽抗到底,皆为肉糜!”
张顺刚说完“肉糜”二字,只觉得胃里一冲,连忙闭口不言,生怕当众出丑,失了气势。
而其他人听了“肉糜”二字,刚刚呕吐完毕的胃部不由又是一阵翻滚,竟又干呕出来一堆酸水出来,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原来这霰弹射击和实弹射击不同,更大的口径和更合适的倍径,会成倍的放大霰弹的威力。像“黄金炮”这种专门为了射击霰弹而强化的大口径火炮,口径五寸,约合后世155mm到160mm之间,端的血腥无比。
一炮之下,在炮口前面锥形范围内,几乎没有任何生物有半点生还的机会可言。
本来还抵抗意志坚决的边军突然遭遇如此打击,瞬间被张顺的火炮撕裂了阵型。然后约有百余人的精锐战士,瞬间连人带马失去了性命,这对冷兵器时代的士卒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们望着两军阵前血腥的一幕,顿时百战精锐们也失去了勇气,两股战战,欲逃而不得逃,欲战而不敢战。这些榆林精锐只得膝盖一软,丢弃了手中的武器,伏在地上,耻辱的喊道:“阎王爷饶命,我等愿降!”
这时候,张顺才松了一口气,示意魏从义、张三百等人前去带人过去接受投降。
结果魏从义、张三百等人也两股战战,不敢上前。这两个狠人竟也被张顺的手法吓破了胆子,一时间不知所措了。
张顺哪里知道这两人已经被吓傻了,只见两人木木呆呆,完全没有意思到这是抢夺俘虏、装备的时间,不由大怒。他上前一步过去,分别踢了魏从义、站三百两人一脚。
这两人才回过神来,连忙连踢带打的鼓动其麾下士卒,胆战心惊的绕过面前的“修罗场”,前去抓获俘虏,挑选装备马匹。
等到张顺麾下人马都赶过去收拢战场了,那边的邢红狼等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帮义军,更是很少见识如此惨烈血腥的场景,表现更为不堪,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过,他们是被张顺的火炮吓破了胆子,哪里敢于张顺麾下抢夺俘虏、装备和马匹。顿时,他们一个个都化作了“道德模范”,一个个“礼让三先”。甚至有的人不但不与张顺人马抢夺,反而点头哈腰,一番狗腿子模样礼貌的问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们,我们也可以帮你买照看俘虏和战利品等物!”
初开始魏从义和张三百还怀疑他们试图欺骗自己,不敢让他们接手。直到他们多次诚恳的请求,才抱着试一试的心里,勉强同意了他们,并将一些不甚重要的东西交付给他们照看。
结果这些义军果然言而有信,确确实实的完成了自己的诺言,没有私了他们任何俘虏和东西。
魏从义和张三百见此,感觉非常羞愧,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惭愧。于是他们知耻而后勇,更加卖力的抓捕官兵俘虏,甚至到后来见官兵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实在不忍心让他们闲着。
于是魏从义和张三百干脆直接下令让他们自己老老实实牵着坐骑,前去俘虏地点集合,自己等人直接收拢他们手中的武器便是。结果这些人也甚是听话,极大的加快了义军打扫战场的速度。
邢红狼这边虽然没有参与“打扫战场”,不过“紫金梁”部却没有闲着。结果等到双方接头以后,战场基本被“打扫完毕”。
双方清点人数,张顺在原来俘获的二百骑兵基础之上,又俘虏了四百余人,五百匹骏马,武器铠甲不计其数。而那“紫金梁”也俘获了六百余骑,极大的增加了自己的实力,顿时乐的合不拢嘴。
只是那邢红狼见这两人都得了莫大的好处,只有自己损兵折将白忙活一场,却是不干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南进
按照道理来说,邢红狼索要好处也不合义军规矩。义军的规矩就是谁抢到手就算谁的,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不过,张顺和“紫金梁”此番吃了肥肉,不好意思连汤水也不给他留一口。两人讨价还价的商议了半天,才各自均出来一百余骑分给邢红狼,算是全了兄弟义气。
邢红狼得了好处,自是无话可说,只恨自己当时脑昏,没有及时参与战利品抢夺。
可是那“紫金梁”此番知道了张顺“黄金炮”的威力,未免生出了些许想法。他便让务虚道人前去试探一番,那务虚道人得令便赶了过来,一番鬼鬼祟祟的模样凑到张顺跟前,问道:“‘擎天柱’兄弟,二当家听闻你麾下有十余门万人敌‘黄金大炮’,可是发了笔大财啊!”
那魏从义、蒋禾等人加入较晚,不识得“马道长”,闻言不由大怒。特别是那魏从义此番见识了“黄金炮”的威力,更是对着炮崇拜的不行,就差跪地拜这炮为神了,哪里肯让他人琢磨?
他将手中马槊一挥,指着务虚道人威胁道:“你左也说二当家,由也提二当家,休得拿二当家压我!天下事打不过一个理字,你到底什么意思,给个明白话!”
务虚道人闻言笑道:“好急的性子,实话与你说吧!二当家想拿那五百骑兵换‘擎天柱’手中‘黄金大炮’,不知道头领意下如何?”
按理说务虚道人话说到这份上,魏从义理应不该接话了。可是这厮喜欢极了这“黄金炮”,哪里顾得了许多?
他便连忙拒绝道:“不换不换!千金不卖,万金不换,只此一炮,神鬼皆惊!”
务虚道人也不接他话茬,只是点了他一句:“逾越了!”
魏从义这次不能再装着听不到,只好闭口不言,只是焦急的望着张顺。却见张顺笑道:“小小火炮,竟得二当家厚爱,实在愧不敢当。”
“按理说,义军之中皆兄弟也。一门火炮值什么,白送与二当家也是理所当然。”
魏从义一听这话,顿时欲言又止。但是根据他对张顺的了解,想必没有这么容易屈服,便又耐着性子继续听那张顺如何言语。
果然那张顺随后语气一转,回答道:“只是这门火炮乃是兄弟们千辛万苦,收集了众多材料才制作而成。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恐怕麾下的兄弟不服。”
“那不知‘擎天柱’兄弟如何肯依呢?”务虚道人倒是想看看张顺玩什么花招。
“只需二当家出谢谢材料费便可,兄弟们自是无话可说!”张顺斩钉截铁道。
“哦?这个容易,多少钱我们二当家如数与你便是!”
“好说好说,此炮名叫‘黄金炮’,想必道长也应当猜出此炮制作材质了。我为了铸造此炮,花了七百斤十二炼紫铜,三百斤十足真金,其他锡铅五金不等,倒值不得什么。”
务虚道人闻言,心道:此人果然心黑手狠,这七百斤所谓的“十二炼紫铜”倒值不得多少钱,唯有这三百斤十足真金却是狠辣。
古代一斤十六两,三百斤十足真金便是四千八百两,这时代一两黄金可兑换八两白银。如此这一门火炮,张顺竟然狮子大张口要价到三万八千四百两,这价格“紫金梁”如何肯买?
于是,二当家换炮之事,彻底不再提起。
遂后,“紫金梁”、邢红狼、九条龙和张顺相见,大家还像没事人一样,依旧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曾撕破脸皮。
原来这三人现在也清楚张顺实力强劲,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自是不敢强行闹了此人。
三人再见面之后,那“紫金梁”率先言道:“我观宣大总督张宗衡已经到来,只是不知其主力在何处埋伏我等。”
“如今咱们破了这伙边军,经过审讯之后,方知乃是延绥精锐。我们虽然侥幸得胜,麾下步卒也损失惨重。依我之见,若是骑兵对阵,我等骑军精锐,当与其在伯仲之间,奈何步卒皆为新兵,不堪使用,如何是好?”
本来“紫金梁”这句问话是句套话,奈何“九条龙”被榆林总兵李壁打的大败亏输,邢红狼也没出太多力气,倒是不好接这话,生怕随后便被别人揭了短。
张顺倒没有这番顾虑,便作了个“捧哏”,笑道:“二当家,俗话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这官府势大,我们走了便是!”
“好!‘擎天柱’此言甚是,只是走往何处,我倒有一番计较,请兄弟们参详参详!”“紫金梁”图穷匕现,接着道,“兵法云;欲左先右,欲右先左。而今我等要想返回黎城,恐怕官府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等我等来投!如今,少不得兄弟们绕一番远道,且往南边走那一遭!”
张顺一听,还没来得及言语,那邢红狼连忙摆手道:“二当家,你且莫坑了我等。那左良玉也是个杀神,如今正在怀庆府坐镇,我等去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如此这般,还不如与那张宗衡拼命便是!”
原来前番义军也曾和左良玉交过手,吃了不小的亏,对去往左良玉坐镇的怀庆府甚为畏惧。前番九条龙弃守了泽州,就是惧怕左良玉从怀庆府趁机攻打自己。
张顺听了此人名字却是熟悉,一时间夜想不起何处听说过。只是心中暗暗记下,心想:既然是历史上留名之辈,我若是遇到了,需要多加小心才是。
结果那二当家“紫金梁”闻言笑道:“邢红狼兄弟却是多虑了,南边不仅是怀庆府之地,亦有一处,亦是南方。诸位且随我翻越了那中条山,去往垣曲走哪一遭可好?”
“这垣曲地属平阳,却远离平阳,真是妙不可言!无论泽州的张宗衡,还是怀庆府的左良玉,皆不能无端越界,正合我等计策。等到官府扯皮完毕,我等已经调动官兵驻地,再转而北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可好?”
张顺等三人闻言拍手叫绝,连那张顺都不由重新审视了“紫金梁”一番,此人平日愚蠢之极,不曾想到了用兵方面,却是有一番本事。只是,这其中却是有一处为难:
自家营地正在这中条山中,人常说:自古华山一条道,这中条山虽没有华山险要,想必南向道路却不甚多。若是义军南向,万一被撞到了自家营地,暴露了位置,自己却又当如何分说?
第一百七十三章 拜祭故人
众人商定挥军南进,其实准确的说应当是往西南方向进军。
垣曲县在阳城西南,乃是舜帝故里,地处山西南段。其县东跨王屋,西踞中条,南界黄河,北接太行。
只因一山一河而得其名,山指王屋山,山形如垣;河指黄河,地处黄河九曲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法“周围皆山,中垣如曲”,故名垣曲。
无论哪种说法,都说明了垣曲县独特的地形,那就是三面皆山,一面临河。从阳城若想到达垣曲,只能翻越横亘在两县之间的中条山。
张顺之前猜测的果然没错,“紫金梁”、邢红狼等人果然掉转队伍,沿着前往舜王坪方向的道理出发了。
张顺有心阻止,却没有合适借口,只得跟着队伍一起行动,心中却思索着如何见机行事。
是夜,队伍安营扎寨完毕之后,张顺正待休息一番,却不曾想“紫金梁”派人前来邀请自己一叙。张顺只道是“紫金梁”贼心不死,还想和自己商量购买自己手中大炮之事,便带着悟空和李信过去了。
这李信却是名信字岩,与陈长梃是姑表弟兄。他们这李氏三将皆是文武双全之辈,同时也不是安分守己之辈。之前陈长梃武举校场杀了鼓吏,然后杀将出来,也少不了他们这几个弟兄的帮助。
李信也因此被革除了生员的功名,避祸在外。等到陈长梃反过来招募义士之时,李信和李大亮在外地听说以后,特意赶了回去参加义军。陈长梃为了等待这两位弟兄,才误了行程,这就是他差点和张顺队伍走散的主要原因。
张顺仔细考察了这李氏三杰的本领,也不由又惊又喜。喜的是三人皆是文武双全之辈,自己麾下新添几员大将;惊的是陈长梃本就是自家结义兄弟,如今又有了三位姑表兄弟相助,赫然有反客为主之势。
张顺前番面临生死存亡之际,还在哀叹自己去了,手下势力无人接手。结果这番渡过了劫难,反倒警惕起势力开始有所膨胀的陈长梃来。
好在张顺也深知自家如今朝不保夕,擅自猜忌手下大将,乃是昏聩行为。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张顺为了防止日后兄弟反目,便提前压制了一下这李氏三杰的发展。
战后,张顺将李氏三杰之中最为出色的李信提拔为幕僚,追随自己左右,而李友则任命命亲卫百人将,与悟空、姬蛋各领百骑。
而那李大亮便是陈长梃口中的“二哥”,此次立了战功,不可不赏。正好陈长梃麾下的一员降将,唤作吴禄国,也立了战功。张顺一并将他们提拔为陈长梃副将。
随便,张顺将投降的五百骑兵打乱编制,掺杂在陈长梃与刘成麾下,使此二人各领骑军五百。此外补充了战损之后,居然还剩下一百多降兵。
张顺思前想后,觉得上次魏从义和张三百表现出色,又剩下许多马匹。他询问了魏从义之后,得知魏从义手下也有善骑之辈,只是缺乏战马。
正好此次缴获的战马也富裕不少,张顺干脆分拨给魏从义使用,让魏从义组建了一只二百骑兵队。而魏从义手下一百多步卒直接交付给张三百,补充了这次损失之后,让他麾下人马达到了三百人。
如此这般编制之后,看似势力庞大的陈长梃,反倒只有麾下李大亮可用。李信变相被张顺解除了染指兵权的机会,李友则充当亲卫首领被张顺放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无形之中便消解了陈长梃的影响力。
正好张顺有文武双全的李信,带着出门强胜带着徐子渊这个幕僚。还省的一旦发生意外,张顺还得反过来照顾武艺不甚精熟的徐子渊。
张顺一切谋划停当,安排完营中事宜,着令张慎言、陈长梃看着,便来到了“紫金梁”大帐。
结果到了帐中,张顺却是虚惊一场。原来“紫金梁”特意邀请他们,是准备带他们前去拜祭一位故人。
于是,“紫金梁”、张顺和邢红狼各带领一百骑兵作为亲卫,并九条龙四人,趁着天色还早,便快马加鞭离了营地。
张顺刚开始还满心疑惑,不知道为何在形势如此严峻的时刻,还有带队立刻大营。直到义军诸人越走越远,张顺反倒看着道理越来越眼熟。
果然又急行了半个多时辰,众人便到达了圣王坪。张顺心中大吃一惊,难道自己舜王坪的营地还没有暴露,反倒圣王坪的据点却先暴露了吗?
结果在“紫金梁”带领下,众人却没有深入圣王坪,反而转入道一处偏僻的沟壑之中。
“紫金梁”让众人下了马,步行了数十步,来到一处简陋的坟前。这时候“紫金梁”一边让手下拜访桌案和祭品,一边说道:“你们加入义军,或早或晚,或许不知。此处墓地埋放的不是别人,乃是义军大当家王嘉胤是也!”
“彼时,延绥大旱,民不聊生,为了求活大家不得不共举义旗。大家都怕连累家中老小,皆取绰号。唯有大当家全军上下皆已饿死,九族之内又不闻有亲友存活,才自用真名,以示不降之意。”
“结果官府势大,我等连战连败,不得已渡河来到山西。大当家当时被总兵牛世威追击甚急,误入这圣王坪花儿沟不得走脱。结果被他前来投靠的妻弟和族弟绑了,献与官兵,死于此地。可怜大当家,当时竟有这两位亲人,却一起出卖了他。”
“当时右丞‘白玉柱’被吓破了胆子,降了官兵,不知生死。我没有办法,只得带领大家继续造反。苍天如何眼瞎若此,既然天生地养了我们,为何又不给我们半点活路呢!”
“紫金梁”说道情深之处,不由眼角泛起了泪花。张顺听了也沉默起来,世道如此,自己等人且朝不保夕,更何况他人呢?相比其他们,张顺对未来的看法,比他们绝望更深。他们只知道头上有一个叫做大明的庞然大物,而张顺更深一步知道在大明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的瞬间,又会有一个更加凶残的满清碾压过来。
百姓何其无辜,为何欲求一生,如此艰难!
第一百七十四章 垣曲(上)
张顺等人随着二当家“紫金梁”,老老实实的拜祭了大当家王嘉胤。
时置深冬,寒风萧萧,草木皆枯,更添加了几分凄凉景象。张顺望着眼前一个简单的小土包,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句诗词来:“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任你生前如何威风凛凛,如何富贵逼人,如何嚣张跋扈,最终不是还要到这里做一个“馒头陷”吗?
经历了前番拼死搏杀,又经历了这许多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张顺突然对死亡也不那么畏惧了。
人到该死的时候,终须是要死的,哪怕爱它、恨它、怕它、惧它,它依旧一般无情。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在乎它呢?
张顺一番感慨完毕,却也没有忘记正事。趁着众人不备,张顺偷偷的留下了一个老卒,让他回头和圣王坪刘应贵联系,让刘应贵早日通知舜王坪做好准备。以免回头撞上了“紫金梁”,暴露了营地。
到了第二天,“紫金梁”等人果然一路顺着去往舜王坪道理前进,让张顺有了不好的预感。
结果到了晚上,“紫金梁”等人正好到达前往舜王坪一处三岔路口。此地赫然距离舜王坪不过十余里,若是舜王坪众人有心,往山下望去,便可看到义军在山下的队伍。
其实张顺想到没错,当他们在山下西阳河岸边扎营的时候,那红娘子正在山上向下张望张顺的所在。
马英娘见她带着几个人在山上张望,也假装好奇,跑了上去往山下看去。结果山下只能看到蚂蚁似的士卒和铜钱大小的帐篷等物,哪里能分辨的出张顺在哪里?
马英娘不由奇怪的问道:“老姐姐在这里做什么?山下什么也看不到!”
红娘子知她心思,便笑道:“昨日连夜得了消息,枉我一番布置,不得休息。不曾想这个没良心的却过家门而不入,真当自己是治水的大禹啊!”
正所谓“名不正着言不顺”,马英娘无言以对,只得讪讪而退。
第二天下午,“紫金梁”、张顺等人便赶到了历山镇,历山镇地处西允河畔,历山脚下。本地是一处小盆地,尚算富庶。“紫金梁”、邢红狼本打算在此地掠夺一番。
张顺连忙阻止了他们,并说道:“垣曲县城据此不远,若是在此地耽搁一晚,我恐怕有人报信与县令,到时候我们再想攻城,却是难矣!不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连夜兼行,攻破此城,再作休息不辞!”
这“紫金梁”本也深通兵法,顿时觉得张顺提议很好,便放弃了在历山镇休息的打算,却下意识忽略了张顺为何了解此地路程的问题。
那老道士务虚道人倒是心中一动,对张顺此举颇有猜测,奈何信息过少,这张顺本又是自家“东家”,哪里会去拆张顺的台?
于是,义军干脆放弃了历山镇,直接沿西允河而下,直扑垣曲县城。
这垣曲县城并非后世垣曲县治所在,而在后世垣曲县古城镇附近。
此城地处三河交汇之处的一处高地之上,左面亳清河,右面西允河,南面黄河,唯有北面可以通过,却是一片丘陵地形。
北面却是有一处要地,正扼守要道,守卫垣曲,唤作南堡头。这南堡头同样处于一处高垣之上,地形陡峭,建有堡垒。义军若想一举攻破垣曲县城,必须先拿下南堡头才行。
义军探的明白,报于“紫金梁”、张顺、邢红狼和九条龙知晓。只是这四人之中,九条龙前番大败,损失惨重;而邢红狼和“紫金梁”都不以步兵和攻城见长,大家只好齐齐望着张顺。
按道理,张顺前番出力不少,怎么也轮不到张顺前去攻城,但是奈何别人步卒更差,像这种夜袭之事,非精锐不能胜任,只好再劳烦张顺的队伍一番。
其实其他人倒是忽略了一点,张顺队伍相对于别人,更加擅长夜战。
原来这个时代,不少人患有夜盲症,无法进行夜间作战。主要原因是肉制品摄入过少,严重缺乏维生素a。正好张顺队伍前番在圣王坪捕捉了不少鱼类,既补充了蛋白质,又治疗了不少人的夜盲症,一举两得。
只是此事,张顺自己也稀里糊涂,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安排众人休息半夜,到了子夜才带着队伍前去偷城。
此次偷城的主力便是张三百部,这几次张三百作战勇猛,表现亮眼,又是没有跟脚的孤臣一个,正合适大力培养。
至于其他部队进行辅助,一旦攻城不力,由李十安的炮兵进行协助。一切安排停当,张顺便下令张三百前去偷城。
这垣曲县地形虽好,奈何久不历兵火,早已懈怠了。前番“紫金梁”等义军肆虐泽州,一山之隔的垣曲县也紧张戒备了一阵,结果见义军根本没有过来的意向,便又松懈了下来。
结果像南堡头这种要地,居然没有人守夜,连爬上高垣的张三百都大吃一惊。感情自己等人白忙活半夜,还不如走正门攻进去来的迅速。
那张三百为人艺高人胆大,干脆也不通知张顺,直接率领麾下士卒,翻过城墙,打开大门。然后才一边派人前去通知张顺带主力上来,一边自顾带着人马厮杀进去。
等到张顺亲自带着骑兵,疾驰过来支援的时候,堡内的战斗早已经结束了。
亏的张顺怕失了张三百这员颇有前途的勇将,结果这堡内守卫不过是县令征招的一些丁壮罢了,刀枪剑戟尚不足全,如何能应对这如狼似虎的张三百等人?
他们见张三百凶残的紧,连忙弃械投降,以防激起对方的凶性了。于是,张三百不战而胜,全夺了此堡。
张顺虽然虚惊一场,也不由忍不住训了张三百几句道:“兵者凶危也,能十全十胜,何必甘冒风险?为将之道,戒在轻敌。一旦预料失误,岂不是自蹈死地?”
张顺两次阵斩官兵指挥,大破官兵,声望正隆。张三百心中虽不服气,却也不敢硬触张顺的霉头,只得老老实实的听着训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垣曲(下)
南堡头既破,垣曲县城好似卸去铠甲的柔弱女子,基本上毫无反抗之力了。
这时候邢红狼和九条龙也兴奋了起来,连忙向“紫金梁”请求道:“‘擎天柱’攻破南堡头,功莫大焉。可容许其部稍微休息片刻,我等愿为二当家分忧,合力破此县城!”
“紫金梁”虽然没有张顺玩弄权术的手段,好歹本能的觉得张顺最近声望大振,锋芒毕露,气势咄咄逼人。让他心中颇有畏惧之心,于是他便趁机一口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张顺麾下见自己等人啃了骨头,让别人去吃肉,颇为不满。特别是魏从义骂道:“什么贼鸟厮,也敢称三十六营盟主?我等敬他是个盟主,他自己却不要面皮。依我之见,不若寻机做了他,我们主公也坐一坐这盟主之位!”
李信见此,连忙劝解道:“慎言,慎言!我等......”
“你这后生,喊张公姓名何意?如何如此不尊老爱幼!”悟空闻言插话道。
李信差点被他一句话噎死了,原来这时节一般都是称字而不称名,甚至对于长者,更是使用公、老之类的敬称。
这张慎言不仅年龄较大,又曾据正三品刑部右侍郎,张顺亦呼之“亚父”,甚至两人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这李信如何敢得罪此人?
李信连忙对张慎言作揖道:“岩却是失言了,给张老配个不是了!”
张慎言却是潇洒,对这种无心之失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道:“何必如此,我本是一老朽之辈,又非帝王将相,如何能避讳若此也?”
“我觉得你所言甚是。魏将军,如今将军屈居别人屋檐之下,不可口出不逊,以免为主公招来无妄之灾!”
本来张慎言不想参与张顺麾下这些糟心事儿,结果被悟空一番言语牵扯了进来。为了安抚李信,倒也不得不附和几句。
那魏从义哪里肯服气,正要和那张慎言辩驳几句。张顺见再闹将下去,不甚像话。便接口道:“一点琐事而已,何必上纲上线!左右一个县城罢了。谁打不是打,有何稀罕?”
“更何况大家半夜早起,辛苦攻下南堡头,功劳不小,又颇为疲惫。让义军兄弟代劳一番,有何不可?”
张顺嘴上大义凛然,心中却笑道:“魏从义狡诈反复,唯利是从,却果然是个没心机的,做人却不肯吃半点亏。势不如人,嘴巴又不肯服软,早晚有一番祸事儿。”
“这‘紫金梁’前番作为,我权且全部记下便是。若是不给我寻得机会便罢了,若是他日落入我手,如数奉还便是!”
且不说张顺心中如何记下“紫金梁”黑账,那邢红狼和九条龙带着队伍,果然轻松的杀入毫无防备的城中。结果在进攻府衙的过程中,反倒出了一些茬子。
此地县令原来也有几分本事,惊慌之中,着急了府中衙役、奴仆,居然也抵挡了片刻,给邢红狼和九条龙造成了一些损失。只是仓促之间,兵力微弱,很快就被邢红狼和九条龙杀散了衙役、奴仆,活捉了这垣曲县县令。
等张顺进城以后,发现此地县令居然没有被杀,也不由惊讶了一下。
其实这却是张顺以己度人了,张顺每破一城,喜欢把贪官污吏、地主恶霸之类人物,明正典刑以震慑宵小之辈。并顺便收取其家产、物资一作军用。
而“紫金梁”为人却相反,他每入一城常常喜欢祸害当地百姓,却对位执掌权柄的官员颇为礼遇。一来方便他日后招安,二来潜意识仍旧认为这些人是文曲星下凡,自觉低人一头。
那“紫金梁”入了县衙,那垣曲县县令顿时吓得抖若秕糠。“紫金梁”只需示意手下以刀斧夹颈,此人便吓尿了裤子,连忙跪下高声喊“我降,我投降!”
“紫金梁”连忙将他扶起,笑道:“惊扰到老大人,罪该万死!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老大人不必惊慌!”
言毕,便安排人手带此县县令前去休息,并顺便换身衣衫。原来此人胆小如鼠,早已吓尿了裤子。张顺离老远都闻到了这股尿骚味,不过为了照顾此人面子,倒没人当面提点出来。
众人又忙活了半晌,才把城中反抗势力清理完毕,并安排了士卒驻守。等到众人忙活完毕,天色一亮。这时候“紫金梁”才想起那县令来,便使人去请他过来一起吃早饭。
结果,“紫金梁”、张顺等人等了一会儿,忽然见到请人的士卒奔跑了回来,面带惊慌的喊道:“二当家,不好了,此地县令上吊自杀了!”
张顺一听也是一惊,果然那“紫金梁”闻言简直不敢相信道:“此人胆小如鼠,早已降了,又如何敢做出这种事儿来?”
那士卒闻言犹豫了一下,禀告道:“其实,此人有遗书一封在此!”
“紫金梁”闻言连忙接过来一看,看了半天,却是喟然长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呐!”
张顺便从“紫金梁”手中接过来一看,只见信上写道:
十年寒窗苦,一朝登青云。不曾做过父母官,惟愿一死展赤心!我固不愿死,我固当死耳!功名利禄皆尘土,家乡父老忘归心。
张顺看完,不由哂然一笑,唯觉此信写的十分悲壮。一个胆小懦弱的书生,好容易考上了功名,为官一任。不能造福一方,反倒成了贪官污吏。
义军打过来后,他怕死投降了。不曾想他回到住处,左右思量,发现自己不死,自己家眷亲属恐怕都会没有好下场。于是,他才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把自己吊死了卧室之中。
其中是是非非,张顺也无法评价,只是向“紫金梁”建议道:“既然此人已死,葬了吧!”
“紫金梁”同意以后,突然问道:“这大明连一员贪官都不肯降与我等,我们将来何以自处啊?”
邢红狼和九条龙两个糙人,自是说不出什么道理。张顺知道“紫金梁”这是在问自己,便笑道:“无非降、死、反三策。如今我等欲降而不得,唯有坐而等死与一反到底罢了。二当家以为如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决心
张顺一番剖析,果然坚定了“紫金梁”的反心,他不由赞同道:“‘擎天柱’所言甚是,既然官府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反他娘,搅个天翻地覆,方不枉此生!只是计将安出?”
张顺到没想到这“紫金梁”反倒向自己问计起来,便琢磨了一会儿,答道:“我有两策,一走一留,不知二当家愿选何策?”
“何为一走一留?”
“一走便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我等居无定所,和塞北牧民无疑。只是牧民牧于草原,我等牧于天下而已!”
“一留便是寻一处安身,立为根基。内治民众,外据官兵。进则夺取天下,退则割据一方。”
“紫金梁”听了,不由笑道:“我看这走策甚妙,我等本是边鄙之地出身,对塞外牧民游荡掠夺甚为熟悉,颇合我意!”
“这留策却是书生之言了。大当家王嘉胤,号称‘横天一字王’,集合天下义军,攻破谷府、清水、河曲等边地县城拒之,仍不能守。刘五、可天飞曾据守铁角城,神一魁曾据守宁塞,皆不得好死。如今官兵势大难制,我等何以能成事也?”
张顺根据某图书管理员理论,依照明末情形好容易总结出了“队伍建设”、“根据地建设”和“统一战线”,结果不曾想出师不利,最根本的根据地建设都不能适用。
原来这明末和民国形势截然不同,这时候大明朝廷尚能正常运转,边军战斗力颇为强悍。虽然对方东北的后金不够给力,但是对付个别农民军却是手到擒来。
这些起义的农民军之中,不是没有人想不到占据一地,建立稳固的根据地。结果都从“流寇”变成了“坐寇”,被明军当场打死,化作了军功。
张顺仔细想了想,发现“紫金梁”所言甚是。即便明军战斗力较低,若是被人四面围住,任你如何能打,也是死路一条。
于是,张顺顺便拍了“紫金梁”一下马屁,称赞道:“二当家,您高明!只是这走往何处,我地形不熟,就需要你定夺了。”
“紫金梁”也不是无能之辈,闻言笑道:“谬赞了,谬赞了!‘擎天柱’小兄弟心思敏捷,用兵如神,我也佩服的紧。”
“至于走往何处,我却有个想法,和大家参详参详。我之前说欲左则右,欲右则左。我今番攻打垣曲城之前便有了这个想法,既然我们能攻破了泽州城,为何就不能攻破辽州城?如此一南一北,雨露均沾才是正理。”
“辽州既破,我等顺势可以收取附近和顺、榆社、太谷等县,威胁太原。进而合八方之力,拿下太原城,打通吕梁山与太行山通道,搅乱山西!”
任张顺如何聪明,却不像“紫金梁”等人那样,基本跑遍了整个山西,对该地地形甚为熟悉。不甚了解山西地形的张顺只得干巴巴夸了几句,“紫金梁”见众人没有异议,便下令收集物资,准备引兵北上,进攻辽州。
张顺回了营地,连忙将张慎言、徐子渊、李信喊来,参详“紫金梁”此番计略。
张慎言本地出身,对此地形势最为熟悉,闻言不由惊道:“山西局势大坏矣!这‘紫金梁’不过一个流寇头目,竟有如此水平,真是可敬可叹!”
张顺不解其意,连忙询问其故。张慎言便喊徐子渊画出山西草图了,让张顺一观。
张顺与那李信一看,皆大吃一惊。哪怕不懂军事之人,见了此图也深知“紫金梁”的厉害。
原来这辽州不在别处,正在古代所谓上党的北部。包含泽潞沁辽四州的上党之地,最北边便是辽州。其州治便是后世的左权县,因八路军将领左权在此抗击日军牺牲而命名,由此便知其地形险要。
不但其地地形险要,而且左临太原,右临顺德府和真定府。义军若能占据此地,则西可以取太原,以便联通吕梁山和太行山的义军,进而占据山西;东则可以攻占顺德、真定,北上威胁京师。
张顺前番战斗均是战阵对垒,以为自己已经掌握用兵之妙。如今见了“紫金梁”这番布置,不由叹为观止,自觉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其实这便是战术、战役和战略三者之间区别了。
张顺来自后世,深知明朝必定灭亡,清军必定难下,故而能高屋建瓴,从上至下不断探索应对之策,此乃战略范畴。此番内容对这个时代人来说,任凭你帝王将相,要想摸到其中脉搏却是难如登天。张顺占据穿越者先知先觉优势,对他来说反倒易如反掌。
而张顺训练士卒领兵布阵,以争一城一地得失,便是战术而已。与此时明朝而言,不过一总兵职责罢了。此策只要张顺不出现天不假年的情况,凭借后世良好的教育水准,只需假以时日,张顺便能摸索明白。
唯有这战役之法,若是没有专业军官教授,自己又不熟悉地形,最容易摸不着头脑。若是张顺无法掌握这战役之法,战术能力和战略能力脱节,恐怕他一生到老也只能做个总兵或者担任封疆大吏的幕僚而已。
如今“紫金梁”在张顺面前秀了一把指挥能力,反倒消减了张顺骄傲自大的心思。张顺从中觑得了战役之法,心中如同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顿时,张顺因为昨夜没休息好的困意也消失了,精神也振奋了起来。
张顺拿着徐子渊画出来的草图,越是琢磨,越觉得妙不可言。这“紫金梁”先攻下垣曲,调动山西兵力南下;再北上突袭辽州,以之为根基,东面威胁北直隶,西面威胁太原,一举数得。
更厉害的是,经过“紫金梁”这番指挥,倒让张顺摸到了自己苦读《孙子兵法》的精妙。仅仅六千字的《孙子兵法》,张顺读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只是一味觉得很好,却不知在战争中如何运用。
如今心中有了战役的概念,才是一通百通。原来这《孙子兵法》教授的全是组织战役的方法,难怪张顺行军布阵的时候,一切计谋皆难以运用起来。
张顺这番明了了战争的另一种形式,心中高兴。他干脆做一个小学生,跟着“紫金梁”用心揣摩此人如何用兵,不复之前的傲气。
第一百七十七章 张顺受土
徐子渊画出来的草图便令张顺对“紫金梁”的战役企图一目了然,使得张顺更加认识到地图的重要性。
趁着义军正在准备物资期间,张顺干脆派了一队骑兵保护着徐子渊考察垣曲地形山川,顺带制作一副垣曲县的地图出来。
过来两天,那徐子渊果然制作出来了一副简图,递与张顺。张顺一看,也不由扼腕长叹,原来这垣曲县地形却是最为理想的小型根据地。
此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河,中间亳清河谷地适宜耕种,而县城地处三河拱卫高垣之上,更是易守难攻。距离县城不远,其北有南堡头,其西北有宁家坡,其西有寨里村,三地皆地势高耸,适合建立堡垒,拱卫县城。
正好以县城为中心,形成了山脉、堡垒两道坚固防线,尽扼进入垣曲的道路。
只可惜明廷势力强大,即使有如此优秀的地形,也不足以抵抗朝廷的围剿,张顺心中别提多郁闷了。
好在义军在垣曲收集了不少粮食物资,改善了张顺的心情。特别是粮食和百余斤铜器、数千斤食盐,更是让张顺心花怒放。
粮食大家分了,铜器其他人没太多用途,张顺作价买了。至于食盐,重量过大,又不太稀罕,其他人只取走少许。本待抛弃了,结果张顺得知以后,从义军手中要了下来。
张顺诈称回头派人藏于深山之中,慢慢发卖便是。还被“紫金梁”、邢红狼暗中讥讽为“守财奴”、“蚊子腿上劈精肉”等不一而足。
其实,张顺打算将这些食盐先行送入舜王坪山中,回头在慢慢运到圣王坪处,使捕捞白鱼的刘应贵,趁机腌制一批咸鱼出来,既有利于保存,又便于将来作军粮运输。
耽搁了几天,在“紫金梁”一再催促之下,义军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垣曲县城。
从垣曲县城往北返有三条路线。其一便是原路返回;其二则过了南堡头以后,往东直达济源;其三便是顺着亳清河往西北而去,绕道绛县、曲沃、翼城,再往东返回沁水、阳城。
“紫金梁”和邢红狼均觉得原路返回最为方便,也没有细细思量,便带着队伍沿西允河北上。
此处出发,并非早上赶早行动,结果到了历山镇以后,已经太阳偏西了,义军干脆便在历山镇住了下来。
虽然张顺费了不少口水,义军之中鱼目混杂,难免有宵小之辈,不太规矩,把历山百姓气的牙痒痒的,个个敢怒而不敢言。
还好张顺麾下,张顺约束得力,倒没出什么乱子。一切安排完毕,天色尚早,张顺便带着悟空、李信、张慎言、徐子渊等人还有四个小徒弟出来查看一番。
一来了解一下历山的风土人情,毕竟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窝边草”,也好将来有所往来;二来则是趁机查看地形,张顺自起兵以来,颇为迷恋用兵作战,这个比前世打《罗马全面战争》之类的游戏好玩多了。
只是“游戏”难度太大,不但具有战争迷雾,视野距离也很受限制。为了提高胜率,不至于这个不能存档的游戏提前gg,张顺不得不千方百计,了解和自己用兵有关的东西。
比如,各处的地形。张顺一边走,一边和麾下诸人商议着何处适合扎营,何处适合布阵,何处适合埋伏等等不一而足。
跟随张顺而来的这些人对用兵皆不是特别擅长,不由听得如痴如醉,感慨张顺战无不胜,不是没有缘由的。
张顺连忙客气道:“哪里,哪里......哎呦!”
张顺正在得意之时,不曾想乐极生悲,不知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砸中了脑袋。幸好飞来的物品也不甚大,倒是没有太大危险。
不过,这也惹恼了张顺,他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手中正抓着一块更大的土块,做投掷状。
那乞丐见到张顺望过来,立刻将手中的土块藏于身后,脸色颇为尴尬。
张顺哪里不知道,竟是这厮在投掷自己。自觉失了面皮,不由恼他无礼,想给他一番教训。
结果张顺这番才拉下脸色,那边手下四个小徒弟,立刻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刀,欲将这乞丐格杀当场。
他这四个徒弟,皆是“八大王”义子,这“八大王”本就喜好杀戮,无理还要赖三分,更何况别人欺负到门前呢?
张慎言见此,连忙喝止了这四个孩童,走向前去呵斥这个破破烂烂的乞丐。结果这乞丐咿咿呀呀,又哭又笑,竟是一个傻子疯子。
张顺这时候也走了过去,喝道:“你这厮,我素来与你无冤无仇,如何侮辱与我?”
结果这疯子也不知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直接把手中的土块递给张顺,说了句:“给你,给你!拿去吧,你全拿去吧!”
张顺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一块土坷垃,也不知该哭该笑。他见此人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便准备下令放过此人算了。
结果不成想,张慎言见此,居然对这乞丐拱了拱手,然后对张顺作揖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张顺闻言莫名其妙,问道:“亚父何意,这喜从何而来?这贺又从何而起?”
“这喜从土来,贺亦从土来!”张慎言笑道,“此地厉山镇乃是舜帝故乡,将军自承土德,今有人献土与将军,此非天与将军乎?”
“更何况明祖正是乞丐出身,坐拥其土二百余载,今献与将军,岂不是理所应当吗?”
张顺闻言不由大笑道:“亚父,你真是好心肠,好口才!此人不过一疯疯癫癫的乞丐而已,我如何能与他计较。犯不上为了一点龃龉,便要人性命。”
“如此便罢,既然亚父说了合当你献土与我,我权且收下此物吧!”
言毕,张顺便命李信找了块布料将这土块包了,保存起来。
此事本是一番玩笑,张顺与张慎言说过了,也就过了。不曾想世人愚昧,更何况此番言辞出自于正三品大员张慎言之口。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文曲星”
张顺哪里知道一句戏言,一不小心便传遍了义军全营上下。
第二天一大早,张顺怀抱中李三娘和竹儿还没睡醒,便被门外的呼喊声唤醒了。
没有办法,张顺只得强忍着困意,披着衣服起床。他前番差点失了性命,最近想要个儿子心思愈发不可收拾了,天天晚上为此没少折腾,倒是把李三娘和竹儿滋润的喜笑颜开起来。
这倒不是张顺本人重男轻女,他只是特别功利的想要一个继承人。哪怕日后他自己没于军中,好歹还有人能毫无争议的继位,以防止出现树倒猢狲散的情形。
张顺打着哈欠推开房门一看,来着不是别人,正是二当家“紫金梁”、邢红狼和“九条龙”等人。
张顺心中莫名其妙,口中却说道:“二当家何事亲自登门造访?竟令我诚惶诚恐!”
“你也会诚惶诚恐吗?我还以为你会看不起我等草民呢!”“紫金梁”笑道。
“啊?此话从何说起啊!”张顺惊讶道,“二当家与我有收留大恩,我未尝一日不想报答与二当家也!”
“哦?这怎么和我们听说的不一样啊?”“紫金梁”笑道,“我们听说‘擎天柱’在历山镇得了天命,受到了一个朱姓乞丐献土,得了三百单八载的江山!”
“啊?”张顺一脸懵逼的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谣言?哪有此事!”
“紫金梁”、邢红狼和九条龙等人见张顺不似假装,也心中奇了怪,便问道:“这难道不是‘擎天柱’小兄弟你自己造的谣言?”
张顺闻言苦笑道:“冤杀我也!二当家,我昨日于镇中游玩,不曾想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竟然拿土块掷我,我非常生气,过去吓唬他一番。结果他递给我一个土块,我本来想顺手扔了,结果麾下的老人告诉我说,这叫‘献土受命’,不可轻弃。我便当作玩笑,留下了这个乞丐一条性命。”
“不曾想三人成虎,转眼间此事竟然传的面目全非,呜呼哀哉,冤枉我也!”
这“紫金梁”本来听了此番谣言,以为张顺又图谋自己等人的计划,故意传播谣言,伺机火并自己。现在看来,反倒是一场误会?
“紫金梁”见张顺说的有鼻子有眼,倒是信了三分,可是面子上挂不住,便追问道:“那老者何处,可否请来确认一番?”
张顺没有办法,之前他本来想寻个时机干脆和“紫金梁”等人分营而去,各奔东西便是。如今见“紫金梁”指挥作战,别有法门,想先跟着学习一番,才行好聚好散。
如今不是得罪“紫金梁”的时机,便只好派人将张慎言喊了过来,当面将之前之事说于“紫金梁”等人。
结果张慎言才在李信的引导下进了客厅,还不待言语,只听得“扑通”一声,却是有个人跪了下来。
张顺等人扭头一看,这跪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跟随“紫金梁”较久的“九条龙”。
原来这“九条龙”乃是泽州人士,也曾远远的望见过张慎言的风采。如今他这个平民百姓,猛然当面见到正三品朝廷大员,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
“紫金梁”、邢红狼见此奇怪的问道:“‘九条龙’你这是何意,此人便是虎狼,你也不能被吓成如此模样吧?”
“九条龙”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贼寇”了,不需要再害怕朝廷官员了。可是他又怕失了脸面,只好强行解释道:“此人虽非虎豹,亦当受我一拜。他不是别人,乃是当朝刚正不阿正三品大员张慎言张金铭是也!”
“此人乃是文曲星转世,铁面无私,专断不平之事。我听说时人称他道‘在州县为循吏,在台中为直谏,跻列卿为名臣’,这是包拯、海瑞一般的清官,我不拜他还能拜谁呢?”
“九条龙”这番话倒把张慎言恭维懵了,他纳闷的左看右看了半天,心想:这是谁呀?如此巧言恭维,不是善类!我为人虽然刚正,但是如何敢于包拯、海瑞相提并论呢?
张慎言没有反应过来,那“紫金梁”和邢红狼也有点发懵。义军之中莫说正三品朝廷大员,就是有了功名的生员都是罕见之人,这“擎天柱”何德何能不声不响的招募了当朝朝廷正三品大员?
“紫金梁”一拍大腿,心想:早知“擎天柱”麾下有如此人物,我何必眼巴巴的追着那张道浚递话?若是走了此人门路,恐怕我现在也是六七品的大官了。
想到此处,“紫金梁”更是对张顺高看三分。他心想:莫非传言非虚,此人真的受命于天,得到明太祖朱元璋的“献土”不成?
想到此处,那“紫金梁”也不能让“九条龙”专美于前,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张慎言拜道:“早知老大人在此,我王自用早受朝廷诏安矣!”
张慎言本来脸色尚好,一见那“紫金梁”跪了下来,一听那“紫金梁”口喊“老大人”,顿时黑了面皮。
“紫金梁”偷偷抬头一瞄,见此人脸色呈铁青色,不由暗暗吃惊。心想:我听闻那包拯铁面无私,面成铁青色。此人表面上看起来白净,竟颇有几分包待制的风范。
这时代倒也流行一些关于包拯的《陈州粜米》、《蝴蝶梦》之类的戏曲和《龙图公案》的断案集,所以义军之中也多有听闻。
那“紫金梁”见张慎言不愿多言,便只好小心翼翼的询问张顺与乞丐之事。
当时张慎言不过见那乞丐可怜,讽谏张顺一番而已,如今见人问起,也没当什么事儿,便如实说了。
“紫金梁”等人自讨个没趣儿,只得讪讪而退。待到“紫金梁”他们走出屋外以后,那二当家厉声对“邢红狼”和“九条龙”喝道:“你们速与我寻那乞丐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九条龙”与“邢红狼”不知这二当家何意,只得以令行事。结果找了半晌午,竟如何也找不到此人。此二人又找镇中百姓打听,均说不知。也不知这乞丐到底是不曾存在,还是误入此地。
这时候“邢红狼”与“九条龙”也知道了此事蹊跷,连忙赶回营地,一五一十回复了二当家“紫金梁”。
那二当家“紫金梁”听完之后,沉默良久才感慨道:“我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呐!我以前只道这‘擎天柱’是个人物,没想到竟是如此人物!”
“我看他也不过两只胳膊两条腿,一个脑袋一张嘴,如何他就得了天命,我等就没有这等好事儿?真是时也,命也!”
那“邢红狼”和“九条龙”听了,目露凶光,问道:“二当家,要不要火并了此人?永绝后患!”
“紫金梁”闻言大惊道:“不曾想,你两人竟与那朱氏有了亲戚?”
二人闻言莫名其妙道:“什么亲戚?哪个朱氏!”
“当然是当朝皇帝的亲戚!当朝皇帝那个朱氏!”
“啊?二当家胡说什么,我们若是真和朱家有了亲戚,吃饱了饭菜,还造什么反呐!”
“我看你俩就是没吃饱也撑着了!”“紫金梁”讥讽道,“‘擎天柱’自有天命,此乃朱家之事儿,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辅助他文曲星既然已经下凡,那么辅助他的武曲星说不得也早已就位,你们不要触他的霉头!”
二人闻言不由讪讪而笑,连忙问道:“二当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紫金梁”拧着眉道,“反正‘擎天柱’和我们是一伙的,头疼就让官府头疼去吧。欺负了我们这么久,也合该他们倒一倒霉了!”
“此事你们都给我烂在心里!这‘擎天柱’果有天命,我们要是和他作对,必然受其害;若是你们有人像投靠与他,得一场富贵,我也不拦着你们。”
“只是你们须知,开国功臣,自古以来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慎之,慎之!若是真个有心,举手之劳助他一助,将来倒也不失富家翁之福!”
“邢红狼”和“九条龙”听了,不由大受教育,恭恭敬敬的对“紫金梁”行了一礼,说道:“谨受教!”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逃命(上)
一场闹剧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至少张顺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一路上义军看他的表情都有点怪怪的,让他想说点什么,都不知从何说起。没有办法,张顺只当做看不到,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罢!
就这样,张顺在义军奇怪的氛围中,连续行军三日,队伍到达了圣王坪附近。
阴差阳错之下,义军一来一往两次路过,竟然依旧没有发现张顺营地的半点踪迹。张顺正在庆幸不已时候,没想到圣王坪的刘应贵突然派人来到了张顺帐中。
张顺吃了一惊,本能的想训斥一番来人的鲁莽行为,但是他转念一想。心知刘应贵虽然才能不算突出,做事还算稳妥,既然冒险派人前来,必有重要事情禀告。
于是,张顺连忙让悟空、姬蛋把守营帐,询问其故。果然那使者禀告道:“将军,我等在这圣王坪待了许多日,最近常有官兵探子在附近出没。”
“我们报告给刘头领以后,刘头领派人去阳城打探了一番。据闻宣大总督带大军在附近游荡,似乎在寻找义军的踪迹,也有可能是在探寻我军的营寨所在!”
张顺一听,大吃一惊。他自认营寨相当隐蔽,如何就走漏了风声?虽然此事未必属实,更大的可能是宣大总督张宗衡在探寻义军的踪迹。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张顺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干脆准备把这事儿坐实了。
于是,张顺挥退了刘应贵派来的信使以后,立刻带着悟空、李信前往“紫金梁”营地。
那李信作为幕僚见张顺听完消息,只道自家主公要招募大家商议,他已经事先打好腹稿备用。结果没想到张顺此次举止出人意料,只得奇怪的跟着张顺去了“紫金梁”大营。
到了大营,张顺便对“紫金梁”说道:“二当家,我新得一紧急消息,特着急敢来,报于二当家!”
“何事让‘擎天柱’如此着急忙慌?”二当家奇怪的问道,他记得张顺向来都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曾如此失态。
张顺一听,却知道自己此番表演有点过了,不过他干脆将错就错,接话道:“关乎义军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不得不急。我听闻宣大总督张宗衡在此搜寻义军多日。如今稍有不妨,恐怕此人得了消息便追了上来!”
“紫金梁”一听,也心里一个咯噔。他深知宣大边军的战力,不是目前的义军所能抵挡的。之前榆林总兵带领两千骑兵,都差点将自己等人二三万人马给打崩了,若是张宗衡在此,义军恐怕在劫难逃。
“紫金梁”赶快派人去请邢红狼与九条龙,此二人到了以后,那九条龙倒无知者无畏,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鸟甚,巡抚尚且杀得,总督如何杀不得!”
那邢红狼听了,连忙喝道:“你好大的口气,那巡抚宋统殷是你杀的吗?我前番围困高平县时,曾和其麾下猛如虎战过一场,结果被人打的一败涂地。这厮果然人如其名,勇猛如虎,锐不可当。”
“如今我听说张宗衡带宣大兵来,麾下有‘猛虎二将’,分别是猛如虎和虎大威,皆是塞外降卒,武艺高强。此二人皆骑术高明,射术百发百中,不可小视!”
那九条龙本来是吹一吹牛,结果被实力比自己强劲的邢红狼呵斥了一番,不由讪讪不已。
那“紫金梁”闻言皱了皱眉头,接着邢红狼的话茬说道:“这‘猛虎二将’我也曾闻其名,此二人从塞外归降与我们延绥边军,当时延绥巡抚嫌弃他们原名难听难读,便给他们改名为猛如虎、虎大威。此二人战功赫赫,确实非无名之辈。”
“依我之见,宣大总督张宗衡既然在此等待已久,肯定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义军的情况。我觉得我们需要连夜拔营,尽快离开此地,你们以为如何?”
张顺还是头一次见二当家“紫金梁”如此畏敌如虎的情况,虽然此人平时一门心思想着招安,但是在军事水准方面,倒确实有些手段。既然二当家这么说了,张顺也姑且信之,左右不过一夜休息不好罢了。
更何况这边义军逃窜了,无论纳张宗衡待在阳城附近意图如何,都不得不放弃原本计划,追击义军。如若不然,当地士绅一本奏折递上去,参他个“见贼逡巡,祸害百姓”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的营地也就转危为安了。想到此处,张顺就同意了“紫金梁”的想法。那邢红狼本来就畏惧猛如虎,更是恨不得马上离开阳城,躲得远远的。只剩下九条龙,没有实力也没有发言权,只得依计行事。
于是众人连忙赶回各自营地,命令麾下士卒拔营而去。这时候天色已晚,义军士卒刚刚折腾了许久,建立了营地,哪肯离开?
张顺深知军情紧急,哪里有耐心与他们和声细语,直接下令给军法官张慎言,如有违背军令者,军法处置!
这张慎言本来就是高官出身,义军士卒畏惧的紧。前番又不知如何传出来此人乃是“铁面无私”的文曲星,更是见了他如同老鼠见猫,再加上张顺对他信任有加,士卒们反倒老老实实依令行事。
众人弃了营寨,一夜急行赶到了泽州境内,方才松了口气。正要埋锅造饭,结果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彪人马,杀将过来。
义军不由大惊,“紫金梁”、张顺连忙命令自己麾下的骑兵暂且托住,随即率领大军后撤。
大军撤退特别考验军队素质,“紫金梁”麾下虽然士卒参差不齐,好歹手段高明,麾下骨干不少,基本能完整带领着队伍退了出去。
张顺比不得“紫金梁”手段,好歹笨人有笨方法。他一边命令陈长梃、刘成用骑兵遮蔽左右,一边人麾下步卒相互掩护,交叉撤退。
也就是,步卒之间,隔一伯后退一伯至十步远,再掩护留在原地的一伯往后后退二十步,如此交叉反复,阵型齐整的把队伍撤退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章 逃命(中)
结果张顺歪打正着,这正是大军临敌撤退的正常方法。他这种退而不乱,退而不散的手段,一时间把前来袭击的敌军也给镇住了。
其实来军并不是很多,远远望去,也不过步骑一两千人而已。只是敌情不明,若是贸然接战,万一敌人援军杀出,义军想走也走不了了。
果然义军撤退到沁水河附近的时候,河对岸也杀出来义军。众人远远望其旗号,不是别人,正是令大家胆战心惊的宣大总督张宗衡是也。
好在这厮隔河相对,暂时无法进攻义军。如今前有狼后有虎,“紫金梁”连忙准备命令义军向南逃去,准备逃入中条山、王屋山之中,以避敌锋。
结果不曾想,南北顺河而来又是一支官兵。好了,不用想了,估计这两支官兵便是猛如虎、虎大威部。
这下子“紫金梁”也只得带着队伍逆河而上,不管这是“围三缺一”,还是官兵兵力不足,先走为上。
义军这一逃不要紧,倒把宣大总督张宗衡晾在了那里。原来这宣大总督张宗衡却非无能之辈,他前番得到消息“流寇”攻陷了垣曲县,不由大喜。
原来这垣曲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地形,既是便于防御,亦是便于官兵趁机围困。义军再度进入泽州的道路也不过北入阳城和从西边绕道进入沁水两条道路而已。
这张宗衡便趁机亲自领兵驻扎在阳城,命令猛如虎驻扎泽州城,虎大威驻扎在天井关附近,防止义军流窜到河南境内。此外还有一人,乃是大同阳和卫官兵张文衡。
按照原本历史线,义军在端氏镇先行遇到义士吴先,并将其打的全军覆灭,震动朝廷。朝廷便派遣阳和卫张文衡前来围剿,并多次打败义军。
结果这一世因为张顺的搅和,前番张顺围困大阳镇的时候,导致吴先前来支援,避开了“紫金梁”等部义军,反倒因此因祸得福,没有战死沙场。
这也导致阳和卫张文衡直到现在才随张宗衡一起前来进剿。这张文衡地位高于猛如虎、虎大威,宣大总督张宗衡干脆命令他驻扎沁水,防止义军从西面绕道进入泽州。
由于义军连夜拔营,出乎张宗衡意料,导致差点让义军逃脱了官兵的天罗地网。张宗衡得到消息,急令这三人汇合,围困义军。
“紫金梁”、张顺等着前番刚刚摆脱了张宗衡、猛如虎、虎大威三人的包围,便顺着沁水一口气奔到了端氏镇。
义军刚到端氏镇跟前,还没来得及入城休息。只见端氏镇城门大开,斜刺里杀出一军来。不是别人,正是从沁水赶来的阳和卫官兵张文衡。
“紫金梁”见此不由大怒,宣大总督张宗衡、猛如虎、虎大威我惹不起,什么阿猫阿狗的张文衡也敢上来捋虎须不成?
“紫金梁”自觉摆脱了张宗衡等人,一时半会儿支援不了此地官兵,便摆开阵势,与他阳和卫张文衡厮杀起来。
这阳和卫也无什么出奇之处,阵型普普通通,唯有火器较盛,士卒敢战而已,结果“紫金梁”等人二三万大军硬是打不过对方。
张顺担任了义军右翼,本就负担着进攻的义务,结果几次硬攻,对方巍然不动。
初时,张顺自恃骑兵众多,多次命令刘成、陈长梃围剿驱赶对方骑兵,结果阳和卫骑兵和之前所见官兵骑兵却不相同。
阳和卫骑兵人马皆披甲,但是却非宋金时期那种人马具装。而是人着棉甲和连环铠,或者身着明铁甲,而马着马面子、鸡颈、马身甲、胸甲等铠甲,只是防御马匹前半身而已,这被明军称之为“小全装”。
如此“小全装”虽然没有“大全装”防御全面,却有一般好处,那就是在不怎么影响骑兵冲击力的前提下,能够拥有更好的机动性。
阳和卫骑兵虽然低于“紫金梁”、张顺等人,奈何骑兵更为精锐,护具更为精良。双方对战起来,义军骑兵常常被对方杀穿。
陈长梃带队冲锋了几次,发现手中的偃月刀使起来也不甚爽利,想砍翻防护良好的敌人,变得更加困难了。他不得不换上长枪,与敌人进行作战。
张顺见陈长梃与刘成和敌人数百骑兵纠缠不清,不由大怒,连忙下令道:“陈长梃暂且缠住敌骑,刘成带兵冲阵!”
这两人得令命令,才发现自己却是打上头了,便连忙分兵作战。阳和卫骑兵由于马甲的影响,想绕过陈长梃的纠缠,确实有心无力。
如此这般,张文衡阵型的左翼便暴露了出来,刘成连忙亲自带队对其左翼步兵进行冲锋。结果义军骑兵还没冲到步兵跟前,敌军阵前响起了一阵炮声,顿时义军骑兵被打翻了一片。
原来这阳和卫常年和蒙古、后金作战,火器充足,对付骑兵也甚有经验,根本不怕义军冲锋。官兵这三千人阵中大小火炮上百门,专打霰弹,用来遏制敌人的冲锋。
刘成部吃了亏,不过再鲁莽冲锋,只得派遣小股骑兵在官兵左翼进行骚扰,干扰张文衡阵型。结果阳和卫步卒根本不为所动,多次有步卒被刘成的骑兵射杀当场,立刻就有后面的步卒补充了上来。刘成骚扰了半天,成效不大。
张顺眼见侧翼打不开敌人阵型,只好请出“黄金炮”进行蛮干。他早已远远望见,阳和卫火炮皆为小型火炮,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皆不如自己的“黄金炮”。
张顺干脆命令李十安将“黄金炮”装填上实弹,对张文衡部进行轰击。张顺这种五寸炮在明末确实少见,只一炮便把排着密集阵型的阳和卫官兵打死了一串。个个血肉模糊,残肢断骸、血液骨片飞的到处都是。
结果阳和卫官兵虽然稍微骚乱了一下,又有人踏着袍泽的血肉又补充了上来。然后第二炮打过去,还发生了弹跳,官兵阵型几乎被炮弹打穿,一路上也不知到底死了多少官兵。
这下子连阳和卫也遭不住了,趁着张顺火炮释放完毕的空隙,左翼阳和卫立刻向张顺步卒发起了冲锋。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逃命(下)
张顺步卒也不是好相与的,阳和卫官兵冲到数十步的时候,李十安立刻命令手下释放虎蹲炮。
数十门火炮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发射了密集的弹幕。勇敢的阳和卫官兵瞬间被霰弹一扫而光。但是,仔细分辨起来,造成伤亡明显比之前遭遇的官兵少了许多。
原来阳和卫官兵铠甲优良,甚至有些猛士身披双层铠甲,这便大大减少了霰弹造成的损失。
虽然张文衡麾下受到了火炮的打击,却并没有像之前所遇到的官兵那样直接溃败。反而后续的官兵义无反顾的继续冲了上来,不过阵型却相对稀疏了一些。
这时候李十安阴险的一笑,让手下的炮手将最后近十门火炮推了出来。依法再次对冲锋上来的阳和卫官兵进行射击,瞬间阳和卫步卒再次遭到了可怕的打击。
说实话阳和卫军官张文衡见此,也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不过,阳和卫和蒙古、女真作战多年,遇到的悍勇耐战的敌人多了去了。他虽非名将,也深知一鼓作气的道理,若是松了这口气,对方火炮装填完毕,又不知道需要多少人命才能冲到敌人跟前。于是他便一咬牙,命令步卒继续发起冲锋。
实际上这次阳和卫的步卒冲锋已经没有前两次坚决了,毕竟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抗火炮的轰击呢?
可是李十安手中再也没有已经装填完毕的火炮了,张顺对此也心知肚明,便连忙命令张三百、魏从义和李际遇顶了上去。
双方刚接战的时候,还能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结果时间稍微一久,张顺麾下的步卒就开始节节败退起来。张顺仔细一看,却是发现对面官兵的战术细节,做的非常漂亮。
战线上人员来回的轮换,前后排步卒长短武器的配合运用,使得张顺步卒始终处于一个人对战多个人的不利情形之下。而且对方也会运用快枪、三眼铳、弗朗机等小型火器,从前排缝隙之间进行射击,压制张顺的战线。
李十安也连忙一边命令飞蒙炮手进行还击,一边命令装填完毕的火炮再次推到阵前进行射击。结果由于对方阵型分成三列,每列拉开一定的距离。第一列维持战线的队伍虽然被张顺的火炮轰开了缺口,但是由于官兵的阵型并不厚重,所以损伤人员并不是很多。
而且张顺队伍的火炮轰击完毕以后,官兵第二列人员迅速补充上来,堵上了第一列的缺口,双方又恢复到原来的战线相持阶段。宣大的官兵果然厉害,一系列“微操”简直让张顺叹为观止。
张顺想派遣骑兵绕后,攻击阳和卫官兵的后背。却因为官兵背城列阵,也不能实现,一时间战争陷入了僵局。
张顺心中焦虑,连忙向中军望去,果然那“紫金梁”处也处于下风,好在“紫金梁”麾下步卒众多,有源源不断的人命去填,一时间还能撑的下去。
但是,张顺被中军遮挡了视线,并不能观看到邢红狼和九条龙的战况。这两伙义军实力较弱,张顺有点担心他们撑不下去。
结果正如张顺所担心的那样,邢红狼和九条龙手中人马也不少,两人合在一起也有万余人马。可是人马再多,双方对战的接触位置只有那么多,其他人竟是使不上半点力气。
他们两部义军手中并没有“紫金梁”那样千余骑精锐进行督战,可以保证麾下步卒只得拼命上前,拿人命来堆。邢红狼与九条龙麾下的人马在前排一遍遍被屠杀的情况下,撑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撑不下去了。
恐惧至极的前排步卒,不但不敢再向官兵发起进攻,反倒转身向回逃去。
可是这些人身后都是人,哪里逃的出去?有些人挤不出去,便被官兵趁机从背后杀死了。而在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哪里有人顾得了许多?
这些人畏惧敌人,甚于畏惧自己的袍泽和军法,便恶向胆边生,掉转武器拼杀起自己背后的同伴起来。他们背后的同伴在毫无防备之下吃了亏以后,也不肯干休,连忙拿起武器和他们厮杀起来。
他们这一厮杀不要紧,阵型立刻乱了起来。官兵趁机掩杀,邢红狼和九条龙的队伍顿时倒卷,溃败和混乱像点燃的火苗一样向阵型后方蔓延,直至整个左翼全军崩溃。
“紫金梁”身在中军,一见左翼崩溃,深知情况要遭。他素来有败军的经验,连忙命令麾下一千五百骑兵护卫者自己转身就逃。
张顺早就盯着“紫金梁”的中军大旗,见“紫金梁”一动,也便知情况不妙。好在张顺见机较早,趁着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忙命令陈长梃和刘成骑兵撤回,对和自己步卒对战的官兵进行威慑。
并趁机命令李际遇和张三百撤退,这两部一退,官兵试图趁机包围魏从义部。
官兵从左右两侧包抄回来,顿时把自己的两侧后背漏了出来。陈长梃和刘成趁机冲锋,反倒把这些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官兵打的大败,趁机救出了被围困的魏从义。
这时候溃败的官兵已经整顿完毕,张顺麾下的骑兵也没有机会再次扩大战果,只好依令撤退。
官兵见张顺队伍败而不乱,实力强劲,也不敢逼迫过甚,反倒一边留一部分队伍监视张顺队伍的动向,一边派人追杀邢红狼、九条龙和“紫金梁”麾下的步卒起来。
张顺见此,也不敢大意,一边亲自带着亲卫指挥陈长梃和刘成殿后,一边命令张慎言为主,李信为副指挥步卒跟随着“紫金梁”撤退。
等张顺步卒撤退不久,直接端氏镇南边远远的又来了几队骑兵,也加入到追杀义军的行列。
此时张顺自保尚且不暇,哪里还有余力营救其他义军步卒?只好率领骑兵列阵缓缓而退。
支援而来官兵见张顺队伍进退有序,编制完整,也不敢强行过来追击,只派遣少了骑兵缀在后面,盯紧张顺的动向。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休走了二关公”
好容易张顺才带领骑兵追上了义军“紫金梁”、邢红狼和九条龙等人。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突然听到了后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厮杀声和马蹄声。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官兵的骑兵追击了上来。他们一边追击着一部分还在逃跑的步卒,一边齐声高喊道:“休走了流寇大头领‘紫金梁’和‘二关公’!”
众人闻声不由愕然,这二当家绰号“紫金梁”,大家皆已知晓,只是这“二关公”乃是何人?不知此人如何犯了滔天大罪,值得官兵如此追击!
张顺和“二关公”陈长梃也是一脸懵逼,两人面面相觑,知其然,亦不知其所以然。
张顺思索了半天,不得其要领,只好纳闷的问道:“哥哥,你如何得罪了官家,以致于被人忌恨若此?”
“二关公”陈长梃哪里知道京师有人脑补了许多,擅自修改了张道浚的奏折?他一脸郁闷的猜测道:“或许是我前番武举考试,大闹校场之事,东窗事发了不成?”
张顺想想也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这就好比自家偷了一个苹果,结果引来政府军开着坦克、飞机前来围剿一般,也太离谱了。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放下不提。张顺和“紫金梁”连忙集合手中的骑兵,把追击过来的官兵驱赶走了,才算安生。
结果队伍行进不远,官兵骑兵又追了上来,这次倒不喊什么“休走了‘紫金梁’、‘二关公’”的胡话了,反倒高喊道:“得‘二关公’首级者赏银千两!活捉‘擎天柱’者,赏银千两!‘擎天柱’若自投官兵,赏银千两,赐总兵之职!”
这下子张顺还没有反应过来,“紫金梁”反倒红了眼。
他拍马急速赶来,向张顺喊道:“‘擎天柱’兄弟,你到底走了谁的门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便就得了这高官厚禄?”
张顺哪里知道这其中门道,只好苦笑道:“二当家说笑了,这定是官府的鬼计。”
“若是我不降,官兵便以此挑拨离间我们义军之间的关系,让我们不能同心协力对付官府。”
“若是我降了,正好剪除义军羽翼。我前番大破宋统殷,阵斩山西巡抚、榆林总兵,官府忌惮我甚深。此乃其故意诈作招安之事耳,若是我真个信了,怕不是里面翻脸,将我砍死当场!”
众人一听,纷纷佩服的紧,不由赞叹道:“还是‘擎天柱’(主公)火眼金睛,片刻便识得官府阴谋诡计,免得我等误入歧途也!”
众人这番话,倒把张顺夸的老脸都差点红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官府阴谋诡计,只不过随便找个理由塞搪“紫金梁”罢了,这怎么就成了火眼金睛了?
果然,那猴子悟空立刻跳了出来,大呼小叫道:“这火眼金睛原是俺老孙的,与俺师傅何干?”
只是这厮不过一个护卫罢了,地位不高,如何有人肯理他?
那“紫金梁”也不过一时间犯了“红眼病”罢了,见张顺一番分析,反倒佩服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本事。
张顺见此番有了片刻空闲,连忙问道:“二当家,事已至此,我们理当往何处而去?”
“紫金梁”也没有头绪,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先收拢溃兵再说吧,本来我准备北上潞安府。以如今情形来看,恐怕走不得长平关附近了,也不知别处有没有去路!”
“紫金梁”刚刚说完,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邢红狼迟疑了一下,说道:“二当家,我前番在高平被猛如虎杀的大败,惊慌之下逃入了深山。我没头没尾的走了许多日子,居然误打误撞跑回了潞安府。”
“此地便据此不远,当地人称作‘老马岭’也。只是此地少有人行走,道路崎岖难行,不知道能否行得?”
“紫金梁”一听,也没有办法,只好询问张顺、九条龙等人意见。张顺一听,哪里有什么意见,说道:“如今兵败阵散,危在旦夕,若是不能及时甩开当前官兵,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了,哪里还能讲究什么危险不危险吗?”
这时候倒有不少溃散的义军步卒追了上来,“紫金梁”、邢红狼和九条龙便趁机收拢了一些士卒,然后率队一路北行。
宣大总督张宗衡得到了贼首“紫金梁”、“二关公”的踪迹,一旦咬住哪里肯松口?他连忙集合了所有的骑兵,亲自率领猛如虎、虎大威二将前来追击。
沁水县向北和潞安府交界之地,皆是高山大川,地形崎岖,道路狭隘。无论义军还是官兵都没办法展开阵型。
义军本来初败,士气低落,编制更是混乱不堪,无法应战。张顺、“紫金梁”等人没有办法,只好借助地形,且战且退,一路往老马岭逃去。
到了老马岭跟前,由于山路难行,张顺火炮的炮架大多损坏。李十安没有办法,只得前来向张顺请示。
张顺也不是神仙,同样没有办法。他只好趁机向二当家“紫金梁”建议道:“老马岭险峻,翻山越岭不易。我军一时间不能全部通行,必定会被张宗衡所趁,不如我们在这根据险要地段建立防御,一边狙击张宗衡进军,一边快速通过老马岭。”
“紫金梁”听了,觉得张顺这主意不错,便说道:“‘擎天柱’兄弟所言甚是,只是其中有一桩难处。我等步卒溃散,无力再战,此事恐怕只能麻烦你去阻止张宗衡了。”
张顺哪里肯吃这种亏,便提条件道:“我麾下步卒颇少,这里地形又不利于骑兵逞威风,还得麻烦诸位助我一臂之力才是。不然,我独木难支,也是枉然!”
“紫金梁”没有办法,只好和邢红狼、九条龙分出来二三千步卒,交于张顺麾下暂时听用。
张顺得了这二三千步卒,不由大喜,连忙召集麾下将领商议对策。结果大家纷纷说道:“这些败兵溃卒不堪大用,主公却是上了那“紫金梁”老贼的当了!”
张顺闻言,不由哈哈笑道:“你们却是小觑了我‘擎天柱’,你们且看我如何将这两三千步卒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