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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代重奸     大家请我当皇帝txt下载     大家请我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六章 豪气

    “殿下你看,前面便是九曲桥!”张顺闻言顺着顾氏族长的手指望去,只见一座小桥正跨过一汪碧水。

    其右,乃是一处碧水环绕的亭台;其左,乃是一片湖水,湖上荷叶田田,又有舟楫画舫,在其中时隐时现。

    张顺举目远眺,烟雨朦胧,亭台楼阁、水榭长廊皆若隐若现,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好一副江南美景图!”

    “殿下谬赞了!”顾氏族长笑了笑,谦虚道,“我这顾园,虽名曰园,其实不过是一处宅子罢了,不及王氏之归田园居,圣恩寺之狮子林,大云庵之沧浪亭、徐氏之东园!”

    “哦?”张顺闻言一脸茫然,什么“归田园居”、“狮子林”,他听都没听过。

    “殿下,这四园皆为苏州名园!”钱谦益眼见张顺不懂,连忙低声解释道。

    苏州四大园林?

    张顺闻言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

    这就好像你去朋友家玩,夸人家屋子好,结果人家回了一句:“一般一般,比起故宫来还差点。”

    你搁这凡尔赛呢,你!

    “草民之顾园,只有三十亩大小,实则远不如归田园居之七十八亩,东园之四十亩,聊胜于狮子林、沧浪亭之十五六亩。”顾氏族长闻言笑着接话道。

    呃.我咋记得住宅面积一般都是论平米来着,什么时候以亩为单位了?

    张顺举目远眺,只见这顾园一眼望不到边,一时间真有一声令下把他顾家给抄家灭族了的心思。

    不到京师,不知道官小;不到江南,不知道人富。

    不知为何,江南士绅、富户最喜营建园林。

    大者几十亩,小者十几亩,上至南京府城,下至州县郊野,不一而足。

    若是仔细论起来,也不知道占了耕地多少顷。

    其间又畜养奴隶数百数千不等,隐匿人口,影响生产。

    若是搁以前刚起兵之时张顺的脾气,非给他来个抄家灭族不可。

    当然,这不是张顺脾气变好了,也不是他自己“吃饱了”,而是在他了解了江南社会结构以后,产生了新的想法。

    如果按照商鞅、韩非子所设计的经典社会模型来看,天下当以耕战立国,像著书立说的儒生、徒逞口舌之利的纵横家、轻生重义的游侠以及多钱善贾的商人皆为社会的蠹虫。

    然而,按照后世观点来看,对社会来说,显然这些人也发挥着应有的作用。

    特别是经营工商业的商贾,是社会进入到资本主义的主要推动力。

    张顺之所以对他们客气,不是自己改信佛了,不吃肉了,而是他比这个时代的人更能深刻认识到这些集儒生、商贾、地主于一身的群体,用来压制旧有的地主阶级有着什么样的优势。

    须知他的对手不仅仅有这些官僚士绅,更有隐藏在各处的前朝余孽、地主劣绅和顽固的封建思想等等不一而足。

    故而对于他们,张顺思考的是如何剥离他们的地主身份,归正他们的发展道路。

    想到这里,张顺不由微微一笑,称赞道:“好,好园!”

    “不知好在何处,还请殿下赐教?”就在这时,顾亭林看着冷冷清清的园林,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亭林,我与殿下说话,哪里有你插话的份儿!”那顾氏族长如何听不出顾亭林话中的怨气,连忙出言呵斥道。

    “哎,年轻人嘛,有些傲气理所当然。”不意张顺却笑着阻拦道,“若是一个个暮气沉沉,蝇营狗苟,岂非国家之大不幸?”

    “这”那顾氏族长和顾梦麟两人一时间也吃不准张顺的意图,一时间不由面面相觑。

    张顺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笑道:“此时此景,如何不让人触景生情?刚好我有一点心得,不如送给这位小兄弟!”

    “谢殿下恩典!”顾亭林假装看不见族长和族兄的眼神,心道且看他怎么说。

    “顾陆与朱张,江东四大姓,同心并协力,赤壁拒曹公。”张顺微微一笑,不由开口道。

    “又有贩履从西来,不意命丧白帝城。天下英雄皆死尽,始知天下有黄龙。黄龙不知天下大,坐守江东不如卿。”

    “可怜英杰与英豪,求田问舍梦死生。忽闻江上金鼓来,龙骧楼船至金陵!”

    张顺一诗吟完,众人当场就懵了。

    一则是,他们没想到“泥腿子”也会作诗。

    二则是,诗中的信息过多,他们没有听明白其中的画外音。

    这首诗的表面意思很简单,就是描述三国时期江东有顾陆朱张四大姓,跟随孙权先后击败了曹操、刘备,然而在击败这两个英豪以后,孙权及群臣没有什么进取心,只管求田问舍。

    等到长江上面传来金鼓吱声的时候,原来是龙骧将军王濬带领楼船顺江而下灭亡了东吴。

    “这是一首妥协之词!”顾亭林率先判断道,“舜王先后破后金、大明两股势力,势力之盛,恰如当年孙权先后破曹操、刘备。”

    “那孙权当年容得下顾陆朱张四大家族求田问舍,自然也容得我如今的江东大族!”

    “不不,这恐怕是一首威胁之词!”顾梦麟望了望已经过了九曲桥的人群,反对道,“若如兄弟这般解释,理当没有最后两句。”

    “既然殿下加上了最后两句,想必是将大明比作东吴。意思是大明的势力很快就要灭亡了,咱们顾家要及时站好了队,千万别站错了!”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就在顾梦麟、顾亭林两人争执不下之际,突然有一个女子声响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那顾梦麟、顾亭林闻言吓了一跳,不由连忙扭头望去,果然只见一个笑靥如花的男子正望着他们。

    两人再仔细一看,却见那男子身材修长苗条,耳垂上挂着两颗坠子,英气十足的眉眼间又又几分妩媚。

    原来这男子并非男子,反而是一个女子身着男装。

    “哎呀,听说那‘顺贼’最好色,你若是被他碰到了,那还得了?”那顾亭林见了,连忙提醒道。

    “什么贼,这般无礼,莫不是强盗不成?”不意那女子不但不害怕,反倒不服气的问道。

    “哎呀,我的姑奶奶啊,舜王之名你可曾得闻?竟还这般有恃无恐!”顾亭林忍不住开口劝道。

    “什么,是他?”那女子果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转身就要走。

    “你吓她作甚?”不意就在这时,顾梦麟突然开口道,“贤妹身着男装,几乎能够以假乱真,那舜王殿下如何识得?”

    “对了,贤妹正好愚兄还有件事儿准备向你请教,不曾想你正好来了!”

    “什么事儿?”那女子这才想起来,这“顺贼”独好女色,不好男色,只要自己不出声,想必也不妨事。

    “是这样的.”那顾梦麟闻言连忙把刚才张顺所作诗词细细的与她说了。

    “哦,你说这个啊!”那女子闻言眉头一蹙,笑道,“或许妥协有之,或许威胁有之,我想可能更多的是责备我顾家只知求田问舍,坐困江东,不肯放眼天下之意!”

    言毕,她又不由评价道:“没想到这‘顺贼’出身草莽,竟有这般豪气。”

    “连我堂堂吴郡顾家,在他眼中,也是一股子小家子气!”

第六百七十七章 顾氏的心思

    “来来来,殿下尝尝这个,‘太湖三白’。”顾氏族长热情的招待道,“白鱼、银鱼和白虾!”

    “这都是一大早由仆人捕获以后,疾行二百里送来,个个都是活蹦乱跳,没有一个蔫吧的在里面,全都是现杀现宰!”

    “这个是清蒸白鱼,那个是太湖银鱼羹,最后这个是太湖醉虾。”

    “其中这太湖白鱼也是贡品,想必不久殿下早晚也能吃到了,如今让老朽献个丑,请殿下先尝尝鲜!”

    “哦?”张顺看了看满桌子的珍馐,又看了看顾氏族长,心道:这老头身段倒是软的很!

    什么叫作“想必不久殿下也能吃到了”?这岂不是暗示支持张顺早日荣登九五!

    虽然说依照张顺当前的势力,自然不在乎他支持,也不在乎他反对。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他肯支持自己,那多一个人支持也总是好的!

    张顺想到此处,也不管他这一桌子菜肴有多少讲究,又如何“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便大快朵颐起来。

    不多时,酒饱饭足,那顾氏族长趁机提出请张顺“屈尊下榻”顾园,张顺也一口应了。

    且不说张顺如何,且说那顾氏族长好容易安顿完张顺,正巧看到顾梦麟、顾亭林两人连忙把那女子带了过来。

    “启姬,你怎么来了?”顾氏族长不由一愣,连忙开口问道。

    “却是这般.”顾梦麟和顾亭林二人闻言,连忙把她对张顺诗词的意图的理解一说。

    顿时惹得顾氏族长兴奋的拍着大腿道:“若是如此,我顾家果然复兴有望了!”

    “如此,那启姬就告辞了!”那女子眼见事情已毕,不由连忙辞别道。

    “好,好,哎,你等等”那顾氏族长连赞了两声,刚挥了挥手手,不由又连忙收了回来。

    “怎么了,族长?”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的顾启姬,满脸疑惑。

    “此事因你而起,理当因你而终!”不意那顾氏族长上下打量了她半晌,这才叹了口气道,“诗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既然舜王对我顾氏青眼有加,我顾氏岂可失了礼数?”

    “那那族长的意思是?”顾启姬心中泛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启姬啊,你托庇于家族一十六载,其间锦衣玉食、不计其数;早晚生活,无忧无虑。只是你须知,这样的生活都是族人们一起奋斗拼搏才挣下的。”

    “如今我顾氏危在旦夕,生亡兴衰,只在一人一念之间,不可不有求于人也!”不意那族长突然向她拜了一拜道。

    “族长?”那顾启姬闻言不由脸色一白,顾梦麟和顾亭林亦吓了一跳。

    不意那族长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说道:“我听闻舜王最好女色,而启姬才貌双全,可堪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

    “什么,族长是要启姬做那人的侍妾?”顾亭林听到这里,不由失声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不意那族长闻言大怒,“什么侍妾,那是顾氏高攀的起的吗?”

    “我听说当初殿下下扬州,入南京,那些士绅豪商也不过凑钱卖两个清倌人,送与殿下玩耍而已。”

    “我顾氏何德何能,比得上那一干人等?”

    “那那族长的意思是”顾亭林听到这里,不由结结巴巴的问道。

    “族长的意思是,若是能够侍奉殿下一晚,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顾启姬脸色苍白,有几分不自然的回答道。

    “什么.那你这一辈子不就毁了?”顾亭林不由大惊失色道。

    大家闺秀,如今竟要被作践的连妓女都不如,何其悲也!

    想到这里,顾启姬突然想笑。

    亏得她自作聪明,前来提醒族长,不曾想反倒作茧自缚,把自个搭了进去。

    “机会只有一次,把握得住,把握不住,就要看她自己了!”就在这时,族长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族长?”顾梦麟听到这里,也有点忍不住了。

    “舜王对江东虎视眈眈,其志必不在小。启姬一个文弱女子,随便嫁与哪家大族,便可结秦晋之好。”

    “若是白白送与了舜王,除了牺牲了她一辈子的幸福以外,又能值得什么?”

    “此事我又何尝不知呢?”不意顾氏族长闻言长叹了一口道,“我顾家的女子,虽非金枝玉叶,也算得是娇生惯养。可是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若今日不能抓住这一丝机会,我恐怕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顾梦麟闻言一愣,一时间也沉默起来。

    他们顾氏在吴郡固然算得上庞然大物,若是在几乎掌控了天下的舜王面前,却如同一只蝼蚁一般。

    可能他们的这些手段,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但是好歹算是在他心里的天平里,放上了一枚小小的砝码!

    无论有没有用,好歹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一些。

    “好,我愿意!”顾启姬听到这里,如何不明白族长的心思。

    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是福是祸,全压在自己的身上。

    “哇,舒服!”就在他们这般计较之际,张顺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温水池里泡澡。

    南方的天气与北方完全不同,故而洗澡是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大凡有条件,南方家庭尽量会在洗澡上下一番功夫,这顾氏自然也不例外。

    当张顺看到这间专门用来洗浴的房间以后,忍不住让人烧了些热水,痛痛快快的泡了一个澡。

    不多时,张顺搓个差不多了,唯独后背有点够不着。

    他忍不住想喊一个人进来搓背,是喊董小宛,还是喊卞玉京、卞敏两姐妹呢?或者一起进来?

    “吱呀!”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不知是谁推门进来了。

    好了,终于不用纠结了选谁了,他直接下令道:“来的正好,给我搓搓背吧!”

    他听到来人的呼吸加粗了一些,随即一只温软的小手落在了自己的背上,慢慢的揉捏起来。

    张顺皱了皱眉头,不由下令道:“使点劲儿,用搓澡巾搓!”

    “搓澡巾?”一个陌生的女子声传来。

    “嗯?”张顺扭头一看,顿时忍不住血脉贲张。

    原来只见一女子,身披轻纱,在腾腾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仙子临凡一般。

    “哦,是这个,套手上搓!”张顺连忙扭过头去,只当没看到。

    当然,最近不是他改行吃素了,而是身份地位不一样了,有些事情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说实话,但凡他有一点心思,估计这一路早收千儿八百个女子了。

    这些人,能有什么节操呢?

    只要张顺愿意,估计他们能够全家老少一起出动,随时恭候张顺的临幸。

    “呃”就在张顺有几分尴尬之际,那顾启姬早羞的满脸通红。

    她不知所措的接过了“搓澡巾”,笨拙的给张顺搓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给男人搓背,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裸体,同时也是第一次穿得如此轻薄,去勾引男人。

    呃,话本里不是说,男人见了女子回眸就以为有意于自己。

    若是再裸露些肌肤,那就是赤果果的放荡勾引了。

    如今自己这般,难道还不足引起殿下动心吗?

    难道难道还要自己主动扑到怀里?

    哎呦,要死了!

    她一想起这个,就羞的不得了,虽然她也不知道扑到男人怀里以后,会发生什么。

    “呃搓好了没有?”就在这时,张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顿时吓了她一大跳。

    待她仔细一看,却见不知何时搓下了许多泥球,那些泥球大都粘在了张顺的背上。

    顾启姬不由觉得一阵恶心,顿时旖旎尽去,连忙撩起清水来反复冲洗了起来。

    待到她冲洗干净,突然看到张顺背上隐隐有些花纹,她忍不住轻轻抚摸着花纹,仔细观看了起来。

    “搓好了吗?”就在这时,张顺有点忍不住了,不由连忙开口问道。

    “啊?啊好了!”她连忙把搓澡巾还了回去。

    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只觉得手臂一紧,早被张顺一把擒住,粗暴的拉了过去。

    “啊?”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就挣扎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

    不待她挣扎起来,早被张顺夺下搓澡巾来,在她胳膊上狠狠的搓了起来。

    待到连搓了三五下,只见一坨坨泥球浮现在她雪白的手臂上。

    “哈哈,原来你也这么脏啊!”张顺恶劣的笑了起来。

    原来这南方洗澡虽勤,却无搓澡的习惯。

    顾启姬在这里搓了许久,又被热气一蒸,早已经香汗淋漓,被张顺这般一搓,顿时就现出了“原形”!

    “要死了!”那顾启姬哪里还忍得住,不由上前一拳正捶在张顺眼眶上。

    张顺吃了痛,忍不住顺手一抓,抓住了那顾启姬的胳膊,往后一推,推了她一个仰八叉摔倒在地。

    顾启姬也不由惊叫一声,连忙爬起来和张顺厮打在一起。

    “哟,哟,里面的战况很激烈啊!”悟空听得里面动静,不由一副你懂的模样向其他亲卫笑了起来。

    “那是!”其他人闻言也不由笑了起来,“咱们殿下的本事,没的说!”

第六百七十八章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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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董小宛的声音都能媚出水来,一双美眸似泣非泣,充满幽怨的看向张顺。

    不多时,眼波一转,又目光凌厉盯向披头散发的顾启姬。

    其神情变化之快,眼神变化之复杂,实非国家一级演员不能为之。

    顾启姬身体侧坐在地上,两条大长腿一长一短的从裙下伸了出来,一双玉臂往前一撑,形成了一条完美的曲线。

    而在这条完美曲线的尽头,是她低垂下的头颅。

    头上的头发还没有干透,水珠顺着她的额前的散碎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滴落着。

    她身上本就轻薄的衣衫,如今又浸湿了一些,隐隐约约能看到遮掩的部分肌肤。

    这更消减了她身上的几分英气,让她看起来不仅楚楚动人,而且秀色可餐。

    “咳咳!”张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大包大揽道,“这事儿都怪我,你们就别说她了!”

    “哟,心疼了,是吧?”张顺不出头还好,一出头正好吸引力董小宛的怒火。

    这董小宛自扬州开始跟随张顺左右,只因为他自称“阳痿”,倒没敢和他提及男女之事。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尽心尽力伺候了这个“阳痿男”这么久,结果他转身把别的女子“吃干抹净”了,而且还护着她!

    “好了,好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张顺看了看一脸怒容的董小宛,又看了看同样面带不满的卞玉京、卞敏两人,连忙认怂道。

    “我这不是想着你们还小,以后说不定还会嫁人......”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不意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人脸色大变道,“难道......难道殿下准备把我们三个送人?”

    “哎,这怎么可能?”张顺闻言一愣,笑道,“我是说你们还太小,等长大点说不定......”

    “小?哪里小了?”三女闻言一愣,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然后又看了一眼顾启姬的,有几分底气不住的抗议道。

    原来这顾启姬虽然也是江南美女,奈何生活优越,天资禀赋,所以身材体量优于他人。

    而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女则不然,她们本就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自然是娇小玲珑取胜。

    当然,若是仔细比较起来,顾启姬身材体量倒也算不得突出。

    但是,架不住人家身材匀称,相得益彰,衣服一穿那就是凹凸有致,衣服一脱那就叫人体艺术。

    不是说其他三女不好,实际上若论容颜一项,顾启姬与容貌稍逊一筹的卞敏相抵,比不得董小宛、卞玉京二女。

    奈何这三女年纪尚幼,身量又小,是以张顺迟迟不曾下手。

    好容易下定决心,准备下手了,结果没想到又被顾启姬截胡了。

    “啊,不小,不小了!”张顺闻言一愣,不由尴尬的笑道,“若是你们真心想跟了我,我倒没什么意见。”

    “怕只怕......怕你们遭不住!”

    张顺想了想北京的那一群婆娘,一时间也有点头大。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曾想张顺这话一出口,那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女不由啐了一口,红着脸便离开了。

    “殿下......”待到诸女走后,羞愤欲绝的顾启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脸哀怨的喊了一声。

    “好了,好了,没事儿!”张顺连忙安抚着把她扶了起来,解释道,“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你且不用多想!”

    “嗯!”顾启姬弱弱的应了一声,借势靠在了张顺的身上,心中不由哀叹道:可怜千金女,沦为风尘妓。先求一夕欢,再求比连理,掩面不知羞,放荡不知耻,借问谁家女,顾氏名启姬!

    张顺哪里晓得此女这般时候,还有心情赋诗一首。

    他只知道她刚刚破了身子,不堪鞭挞,两人又嬉戏了许久,早已经饥肠辘辘,于是,便下令让人送点点心过来充饥。

    “师傅,点心来了!”不多时,外面悟空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送进来吧!”张顺闻言一边抚慰着顾启姬,一边下令道。

    “好嘞,师傅!”悟空闻言连忙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然后从仆人手里接过食物,进来放到了桌子上面。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低眉顺眼的奴才不知怎地,突然瞥见了房间里的一件衣服,不由脸色一变。

    “来,吃点东西!”屋里又响起了张顺的声音。

    “嗯!”顾启姬低低应了一声,落在那奴才耳朵里,竟如同惊雷一般。

    “怎么会,怎么会是她!”那奴才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原来此人正是顾家的家生子,自幼在顾府长大。

    如此一来二去,就见过顾启姬几面,不由惊为天人,魂牵梦绕。

    只是他自知主仆有别,哪里敢表现出半点心思出来?

    本来他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老老实实的做一辈子奴才,日后娶一个主人玩腻的婢女,然后再为主子生出了一堆小奴才来。

    谁曾想,正好“舜王”横空出世,天地反复,改朝换代,更下达了“废奴令”。

    一时间他的心思便活泛起来,这几日他正盘算着投向“乌龙会”,借机把顾家抄了,顺便把这位顾家的小姐掠到家中,成就好事!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他“将要成功”之际,顾家的小姐却成了“顺贼”的禁脔!

    “苍天呐,你为何如此不公!”他心里不由大声呐喊道,“如果你自始至终都不肯给我机会,让我认命也就罢了。”

    “为什么你给了我机会,却又撕个粉碎给我看!”

    “不行,不行,一定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夺回我的启姬!”

    “我......我不计较她失了贞洁,我......我也不计较她不曾正眼看我,只要......只要她和我好,我就满足了......”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偷偷熘出顾府,然后一路向南逃去。

    且不说这张顺如何,且说义军进入苏州以后,果然有人及时将消息传到了松江,然后又有人把这一消息及时转达给赋闲在家的一位名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松江府华亭人氏沉犹龙是也。

    此人乃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曾拜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颇有盛名,如今正丁忧在家。

    “什么,‘顺贼’抵达了苏州?”那沉犹龙身着孝衣,不由吃了一惊。

    “正是!”复社骨干陈子龙不由康慨激昂道,“公若能大举义师,南联鲁王,水陆并进,可一战而擒之也!”

    “若‘顺贼’遭擒,群贼无首,便能趁机各个击破,如此大业可期,功业可成!”

    “这......这莫不是贼人的计策?”沉犹龙犹自不敢相信,不由又追问道。

    “此事千真万确,那‘顺贼’如今正住在顾家顾园之中,享受着顾家进献的女子,乐不思蜀!”陈子龙不由面带讥讽道。

    “而其身边亲卫不过千人,即便个个是三头六臂,又能抵得住几多兵马?”

    “只有千人?”那沉犹龙闻言心里一喜,连忙问道,“你可确定?”

    “千真万确,陈某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陈子龙连忙对天发誓道。

    “哦?若是如此,或可效法专诸、要离,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沉犹龙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道。

    两人计较已定,那沉犹龙有道:“兹事体大,须派遣可靠之人前往浙江,不知人中以为何人可往?”

    “学生同窗夏允彝,为人忠义,恨‘顺贼’入骨,可担此重任!”陈子龙连忙回答道。

    “好,好,好!”沉犹龙闻言不由大喜,连忙又道,“还有一人,唤作黄蜚,乃昔日登州总兵黄龙外甥。”

    “他手中握有一支水师,如今正屯在太湖西山之中,可遣一人前往,联络起事,从三面围剿‘顺贼’!”

    “好说,好说!”陈子龙闻言不由大喜,“我听闻登州精兵甲天下,若得此人相助,大事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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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刺杀

    西山缥缈峰,黄蜚迎风而来,只见湖水淼淼,舟楫横陈。

    俄而一首歌谣远远传来:“一唱呀,太湖好,春风拂面无霜冻,湖水淼淼无浪涛;二唱啊,太湖好,银鱼白虾滋味美,放开肚皮吃得饱.”

    然而,他听着听着,却听得泪流满面。

    那船本不是渔船,而是纵横大海的战船;

    那歌本不是吴歌,而是用辽东歌谣的调子改的。

    那渔夫本不是渔夫,而是登州水师精锐。

    他望着那操纵不便的庞大战船,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真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可怜我一身本事,就要落一个老死孤岛的下场,何其悲也!”

    就在他伤春悲秋,哀叹不已之际,突然却望见一叶扁舟从东而来,随即有一艘哨船拦了上去。

    双方交涉片刻,然后那哨船竟领着那扁舟直往西山岛赶来。

    那黄蜚见状一愣,随即不由大喜道:“这莫不是朝廷想起来黄某人,快,快伺候我沐浴更衣,我要迎接上使!”

    “呼!”陈子龙坐在扁舟之上,时不时撞见一艘艘大船从身侧疾而过。

    还听到上面有人嚷嚷着,“好了,好了,刚刚打了三尾二十斤的白鱼,且养起来,明天一早有大主顾要要!”

    他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这么庞大的渔船,在这太湖水中显得格格不入,却是由战船改装而成。

    如今海战利器,如今却落一个太湖捕鱼的下场,如何不让人唏嘘?

    “到了,先生!”就在陈子龙感慨不已之际,一个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黄都督!”不多时,在士卒引荐下,陈子龙终于见到了大明援剿东北水师总兵、提督关辽通津淮海江镇水师便宜行事黄蜚。

    “学生姓陈名子龙,字人中,乃松江人氏,受沈犹龙沈军门之托,特来拜见都督!”

    “沈犹龙?我听说过他,却没见过他,不知他派你前来所为何事?”黄蜚闻言皱了皱眉头,心思难掩失望之情。

    “据可靠消息,那‘顺贼’狂妄自大,如今正在苏州太仓,手中只有精锐千余。”陈子龙不由笑道,“我与沈军门商定,南结鲁王,西联将军,起兵围而攻之,夺其性命。”

    “如此功业可成,天下可安!”

    “什么,‘顺贼’已经来到了苏州?”那黄蜚闻言大吃一惊。

    他听闻杨嗣昌、朱大典、钱谦益等人扶持“潞王”朱常淓登基,还正等待请其出山,保有长江的诏令,不曾想这诏令还没接到,“顺贼”已经过了长江。

    “只有千人,这是为何?”那黄蜚也算是宿将,自然不会听信陈子龙一面之词。

    “却是这般,听闻那‘顺贼’参加了复社的春秋大会以后,突然突入苏州。苏州知府本不知兵,闻风丧胆,弃城而走。”陈子龙见黄蜚有所意动,连忙继续道。

    “那‘顺贼’遂得苏州,不意从哪里听闻顾氏有女,容貌甚美,便前往索之。”

    “彼辈出身草莽,所见女子不外乎村姑蠢妇,如何见得这等美色?不由宠而爱之,以至于自陷险地!”

    “哦?”黄蜚闻言一愣,不由点了点头道,“我听闻那‘顺贼’千般皆好,唯独荒淫不堪,非大丈夫也。今日观之,果然!”

    “将军,鱼捕完了!”就在两人说话之际,突然有一个士卒汇报了一声。

    “哦,失陪一下!”黄蜚闻言向陈子龙递去一个歉意的眼神,这才开口问道,“大鱼捞着了没有?”

    “捞到了,有一条差不多三十斤,还有两条二十斤道。不过二十斤的有一条品相不太好,鱼鳞掉了几片.”那士卒连忙汇报道。

    “哦,那就先养起来,且看明天一早,那贵客要不要!”黄蜚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这才转过头来,向陈子龙笑道,“见笑了,家大业小,做了点小买卖。”

    “如今局势艰危,理所应当,理所应当!”陈子龙笑了笑,顺口问道,“三十斤的太湖白鱼却是少见,怕不是能卖上十两纹银?”

    “十两?足足五十两!”黄蜚岔开五指,炫耀道,“除此之外,又有杂鱼五六百斤,银鱼、白虾若干,但这一笔就有三四百两银子之多。”

    “哦?这是哪里来的好买卖,竟让将军得了?”陈子龙闻言不由吃了一惊。

    三四百两银子,听起来不多,但是架不住明末银钱值钱。

    比如陈圆圆、柳如是这样的名妓,身价也不过一两千两银子。

    再比如张慎言,当初被朝廷罢官,也只是因为两千两银子说明不了去处。

    能一次性购买三四百两银子的太湖鱼的人家,在这苏州地界上也数不出几个。

    “谁知道呢,听说是太仓的一户人家!”黄蜚笑了笑,不由顺口说道。

    “太仓?莫不是顾家!”陈子龙闻言一愣,随即大喜道。

    “顾家?”黄蜚也是一愣,随即不敢置信道,“能有这么巧?”

    第二天天色刚晚,顾氏又摆了一大桌子菜宴请张顺。

    张顺携带顾启姬落了坐,这才看到桌子中间却空出来一块,不由奇怪的看向顾氏族长。

    那族长眼见顾启姬面带桃花,偎依在张顺身旁,哪里不止他们已经成就好事?

    他不由欣喜道:“今日刚刚捕得一尾三十二斤六两的太湖白鱼,极为罕见,特意让仆人做了,奉于殿下享用!”

    言毕,他不由扭头下令道:“上菜!”

    “是!”只听见有仆人应了一声,不多时捧着一个大盘子呈了上来。

    左右见了,连忙用银针试了一下,发现毫无问题,这才拿起筷子来,准备吃一口试菜。

    “且慢!”就在这时,张顺突然喝止了众人。

    “怎么了,殿下?”顾氏族长一脸愕然,其他人也不由面面相觑。

    “你是哪里人?”张顺没有回答,反倒向那仆人追问道。

    原来这时代,南北音迥异。

    除了官方以中州韵为正宗以外,各地普通人都带有一口浓郁的口音。

    比如苏州地区,就以吴侬软语为代表,听起来有一种低吟浅唱的感觉。

    这两日张顺没少听顾启姬告饶,倒听出来几分感觉来。

    别看刚才那人学得还挺像,又只说了一个字“是”,却让张顺听出来其中的区别来。

    这顾氏身为太仓大族,家中奴仆虽然散去了大半,但是留下的都是家生子,怎么会出现一个外地的奴仆?

    张顺这才起了疑心。

    “老子是杀你的人!”那人见被张顺疑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只见他突然大喝一声,然后把手伸进鱼嘴里,忍着汤水的滚烫,猛地抽出一把剑来。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人只把手里的托盘和鱼猛地向张顺一掷,然后一剑刺了过来。

    “殿下小心!”顾启姬见状,不由花容失色,连忙把张顺一抱,就要替他挡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只听见一声暴喝,好似晴天响起了一个霹雳,只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随即一声清脆声和一声沉闷声连接响起。

    原来却是悟空出手,一棒子打开了投掷过来的白鱼,把那瓷盘打个了粉碎,然后又一棒子把那刺客打了个脑袋开花。

    一时间,红的、白的、滚的、烫的、软的、硬的撒落了下来,如同下雨一般把在场众人浇了一身。

    “杀!”而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仆人抽出倒来,就要冲杀上来,早被张顺的护卫拦了下来。

    “殿下,殿下,你没事儿吧!”那顾氏族长只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挣扎着爬过来问候道。

    “没事儿,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张顺镇静的推开了顾启姬,一脸淡然的回答道。

    “狗贼,今日不能杀你,乃天命也!”就在这时,那几个“仆人”已经被义军亲卫团团围住,只听见他们叫嚣道。

    “不过,你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点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吧!”

    言毕,他们竟把手里的刀往脖子上一抹,血液如同喷泉一般喷射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顾府府外正遥遥传来了战鼓声和厮杀声。

第六百八十章 擒王

    “砰!”张顺一手揽着顾启姬的纤腰,一脚踹开了房门。

    “殿下?”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女正在屋里整理东西,闻声望去,发现来人正是张顺。

    “快为我穿甲!”张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然后松开了顾启姬,直接张开了双臂。

    “哦,好!”那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女连忙吃力的抬出张顺的绵甲来,高举着往他身上套。

    “哎幼,我的殿下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及这个?”顾氏族长见状不由连忙劝道,“当今之际,以保得性命为先。”

    “顾梦麟、顾亭林两子已经带着家里的仆人拼死挡着贼人,还请殿下尽快从后院狗......狗洞里逃出,发兵平乱!”

    “狗洞?什么狗洞!”不意张顺这个时候已经穿的差不多了。

    他身材本就高大,如今穿了这甲,顿时威风凛凛。

    一双漆黑的龙目,更是如光似电、摄人心魂,只看得众人心中一颤。

    与此同时,不知为何一股安心的感觉打心底升了起来。

    只见他一手扶着腰间钢鞭的把手,另一只手一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王耐心等待了这许久,希望他们今晚不要让本王失望哦!”

    “你们四个先等在这里,顾家族长,你且随我过来!”

    “好,好!”顾启姬有几分惊魂未定,连忙应了两声,不意却瞥见董小宛面色如常,这才镇静了一些。

    张顺刚一出门,被房门遮挡的厮杀声又大了起来。

    他连忙开口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启奏殿下,贼人太多,难顾周全,故而放弃了园门、园墙,已经退守慈母阁了!”早有士卒汇报道。

    原来这顾园虽然大体是个方形,其实布局结果却类似一个阴阳鱼组成的太极图。

    大体以慈母阁为界,以东区域以陆地为主,兼有假山,而以西则以湖泊为主,兼有陆地。

    如今张顺所居的虬龙山庄,正位于湖泊西侧,敌人若想杀来,需要途经慈母阁、千曲桥、长榭,然后才能够抵达虬龙山。

    如今敌人已经杀至慈母阁,那就意味着顾园几乎丢了大半。

    “顾家族长,除了千曲桥以外,这园里可有其他道路通往山庄?”张顺皱了皱眉头,突然开口问道。

    “有,有!”那老者连忙解释道,“除了千曲桥以外,北面可从湖边小道绕来,南面牌楼跟前,也有一座小桥可有通行!”

    “嗞!”张顺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顾家园林终究不是军事堡垒,自然四通八达,难以凭险据守。

    而根据先前刺客的行径来看,明显贼人又对顾园了如指掌。

    如今义军人少,贼人人多,如今眼见慈母阁一带攻不进来,难免不会从这两处绕行,围攻虬龙山庄。

    那虬龙山庄虽然名为山庄,其实建立在一处低矮的土丘上罢了,如同抵得住贼人?

    想到此处,张顺突然开口问道:“族长,前几日我见这湖中有船,不知尚在否?又有船几何?”

    “有有有!”那老族长连忙回答道,“就在南面石舫处,停泊了三条画舫,每条可载十余人!”

    所谓“石舫”,是中国园林中一种最富情趣的建筑,乃用砖石在水滨砌筑如画舫模样。

    一则便于观景,二则突出一个“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三则还可以兼作湖中船坞之用。

    “石舫?那假山是不是正在湖对面?”张顺沉吟了片刻,不由向东南一指道。

    既然这顾园依照太极图的结构建造,而湖中岛正在西北,那么假山位于东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错,没错,那边正是缀云峰,峰上有个缀云阁!”那顾氏族长连忙回答道。

    “好,着悟空过来!”张顺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

    “师傅,洒家正厮杀的痛快,却是何事扰我?”不多时,悟空浑身浴血的赶来,大大咧咧的开口问道。

    “前面的战事你不用管了,现在我交给你一件要事!”张顺笑着指了指东南方向道,“你给我挑选三十名甲士,趁着夜色乘画舫赶到对岸,把那处假山给我拿下来。”

    “山上的人给我杀净了,然后放把火把那个阁楼给我烧了!”

    “啊?殿下?”那老族长闻言大吃一惊,你怎生要烧我园子?

    “老先生,贼人虽众,然毫无章法,本不足虑,唯所虑者,贼首而已!”张顺看他神色,不由笑着解释道。

    “大凡用兵,先占据高处,以便于俯瞰全局,此兵法之常也。”

    “如今虽然伸手不见五指,思及当前战事一时半刻不能分出胜负出来,那贼酋定然早早占据了高处,以防万一!”

    “若我所料不差,只要破了这假山,贼人不战自溃矣!”

    “哎,都督,你这不上前线,反倒来到这山上作甚?”就在张顺命令刚刚下达完毕之际,陈子龙正跟着黄蜚上了缀云峰。

    “你这书生,却不知兵!”那黄蜚闻言笑道,“据那陆恩所言,此峰乃全园最高之处。待到天亮,我们便可在此俯瞰全园。”

    “到时候任凭那‘顺贼’又天大的本事,须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来!”

    “这......将军果然明见万里,此战若胜,当以将军为首!”陈子龙闻言一愣,不由十分佩服道。

    什么叫走一步看两步,这就叫走一步看两步。

    战斗才刚刚开始,这黄蜚就已经考虑完下一步的动作,这让他不由大受震撼。

    “哎,这算得了什么?”黄蜚自谦的摆了摆手道,“当年我跟随舅舅和鞑子作战,艰难更胜今日百倍,靠的就是一步三算......哦,对了,千万不要点火,以免让贼人看出了端倪......”

    那黄蜚不愧是宿将,刚讲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下令道。

    “好嘞!”众人闻言一愣,纷纷熄灭了火把、灯笼,只是摸黑往上攀爬。

    这缀云峰不过是一处假山罢了,倒也不甚高。

    不多时众人便爬到了山顶,进入道缀云阁。

    阁内一片漆黑,那黄蜚连忙让人寻了被单、布匹遮蔽了窗户,这才点燃了油灯。

    昏黄的油灯陡然一亮,照得众人忍不住眯起眼来。

    “看到没有,用这个法子,任凭他天大的本事,也看不到本将的去向!”那黄蜚忍不住又卖弄道。

    “将军好手段!”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那陈子龙虽然饱读诗书,但是书上夸赞之词终究有限,几乎已经被他轮番用光了。

    不过,他见黄蜚这般手段,心中不由充满了信心。

    只要在此擒杀了“顺贼”,不仅天下转危为安,那些奴才们也没了“支撑”,如此天下可定矣!

    “杀,杀,杀!”就在陈子龙沉浸在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之际,突然只听见三声暴喝,如同三声惊雷一般,只炸的众人大惊失色。

    “什么人?”早有士卒大喝道。

    “你孙爷爷来也!”只听见来人一声怪叫,随即听见几声惨叫声响起。

    “怎么回事?”黄蜚闻声大吃一惊,忍不住揭开布帘,打开窗户借着月光一看,只见一人如同金刚下凡、魔神降世一般,正勇不可挡的杀将过来。

    “不好,被贼人摸到了地方!”黄蜚不由大吃一惊道,“走,我们快走!”

    “走......走不了了!”只见那出卖了张顺的奴仆陆恩正两股战战,结结巴巴的回答道,“这......缀云峰只有一条......一条道可以上下!”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大胜

    “挡住,快给我挡住!”顾亭林手持宝剑,大声的指挥奴仆道。

    “不成了,少爷,敌人太多,根本挡不住了!”早有顾家家奴汇报道。

    “快走吧,贼人已经攻到阁下,马上就要火攻了!”

    “王将军呢,王将军呢?”顾亭林听了,忍不住连声喊道。

    “王将军就在阁下阻敌,要我们先退守千曲桥!”左右奴仆连忙回答道。

    这“王将军”不是别人,不过是张顺亲卫中的一个旗长罢了,手底下有一百多个士卒。

    顾亭林一干人等正依赖其战力,故而尊称为将军。

    “好,那好吧!”顾亭林自家人知自家事儿,深知仅凭自家这百几十个家奴,根本抵挡不住。

    如今连“王将军”都这般说了,可见形势之危急。

    想到此处,他心里又忍不住一阵埋怨:若非舜王非要支持什么劳什子废奴,自家家奴散去大半,今日焉能如此憋屈?

    “火,火,着火了!”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叫道。

    顾亭林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带着人下了慈母阁就要离去。

    结果没想到他刚一打开慈母阁的后面,赫然望见一大队人马冲杀过来。

    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仗剑就要杀上去。

    “是顾亭林啊?”不曾想当面之人和他打了个照面,突然喊道,“快随本王杀敌!”

    那顾亭林仔细一看,却是“舜王”殿下带着人马过来了。

    他连忙疾声大呼道:“殿下快走,贼人要放火烧阁了!”

    “烧阁?烧什么阁?你是说缀云阁?”张顺不由奇怪道。

    “什么缀云阁?”顾亭林一脸懵逼,“是贼人要放火烧慈母阁!”

    “哦,原来你没看到啊,是缀云阁着了!”张顺闻言笑嘻嘻往东南方向一指道,“那里是贼将所在!”

    “什么?”顾亭林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向一旁跑了几步,避开了慈母阁的遮挡,这才望见东南方向的缀云峰上正燃起熊熊大火,如同一根耸立的火炬一般。

    “这这怎生这么巧?”

    “巧?”张顺笑了,“此乃本王算计之功!”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别愣着了,快随本王杀敌!”

    “好嘞!”一时间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的顾亭林连忙抓紧了手里的宝剑,下意识跟着张顺绕过了慈母阁。

    果然,正如张顺所言那般,原本团团围住慈母阁的贼人正在撤退,而那“王将军”正奋不顾身的向前杀去。

    “杀!”张顺不由大喝一声,“缀云峰已着,敌将已死,降者不杀!”

    “缀云峰已着,敌将已死,降着不杀!”张顺话音刚落,众义军士卒不由纷纷叫喊了起来。

    “缀云峰已着,敌将已死,降着不杀!”顾亭林激动的喊了两声,也加入到了追击的队伍中。

    “两翼跟上,两翼跟上,不要为贼所趁!”张顺追上去去,一鞭打翻了一个人落在后面的敌人,大声下令道。

    作为一名主帅,越到关键的时候越需要冷静。

    别看义军这会儿势如破竹,其实也有自己的问题。

    这一次张顺来到苏州,其实只带领了十个旗的亲卫,按照义军编制来计算,也就是一千二百五十人。

    其中有两个旗被他留在了苏州,只有八个旗待到了太仓。

    而这八个旗中,又有两个旗被他布置在虬龙山庄,如今只有六个旗汇集在这里。

    六个旗拢共七百五十人,如同再除去悟空带走的三十人,实际只七百二十人。

    如果张顺所料不差,“贼人”肯定会仗着人多,兵分三路向虬龙山庄进发。

    若是义军不能快速的击溃贼人的中军,那么滞留在虬龙山庄的董小宛、顾启姬以及顾家一干家眷就危险了。

    同时,如果张顺一干人等冲的太快,被人打一个回马枪,很可能就会陷入先胜后败的局面。

    “杀!”随着张顺不断的呐喊指挥,义军逐渐调整了队形。

    六个旗,被张顺分为了四个部分。

    其中两个旗为中军,另外两个旗为左右翼,这四个旗列成了三个呈品字形的锐阵,如同箭矢一般向敌人杀去。

    剩余两个旗则跟在后面,如同箭矢的箭杆一般,作为后队和奇兵使用。

    这样阵型的好处,就是在急速推进的同时,还可用互为犄角,相互支援,不至于一着之失为人所趁。

    “杀,杀!”就在义军猛打猛攻之际,不意连连败退的“贼人”渐渐又稳住阵脚。

    原来这一伙“贼人”除了沈犹龙招募的壮士,郑芝龙的水师以外,还有一千多黄蜚的东江兵。

    这一千多东江兵,本是东江总兵黄龙的标营。

    后来黄龙战死以后,黄蜚作为黄龙的外甥,继承了这一千多精锐。

    只不过由于后来黄龙的死对头沈世魁夺取了东江总兵之位,义军又威震天下,这黄蜚这才趁着义天下大乱之际,率领这一部分人马和东江水师南逃,这也是为何后来沈世魁不得不投向义军的主要原因。

    这一批精锐曾和后金兵鏖战数年,其作战之坚韧,自然远胜其他丁壮。

    当义军冲杀上过去,其他丁壮、步卒纷纷溃逃之际,这一干东江兵很快就稳住了阵脚,顶住了义军猛烈的进攻。

    “有甲?”当义军士卒将一干打死的“贼人”士卒过来一看,张顺不由吃了一惊。

    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在太湖之中还能藏一支东江精锐。

    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当东江精锐出现在义军面前的时候,张顺忍不住心里一个咯噔。

    不过张顺反应极快,不由一边下令士卒继续猛攻,一边下令道:“速调火炮前来支援!”

    作为义军之中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张顺麾下的亲卫固然及其擅长肉搏,但是同样也拥有强大的火器。

    由于此战以夜战为主,先前张顺把大炮都留在了虬龙山庄。

    只是如今情况危急,张顺又不得不派人把这些火炮调上来。

    然而,张顺却不知道,就在双方陷入僵持之际,当面的东江兵军心也不甚稳定。

    原来别人不知,这些人却心知肚明,位于那缀云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统帅大明援剿东北水师总兵、提督关辽通津淮海江镇水师便宜行事黄蜚。

    如今自家将领生死不明,这仗继续打下去还有什么用?

    “黄蜚已死,尔等何不早降!”就在战局刚刚进入到一个短暂的僵持之际,突然一个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贼人”左后方响了起来。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巨灵神一般,从侧翼杀将过来。

    “狗贼,休得乱我军心!”悟空这一喊不要紧,早有一个将领模样的甲士连忙迎了上去。

    缺什么喊什么,那将领当然知道如果黄蜚已死,对这一支仅存的东江兵意味着什么。

    悟空当然不惯着他,眼见此人持矛杀将过来,不由顺手磕开了对方的长矛,然后一棒子砸了下去。

    “砰!”只听见一声巨响,那人的头颅连带头盔,一起被悟空砸进了胸腔里。

    那人连叫都没有来得及惨叫一声,登时便成了一条无头尸,“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死了,黄将军死了,黄将军死了!”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军中勇士,不是悟空一合之敌,顿时吓得肝胆俱裂,不由一边大嚷大叫着,一边扭身向后面跑去。

    他这一嚷一跑不要紧,顿时三军震怖,纷纷向后逃去。

    “杀,给我杀!”张顺一看敌人“甲兵”大溃,不由大喜,连忙趁机掩杀过去。

第六百八十二章 贵与贱

    “赢了?”顾氏族长不敢置信的问道。

    “赢了!”衣不解甲的张顺,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顾氏族长有几分茫然的看了看,横陈在院子里的尸首,以及被五花大绑跪了一地的俘虏,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见。

    “吾皇万岁万万岁!”突然他双目一睁,扑倒在地上,高声叫喊了起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顾梦麟、顾亭林及顾氏仅剩的奴才们一见族长如此,也不由纷纷叫喊起来。

    “老朽有眼无珠,今日始知得见真龙,却是服了!”只听得那顾氏族长高声喊道,“从今以后,顾氏唯陛下马首是瞻,任由殿下驱使!”

    果然,战争永远是提升威望最快的法子。

    原来还态度暧昧的顾氏,眼见张顺用兵如此出神入化,只用千余精兵就破了沈犹龙、郑芝龙及黄蜚数万联军,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立即选定了立场。

    “好,很好,我相信顾氏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的!”张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笑道。

    “本王欲彻底解决这几处的威胁,今日就准备出发!”

    随即,他又指了指顾启姬道:“此女深得本王喜欢,我且带走了!”

    “谢陛下恩典,那是她八世修来的福分!”顾氏族长闻言眼睛一亮,不由连忙以头抢地道。

    “昨日一战,我观这顾亭林颇有几分勇气,又自幼熟读诗书,可谓是文武双全,可随本王左右,建功立业!”张顺又指了指顾亭林道。

    “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这一次不仅顾氏族长千恩万谢,就连那顾亭林也忍不住连连叩首。

    实话实说,之前顾亭林对他这个同龄人的印象并不好。

    “好女色,喜杀戮”,“与小人为舞”,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他自幼所受教育相反。

    然而,昨晚一役,他彻底对这个还小自己一岁的年轻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不仅精准的判断了黄蜚的判断,还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从事后复原来看,正是张顺有效的利用了湖里那三条不起眼的画舫,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负。

    而且从事后复原来看,那黄蜚也并非庸才。

    他不但部署了三千余人猛攻慈母阁、千曲桥一带中线,更是布置了人马分别从湖南、湖北两个方向绕道围攻虬龙山庄。

    甚至他还安排了人手,制定了一旦义军退守湖中岛,就先将那岛屿围死,然后再彻底困死义军的预案。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千料万料,万万没料到就在这局势纷杂的环境下,张顺竟然能够准确的判断出他所在,并且一击致命,彻底扭转了局面。

    “殿下,我.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想到此处,顾亭林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问道。

    “说说看!”张顺鼓励的看了他一眼。

    “那个.那个为何您只用三十勇士,就敢奇袭黄蜚所在?”顾亭林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

    “难道.难道你就不怕万一万一他身边人手多了,岂不是无功而返?”

    “人多?人怎么多?”张顺闻言笑着指了指缀云峰,顾亭林顿时恍然大悟起来。

    原来这时代的园林的假山,多以太湖石砌垒而成。

    这样的假山固然别有奇趣,但是同时也限制了山体的大小。

    那黄蜚既然选中了此山作为指挥台,那自然带不了多少士卒。

    而且正因为这一次的“联军”众而不精,黄蜚又不得不尽可能发挥自己兵多的优势,这才下意识被山体的大小限制了身边兵力的多寡。

    “这”顾亭林听到这里,不由骇然失色,连忙叩首道,“我却是服了,愿为殿下效死!”

    张顺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正要开口,突然只听见外面一阵嚷嚷,然后悟空跑了进来。

    “怎么了?”张顺眼见众人脸色一变,不由连忙开口问道。

    “师殿下,乌龙会的人来了!”悟空看了看众人,连忙回答道。

    “什么?”众人闻言大吃一惊,不由纷纷道,“莫不是这厮投靠‘贼人’?”

    “他们来这里要干什么?”张顺不由开口问道。

    本来这几日他还想会一会这些人,不意阴差阳错之下,还未来得及见他,反倒被他找上门来。

    “说是要见你!”悟空恭恭敬敬回答道。

    “哦,着他们进来吧!”张顺闻言点了点头,不由下令道。

    那顾氏族长、顾梦麟及顾亭林等人闻言相视了一眼,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草民顾慎卿!”

    “草民吕茂成!”

    “草民陈瑶甫!”

    “见过舜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多时身着粗布麻衣的三个乌龙会头目跪拜了下来。

    “起来吧,赐座!”张顺不置可否的下令道。

    “啊?殿下当面,草民不敢坐!”三人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道。

    “都坐吧,这是本王的命令!”张顺皱了皱眉头,心想:转变地位易,转变思想难。这些人虽然已经勇于斗争了,但是骨子里仍有些奴性在里面!

    “本王早已经听闻几位的大名,奈何还未来得及相见,却发生了这种事情,还请几位见谅!”

    “啊,不敢,不敢!”三人听了张顺的客套话,差点吓得坐都坐不住。

    好在那吕茂成本是个秀才,略有几分见识,连忙拉回正题道:“不瞒殿下说,今日前来,我等本想助殿下一臂之力。”

    “不曾想殿下神威天降,一举克敌,反倒显得我等多事了!”

    “不过好在,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好歹我们捉了几个俘虏,外加一个奴才,正合一起送与殿下!”

    “哦?那真是谢过了!”张顺倒不嫌弃他们马后炮,好歹他们还替自己捉了几个人,又呐喊助威不是?

    “带上来!”眼见张顺应了,那顾慎卿连忙下令道。

    不多时,只见在一群衣着破旧的奴仆、奴丁的推搡下,五花大绑的几个人被推了进来。

    “好你个狗奴才,果然是你!”这几个人刚已被退到场中,不意顾氏族长早跳出了指着一人大骂了起来。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叛逃顾氏,引来沈犹龙、郑芝龙和黄蜚一干人等围攻的陆恩。

    而后来的刺杀,亦是此人利用顾氏奴仆大半逃散的契机,又假装后悔折了回,借机布置了人手。

    “这是怎么回事?”张顺见那族长骂骂咧咧,顿时猜出了几分。

    那族长果然把那缘由一说,顿时张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千料万料,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些日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致力于“废奴”之事,结果却被一个奴才背刺了。

    “你这厮也须是个奴才!”张顺不由奇怪的问道,“本王自认无愧于天下奴仆,你何以恨我至深耶?”

    “你这厮休得假仁假义!”不意那陆恩闻言不由反骂道,“以前是顾家在我等头上作威作福,好吃的多吃,好喝的多喝,好玩的多玩!”

    “你这厮一来,先霸了我家的小姐,又欺辱了我家家主。”

    “我须是个奴才的奴才,你却是个主子的主子,又何须假仁假义,大言诳我耶!”

    “好你个无君无父的狗奴才,还敢满嘴胡吣!”那顾氏族长及顾慎卿一干人等顿时吓了个鸡飞狗跳,连忙寻了泡狗屎,一发塞到他嘴里。

    “好了,好了,拖出去砍了吧!”张顺见状不由哭笑不得,摆了摆手直接道。

    “对了,你们顾家的田地,除了留下几顷做祭祀之用,其他的还是分下去吧。”

    “至于那些绣庄,也可以重新开起来了。如今正是锦绣短缺之时,开起来正好发卖。其中所用绣女,一并发放工钱。”

    “那是,草民领命!”顾氏族长闻言一愣,本以为张顺会揭过不提,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给他下达了这般命令。

    “顾氏给打个样儿,其他大户都照此执行!”只听见张顺又下令道,“乌龙会也当约束一下会众,尽量不要伤人性命,待到本王破敌以后,再与你们做主!”

    “对了,顾氏的报纸版号,本王给你批了!”

    “其他遵照本王法令的大户,也尽快帮本王聚拢起来,日后须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谢殿下恩典!”顾氏族长闻言一愣,顿时明白这是给自己等人的保证,连忙千恩万谢道。

    “好了,你们好自为之,本王就走了!”张顺眼看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这才拍了拍屁股,站起来道。

    “恭送殿下!”众人没想到张顺竟如此干脆,不由纷纷起身拜道。

    “殿下!”就在这时,原本一声不吭的董小宛突然挤到了张顺身边,低声汇报道,“昨晚.昨晚那鱼也有问题。被悟空打翻以后,后来被几个士卒捡起来吃了,结果全都中毒而死!”

    “如我所料不差,那里面分明下了河豚之毒!”

    “哦?”张顺闻言一愣,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士绅大户、奴仆家丁,一股寒气透进了骨子里。

    无论贵贱贤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哪怕自己也不例外。

    你看着他们蜷曲在你的面前,可怜的好似一只猫咪。

    其实保不齐他们在背后时时打磨着自己的爪牙,一旦你露出疲态的时候,就给你致命一击!

第六百八十三章 自作自受

    “驾驾驾!”张顺身上披着沉重的铠甲,正满头大汗的打着马向西面疾驰。

    马鞍上还挂了圆滚滚的包裹,上面还沾染了大半黑褐色的血迹。

    从太仓至西苏州一百五十里,东至崇明岛一百五十里,南至松江亦一百五十里,太仓正居其中。

    经过义军审讯俘虏以后,张顺才知道这一次的进攻,是由明军残部黄蜚、郑芝龙和沈犹龙三者合兵而成。

    而三者的布置正是分别占据苏州、崇明和松江三地,然后以此为跳板,进而围困顾园。

    要想解除当前的军事威胁,必须从这三方布置下手。

    如今联军大败,三方溃兵各自逃窜。

    不消说,那东江兵自然要逃回苏州,水师要逃回崇明,沈犹龙麾下丁壮则要逃回松江。

    然而,张顺麾下兵力有限,显然不足以向三个方向同时进行追击,那只能择其要紧一处作为首要目标。

    张顺想都不用想,第一个目标便选中了向西逃窜的东江兵。

    一则东江兵战力最强,是江南苏州士绅和文人墨客借以对抗张顺的主要力量。

    二则原大明援剿东北水师总兵、提督关辽通津淮海江镇水师便宜行事黄蜚战死,其麾下士卒群龙无首,乱成一团,正是义军一举而克之时。

    果然,张顺刚出离了顾园不久,望见溃逃的东江兵正在劫掠附近百姓。

    他只好一边留下一些人手进行驱赶、剿杀,一边尽快向西面追去。

    这一伙儿从辽东战场上撤回来的兵,不仅作战时极为凶悍,在祸患一方方面亦当仁不让。

    “看这时辰,估计也该差不多了?”这一天天刚大亮,周氏庄园里早已经高朋满座,其中一个徐姓年轻人忍不住开口嚷嚷道。

    “徐子义,就你心急!”众人闻言皆笑曰,“如今黄都督大军一去,那‘顺贼’安能有好?”

    “嘿嘿,说我心急,你们心中又何尝不急?”那徐子义闻言不由反驳了一句,顿时惹得众人都笑了。

    原来这一干人等皆是苏州、昆山望族代表,如今齐聚一堂自然是为了对付“倒行逆施的顺贼”。

    其中黄蜚能这么快攻克苏州城,途径昆山抵达顾园,自然也少不了这些人之力。

    “这‘顺贼’一完,恐怕顾氏也落不着好咯!”早有人又接话道。

    “哎,慎言,须慎言呐!”有人听了,不由阴阳怪气的接话道。

    “彼顾非此顾,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意另有一人笑了起来。

    原来他家也是顾氏,虽然和太仓顾氏有几分干系,终究已经不是一家人。

    “你以为我说你,其实我说他!”有人又阴阳怪气着,斜斜往徐子义那里一指。

    此话一出,顿时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叶好龙,你什么意思!”徐子义闻言不由拍案而起。

    “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人看中了人家小姐,结果没成想人家小姐攀高枝去了!”那叶好龙笑了。

    原来这徐子义先前就听闻顾启姬才貌双全,可堪良配,早有迎娶之心。

    私下里难免向其他人提及,以绝了其他人求娶之心。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张顺会横插一杠子,原本煮熟的鸭子突然飞了,其心情之郁闷,可想而知。

    “我且不与你们说,等我的好消息便罢!”那徐子义闻言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之后,突然笑了笑,火气全消的坐了下来,看的一干人等惊奇不已。

    “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气傻了?”众人不由惊奇的问道。

    “傻了?哪个傻了,待会儿消息传来,大家便知!”徐子义笑脸盈盈的回答道。

    “切,故弄玄虚!”众人皆不以为意,独徐子义暗自冷笑不已。

    你道怎地?

    原来这厮自个心慕顾启姬,便以为禁脔。

    听闻她被张顺“强占”了以后,就起了杀心。

    不过和“舔狗”陆恩不同,他恨屋及乌之下,连顾氏和顾启姬一起恨上了。

    于是,他便利用早先收买的一个老仆人,给顾家的大鱼里加点料。

    依照他的心思,如果验不出来,张顺和顾家上下死了拉倒。

    如果验出来了,那就是顾家“蓄意谋杀舜王”,抄家灭族,理所应当。

    所以,他现在绷着不说,准备一会儿给大伙儿一个惊喜。

    “不好了,不好了!”说惊喜,惊喜到,就在徐子义浮想联翩之际,突然有几个奴仆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有自家的,还有其他几家的。

    “何事惊慌?”他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

    “黄都督败了,他麾下的溃兵冲了回来,见人就杀,见女就辱,刚刚攻进了咱们家的园子,那些狗奴才们吓得一哄而散……”只听见那奴才气喘吁吁的回答道。

    “什么?”徐子义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那黄蜚呢?莫不是降了贼?”早有人不敢置信的问道。

    “听说……听说被人打死了,脑袋都……都割了下来……”那仆人说话都带颤音,显然吓坏了。

    “快,快回去看看!”这下子众人也没有看徐子义笑话的心思,不由纷纷跳将起来。

    那徐子义也顾不得什么,连忙拔腿就往家里赶去。

    当他刚赶到自家门口,就看到几个奴才就慌慌张张往外跑。

    “我娘呢?”徐子义不由连忙揪住一人问道。

    “太太……太太正在里面……”那仆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往里一指道。

    “娘!”徐子义连忙弃了那人,往院子里跑去。

    “少爷,你不能进去……”那仆人还试图拉住他,可哪拉的住?

    待到他冲进院子里,不由目眦尽裂,只见几个溃卒正摁着几个女子施暴。

    “狗贼,放开她们!”徐子义不由大喝一声,然后寻了一根先前仆人们丢弃的木棒,便冲了上去。

    “砰砰!”结果还没有等他冲到跟前,就被两个排队等候的士卒一枪打开了木棍,然后饱以一顿老拳。

    “摁着,让他看!”一个头目模样的溃卒,一边喘着气,一边下令道。

    “好嘞!”那两个溃卒嘻嘻一笑,就把他拉到跟前,顺手摁在了地上。

    “狗贼……狗贼……”徐子义不由一边打骂不已,一边拼命的挣扎。

    只是这两个溃卒的手指如同钢爪一边,任凭他如同挣扎,却纹丝不动。

    “贼子敢尔!”就在他整个都气的快要爆炸之际,突然只听见一声爆喝响起,随即摁着自己的两个人手指一松。

    他连忙挣扎起来,却正见几支箭雨正扎在那两人身上。

    他连忙捡起了一把腰刀,就要向其中一人劈去,却早被人抢了先,一枪搦死在那里。

    “娘,娘!”他连忙弃了刀,发疯似的把那人扒开,正露出一个不着寸缕,浑身血污的妇人。

    “兄弟!”张顺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件衣服,示意他赶快给她盖上。

    “好,好!”那徐子义见了,连忙接过来准备给她盖上。

    哪曾想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那妇人突然拾起刚才徐子义丢弃的腰刀,一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里。

    “娘!”那徐子义哪里想得到她竟如此决绝,早扔了那衣服,一把抱住她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眼见如此人间惨剧,张顺也不由心里沉甸甸的,便朝其他人挥了挥手退了出去。

    “好惨!”刚一出门,大腿根兀自生疼的董小宛、顾启姬、卞玉京和卞敏四女忍不住脸色苍白的念叨了一句。

    生在烟花繁荣地,富贵温柔乡的四女,这二天的经历比她们小半辈子见到的事情还要多。

    鲜血、尸首以及被侮辱的女性,每一样都冲击着她们那脆弱的神经。

    “殿下……”四人忍不住往张顺身边靠了靠,似乎这样才能找回一些安全感来。

    “好了,我们去下一处吧!”张顺长叹了一口气,似若无觉的下下令道,“我们每耽误片刻的功夫,就会有有人多遭受片刻的苦难!”

    东江的溃兵很多,而且大多集中在昆山各大族家中,这倒让张顺一番好找。

    好容易忙到了天色将晚,这才把这一干人等捉了杀了个七七八八,引得一干士绅千恩万谢不提。

    “师傅,有人找!”就在张顺累的够呛,想让董小宛、顾启姬帮自己脱下铠甲,喘口气之际,不意悟空赶来汇报道。

    “哦,让他过来吧!”张顺热的够呛,不怎么想说话。

    “将军,感谢你救命之恩,如今我六神无主,略备薄礼,以备感激之情!”不多时,一个熟悉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他神情恍惚,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边的仆人连忙把一些金银细软和酒水吃食呈了过来。

    “客气了,客气了!”张顺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站起来就想送客。

    “呃……敢问将军大名,日后也好报恩于万一……”那年轻人正待要走,突然想起来什么,不由又转过来追问道。

    “哦,本王姓张名顺,人皆称我‘舜王’……”张顺笑了笑道。

    “是你!你没死!”不意那年轻人徐子义闻言不由失声叫道。

    “你什么意思?”张顺闻言脸色一沉,蓦地想起来被大鱼毒死的几个义军士卒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你顾启姬好玩吗!”不意那徐子义状若疯魔,突然开口问道。

    “哦,一定是好玩的,她那么年轻……就连我老娘……啊啊啊……我老娘被你害死了!”

    “不,我老娘是被我害死了,还是你救下的我们……啊啊啊,徐子义你自作自受,也有今天……”

    “你住口!”顾启姬听他说出这般下流之辞,又是试图毒害张顺的凶手,顿时凤目睁,就要上前和他理论。

    “别去……他……他已经疯了!”张顺连忙一手扯住了顾启姬,有几分怜悯的看着他。

    原来连番刺激之下,他终于崩断了脑海中的那根弦,疯了。

    正所谓:玩弄刀剑者必死于刀剑之下!

    苏州大户本身没有什么军事实力,还想“借兵助剿”,岂非与虎谋皮?

    想到这里,张顺不由向四周看去,目光所到之处,苏州、昆山大户不由一个个低下头去。

    他突然心中了然,之所以这些溃兵能够准确的找到这些大户,恐怕在东江兵东来之际,和这些大户的热情招待脱不开关系。

    其实事情比张顺想象的还要离谱,原来当初黄蜚进入苏州和昆山之时,为了赶时间,由这些城里的大户分散招待。

    比如你管十人,我管二十这般,以至于这些人溃败回来以后,轻车熟路,不问自取!

第六百八十四章 许都之变

    “殿下,殿下你不走啊,我阖城百姓都指望着你呐!”

    “殿下,殿下,求求你留下来吧!你要啥我们就给啥,哪怕你要我老母,我也给你请过来!”

    原来当张顺清理了昆山的溃兵以后,又连夜赶回苏州,彻底击败了东江镇溃兵。

    他便决定然两个旗给钱谦益,让他主管招降黄蜚太湖残部事宜,自己准备带兵东进,击走虎视眈眈的郑芝龙所部。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苏州、昆山大户这一次引狼入室,损失惨重,竟被这一伙溃兵吓破了胆子。

    特别是他们听说了昆山徐子义的蠢事以后,更是脊背发凉。

    人常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可是,但就老母而言,每个人却只有一个。

    故而他们一听闻张顺要离开,顿时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恨不能把老母亲塞给张顺,也不愿意他离开。

    甚至为此,他们还十分肉痛的拿出万两军饷、牛羊百头前来犒军。

    经此一役,他们算是明白了。

    “顺贼”这是要钱,那“黄贼”可是要命啊!

    钱没了可用再挣,要是人没了那是什么都没了。

    虽然他们万般挽留,可是张顺还是要走。

    兵贵神速,如今张顺用了一日一夜功夫,好容易解决东江溃兵的问题。

    如果他现在不抓紧时间再解除占据崇明的郑芝龙和占据了松江沈犹龙的威胁,难道还要等对方再次打上门来不成?

    “报~顾梦麟求见!”就在张顺执意要东去之际,突然直见顾亭林赶来过来。

    这顾亭林虽然是世家公子,倒是能吃些苦,有几分本事便被张顺带到了身边。

    “哦,快快有请!”张顺一听顾亭林这话,不由皱了皱眉头。

    自己刚离开顾园,难道郑芝龙和沈犹龙又围了起来?

    “殿下,昨晚刚刚得到消息,郑芝龙率领其麾下船队,离开刘家港、崇明等地,一路向南去了!”不意那顾梦麟赶来,劈头就道。

    “什么,走了?”张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来郑芝龙水师强大,又占据了长江出口和盘踞在舟山群岛一带的郑芝凤互为犄角,张顺还在头疼怎么对付这二人,不意他竟然自行离去了。

    难怪这顾梦麟连夜赶路,亲自过来汇报。

    不过兹事体大,张顺又反复确认道:“此事可是确认过?莫不是有诈?”

    “已经确认了!”顾梦麟点了点头道,“虽然崇明距离较远,那刘家港却近在咫尺,郑芝龙有何动静,我那里尽知!”

    原来这刘家港非同小可,本是刘河出海口,亦是当年郑和,下西洋的出发地,其地位可见一般。

    只是自朝廷罢了下西洋之事以后,此港逐渐淤积,早不复昔日之盛。

    正因为如此,那郑芝龙才不得不把大部分船只停泊在崇明,小部分停留在刘家港。

    好巧不巧,这刘家港正好通过刘河连接到太仓,那顾氏本是太仓大户,在稳住阵脚以后,自然对刘家港的动静了如指掌。

    如今这刘家港正是郑氏水师登陆之处,既然此地船只撤了,那自然崇明的船只也不复存在。

    张顺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了半晌,最终还是一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去松江!”

    而就在张顺一干等决定南下之际,他却不知道远在苏州六七百里之外,一干头裹白布的丁壮正将那金华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传令城中知府一干人等,投降不杀,如果顽抗到底,休怪我不讲情面!”一个年轻的儒生头裹白巾,意气风发的下令道。

    “是,许帅!”左右丁壮,闻言纷纷应道。

    原来这“许帅”不是别个,正是陈子龙的好友,几社骨干之一许都。

    这陈子龙在和好友商议起事之前,复社何刚、徐孚远都竭力推荐许都,云:“彼所居天下精兵处,盍练一旅以待用!”

    原来这许都出身不是别处,正是金华,其下辖的义乌、东阳两县,正是昔日大名鼎鼎的戚家军招募之所。

    这许都虽是世家公子,却也喜欢结交豪杰、剑客,故而一得到陈子龙的请求,就开始招募勇士、豪杰,训练士卒,准备有一番作为。

    不曾想,彼时正值郑芝凤、郑芝龙频频用兵征讨张顺,粮饷颇有不足,便由鲁王下令各府县,尽力凑足钱粮。

    那东阳知县正愁无处筹集粮饷,眼见许都散尽家财,招兵买马,又思及其家已经三世不曾有中举之人,不由起了敲诈勒索之心。

    于是,他便向许都摊派白银万两,以兹军用。

    那许都家族衰落,本就比不得他人,如今又花费了许多银钱招募勇士,打造兵刃,哪里有闲钱与他?

    于是,双方一来二去便起了龃龉,那知县便以许都“谋反”为借口对其抄家。

    不意许都老母年迈,连惊带吓之下,竟然一命呜呼了。

    那许都为人纯孝,眼见老母竟被人逼死,一怒之下也就反了。

    此时此刻,恰有“苍山贼”作乱,许都手底下又有千余勇士,双方一拍即合,共推许都为帅,遥尊张顺为帝,头裹白巾,号曰“白头军”,攻略附近州县。

    只数日功夫,白头军先克东阳县城,继下义乌、诸暨、浦江、永康、武义、汤溪、兰溪等县,一时间整个金华之地几乎尽落其手,独金华城未下。

    然而,仅此一举,早吓得鲁王、郑芝凤肝胆俱裂。

    你道为何?

    原来这“鲁王”虽然自号监国,其实也不敢驻守靠近义军的杭州,反倒以台州为基地,觑视江南之地。

    这台州正位于金华以东的沿海地带,金华若失,台州自然也危在旦夕,故而鲁王不得不紧急召郑芝龙回援,以免为许都所趁。

    那许都距离台州甚近,又与复社何刚、徐孚远和陈子龙一干人等交往,自然明白鲁王麾下兵力何在。

    他不由大声下令道:“大伙儿加把劲儿,赶快把这金华打下来,咱们就有了立足之地。”

    “如果还能把台州拿下,俘获鲁王,咱们就立了不世之功!”

    “如若不然,毁家灭族,就在今日!”

    许都此话一出,那些“白头军”不由一边嗷嗷直叫,向金华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第六百八十五章 瑗公

    太仓崇明,海浪涛涛。

    话说那郑芝龙水师刚刚驶离此地,不多时又有一队船队自北而来。

    其中为首的两艘巨舶,三帆五桅,赫然庞然大物。

    其两侧又设有密密麻麻的射击孔,黑洞洞的炮口若隐若现,使人望之胆寒。

    那崇明上下刚遭受郑芝龙一干人等的袭击、劫掠,城垣损坏,士卒折损,哪敢再战?

    在得到对方不屠城的承诺以后,痛痛快快的开门将这一支船队迎了进去。

    “舜王何在?”不多时,一员小将刚从巨舶上下来,开口就问道。

    “顺舜王?”崇明知县闻言一愣,这才明白来者竟是“顺贼”!

    “顺贼”什么时候拥有了这么坚固高大战船了?

    那知县一边疑惑不已,一边连忙回答道:“先前‘海贼’大船停靠于此,据其只言片语,得闻舜王殿下曾被围于顾园,后得天助,一举大破之,至今已有三四天矣!”

    “哦?”赵鲤子闻言大吃一惊,不由一边和天津总兵赵良栋商议,一边连忙遣士卒联系张顺。

    当那士卒带着书信赶到顾园之际,才得知张顺领兵去了苏州。

    于是,他又快马加鞭前往苏州,又得知张顺去了松江。

    那使者没有办法,只好又换马前往松江。

    待他赶到松江,天色已晚。

    松江城外正有义军士卒查验出入人员和清理作战痕迹,那士卒连忙上前禀明了身份,这才被带到张顺跟前。

    此时的张顺已经三天两夜不曾合眼,正坐在那里打盹,听闻又使者自北而来,不由连忙打起来精神接见了此人。

    “殿下可让我一顿好找!”那士卒也是义军中的老人,见张顺开玩笑的抱怨了一句,然后奉上了书信。

    “辛苦了,你先坐那歇会儿!”张顺一边客套了一句,一边让董小宛奉上茶水、点心,这才打开了书信。

    “哦?”许久没通书信,张顺万万没料到竟发生了这许多事。

    一个是以张至发为首的一干“前朝旧臣”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被张慎言等人处置了。

    另一个是耿仲明和赵鲤子终于攻破了复州,刘之源自刭而死,余众尽降。

    最后一个,则是张三百、卢象升和杨国柱等人苦熬了整整一个冬天,终于拿下来后金最后一座重镇沈阳。

    “好,好得很呐!”张顺不由拍了拍大腿,兴奋的笑了起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就在这时,突然窗外响起了叫嚷声。

    “怎么回事?”张顺皱了皱眉头,不由推门而出,大声问道。

    “启奏殿下,捉了沈犹龙的两个幕僚!”正押着两个书生的士卒连忙应道。

    “哦?怎么称呼?”张顺见这两人气度不凡,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爷陈子龙!”

    “小爷夏允彝!”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意两人十分硬气的回答道。

    “哦,沈犹龙呢?”张顺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他们,反倒向士卒问道。

    “他他自杀了!”那几个士卒汇报道。

    “哦,死了?”张顺不由遗憾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这竟是‘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

    “狗贼,你焉敢辱及沈军门!”那陈子龙、夏允彝闻言大怒,不由破口大骂道。

    “大胆,竟敢辱骂舜王”左右见状就要上前,寻一块破布堵住这两人的嘴巴。

    “堵不如疏!”不意张顺向士卒摆了摆手,然后向陈子龙、夏允彝二人笑道,“难道本王说的不对吗?”

    “尔等下夺民脂民膏,上欺君王良心,难道只凭一死,以为就能赎清自己的罪过吗?”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堂堂舜王,竟如此蛮不讲理?”陈子龙、夏允彝闻言根本不服气,反倒冷笑了起来。

    “本王蛮不讲理?”张顺冷笑道,“那我就给你们讲一讲道理!”

    “江南富庶甲天下,不仅不交商税,还屡屡乱政抗法,以至于国家财政艰难,有诸?”

    “江南士人辈出,本当为天下先,不意却拉帮结派,党同伐异,不以国事为重,以致党争愈发激烈,有诸?”

    “江南大族,富甲天下,所居之所,园林庭院;所到之处,前呼后拥。所蓄养奴仆,数百数千不等,任意打骂凌辱,有诸?”

    “尔等抗税,以断朝廷财源;蓄奴,以断朝廷兵源;党争,以乱朝廷之政。”

    “其祸国殃民之害,远愈昏君奸臣、建奴流民,却一个个又把自己打造成国之脊梁,妄谈忠义,岂非可笑乎?”

    “你你.”张顺这一席话,只说得陈子龙、夏允彝两人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话来。

    然而,张顺还不放过他们,又继续质问道:“尔等口口声声,自称忠义,建奴入侵,辽东惨遭杀戮之时,尔等在哪里?”

    “西北赤地千里,流民无以为生,不得已揭竿而起,尔等在哪里?”

    “天下又倾覆之虞,士民有兵戈之难,海内鼎沸,群贼四起,尔等又在哪里?”

    “本王自孟津揭竿而起,为民请命,内束虎豹,外拒豺狼,天下赢粮而影从,短短四五载,便克京师,破鞑虏,威震天下,四方渐安,然后方敢称英雄,奢谈忠义。”

    “尔等蝇营狗苟,上不思报国,下不思黎民,如何称不得‘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

    张顺心有所感而发,气势如虹,只这一席话把那陈子龙、夏允彝两人说的神情呆滞、嗫嚅难言。

    这江南士子,虽然说大半“皮厚”,“于君亲一毫无情”,但是终有一些“皮薄”之人,比如这陈子龙、夏允彝两人便是。

    特别是夏允彝,在所著《幸存录》中,主动抛却“门户之见”,较为客观的记述了“国家之兴衰,贤奸之进退,虏寇之始末,兵食之源流”。

    连被东林党一干人等唾骂不已的马士英,在他这本书中也得到了较为客观的评价,以至于被许多东林党和复社人氏贬称为“不幸存录”。

    且不说张顺如何,且说这两人被士卒关入监牢之中,沉默了良久。

    突然,这夏允彝开口道:“人中,难道我们真的错了吗?”

    “瑗公,你什么意思?”陈子龙皱了皱眉头,质问道,“难道.难道你真的为此贼所惑?”

    “虽是一面之词,却正切中我朝要害!”夏允彝摇了摇头,指出其中关键道。

    “这是啊!”陈子龙犹豫了一下,也不由喟然长叹道,“天生如此大才,国家而不能用,此朝廷之失也!”

    “恐怕.恐怕我朝是用不起啊!”不意夏允彝闻言却又摇了摇头,苦笑道。

    “像殿下这般人物,岂是熬得了科举,忍得住打骂之人?”

    无论是走科举之路,还是以军功进阶,以张顺之能,岂能在其中蹉跎岁月?

    恐怕张顺等得起,那大明也等不起了!

    想到这里,夏允彝突然开口,向外面喊道:“我要见舜王,我要见舜王!”

    “夏兄,你.”陈子龙闻言不由愕然,说好的气节呢?

    “是时候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战争了!”不意夏允彝却摇了摇头道,“人患病,求良医;国患病,求良相。”

    “如今舜王为医,得其症状,正是用药之时,又何疑耶?”

第六百八十六章 你是不是想做曹操

    “听说你要见我?”张顺好容易处理了诸事,正要昏昏睡去,忽然听到夏允彝嚷嚷着要见自己,只好又爬起来,打起精神接见了他。

    “是!”夏允彝看了看双眼布满血丝的张顺,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哦?不知何事?”张顺不由笑问道。

    他这个时候急着见自己,不外乎和自己辩经以及投靠义军两个可能。

    无论哪一个,他都非常欢迎。

    “你是不是想做曹操?”就在张顺胸有成竹之际,不意却听那夏允彝这般开口问道。

    呃.你是指哪方面?张顺一听这话,一时间倒不好回答。

    “呵呵,果然你还是要做奸贼!”那夏允彝眼见张顺面露难色,不由冷笑道。

    “我还道你是个英雄,不意却也是蝇营狗苟之人!”

    “此话怎讲?”张顺心中不由纳罕,难道自己强纳了张皇后、周皇后一干人等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男子汉大丈夫,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尔,岂可因一己之私,而闹得天下大乱乎!”夏允彝不由义正言辞的责问道。

    “昔王莽篡国,天下共击之;曹魏窃国,二世而亡。”

    “司马氏窃天下,子孙遭戮;朱温代唐,不过七载,便死于非命。”

    “盖天下英雄,自古以国事为重,世人称颂。但凡野心不轨者,遗臭万年……”

    “停停停……”张顺听到这里,这才听明白夏允彝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的阻拦道。

    “自古国君无道,天下伐之,理所当然。昔汤放桀,武王伐纣,非人臣弑其君也!”

    “今崇祯在位亦然,民不聊生,豪杰四起,天下有倾覆之虞。”

    “本王世代不食其禄,趁时而起,收拾河山,如何独尊朱氏,而不能自取耶?”

    “况其朱氏及诸臣,败坏天下至此,贫者无立锥,富者连阡陌,本王若不能替天下讨回公道,是谓有负于天下!”

    说到此处,张顺心中似有所感,不由摇了摇头笑道:“昔我起兵,为求活而已,人皆呼我‘舜王’。”

    “而今好容易想为天下做点事儿,却又被人呼作秦始皇,可谓是叶公好龙也哉!”

    张顺这一通连消带打,顿时把那夏允彝给说懵了。

    原来张顺这一番话虽然简短,表达的信息却不少。

    一个是说,我奉天罚罪不为逆。

    一个是说,我和朱明之间没有君臣之义,起兵求活具有天然正义性。

    最后一个则是说,就算我个人没有野心,但是为了天下百姓,也要把这些尸位素餐的旧势力打倒,把他们霸占的利益释放出来。

    “等会儿,等会儿,容我细细想一想!”那夏允彝连忙阻止了张顺继续讲下去,眉头紧锁的琢磨张顺这一番话起来。

    他越想越觉得张顺说得有道理,可是又始终隔着一层纱,不能将这一番言辞归纳在一起,一时间抓耳挠腮,坐立难安。

    “殿下既得天下,不知欲以何策治之?”想了半晌,夏允彝始终不得要领,只好暂时揭过不提道。

    “治国即治民,而治民之法惟在理财!”张顺略作沉吟,不由开口回答道。

    当然,张顺所谓“理财”,并非后世金融产品,而是调配财富的意思。

    《周易》有云: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

    其中“理财”二字,即为此意。

    “理财?”夏允彝闻言一愣,随即追问道,“不知殿下欲如何理财?”

    “不外乎开源节流,双管齐下而已!”张顺见这夏允彝不再咄咄逼人,不由耐心的讲解道。

    “所谓开源,曰贸易,曰殖民,曰开疆扩土!”

    “所谓节流,曰尚节俭,曰抑豪强,曰禁贪污,曰整税收!”

    “然在此之前,又有两处大关键之处,一曰整吏治,二曰均贫富……”

    一说起未来的规划,张顺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

    张顺所说理念,大多数来自后世,自有体系。

    那夏允彝第一次接触,短时间哪里理解的透彻?

    他忍不住向董小宛讨要了执笔,竟一边和张顺探讨,一边奋笔疾书起来。

    一旦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停下来请教一番,直到完全明白,这才动笔录下。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秉烛夜谈。

    就在两人说得起劲之时,忽闻一声鸡鸣,吓了两人一跳。

    张顺忍不住笑道:“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来偷鸡?”

    “什么偷鸡?”正在打瞌睡的董小宛,闻言不由抱怨道,“马上天就亮了,这是公鸡报晓呢!”

    “啊?”夏允彝闻言一愣,忍不住致歉道,“不意耽搁了殿下休息,真是死罪,死罪!”

    “哎,客套了,客套了。”张顺连忙摆了摆手道,“听君一席话,强似睡上三宿好觉!”

    夏允彝听了张顺这话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他只好揭过不提,站起来施了一礼道:“殿下生而知之,怠有天授,以期天下大治也!”

    “学生虽然才疏学浅,情愿附骥尾而随殿下致千里之遥,还请殿下允许。”

    “先生说笑了!”张顺闻言亦笑道,“至本王南下以来,所见士子,多尚气节,别种类,党同伐异,而无真心治天下者。”

    “今见先生,方知天下未必无士,独本王不曾遇之。”

    两人客套了一番,那夏允彝正待辞别,不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不由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殿下用兵如神,本不当允彝置喙,不过有一言不吐不快。”

    “如今鲁王数败,又有‘苍头军’起兵于金华,正值首尾不能相顾之际,杭州、宁波两地空虚,守备不严。”

    “若殿下提轻骑一支,倍道兼行,则杭州、宁波可下。”

    “杭州乃浙省治所,宁波乃沿海大港,此两处一下,鲁王一系不得不别走福建。”

    “如此繁华之地尽得,然后挥师西进,夹击江西、湖广,则天下定矣!”

    “呃……”张顺一听夏允彝这话,差点当场骂娘。

    你特么还让老子睡不睡觉!

第六百八十七章 狂热

    “你是不投靠了‘顺贼’?”当陈子龙看到夏允彝被几个士卒护送了回来,一点也不像阶下囚的模样精神,不由大声的质问道。

    “投靠?也可以这么说吧!”夏允彝点了点头。

    “贰臣贼子,你难道你难道忘了你我当初的誓言了吗!你对得起死去的沈军门吗!你对得起驾崩的陛下吗!”陈子龙听到这里,不由痛心疾首的质问道。

    原来这夏允彝、陈子龙两人,一个性子沉稳宽厚,一个刚烈如火,素来相善,又颇有文名,故而被人称之为“陈夏”。

    这两人也不曾辜负“陈夏”之名,素来切磋学问,砥砺气节,相约共扶国事。

    不曾想刚稍有挫折,这夏允彝便“背叛了自己”,顿时让他怒不可遏。

    当然,陈子龙却不知道,“背叛”他的又何止夏允彝一人?

    他前一世的老相好柳如是,在这一世也早早的投向了张顺的怀抱。

    虽然他对此一无所知,但是并不妨碍他依旧如同原本历史上那般,除了四处游学结社以外,多留恋于青楼妓院,故而于俗务一途并不精通。

    而夏允彝则不然,两人虽然意气相投,其实他却要比陈子龙大上十岁,学问也更为精进。

    他听了陈子龙这话,不由解释道:“‘顺贼’知识之渊博,学问之精进,犹如龙也,不可以‘贼’视之。”

    “哦?那你的意思是,他是个有学问的贼了?”陈子龙不由冷笑道。

    “我视其为贼,彼亦视我为贼矣!”不意夏允彝摇了摇头,不由苦笑道。

    眼见陈子龙开口又要骂,他连忙又阻止道:“人中,你且听我把话说完,再骂不迟。”

    “好,你说!”陈子龙两手一摊,冷笑道,“让我攒着,一起骂!”

    夏允彝见好容易劝住此人,这才继续道:“昔韩非子云,国有五蠹,今舜王亦以为天下有五贼。”

    “一曰:农贼,占天下之田以为己有,使民无所耕,流离失所,故而流民四起。”

    “二曰:税贼,据膏腴之地,衣锦罗绸缎,而不肯拔一毛而利天下,遂使朝廷无财,兵马无饷。”

    “三曰人贼,将吃空饷,麾下无兵;士蓄奴婢,国家无役,致使天下全赖一端,苦不堪言!”

    “四曰士贼,以文乱法,结党营私,妄议朝政。表面上大义凛然,实际上蝇营狗苟,使朝廷法令不能行,国家制度几近瘫痪。”

    “五曰官贼,高居庙堂之上,不能为国家分忧,反倒以捞钱为务。”

    “上下其手,使朝廷不能上通下达,使钱粮多为所贪,以至于外不能御敌,内不能平贼。”

    “如此朝廷,自弃其民,天下士人何以偏之耶?”

    “你……我……”那陈子龙听到这里,指着夏允彝的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这一番话没有一句是指责陈子龙的,然而落到他耳朵中,却是每一句都砸在了他的心头。

    夏允彝从张顺那里引用过来的几个观点,大致涉及到土地兼并、士绅抗税、士绅和将领和国家争夺人口、儒以文犯禁和吏治五大问题。

    显然除了最后一项以外,他们在其中并没有起到什么好作用。

    “难道……难道我们错了……我们才是国之大贼?”陈子龙不由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你说呢?”夏允彝苦笑一声,回答道,“是啊,我们总喊着为国为民,可是万万没想到我们才是导致国家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难道……难道就没救了?”陈子龙沉默良久,忍不住开口追问道。

    “有!”夏允彝脸色更加古怪道,“须从这五处着手,分田地,厘税负,核兵员,释奴仆,规言论,清吏治!”

    好家伙,陈子龙一听夏允彝这话,差点跳了起来。

    你道为何?

    原来这办法倒是好办法,但是一刀刀却是要砍到自己身上,这谁接受的了?

    “不行……不行……”陈子龙不由声音嘶哑道,“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夏允彝笑了。

    “因为……因为这……这不是要对付咱们吗?”陈子龙不由竭斯底里的大吼道。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国家只有行王道,施王政,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而不是残害国家栋梁……”

    “陈子龙!”就在陈子龙滔滔不绝的辩解之际,突然只听见夏允彝大喝一声道,“莫非你要做欺心贼不成!”

    “啊?”陈子龙吃此当头棒喝,顿时醒悟了过来,一时间只羞得无地自容。

    正所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这陈子龙自幼受圣人之教,几乎融入到自身骨子里。

    然而,他的家世,他的生活以及他近些年的意气风发,却又全都建立在“五贼”的基础上,几乎融进了他的血肉里。

    如今血肉和筋骨相逆,一时间难免让人心里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好在这个时候,儒学以心学为正宗。

    这心学以“致良知”为主旨,以“欺心”为贼。故而那陈子龙发觉自己自欺欺人,不由大惭。

    “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只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艰,行之惟艰’。”就在这时,夏允彝趁机又补了一刀道。

    意思是,现在你知道良知了也不行,是时候开始践行知行合一了。

    “你说得对!”陈子龙沉默了良久,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只是这致良知的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

    天下事,说着容易做着难。

    如今要他陈子龙不仅背叛自己的阶级立场,还要背叛自幼学习的忠君思想,确实有些难。

    而且,因此还会遭千人唾弃,万人咒骂,那更是难上加难!

    “行圣人之教,做圣人之事,哪里有容易的呢?”不意就在这个时候,夏允彝带着几分狂热的说道。

    “殿下以布衣之身,不惜以身饲贼,终成大功。而后又要谋朝篡位,行那操莽之事,遗臭万年,尚且不怕。”

    “你我自幼受圣人之教,独不如殿下一二耶?”

    夏允彝此话一出,顿时惊得陈子龙目瞪口呆,忍不住深深一拜道:“谨受教,陈某粉身碎骨亦无悔亦!”

第六百八十八章 闇公

    话说夏允彝、陈子龙二人计较已定,决定“以身殉道”开万世太平,两人便想起另外一位好友来。

    此人姓徐名孚远,字闇公,乃前明内阁首富徐阶之弟徐陟的曾孙,学问人品不下他们二人。

    一念至此,两人连忙向士卒请求道:“烦劳通传一下,就说夏允彝、陈子龙要见舜王殿下。”

    “殿下刚刚离去了,留下话来,两位可在城中自便,待他回来,再行相见!”那士卒不由笑道。

    “啊?”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忍不住对张顺的宽宏大量佩服不已,愈发坚定了跟着张顺之心。

    且不说这两人如何心思,且说他们二人好容易赶到徐府,不曾想那徐孚远竟然不在,反倒听那仆人说道:“我家公子已经避祸远去,不知何日方归!”

    两人闻言不由感叹不已,正待悻悻离去。

    “不知你家公子往何处去了?”不意那夏允彝眉头一皱,突然开口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前几日功夫,我家公子一直在打听海上大船,莫不是往海外去了?”那仆人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如此,那便谢过了!”陈子龙还待要问,早被夏允彝扯了一下,两人这才离了徐府。

    “瑷公,你刚才扯我却是何意?”一走到僻静之处,陈子龙忍不住开口问道。

    “海船!海船!怕不是他投郑芝龙去了!”夏允彝长叹一声道。

    “啊?”陈子龙不由惊叫一声道,“不好,殿下有危险!”

    夏允彝闻言一愣,也不由脸色大变。

    原来他们两人并称“陈夏”,其实那徐孚远和他们关系也非同一般。

    由于双方知之甚深,这两人当然明白他一旦投靠了郑芝龙,会向他献出如何计策。

    这样以来,先前夏允彝所献之计,便会成了张顺的催命符。

    “快,咱们快前往杭州,追上殿下!”两人不由焦急道。

    “不成,殿下说了,让我们跟着你们,除了松江,伱们哪儿都不能去!”结果跟在他后面的士卒直接拒绝道。

    “事关殿下安危,难道也不能通融吗?”陈子龙性子如火,早按捺不住问道。

    “不能!”那士卒见他们真心关心张顺,不由又补充了一句道,“其实,殿下吉人天相,用不着你们操心!”

    “我告诉你们呐,上一次在洛阳,殿下喉咙都被人割了,人都凉了三天,这不又活蹦乱跳了?”

    “什么,你却拿我当傻子来哄!”陈子龙闻言一愣,不由一脸不信道,“人的喉咙都被割断了,还能死而复生?你当这是传奇不成?”

    “哎,你不信?我就知道你不信!且听我细细说来”那士卒笑了,显然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草民见过荡寇侯!”就在两人听那士卒讲述张顺的“光荣往事”之时,一个年近四十的书生正向郑芝凤深深一拜道,“我乃松江徐氏之后,名孚远,字闇公,原内阁首辅徐太师乃我伯曾祖父!”

    “原来先生竟是名人之后,失敬失敬!”那郑芝凤闻言一愣,不由肃然起敬。

    原来这郑芝凤此时不过二十四五岁,忽闻有人来投,又是个出身非同一般的文人,自然忍不住喜出望外。

    “先生远道而来,不知何以教我?”双方分定主客坐下,郑芝凤忍不住连忙问道。

    “回荡寇侯!”那徐孚远见郑芝凤有问,连忙回答道,“自南京失利以来,我军水师徘徊于舟山已有数月。”

    “而‘顺贼’却借机攻城略地,先后夺取了镇江、常州、苏州、松江等地。江南精华,大半尽落其手,长此以往,国事坏矣!”

    “以我之见,一则当夺崇明,扼其水师于大江,使其南北不能兼顾,又胁其腹背。二则,据其陆师于杭州,使其不能南下,然后再走宁国胁其应天。”

    “如此半壁可保,江山可复!”

    “这”郑芝凤闻言不由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若论水上争锋,即便远西之人,亦不让其半分。”

    “然而若论陆上交兵,南京一役我与许成名合兵万余,不当其三千之卒,这一战却是打得我心气全无!”

    “啊?”那徐孚远闻言也不由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事实真相比传言更为离谱,连忙追问道,“不知这是为何?”

    “本侯麾下之兵,多出身海上。”郑芝凤闻言不由苦笑道,“夫海上相斗,有进无退,单凭血气之勇。”

    “路上则不然,长枪大戟列阵于前,火铳火炮射击其后,又有重甲铁骑击其左右,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挡耶?”

    原来海上作战与陆上作战不同,海上作战士卒多作跳帮之用。

    其地形狭窄,一旦战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故而其战斗多为无甲散战,对士卒的士气血勇要求较高。

    而在陆地上,由于地形较为开阔,进退便宜,故而必须列阵而战,对士卒的组织、装备以及指挥官的指挥能力要求较高。

    郑芝凤麾下这一干精锐若能拉到海上,自然个个都是好汉。

    若是到了路上,对义军来说,除了多出几分血性以外,几乎与流民无异,故而这郑芝凤就有点怕了。

    “报~”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之际,突然只听得一声大喝,俄而一个士卒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说吧,这位徐先生不是外人!”那郑芝凤见士卒眼见只往徐孚远那里撇去,连忙下令道。

    “刚刚得到急报,‘顺贼’占据了杭州,有窥视宁波的可能!”那士卒这才连忙汇报道。

    “什么?这么快!”郑芝凤听到这话,大吃一惊,连忙就要下令撤往台州。

    “大喜,此乃大喜之事啊!”不意徐孚远闻言却突然大笑道。

    “先生,此话怎讲?”郑芝凤一头雾水,连忙开口问道。

    “顾园至苏州百五十里,苏州至松江百八十里,松江至嘉兴百二十里,嘉兴至杭州又百九十里。”徐孚远闻言不由笑道。

    “那‘顺贼’先是在顾园苦战一日一夜,又用了一日一夜功夫拿下了苏州,然后又连夜疾驰一百八十里夺下松江。”

    “共计三天两夜不曾合眼,就是铁打的汉子恐怕也撑不得。”

    “不曾想那‘顺贼’竟贪得无厌,又疾驰一昼夜,取得杭州。”

    “这杭州雄襟大海,险扼三江,引闽越之梯航,控江淮之关键。并钱塘灌输于南,长淮、扬子灌输于北,与松江之口皆辐列海滨,互为形援,津途不越数百里间,风帆可用疾驰其间也。”

    “我又闻‘顺贼’少年得志,耽于美色。而杭州又是三吴都会,自古繁荣,那‘顺贼’既至此,哪里把持的住?”

    “故而,以我枕戈待旦之士,击其久疲之卒。以我纵横四海之水师,击其势不能穿鲁縞之兵。以我谋划周祥之师,击其无备之兵。凡此三胜,焉得不击而破之?”

    那郑芝凤闻言不由眼睛一亮,顿时也来了心气儿。

    原来这杭州城正位于钱塘江畔,海船亦可以出入,位于舟山的郑氏水师便能袭而取之。

    若胜,自然一切无虞;不胜,亦可从海上从容撤退;若事有不谐,又可引西湖水灌城。

    既然如此,如何不试一试?

    想到此处,郑芝凤不由精神一震,连忙下令道:“着三军听令,即刻调集大小船只百余艘,战卒五千,往攻杭州!”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凡临战,有胆敢后退者,格杀勿论!”

第六百八十九章 发现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张顺这才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自顾园转战苏州,自苏州又转战松江,由松江再转战杭州,前后一共用了四天三夜的功夫。

    在这四天三夜的时间里,张顺也就在松江府眯了一会儿,还被夏允彝这厮给吵醒了。

    昨天一早,他们夺取了杭州以后,张顺安排了巡逻守卫之事,就沉沉睡去了。

    他这一睡不当紧,竟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宿。

    “哦?天亮了?”张顺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雾蒙蒙的窗外,下意识问了一句,结果没有一人回答。

    他收回了目光,仔细往床上一看,却见那顾启姬、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四女玉体横陈、肌肤裸露大半,看起来竟似一副极为香艳的美人春睡图。

    然而,张顺心中并无半分旖旎,反倒觉得一条腿木的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却是被顾启姬给压麻了。

    张顺连忙小心翼翼的搬开了顾启姬的身子,生怕把她给吵醒了,然后才慢慢抽出了自己的大腿。

    然而,事实证明他多虑了,那顾启姬连个反应都欠奉,无论你把她摆弄成什么姿势,都阻止不了她呼呼大睡。

    张顺不由摇了摇头,跨过了卞玉京、卞敏二人,然后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天可怜见,这一幕他想象了很久了。

    然而当这一幕出现的时候,他却狠狠的睡了一整天一整夜。

    除了睡觉,什么都没有做!

    “吱呀!”伴随着一声清响,穿戴整齐的张顺推开了房门,一股清风迎面扑来,让他沉睡太久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谁?”只听得一声爆喝,如同一个炸雷一般在张顺耳边响起。

    随即一个黑熊似的汉子突,伸手就摸起来放在身边的铁棒,一个骨碌爬了起来。

    “是我,悟空,小声点!”张顺连忙低声喝道。

    “啊?是师傅!”悟空这才迷糊过来,有几分羞愧的挠着头道,“俺俺竟一个不小心睡了过去”

    “情有可原,下不为例!”张顺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也不好苛责于他。

    而就在这时,被悟空吵醒的几个亲卫也连忙爬了起来,纷纷跪在地上请张顺责罚。

    “只此一处,下不为例!”张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一次莫说你们,就连本王也睡过了。”

    “然而,幸好没人,如果被人摸上来,枉送了性命,恐怕咱们没处讲理去!”

    张顺这一席话顿时说得众人羞愧的低下了头,一个个谢恩不已。

    “好了,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话已至此,张顺便不再多说,反倒下令道,“睡了这么久,大家伙也都该饿了。”

    “该做饭的做饭,该警戒的警戒,万万不可失了章法!”

    “是!”左右问了不已纷纷领了命令,各自忙活去了。

    张顺这才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处山石上往下一看,却正见义军的一小队人马正沿着山路尽职尽责的巡逻。

    他不由欣慰道:“这是何人领队,竟如此严整?”

    “师傅,这队长姓马,按照昨天你的安排,这个点正值他值班!”悟空用手搭了个凉棚看了看,不由笑道。

    “哦?大伙儿都辛苦了,昨天一日一夜尽心值班之人都记一功。”张顺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他麾下的亲卫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散漫。

    “对了,如果今天没有什么意外,就着人进城里卖点牛羊肉,每人赏肉一斤。”

    “好,徒儿记下来!”悟空闻言连忙应了。

    原来昨日张顺赶到杭州城以后,浙江巡抚喻思恂手下无兵无将,只率领三百丁壮出城迎敌,被悟空一个冲锋拿了下来。

    经过审问以后,张顺这才知晓浙兵大多被调往金华,“镇压”许都去了,只有海外舟山驻有郑芝凤的水师,除此之外别无一兵一卒。

    那张顺眼见杭州城周四十里,又背江临湖,城大难守,遂移师于城西南的凤凰山上。

    这凤凰山原在杭州城内,宋朝南渡以后,曾在此山脚下营建宫殿,将此处列为禁苑。

    后因张士诚改筑城池,将其截之于外,这才和杭州城分割开来。

    那张顺眼光何其毒辣,眼见此山“下瞰大江,直望海门”,又地形高耸,离城不过二里。

    若先据于此,一则可阻挡江面威胁,二则可向城中发炮射矢。

    便料定“此诚第一要地也”,遂移师于此。

    虽然自宋亡以后,这山上逐渐就荒凉了,幸好还有座寺庙独存。于是昨晚一干人等便住在了庙里。

    “殿下,不知是否要用早膳?”不多时,寺庙的主持连忙赶来,恭恭敬敬的问道。

    “哦,不用了!”想起了顾园里被下了河豚毒的银鱼,张顺连忙摆了摆手,直接拒绝了。

    待到那方丈退下,张顺见如今天色尚早,左右无事,不由对着悟空道:“走,咱们先去山顶看看!”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关键时刻白白睡了一天一宿,张顺心里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好的,师傅,待俺叫上几个孩儿!”悟空闻言应了,连忙挑选了一队亲卫护着张顺便往凤凰山山顶爬去。

    这凤凰山倒不甚高,张顺爬了一会儿便爬到了山顶。

    他先向东北山下望去,只见杭州城正卧于西湖湖畔,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杭州南畔,凤凰山脚下,却是一片废墟,原来却是当年南宋的宫城,如今全废了。

    他又向东举目远眺,只见钱塘江江水滚滚,一叶叶扁舟随着江水沉沉浮浮。

    俄而响起渔夫收网的号子,却是惊奇了一群水鸟不知从哪里扑腾腾飞了起来。

    在那江水尽头,是那宽阔的海面,一眼望不到边际。

    而在那天海相接之间,霞光一片,看样子再过不了多少功夫,便会有一轮红日由此冉冉升起。

    张顺忍不住诗兴大发,开口吟道:“西湖不识兵戈声,昨夜战马入城中。昔日临安今安在,巍巍青山葬旧京。”

    “万古长夜去,东方大光明。青山披霞光,大江待日升!”

    “好,好,好噫!”张顺话音刚落,早有一人拊掌道。

    “哪里好了?”张顺整了整眉头,看着身边的黑大汉,心道:这厮莫不是个文化猴?

    “哪里都好!”悟空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

    好吧,他就是个憨货!

    张顺摇了摇头,笑了笑,正待下山寻些吃食,不意却突然瞥见几片船帆正出现天海相接之处间,背着霞光,分外显眼。

    张顺不由一愣,连忙仔细看去。

    不多时,果然见船帆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近,更有许多小船也慢慢出现在视野中。

    “敌袭!”张顺忍不住大叫一声,下令道,“准备迎敌!”

第六百九十章 退敌

    “荡寇侯,前面就是杭州城了!”徐孚远站在船头,为郑芝凤指点道。

    原来杭州距离舟山五百里。张顺占据杭州以后,斥疾行了一日把情报送到了舟山。而郑芝凤听出了徐孚远的建议以后,又整顿水师,疾驰一夜,这才在第二天天刚亮,终于驶入了钱塘江。

    郑芝凤望了望宽阔的钱塘江,眼见杭州城依然在望,不由大声鼓励道:“好,大伙再加把劲儿,等到登陆了,就是胜利!”

    “呃……侯爷,咱们……咱们打不过人家啊!”郑芝凤话音刚落,早有人提醒道。

    南京一战,万余精兵对阵义军三千,结果被人如同赶鸭子一般赶回了水里,把郑芝凤麾下的战兵心气儿都打没了。

    “怕什么?”郑芝凤一听这话就急了,“那‘顺贼’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腿,须没有三头六臂!”

    “侯爷,瞧你这话说的!”左右听了不由反驳道,“那蛤蟆也须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一对眼睛一张嘴,那能一样吗?”

    郑芝凤听了这话,差点气了个半死。

    若是搁在往日,他定杀此人立威。

    奈何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今日他若杀了此人,恐不能服众。

    他只好哄道:“那‘顺贼’疾行了四天三夜,便是铁打的汉子,怕不是早已经累成一滩烂泥!

    “更何况其人以好色闻名,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我等趁机杀去,正是白捡的功劳!”

    左右听了这话,心中稍定,这才面前同意向杭州城杀去。

    其实,莫看杭州城靠近钱塘江,由于钱塘江潮这种逆天的存在,钱塘江两岸基本上没有像样的港口。

    若是正常从海上敢来,要么停靠在宁波,要么停靠在钱塘江口,最次也要停靠在海宁。

    然而,一则郑芝凤一干人实在是在陆上被张顺打怕了,二则又要“趁机捡便宜”,所以只好硬着头皮从杭州登陆。

    不多时,郑芝凤一干人等赶到了杭州城外,只望见青山脚下,一座美丽的城市如同一副画卷一般展现在面前。

    而钱塘江中一干渔船、商船,眼见郑氏水师赶到,早吓得四散而逃。

    那郑芝凤连忙命人寻找登陆地点,找了半晌一处水深之处,然后才让船只慢慢靠了过去。

    “哈,顺贼果然无备!”众人一登上岸,眼见四处无人,那杭州城城门亦敞开着,不由大喜道。

    “列阵,列阵入城,万万不可轻敌!”郑芝凤在欣喜之余,忍不住又大声提醒道。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上次郑芝凤吃了大亏,这一回倒谨慎了许多。

    随着他一声令下,刚刚下船的一干士卒连忙开始列阵起来。

    只是这一干人等长于水战,短于陆战,一时间竟乱成了一片。

    就在郑芝龙看的眉头直皱之际,突然只听见一声炮响,蓦地从西面山麓杀出来一队甲骑出来。

    “列阵,列阵!”郑芝凤一见不由大急,连忙大声疾呼。

    只是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悟空一马当先,率领三百甲骑直愣愣的撞了过来。

    人马加上铁甲,不啻于千斤,如今撞了过来,岂是人力所能抵达。

    只听见一阵惨呼声,原本因为列阵而混乱的步卒,竟然被悟空一个冲锋,从西到东杀了个对穿。

    “太可怕,太可怕!”徐孚远眼见义军骑兵如此凶残,一时间竟是吓呆了。

    他作为一个纸上谈兵的书生,脑子里想的是五千养精蓄锐的精锐对上千余疲惫之兵,这仗怎么输?

    然而,事实告诉他,该怎么输就怎么输!

    虽然依照他脑子,根本想象不出来,但是刀枪却不会惯着他。

    “先生,先生,现在怎么办?”就在徐孚远目瞪口呆之际,郑芝凤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徐孚远有几分呆滞的看了郑芝凤一眼,又望了望岸上正在被义军骑兵屠杀的士卒,不由两股战战道:“打……打……”

    “好!”郑芝凤不由一愣,还道是徐孚远要自家死战到底。

    “打不过……就……就走!”徐孚远终于把一句话说囫囵了。

    “……”郑芝凤听了徐孚远这话,差点当场骂娘。

    开什么玩笑,你当打仗是儿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算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一仗岂不是成了千里送人头的笑话,那以后自己还领什么兵,打什么仗?

    一念之差,郑芝凤不由大声下令道:“火炮准备,进行支援!”

    “那……那上面还有咱们的人……”左右闻言一愣,不由连忙提醒道。

    “打准一点!”不意郑芝凤回答的确实这样一句话。

    原来这一仗不仅仅是一场胜负的问题,更是关乎到郑氏水师士气的问题。

    如果这一次,再这样一触即溃,那么下一次个麾下的兵马恐怕再也打不得陆战了。

    所以不管如何,这一次一定要挣点颜面再走。

    郑芝凤计议已定,不多时钱塘江中的战船就拍成了一列,猛烈的向岸上轰击起来。

    密集的炮弹如同雹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当头砸下,奈何义军骑兵来往驰骋,不容易被打中,反倒郑氏步卒乱成一团,不小心又狠狠的被打中了几枚,误伤了不少性命。

    “轰轰轰!”就在郑氏水师火炮响彻的同时,突然只听见一阵炮响,十枚铁弹突然从山上飞来,向船队里砸去。

    “报,乙号大鸟船中了一弹,夹板被打穿了!”早有士卒用旗语汇报道。

    “直娘贼,传令下去,给我还击!”他手底下有百余艘战船,除了运输船、哨船、沙船等小船以外,还有新式大鸟船十五艘。

    每艘大鸟船载炮二十多门,哪里看起上义军十门陆炮?

    “轰轰轰!”随着郑芝凤一声令下,顿时一阵密集的炮弹向义军火炮阵地砸去。

    然而,待到火炮射击完毕,不多时又是十枚炮弹飞了出来。

    “直娘贼,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郑芝凤气个半死,不由大喊大叫了起来。

    “轰轰轰!”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炮声,无数的炮弹又飞向了义军炮兵阵地。

    然而,无论他怎么打,义军反击的炮弹,不多不少,刚好十枚。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打不中!”郑芝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还是赶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时候徐孚远也回过神来,忍不住连忙劝说道。

    “我不甘心呐,我不甘心呐!”郑芝凤忍不住向徐孚远喊了起来。

    然而,无论他如何不甘心,在连续射击了七八轮以后,他不得不承认“不知中了什么邪法”,根本打不中义军的火炮,只得收拢了残兵,怏怏而去。

    “殿下,他们为什么打不中咱们呀?”早已经被炮声吵醒的四女,忍不住开口问道。

    “看到了没有,那个叫反斜面,对方的炮弹全被山石挡住了!”张顺不由指点道。

    原来张顺既然选择了这凤凰山作为据点,自然不会不提前选择好炮兵阵地。

    他正好发现一条山梁是一处绝佳的炮兵阵地,只需要把火炮部署在山梁后面,那么山梁就会替炮兵抵挡大半的敌军炮弹。

    而另一片炮弹,会在越过山梁之后,跌入后面的山谷。

    这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反斜面战术”,像红夷大炮这种直射炮,如何打的中?

    “那……那他们就这么放他们走?”四女眼见郑氏水师施施然离去,又有几分不快的问道。

    “不放他们走,又能怎么样啊?”张顺指了指山上,又指了指山下道。

    “咱们只有八个旗,一千个兵,陆上还能占点便宜,到水师还能怎么办?”

    “啊?咱们没有水师吗?”四女有几分担心的问道。

    “有啊,本王在松江之时,就曾下令调集水师南下,就是不知道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张顺叹了口气,无奈的回答道。

    原来自从夏允彝向他献计夺取杭州、宁波以后,张顺就起了心思。

    杭州倒还罢了,那宁波却是当时中国第一港,甚至还可能是东亚第一港。

    作为后世来客,再也没有人能比他明白这种贸易港口带来的巨大作用和巨大利益了。

    无论是夏允彝、徐孚远,还是郑芝凤以为他的主要目标是杭州,其实他的主要目标是宁波,甚至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包括宁波、舟山群岛在内的整个贸易港口。

    然而,这一片港口、岛屿正被以郑芝凤为首郑氏水师占据着,张顺这才不得不一边以身犯险吸引火力,一边希望自家水师能争点气,先把宁波港拿下来,然后再慢慢驱逐郑氏水师。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郑氏水师陆战竟如此拉胯,这没拉开架势对攻,就被悟空的先锋骑兵冲垮了。

    好消息,是守住了杭州城;坏消息,是没有能够牵制住郑氏水师,又让他逃了!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远望着茫茫大海,自言自语道:“黄守才、赵鲤子,你们俩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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