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讨逆檄文
“什么,福王被烧死了?”朱聿键望着跪在地上的周延儒、卢九德二人,不由心底一颤。
狠,太狠了,堂堂福王世子,大明王朝“第一顺位继承人”,就这样被人活活烧死了,难免让唐王系出身的朱聿键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陛下,陛下你有所不知啊!”那周延儒不由失声痛哭道,“那杨嗣昌为了独霸朝纲,操弄权柄,不但公然违背祖训,更是视诸王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图之而后快。”
“那福王何辜,竟被其活活烧死。如今臣一闭上眼睛,烈焰腾腾,历历在目;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何以至此耶,何以至此耶!”
那周延儒哭的伤心,朱聿键也听得流泪,只有熊文灿一人眉头紧锁:“陛下,当今是大争之世,过早的暴露自己的目标,恐非善事!”
“可是,若坐视堂堂天潢贵胄为人所戮,岂是王者所为?”朱聿键闻言不由反问道。
“这”朱聿键此话一出,熊文灿顿时无言以对。
这个时代讲究个君君臣臣,无论这朱由崧是不是一国之君,却也是皇家血脉,正经亲王,如今竟然遭杨嗣昌横加屠戮,朱聿键若是坐视不理,自然也说不过去。
原来这熊文灿自任内阁首辅,掌控两三万兵马,自度能够把朱聿键掌控在手中。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朱由崧死后,福王系残余势力竟然会投靠朱聿键。
这周延儒曾担任过阁老,身份地位非同小可。
一旦他加入唐王一系,自然会削弱熊文灿的权柄,甚至时间一长,鸩占鹊巢亦非不可能之事。
故而熊文灿表面上大义凛然,反对和潞王系为敌,实际目的却是试探阻止周延儒和卢九德投到朱聿键麾下。。
只是既然朱聿键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一时间熊文灿也无话可说。
周延儒见状不由大喜,连忙继续道:“既然如此,微臣建议陛下檄文一封,责周王、吴甡等人助纣为虐,斥杨嗣昌、朱大典和钱谦益等人以下犯上,弑杀宗室之罪!”
“这难道东林党也要带上吗?”朱聿键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问道。
按照他的心思,还是尽量分化瓦解杨嗣昌、朱大典与周王一系、东林党一脉的关系为上策。
只是那周延儒和复社关系颇睦,如今又被吴甡、朱大典等人摆了一道,哪里还容得下东林党人?
他不由心思一转,扭头向熊文灿笑道:“不知此事,熊阁老是何意见?”
“这”实话实说,熊文灿连周延儒都想撵走,如何肯再放东林党人过来?
“陛下,那杨嗣昌如此丧心病狂,弑杀宗室,自然少不了东林党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如今东林党全力押宝潞王一系,岂会对我另眼相待耶?”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两位先生檄文一篇,讨伐逆贼!”朱聿键犹豫了一下,最终无奈道。
他也知晓,如今能拉拢周延儒、卢九德二人过来,以平衡熊文灿的力量已属万幸,如何敢奢言东林党耶?
而就在以朱聿键为首的唐王一系势力发布檄文,讨伐“不臣”之际,张顺自然也没有闲着。
他也连夜炮制了一篇檄文,讨伐杨嗣昌一干人等。
文曰:吾闻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泰昌、天启、崇祯既没,兹有神宗皇帝之子继承大统,平流寇,逐北虏,效太祖洪武之志,仿成朱永乐之威,垂拱而治,再造中华。
时有杨嗣昌、朱大典等奸贼,裹挟宗室,起兵作乱,万里神州,生灵涂炭。
念在同为朱氏子孙,朕深盼其改邪归正,放下屠刀,故不忍刀兵相加焉。
不意尔等如此凶残,竟抗天兵于一隅,戮太子于一方。
猖狂淫虐,更胜贼寇北虏;横征暴敛,不下天启崇祯。
天下闻之,莫不骇然;上下闻之,莫不痛心疾首。
昔杨嗣昌、朱大典在朝,助纣为虐,不思驱逐鞑虏,反教唆崇祯加三饷,征暴敛,以至于民不聊生,义军四起。
今崇祯伏诛,天下怜之。
盖崇祯非亡国之君,杨嗣昌、朱大典乃亡国之臣。
吾闻上古之人,“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以全君臣之义也。
今崇祯既没,彼杨嗣昌、朱大典为天下第一罪人,又有何面目活于世间耶?
又有何面目拥立宗室,起兵作乱耶?
异日归于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见我朝一十五帝乎?
朕既承天应命,南面独尊,理当以天下为念,以百姓为念。
故诏秦王张顺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率天下之兵百万,天下之将千余,征讨尔辈,匡扶社稷,咸使得闻。
其得杨朱二人首者,封千户侯,赏银万两。部曲裨将及文吏降者,勿有所问。
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张顺此檄文一下,且不说别处如何,但说这京师之地,无不哗然。
你道为何?
原来张顺“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明臣,实为明贼,未免人心不服,居心叵测。
其中内阁次辅张至发、户部尚书侯洵和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黄道周一干人等,莫不心怀叵测,歹势而发。
前几日,只因“正旦朝贺礼”之时,若非孔贞运亲眼所见,朱常洵果然病重,这几人都要闹出一番动静来。
然而,谁曾想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结果却盼出来一个杨嗣昌来。
这杨嗣昌竟然公然悍然杀死具有极高继承顺位的朱由崧,其跋扈狠辣更胜“舜王”三分。
如此以来,原本坚定反对张顺的一干人旧臣,顿时就犹豫了起来。
“呜呼,悲哉!”张至发忍不住仰天长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大汉养士三百载,怎生净是董卓、袁绍、袁术、曹操之流,竟连一个刘玄德也无耶!”
而就在天下群议纷纷之际,身为当事人的杨嗣昌如今也正在遭受东林党魁首钱谦益的抨击:
“文弱,你这是何意?那福王世子虽有僭越之过,奈何仍为天潢贵胄,岂可虐杀耶?如此行径,与董卓曹操何异?”
“牧斋何其愚耶?”杨嗣昌闻言不由恨铁不成钢道,“今不杀之,陛下何以正,天下何以安?”
“若放其离去,仅凭世子二字,便能与我分庭抗礼;今若擒之,天下藉此讨我,又当如何?”
“这”钱谦益听到这里,顿时也不由懊悔起来。
于情于理,这朱由崧都是朱常洵一下第一顺位继承人。
如今杨嗣昌为了和东林党合作,放弃了“福王”朱由崧,选择了“潞王”朱常淓,那么无论怎么选择,都会面临同样的法理问题。
想到此处,钱谦益也忍不住仰天长叹道:“叶向高、孙慎行误我!”
第六百四十七章 云龙三现
“情况怎么样?”“花马刘”刘良佐一脸疲惫的走上徐州城墙,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义军营地和攻城器械,开口问道。
“昨日西北角被火炮轰坏,已经连夜修补完毕。”早有将官汇报道。
“嗯,很不错!”刘良佐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将军,咱们咱们究竟要守到什么时候?”就在这时,那将官犹豫了一下,不由主动开口询问道。
“‘顺贼’.”本来刘良佐想说,“顺贼”打到什么时候,咱们就守到什么时候,然而一看到众人脸色,不由连忙又改口了。
“这事儿由不得咱们做主,等等看,再说吧!”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呃,说人话,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每个人的性命只有一条,既然我们这百十来斤卖给了你刘良佐,自然不能白白丢了性命,总要图点啥吧?
有人或图粮饷,有人或图官爵,有人或图忠义。
然而,当初杨嗣昌主持朝政之际,尚且不能按时发放粮饷。
如今退守凤阳,又哪里有粮饷与人?
至于官爵,刘良佐已经官至武官顶点——总兵官,佩戴荡寇将军印,然而其他人将官士卒却也只有眼馋的份儿。
伱说忠义?你说忠义我都觉得有点好笑!
前些日子,刘良佐派人在城头辱骂洪承畴道:“你也是大明的官,食朝廷俸禄的,这圣上哪一点亏待与你,你竟从了‘顺贼’?”
结果被洪承畴原封不动的骂了回来:“你也是大明的官,食朝廷俸禄的,这圣上哪一点亏待与你,你竟从了‘杨贼’?”
刘良佐骂义军逼死崇祯,“无父无君,大逆不道”;义军自然也骂朱常淓、杨嗣昌等人焚杀“太子”,“无父无君,暴虐无道”。
一时间究竟谁是官谁是匪,竟是乾坤错乱、颠倒阴阳。
那刘良佐抵挡不住,只好偃旗息鼓,高挂免战牌,任凭义军如何叫骂,不肯还口。
“将军,你看那旗,莫不是来了援军?”就在刘良佐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士卒提醒道。
“哦?”刘良佐闻言一惊,连忙望去,却见西面义军阵地多出来几面旗帜。
有一面旗帜高耸入云,斗大的“帅”字迎风飘展,竟高出原来的牙旗一头。
其侧,又有红旗两面,一面写着“秦王”两个大字,一面写着“天下兵马大元帅”七个小字。
“这这怎么可能,这是‘舜王’来了?”刘良佐不由为之骇然。
众所周知,自“舜王”入京以后,耽于女色。
莫说出京征伐,就连紫禁城都没踏出过一步,怎么可能来到徐州城外?
“殿下,您看,这就是云龙山!”就在刘良佐惊异不定之际,南路军主帅洪承畴正为张顺指点道。
原来这一次,张顺还真离开了自己的“安乐窝”,带着悟空等人顺大运河南下,倍道兼行来到了徐州。
先前他之所以不肯离开京师,为的是坐镇京师,维持中枢运转,以免生乱。
不过,在经过“暂罢元旦朝贺礼”一事的试探以后,张顺发现京中的反对力量似乎没有那么大,这才亲自来到了徐州。
这一招叫做引蛇出洞,专门等人跳将出来。
且不说京中如何,且说从京师至徐州两千里,张顺和悟空等人只用了七八日功夫便赶到了这徐州城。
“云龙山?有何说道?”张顺奇怪的问道。
“殿下容禀!”洪承畴闻言便汇报道。
“这徐州州治本唤作彭城,西楚霸王之都也。”
“彭城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西走梁宋;其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汴泗为池,独其南可通车马,而戏马台在焉;其高十仞,广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凡战守之具,一夫当关,虽千万人不易取也。今城周九里有奇,门四。”
张顺听了洪承畴这话,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徐州城三面环山,唯有西面地势平坦。然而其城又三面环水,唯有南面可通车马。
如此以来,走西面被水阻,走南面被山隔,这也是洪承畴久攻不下的主要原因。
“哦?”张顺看了看云缠雾绕云龙山和山水环绕的徐州城,不由指着云龙山道。
“能不能在那里架炮,轰打城内?”
“这……未必够得到!”洪承畴略作沉吟,解释道。
“走,看看去!”张顺想了想,决定还是亲自考察一下。
如果云龙山可以架炮,这盘棋就算活了。
到时候云龙山不再是徐州城的险阻,反倒会成为套在徐州城脖子上的夺命索。
“是!”那洪承畴闻言连忙领了军令,挑选了千余人护住左右,这才陪张顺上了云龙山。
这云龙山倒不甚大,海拔不过一百多米,长五六里。
山分九节、蜿蜒起伏、状似神龙,昂首向东北,曳尾于西南,山上多人文古迹。
有北魏时代的大石佛,唐宋摩崖石刻,宋代的放鹤亭、招鹤亭、饮鹤泉、张山人旧居等不一而足。
“这云龙山呐,还有一般典故。”洪承畴一边拾阶而上,一边讲述道。
“据闻当年,秦始皇东巡而归,至徐州,有异气,乃筑厌气台,以厌王气。”
“汉祖心自疑,避匿山中,吕后尝得之,曰季所居有云成五彩,其状若龙,由是若名。”
“始皇既没,项籍疑其兆己,遂都彭城。不意四年之后,四面楚歌,兵败乌江.”
咦?我怎么听着这故事这么熟悉啊?
任辰任庄主,原来是你!
劝尔多方劝未成,原来霸王尔前生。
封建迷信不可信,唯物主义是英雄!
“怎么了,殿下?”就在张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的时候,洪承畴看到了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你继续!”张顺笑了笑,放弃了向他科普破除封建迷信的重要性,他相信能够当汉奸的人,多半是不是这样的人。
“据说刘寄奴在东晋为将,在此设置幕府,指挥作战,亦曾望见云中之龙环绕。”
“果然四年后,成为南宋开国之君.”
“你看那,那是什么?哇呜!”就在洪承畴卖弄之际,突然人群中一阵聒噪,打断了他的言辞。
洪承畴不由大怒,连忙大声呵斥道:“没看到本帅正在和舜王殿下说话吗,何事喧哗?”
“洪帅,你看!”左右闻言连忙伸手往上指点道。
“唔?”洪承畴疑惑的抬头往上一看,顿时呆若木鸡。
“怎么了?”张顺奇怪的看了洪承畴一眼,抬头一看。
吆喝,只见那云龙山上空五光十色,正有一条蟠龙卷曲环绕,漂浮在云龙山上空。
假的吧?张顺不由吓了一大跳,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好端端的怎么就出现这般云彩?
“祥云现,真龙出!祥云现,真龙出!”士卒不由鼓噪起来。
然而就在张顺一干等人在云龙山目瞪口呆之际,徐州城也同样热闹了起来。
“祥云现,真龙出?”刘良佐不敢置信的望着城南的天象,开口问道,“真有这般说辞?”
“那还有假?”徐州城城中大户,你一句我一嘴的回答道,“故老相传如此,前有汉高祖,后有刘寄奴,盖莫例外。”
“如今时隔千载,祥云又出,此乃天命也!”
“好,既然大家都这般说,那本将也只好顺应天命,投靠真龙了!”刘良佐脸色阴晴变幻了半晌,最终长叹一口气道。
史载:崇祯十年春正月,太祖倍道兼行至徐州,时云龙山云气忽呈五彩,化而为龙,时人异之。徐州城大户有谓守将刘良佐者,此乃天子气也。
刘良佐为之大震,遂云:朱常淓之辈,沐猴而冠;杨嗣昌之徒,暴而无谋,皆冢中枯骨也,遂自缚出城。
于是,太祖不费一刀一枪,乃下徐州。
第六百四十八章 反了
“万岁,万岁!”伴随着一阵阵欢呼声,张顺携洪承畴、悟空一干人等入了徐州城。
张顺抬头望了望南面的祥云,又低头看了看跪倒了一地的军民,一时间一阵恍惚。
云还是那朵云,人还是那群人,然而在那群人的眼中,那朵云却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这与其说是迷信,不如说是一种期许,一顶高帽子,外加一块遮羞布。
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没有任何力量。如同蝼蚁一般,贼来降贼,官来降官,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而对于徐州城城中的大户来说,虽然他们比普通民众强一些,但是依旧强的有限。
虽然在和平年代,他们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但是在战争年代,他们就是待宰的猪羊,肥美而没有獠牙。
至于刘良佐和他麾下的兵马,确实有一定的力量,但是当义军火炮架上云龙山山头的时候,他们也只有降和死两个选项。
“殿下,这边走,常盈仓在这边,尚有漕粮有四十万石!”刘良佐连忙引导道。
“四十万石?”张顺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个数量并不少,但是依照徐州城的体量来说,却不算多。
这徐州和德州、临清、淮安并为大运河上的四大码头,皆设有常盈仓,分别存储了百万石漕粮。
先前义军夺取了临清和德州两处,共获得漕粮一百五六十万石,万万没想到地理位置更为重要的徐州才四十万石。
“其实……其实这徐州原本也有百万余石。”刘良佐一看张顺这神色,哪里不晓得张顺的心思,他连忙解释道。
“只是……只是后来朱……朱大典练兵,挪用了半数……”
“哦?”张顺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每当回事。
只是略作沉吟,突然发觉不对来:“他哪来的胆子,敢挪用这许多漕粮?”
“当……当年殿下势大,朝廷拿不出粮饷了,这才……这才许他动用漕粮……”刘良佐偷偷看了张顺一眼,开口解释道。
“呃……”张顺听到这里,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义军当初刚刚占据了洛阳,便发动“粮食战”,大肆购买附近的粮食。
其中这徐州常盈仓的粮食,大半都流通到义军手里了。
“好吧!”张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刘良佐见张顺并无喜色,心中不自安,忍不住又开口道:“殿下,如今杨嗣昌正大举征讨汝宁一带,凤阳空虚。”
“若能遣轻骑一支,定能一战而擒!”
“哦?”张顺一听刘良佐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原来张顺这一次赶到徐州,作秀成分居多,其实他并没有打算亲自指挥士卒攻城掠地。
然而,如果有机会,他当然也不介意抓住秀一把。
张顺略作沉吟,便下令道:“王定听令,即刻备齐人马,随我前往凤阳。”
“洪承畴自率主力,顺流而下,直扑淮安。”
“着李自成平定山东,驻守徐州待命,不得有误。”
“殿下?”洪承畴闻言一惊,正待开口要劝。
不意张顺摆了摆手道:“放心吧,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走,本王不会以身犯险。”
“那……那好吧!”洪承畴听到这里,这才领了军令。
“殿下,你真不怕吗?”不多时王定一干人等收拾完毕,这才和张顺、悟空一起,约莫四千余骑离开了徐州。
“有你们护在本王左右,何怕只有?”张顺笑了。
原来由榆林将门组成的王定部骑兵营,不仅装备精良,战斗力也非同小可,先前还充当过张顺的标营,故而他才甘冒此奇险。
“陛下,臣已经派遣朱大典前往应天府,为陛下布置行宫,不日即可移驾江南。”就在张顺一干人等倍道兼行之际,杨嗣昌正向“伪帝”朱常淓汇报道。
“哦?那其他人什么反应?”朱常淓忍不住开口问道。
“钱谦益已经说服大多数东林党人支持陛下,其中左光斗的门生史可法出任兵部尚书一职,驻守扬州。”杨嗣昌解释道。
“臣欲以凤阳为核心,以徐州、淮安、庐州,西连汝宁,建立一条坚固的江北防线,然后再图恢复。”
“其中刘良佐出镇徐州,牟文绶出镇淮安,杨御潘出镇庐州,由凤阳总督朱大典居中协调……”
“报,城外发现敌踪!”就在杨嗣昌侃侃而谈,畅想美好未来之际,突然有士卒闯进了汇报道。
“什么,多少人马,打着什么旗号?”还未等杨嗣昌开口问话,朱常淓早面如土色问道。
“启奏陛下,约莫有一营人马,打着一个王姓将领的旗号!”那士卒连忙汇报道。
“哦?殿下勿忧!”杨嗣昌听到这里,不由笑道。
“我和‘顺贼’交手多年,从未听说个有一个姓王的猛将,想必是无名之辈。”
“如今刘良佐在北,假使有大队人马出现,我等早该得到消息。”
“如今刘良佐部毫无动静,想必是不知从哪里过来的漏网之鱼,且让老臣为陛下破之!”
“好,好,好,如此就有劳爱卿了!”那朱常淓闻言心中稍安,连忙下诏道。
那杨嗣昌得了诏令,这才辞别了朱常淓,赶快抽调人马前去应战。
“祖大乐,如今我军主力分散各处,一时间难以征调,就麻烦你一趟了!”杨嗣昌出了“行在”,连忙招麾下标营将领道。
“末将领命!”那祖大乐听闻敌人只有一营兵马,倒是信心十足,连忙打开了城门前去应战。
其实这倒也不全是杨嗣昌、祖大乐二人信心过剩。
原来一则这凤阳城城池宽大,只有一营人马难以俱守,二则祖大乐所率皆辽东精锐,自认哪怕对上了后金精锐,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将军,你看!”就在祖大乐自信满满的出来凤阳城之际,早有士卒为祖大乐指点道。
“秦王?天下兵马大元帅?”祖大乐不由一愣,扭头问道,“这是哪个?”
“就……就是‘顺……舜王’殿下!”左右不由骇然道。
“什么?”祖大乐不由大吃一惊,大声骂道,“直娘贼上当了,快走,快走!”
言毕,竟打算扭头就往城中逃去。
也难怪祖大乐肝胆俱裂,张顺这一路杀来,百战百胜,不但夺取了大明半壁江山,如今又把威名赫赫的洪太之流打了个兵败身死。
他虽然也自认能战,但是何德何能与死在张顺兵锋之下的朱燮元、洪太一干人等相比?
更不要说如今张顺千金之躯,既然他本人到了,那么他麾下的大军自然也到了。
“祖大乐哪里走?”眼见祖大乐要退回城中,张顺不由命人齐声大呼道,“汝兄祖大寿托我给你带句话,早降殿下,省的自家兄弟刀兵相见!”
张顺此话一出,顿时凤阳城上下为之变色。
你道为何?
原来这祖大乐正是祖大寿的堂弟,他所率辽东铁骑,又是正经的“祖家兵”。
如今祖大寿已经降于义军,那么作为祖家一份子的祖大乐自然也应当降于张顺。
“快,快关城门,快关城门!”那杨嗣昌在城上听得真切,不由肝胆俱裂,连忙下死令道。
“混账,老子还在外面,关什么城门?”本来那祖大乐正待折回,不意吃了杨嗣昌这一背刺,顿时勃然大怒。
“将军,还请早做决断!”然而就在这时,左右忍不住连忙提醒道。
“什么决断?”祖大乐闻言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凤阳城空虚,自己又不得信任,如果再死忠到底,恐怕身家性命难保!
想到此处,祖大乐不由大喝一声,悲怆道:“非我祖大乐有负陛下,乃陛下负我辽东铁骑耶!”
“今我欲忠而不能忠,欲生而不能生,唯降而已!”
言毕,竟抽出腰间的战刀向城门一挥道:“三军听我号令,随我反他酿的,助舜王攻下凤阳城!”
“反了,反了!”杨嗣昌一听祖大乐这话,顿时如同三伏天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底。
完了,全完了,大明江山要没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势如破竹
滚滚的黑烟弥漫在皇城上空,熊熊的火焰舔舐着高大的奉天殿。
朱常淓和杨嗣昌一干人等浑身浴火,一边惨叫哀嚎,一边在殿里垂死挣扎着。
惨,太惨了!
张顺扭过头去,眼前的场景不由让人不忍直视。
王定、祖大乐一干人等这类场景早已经熟视无睹,心中并无不妥之处。
唯有新降的东林党魁钱谦益见状,心道:“圣人曰: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舜王殿下虽然出身匪类,一段仁心倒是自然天成,远胜朱常淓之流,颇有圣君之资。”
想到此处,他不由安慰道:“殿下宅心仁厚,故不忍视之。然,此等下场皆彼辈咎由自取,殿下何须自责耶!”
“本王固知之矣,不过有感而发罢了。”张顺摇了摇头,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他心中也知晓,即便这两人不肯自焚而死,恐怕也只能落一个赐其自尽的下场。
大争之世就这般,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容不下任何仁慈。
不过,感慨归感慨,仍然抹杀不了这一仗的重要性。
凤阳以北是徐州,凤阳以东是寿州,凤阳以西是淮安,凤阳东南是扬州和南京,凤阳正南是庐州。
正所谓:守江必守淮,此地一失,长江天险几为通途,南京城直面义军兵锋。
果然,眼见张顺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那钱谦益忍不住上前献策道:“殿下,吾虽一书生,亦曾听闻兵贵神速之理。”
“殿下自居凤阳,可居中招降淮安、寿州、庐州各处,西取安庆,东收扬州,继而挥师南下,取应天,全东南半壁江山,此天下一统之机也!”
钱谦益话音刚落,祖大乐连忙上前主动请缨道:“寿州乃凤阳西面门户,地处凤阳上游,西联颍州。”
“其守将祖宽,乃我祖家家仆出身,罪臣恳请殿下恕其不恭之罪,遣我前去游说一番。”
“必不费一兵一卒,说其来降!”
“好,准了!”张顺闻言不带丝毫犹豫,干脆利索的答应了。
原来这寿州本称寿春,位于凤阳以西一百八十里,控扼淮颍,襟带江沱,为西北之要枢,东南之屏蔽。
更直白一点的说,就是控制淮河流域至长江一带的交通要道。
其上游便是颍州,然后一分为二,一路是经过张顺的老家陈州的颍水,一路是通往汝宁的淮河。
如不能占据此处,潞王系残部顺流而下,凤阳府就会得而复失。
“那那罪臣就前去劝降驻守在淮安的漕运总兵刘泽清!”钱谦益闻言犹豫了一下,也主动开口道。
“好,你也准了!”张顺点了点头,顿时大喜。
江淮一带,又称淮泗。
其中淮自然是指淮河流域,而泗则是指泗水一带。
这泗水本是淮河的最大支流,自京杭大运河开通以后,泗水成为了大运河的一部分,而位于泗水河畔的淮安正是控扼泗水,或者说大运河的重镇。
一旦寿州和淮安再落入义军之手,对于江浙一带来说,无异于泰山压顶之势。
“什么,凤阳丢了?”距离凤阳最近的祖宽最先得到了消息。
“是啊,这大明朝药丸呐!”祖大乐笑了笑,一脸无奈道。
“祖大寿已经投了,辽西将门也投了,咱们还坚持什么?”
“这”祖宽闻言一愣,不由不敢置信道,“他许诺了什么?”
“什么都没许诺!”祖大乐摇了摇头,苦笑道,“原来威震天下的辽西将门,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凭什么?”祖宽不由声音大了起来。
“就凭人家不依赖辽西将门一兵一卒,歼灭后金十万精锐,阵斩虏酋洪太及麾下名王阿济格、济尔哈朗、豪格一干人等。”祖大乐面带讥讽道。
“好吧,他却是有这个本钱!”祖宽闻言心中不由一阵失落。
他虽然明面是是祖家的一个家奴,实际上却是一个职业武士,或者说骑士。
他和广大辽西精锐一样,自小学习武艺、骑马、射箭以及兵书战阵等军事技能,为得就是用身家性命搏一场富贵。
依照他们的心思,天下兵马大抵如此了。
谁曾想,还是一个洪太横空出世,打得辽西将门损失惨重。
然后,又有一个张顺,直接打得后金国家家戴孝、户户披麻,几乎一战而灭其国。
在如此强烈的对比面前,他们这大半辈子的奋斗却好似一个笑话。
“降了吧,降了吧,天意如此,人何以堪!”祖宽不由长叹一声,取下了头上的头盔,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中都没了!”当钱谦益亲自赶到淮安城之时,漕运总兵刘泽清正在布防,准备和沿河而下的洪承畴决一死战。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这个不敢置信的消息。
“是的,是的凤阳城没了,南京城也危在旦夕!”钱谦益苦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
“据闻,当日舜王殿下赶到徐州,千年以降,不曾有变化的云龙山突现祥云,呈五彩,俄而幻化为龙。徐州城上下哪里还有战心?遂降舜王。”
“舜王既得徐州,倍道兼行,奇袭凤阳。杨嗣昌猝不及防,又失人心,一战而亡!”
“罢了,罢了,大势如此,我又能如何?”那刘泽清本就不是忠义之臣,闻言不由长叹一声,直接下令道。
“晓谕全军,改旗易帜,恭迎舜王麾下兵马入城。”
“淮安降了?”当洪承畴带领义军主力沿着大运河南下,赶到淮安城外准备大干一场之际,不意淮安府径直投降了。。
“是的,如今某觍为舜王书记,已经依照殿下之命,劝降此城,还请洪督师不要轻动刀戈才是。”钱谦益不由笑道。
“伱”洪承畴自度知兵,不意先为张顺所破,不得已而降。
好容易又被张顺委以重任,结果受限于义军战略,胜了杨嗣昌一场,却也不干不脆,显不出自己的本事。
本来他以为这一仗,自己终有有大展神威的几乎,万万没想到淮安府竟然兵不血刃的降了,只把他肚子里憋了一股恶气。
“洪帅勿恼,某倒有一计,保管你立场大功。”待到洪承畴气鼓鼓的进了淮安城,那刘泽清眼见洪承畴不甚高兴,不由连忙献计道。
“汝有何计?”洪承畴皱了皱眉头,十分不快的问道。
“某觍为漕运总兵,麾下亦多船只。”刘泽清闻言笑道。
“由此往南,正是扬州。那兵部尚书史可法本不知兵,安能守此大城?”
“如今趁着淮安府消息不曾传递过去,洪帅若能趁机袭而取之,必得殿下欢心!”
第六百五十章 再取南京
十里楼台,万家灯火,扬州自古繁华。
当张顺赶到扬州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直观的感受到“十里扬州,灯火不休”的盛景。
“殿下你看,正所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指的便是此处。”钱谦益不由充当导游道。
“殿下莫看此时正值冬季,到处残花败柳,待到春日便又是一番场景。”
“嗯!”张顺闻言点了点头,不由放目望去,只见扬州城北临山丘,南临大江,其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绿水环绕。
若此时正值春日,想必定是一副极美的烟花三月扬州美景图。
想到这里,他心底也不由生出了一股自豪感。
看,正是因为自己的参与,这座繁华的历史才避免了屠刀的摧残,这里的万家灯火才不会变成战火,这里亦少了一处名为“螺丝结顶”的巷子。
“殿下?殿下?”就在张顺感慨不已之际,洪承畴早已经带领城中官吏、盐商、大户迎了出来。
“唔?哈!”张顺回过神来,看了看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汉奸”,不由点了点头笑道,“你做的很好,尽量不要扰民!”
“微臣早已经安排妥当,如今扬州城店不曾歇业,民不曾闭户,一切如常,一切如常!”洪承畴连忙回答道。
“好,就这样办!”张顺满意的点了点,然后对着众人道,“本王起兵本为百姓,凡下城池,一不许杀戮,二不许劫掠,三不许奸淫,如有违逆者格杀勿论!”
“还请大家安居乐业,勿为兵事所扰。”
“殿下圣明!”城中官吏、盐商和大户等不由纷纷大喜,连忙拜道,“但得圣君如此,皆我等之幸,扬州之幸,天下之幸。”
“如今我等已在明月楼备下粗茶淡饭,还请殿下赏光,以全阖城百姓一点心意。”
“哦?那就有劳了!”张顺闻言不由大喜,连忙谢过了,差点折煞了众人。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众人都喝了七八分醉,张顺也有几分微醺。
就在这个时候,一干盐商竟要闹着夜游西湖,这特么和后世吃完宴席要吃烧烤,吃完烧烤要唱K有什么区别?
于是,张顺便断然拒绝道:“本王已乏矣,今日失陪了,还请诸位自为之!”
然后,他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开了。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一脸愕然。
这个土包子,果然什么都不懂!
原来这一干官吏、盐商和大户早已经打听明白张顺的喜好女色,故而早请了秦淮河名妓作陪。
只是众人一切计较停当,万万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张顺不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众人不由两手一摊手,大眼瞪小眼。
“殿下如今身份贵重,岂有招妓之理?”最终还是钱谦益提议道,“不如我们凑个份子,买一个清倌人,送给殿下玩耍便是。”
“即便不能称心如意,但是正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心意到了就行。”
“哎,你还别说,这真是个办法!”众人闻言不由一拍大腿,点头赞同。
且不说众人如何,且说张顺回到了屋子,这困意便上来了倒头便睡。
就在他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到敲门声响起。
“谁?”张顺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是我,师父!”外面响起了“猴哥”,啊不,悟空的声音。
“啥事儿?”
“外面送来个女……女妖精!”
“唔,让她进来吧!”本来张顺不想搭理,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好容易忽悠的这一干人支持自己,这个时候不能露出半分不快之意,这才顺嘴应了。
随即“吱呀”一声门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然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殿下,我……我来伺候你……你休息……”
“给我倒杯水吧!”张顺正好觉得有点口渴,不由挣扎了起来。
“是!”那女子不由一颤,连忙起身倒了一杯茶水,跪着递了过来。
张顺借着灯光看了一眼,只见这女子年龄倒不甚大,身形婀娜,面容姣好,倒是个极美的女子。
“滋溜!”张顺一口把那盏茶水吃了,然后指了指茶壶道,“把那个给我!”
“好。”那女子一愣,连忙又奉上了茶壶。
这一壶好茶放了许久,如今不热不凉,喝起来正好。
于是,张顺便抓了起来,和那上好的紫砂茶壶来了个嘴对嘴,吨吨吨吨!
“哈!”张顺满意的打了个饱嗝,然后把茶壶还给她道,“我阳痿,一会儿你自己找个地方睡就行了。”
“等到明天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生龙活虎,折腾了半夜才睡,明白了吗?”
“……”那女子万万没想到张顺竟出此惊人之语,一时间都呆住了。
原来张顺好色不假,但是从凤阳至扬州距离二百一十里,张顺为了不耽误军情,倍道兼行。
今天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今天晚上便赶到了扬州,整个人都快被颠散架了,哪里有心情理她?
实际上,若非为了安抚这一干人等,他连今晚的宴会都不想参与。
张顺整个人刚往那一躺,不多时鼾声就响了起来。
那女子只觉得羞耻难忍,不由暗自垂泪起来。
原来这女子并非如张顺所想那般,扬州瘦马出身,而是一个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
奈何家道中落,母亲卧病在床,这才不得已沦落风尘。
对于她们来说,第一次侍人便如同女子出嫁一般,必须办的极为隆重。
而她也早早的穿上了红色的衣裙,假装这是自己的嫁衣。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相公”竟是这般人物,非但对自己的容颜视若无睹,更是一个阳事不举、宗筋驰纵之徒。
一想到自己的后半生竟要委身于这种人,她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如此哭了大半夜,直到筋疲力尽,这才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一早,张顺精神抖擞的醒了,这才发现床边趴着了一人。
他便把她放到了床上,然后轻轻的关上门出去了。
“殿下!”钱谦益、洪承畴以及刘泽清一干人等早侯在门外。
“嗯!”张顺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问道,“这扬州城守将史可法何在?”
看到了洪承畴,他不由想起史可法来。
正所谓:史鉴流传真可法;洪恩未报反成仇。
两人一能吏一庸人,一贰臣一忠臣,倒是一对截然相反的对照组。
“史阁部史阁部冥顽不灵,已经自刭殉主”洪承畴闻言一愣,不由低声回答道。
“哦?”张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不由长叹一声。
这正是岁寒知松柏,苦寒知梅香,未有诸侯不友,天子不臣,方配得上他这一身傲骨吧!
“殿下?”钱谦益见张顺这般神情,心中不由大惭,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
“哦,厚葬了吧!”张顺一见众人神情,如何不知他们的心思,不由淡淡的回应道。
有些人就是一面镜子,唯有当面照了,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丑来。
如今史可法这面镜子,不仅照出了钱谦益、洪承畴,更是照出了多少墙头草?
只可惜如今的张顺身为一方君主,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只得暂时揭过不提。
眼见张顺没有深追此事,洪承畴松了口气之余,连忙转换话题道:“殿下,臣已经探查明白,由扬州以南的瓜洲渡口,正合渡江.”
“朱大典弃城南逃啦,朱大典弃城南逃啦!”然而,就在洪承畴话还没有说完之际,一个宏亮的声音响了起来,顿时震的众人大惊失色。
“什么?”
“启奏殿下,刚刚探得明白。那朱大典听闻义军攻取了凤阳、扬州,收取了江北重镇,早吓得肝胆俱裂,弃城而逃!”早有士卒上前汇报道。
原来自义军占据京师以后,崇祯自缢煤山,整个残明势力政出多门,相互倾轧、扯皮,早闹得人心涣散,士无战心。
如今朱常淓、杨嗣昌已死,祖大乐、祖宽、刘泽清一干人等又投靠义军,那朱大典上无君下无臣,如何能死战到底?
故而闻风丧胆,不战自走。
第六百五十一章 引蛇出洞
“舜王走了很久了吧?”
“有近一个月功夫,想必已经走远了!”
“走远了好,走远了好,走远了咱们就能动手了!”
“这这样能成吗?一个不小心就是毁家灭族的下场啊!”
“不成也得成,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或为王司徒死,或为荀令公生,但求无愧于心。不然,等他掌控了大局,悔之晚矣!”
“好,干了!”随着决心一下,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起来。
“好,干了,青史留名,死得其所!”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有人接话道。
不多时,房门打开,内阁次辅张至发、内阁贺逢圣、户部尚书侯洵、刑部尚书冯英、原都御史唐世济、少詹事黄道周一干人等鱼贯而出。
“分头行动,万勿为那老贼张慎言所趁!”张至发心中不自安,又嘱咐了一句道。
“晓得了!”众人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即将离去之际,突然有一人急匆匆的赶来过来。
众人登时吓了一跳,抬头仔细看去,却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沿海总兵陈洪范的赞画吴延忠。
“黄孙茂是何态度?”那张至发见了,连忙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那黄孙茂不在登莱,反倒去了南京。”吴延忠闻言苦笑道,“据闻舜王殿下连战连克,先后拿下徐州、凤阳、扬州等地,如今已经入主应天府矣!”
“什么?”张至发一干人等闻言大惊失色,不敢置信道,“北京至南京三千里,莫说用兵,就是走也须走上一个月,怎生就拿下了南京?莫不是你听差了!”
“没差!”吴延忠闻言苦笑道,“当殿下赶到徐州的时候,云龙山忽现祥云,色呈五彩,状若蟠龙,一如汉高之故事。”
“那徐州城守将‘花马刘’惊而异之,以为殿下当为中国主,遂降。”
“那杨嗣昌自以为有徐州阻挡,万无一失,不料想殿下突然出现在凤阳城下。祖大乐当场叛变,潞王与杨嗣昌皆死。”
“复攻扬州,兵部尚书史可法无兵无将,难以抵挡,遂自刭殉国。”
“朱大典闻之,肝胆俱裂,遂弃南京而走,殿下兵不血刃占据江南……”
“废物,贰臣贼子!”张至发听到这里,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其他人闻言也忍不住义愤填膺,怒不可遏,颇有点“臣欲死战,陛下何辜先降”的憋屈感。
“如此说来,黄孙茂是不会加入我们了?”众人声讨了一番,张至发情绪稍稳,这才开口问道。
“见都不见,想必也是如此了!”吴延忠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这……”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由低声道,“这样一来,我等……我等岂不是自寻死路?”
“……”张至发闻言一愣,只见众人言辞闪烁、目光躲闪,好容易坚定下来的决心,竟又动摇了。
“既然如此,那……那此事须从长计议,再作计较!”张至发犹豫了一下,只好无奈提议道。
这当然不是他善心大发,而是眼见众人皆有退缩之意,心中也没了底气。
只用一个月就拿下了以坚固著称的石头城,对他们这些“遗老遗少”来说,是一件极为震撼的事情。
本来依照他们的心思,即便守不住北京,那么划江而治,做个“苟且偷安的南宋”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结果事实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如今真是欲为“南朝”而不可得。
就在张至发一干人等心怀叵测之际,张顺远在南京也刚刚收到了刘应贵的密信:蛇鼠一窝,不曾出洞。
原来张顺这一次出京,除了为了总揽战局以外,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引蛇出洞。
何谓蛇者,张至发一干人等之谓也;何谓鼠者,黄孙茂一干人等之谓也。
原来张顺笼络这一干人等,是为了尽快建立秩序,恢复生产。
如今义军统治日渐巩固,张顺便试着采用顶点爆破的方针,有步骤有计划的将这些反对者清理干净。
其中黄孙茂不但手中掌管水师,立场也偏向自己,张顺这才将他提前调走,免得他掺和此事,只留下张至发一干人等来杀。
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义军进展神速,反倒吓得张至发等人缩了回去。
“缩回去了?缩回去也好!”脓疮嘛,挑破了是治,消肿了也是治,只要能治的好,不拘什么法子,张顺笑了笑,夹起来一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进了嘴里。
“嗯,这扣肉做的不错!”张顺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小丫头笑道。
“这不是扣肉,这是虎皮肉!”小丫头闻言不由抗议道。
原来张顺入住南京以后,城中的大户、盐商和前朝旧吏百般讨好,三天一大宴,两天一小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环肥燕瘦莺莺燕燕。
张顺视之如猛虎,一概拒绝,除了仔细察看一番龙江造船厂以外,整日躲在皇宫里不肯出来。
也不知从哪里传的谣言,声称张顺“金屋藏娇”,每日里酒池肉林,南京旧臣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通过王铎的关系,送来了一对姐妹。
说来好笑,前面那个被人送来的丫头唤作“小碗”,后面这一对姐妹分别唤作“大卞”、“小卞”。
如果在后世,张顺估计她们都能组成一个“吃喝拉撒组合”出道了,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别看名字她们有点奇怪,一个个口气都大的惊人。
前面那个“小碗”自称青莲女史,后面那个“大卞”自号“玉京道人”,口气最小的“小卞”还号称“五城君”,总之都十分的中二。
不过中二归中二,她一个个都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之人,比起张顺这个“粗野鄙夫”要强上一百倍。
于是,张顺这个“无良的资本家”便把她们收在左右,充当免费的秘书使用。
当然,这三人虽然号称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其实也各有擅长。
其中“小碗”擅长针线女红、诗词厨艺,“大卞”擅长小楷、绘画,而“小卞”则尤善画兰。
由此,这些日子张顺的日常饮食就由“小碗”包了圆。
“殿下,王先生来访!”就在张顺大快朵颐之际,“大卞”走了进来,开口汇报道。
“哦?让他进来吧!”张顺也不拿王铎当外人,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下令道。
“殿下,罪臣唐突了!”不多时王铎闯了进来,一见张顺正在吃饭,连忙请罪道。
“哎,故人何出此言?”张顺笑了笑,示意王铎坐下。
从孟津到南京,如今已经四五年光景。
谁曾想两人再度相见,竟是这般模样。
“不敢,不敢!”王铎吓了一跳,连忙拒绝道。
在经历了许多事情的张顺看来,两人好像分别了很久一般。
而在王铎看来,则是他在上任之前遭遇了一个“贼”,不曾想还未等他任期结束,这个“贼”已经掌管了大半个天下,这特么太玄幻了!
“那那有事儿吗?”见王铎不肯一同进食,张顺只好放下了筷子,开口询问道。
“呃启奏殿下,金坛、溧阳发生奴变,还请殿下及时派兵平乱!”那王铎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道。
“什么?”张顺闻言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特么就是最大的反贼,你还让我平乱?
天下无敌的大明哈,你是怎么混到这种地步的!
第六百五十二章 奴变
溧阳城隍庙,人声鼎沸。
一个身着短褐的年轻人,正挥舞着木棍,一五一十的杖责着一个锦衣的老者。
他打一下,众人便叫一声好,听起来十分畅快。
“痛吗?”待到那年轻人杖责完毕,不由掰着那老者的脑袋问道。
“痛!”那老者涕泪之流,凄惨的应了一声。
“你过去打我时,为什么不晓得痛呢?”那年轻人不由反问道。
“当年你曾用棍打我,现在不过偿还一二罢了!”
言毕,那年轻人转身放下了棍子,又取出来一把锥子来。
“不,不,不要!”那老者顿时吓了个半死,挣扎着就要起来。
不意被那年轻人一把摁住了,一锥子刺在他大腿上,直刺的他鲜血直流,哀嚎不已。
“痛吗?”那年轻人冷笑道,“现在知道痛了,那当初你为何拿锥子刺我呢?”
“如今我也不过受城隍之令,向你讨还一二罢了!”
待到众人挨个报复完毕,又用绳子套住了他的脖子,拉出去游街示众,一边鞭打,一边逼他大喊道:“做主人的,千万不能像我这般恶毒啊,不然就会遭到这样的报应!”
待到游街完毕,这老者早已经气若游丝,眼见不行了。
如此这般,大多数奴婢便夺回了卖身契,离开了主家。
一个个奔走相庆,欢呼雀跃。
而那些士绅贵妇,却只能看着几乎被抢夺一空的屋子生气,然后自己去打水,自己去烧饭,自己去吃饭,再也没有人伺候了。
“不是,吃饭没人伺候了?”张顺听到这里,不由大受震撼。
他本来以为自己身为天下之贵,美妻娇妾成群,过的那是神仙似的日子。
但是若是说到寻常的吃喝拉撒,还需要让伺候,那张顺就有点不习惯了。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普通县城的绅士、贵妇,竟这般“讲究”,会因为吃饭没人伺候而哀叹!
“这”王铎听了张顺这番言论,好一番斟酌,在让他明白自个是个土包子的基础上,尽量不伤及他的自尊。
“那个江浙扬州之地,自古繁华。豪家田至数万顷、数十万顷者,不计其数,非我北人所能比拟。”
“其中士绅豪商,家中蓄养奴婢者,数百数千不等。”
“或为烹饪,或为女红,或为家班,或为园丁,或为管事,等名目不一而足。”
说白了,就是这些富豪就是有钱,就连家里的奴婢也需要分门别类。
他们有的负责厨房做饭,有的负责裁衣女红,有的负责歌舞戏曲,有的负责园子的除草、栽种和裁剪,有的则代替主子管理日常事务。
几乎和京师皇室的制度一般无二,只不过张顺入京以后,一切从简,对此倒不甚了了。
“既然如此,这些奴婢如何反了?”天下事,大抵不平则鸣,身为反贼出身的张顺,当然不会认为这些人就是脑后长反骨,这才造反噬主。
“这……殿下也知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主子仁义一些,有的……有的未免刻薄……刻薄一些,如此以来,便会被一些心胸狭窄的小人怀恨在心……”王铎笑着道。
“小人?”张顺疑惑的看了王铎一眼。
“他们吃主家的,喝主家的,又仗了主家的势,到处耀武扬威。如今有了机会,便翻出往日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反噬其主,岂非忘恩负义的小人!”王铎又解释道。
“这不对呀!”张顺也是好脾气,听了王铎这话不怒反笑,“既然他们吃主家的,喝主家的,又仗了主家的势,他们怎么敢反主家的?”
“难道他们就不怕没了吃喝,失了权势,反为其他人所趁?”
“这……”张顺此话一出,反倒把王铎问住了。
“殿下,恕奴婢直言,您这是高居庙堂之上,不识民间疾苦!”那“小碗”见他是个面善的,不由大着胆子接话道。
“说句不恭的话,先前奴婢家也是一个寻常之家。”
“老父亲是一个平生不得志的秀才,家里也开了一座绣庄,驰名苏州城。”
“不意两年前,家父染病仙去,只撇下我母女俩相依为命。”
“我等妇道人家,不便抛头露面,家中一切事务俱委托给家奴伙计照看。”
“不意只两年光景,便被这些狗奴才欺上瞒下、上下其手,好端端一个日进斗金的绣庄,变成了一个……变成了一个倒欠一千多两银子的大窟窿!”
“母亲因此惊怒交加,一病不起,妾身……妾身不得已……不得已才沦落章台……”
说到伤心之处,“小碗”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真真是梨花带雨,闻着伤心,见着落泪。
张顺听得心里一软,忍不住想把她搂到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奈何王铎这个“电灯泡”兀自杵在那里,让张顺只得作罢。
“小姐手里可有他们的卖身契?”不曾想那王铎见张顺望来,还道是向自己求计,他不由主动站出来问询道。
“有的!”“小碗”擦了擦眼泪,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那就好!”王铎义愤填膺道,“一日为奴,一世为奴;一人为奴,世世为奴!”
“小姐不妨把他们发卖给刻薄之人,自有刻薄之主治之!”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张顺闻言一愣,突然开口问道。
“一日为奴,一世为奴,一人为奴,世世为奴?”
“对啊!”王铎理所当然道,“既然卖身与主,自然不能脱籍。这老奴才生了家生子,自然就是小奴才;小奴才生了家生子,自然就是小小奴才……”
“这就是你所说的‘小人’?你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张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殿下?”王铎、“小碗”和“大小卞”四人不由为之愕然。
原来张顺虽然是颇负盛名的“贼头”,但是素来以温和面目示人。
这四人虽然对他不甚了解,但是自相处以来,还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都懵了。
“先把那些子曰、子云的抛到一边,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个人被迫卖身为奴,他的子子孙孙都要为奴,这是哪门子的仁义道德?这是哪门子的圣人之言?”张顺怒不可遏道。
“如果一个圣人说出这种混账话,这样的圣人不要也罢!”
第六百五十三章 废奴令
“你就是潘茂?”张顺看着唯唯诺诺伏在地上的年轻人,很难把他和那个“削鼻班魁首”联系在一起。
“回老爷的话,奴……奴才就是潘茂。”那人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
“除了你,领头的还有谁?”张顺不由追问道。
“还有.还有潘珍、潘五、潘八、史老住、史德生、曹华等人。”那潘茂看了看张顺身边状若金刚的悟空,咽了咽唾沫,连忙向后指点道。
“哦?”张顺闻言看了看其党徒,心中颇有几分不喜。
原来这潘茂在一问一答之间,竟把自己人卖了个一干二净。
如果张顺真有恶意,顷刻间就能把这一伙人连根拔起。
可见这伙人既没有警惕之心,又没有斗争经验,完全是凭本能行事。
“尔等为何而反啊?”张顺不由再度追问道。
“殿下容禀,彼辈欺我太甚,不得已而反!”张顺此话一落,众人纷纷告状道。
“我等为仆,每日战战兢兢,稍不如意,便遭大骂,甚至杖毙、溺死者,亦不在少数。”
“我们吃不饱,穿不暖,唯得主子怜悯,才得些残羹冷炙、旧衣烂裳之赐。”
“奴女还没有婚配,奴媳还没有嫁人,便遭其奸污。”
“更有那刁钻古怪之人,不拿我们作人。主妇妒,则有锻椓婢女阴私,薙毛缝皮,丑痛之声,流闻于外。”
“主家痿,凡嫁女娶妻,非得缴纳一笔钱不可。”
“凡为奴仆,男务耕,女张机,早出晚归,所获钱财皆归主家所有。”
“若有万一,发了横财。更是眼中钉肉中刺,早晚寻个错处,殴打一番。”
“若是自个识相,交出家产,或许能换的一纸身契。若是不识相,打了个半死,扔回去待其自毙,然后籍没其家。”
“世上岂有这般放屁的事情!”张顺闻言不由大怒,“难怪尔等要削其鼻,以示报复。”
听了半晌,张顺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原先张顺将一干女子收入麾下,充当秘书、阁臣使用,还自诩“无良的资本家”。
结果大明转身就给张顺来一个小小的“美利坚震撼”。
你以为就你美利坚会使用奴工,我大明就不会吗?
难怪前世专家总说什么“资本主义”萌芽云云,原来竟是这般萌芽哈!
“那个.那个殿下误会了哈。”然而就在张顺怒不可遏之际,那潘茂闻言连忙纠正道,“所谓削鼻,并非削人鼻也。”
“江南谓奴为鼻,所谓削鼻者,言削去奴籍也!”
张顺不听这话还罢,一听这话差点气炸了:“吾尝闻北勇南怯,始吾不信。不意见之,尔等竟怯弱若此也!”
“若有人这般待我,戮其男,辱其女,毁家灭族,挫骨扬灰亦不足平吾心中之愤也!”
“尔等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一世为奴,世世为奴,独心中没有半点怨恨乎?”
张顺此话一出,顿时骇得左右面如土色。
“殿下,慎言呐!”那王铎万万没料到张顺竟然当场口出如此悖谬之词,恨不得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殿下.殿下您是支持我们的?”然而就在这时,这一干奴婢早听得清楚,不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为什么不支持你们?”张顺看都没看王铎一言,反倒笑道。
“天地间,人为贵。立君牧民,非以民为牛马也,阖允执厥中,以致太平也!”
“何谓太平?天不平,吾率天下百姓弃之;地不平,吾率天下百姓整之;人不平,吾率天下百姓均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
“今我替天行道,补人道之不足。”
“凡我治下百姓,皆尊本王号令。人无尊卑贵贱,生而平等,有敢蓄他人为奴为婢,限制人身自由者,天下共击之。”
“须他人做工、侍奉、代劳者,当订立契约,支付工钱。”
“工钱多寡,由双方商定。合意则立,不合意则去,任何人不得强制执行。”
“万岁,万岁!”张顺话音未落,早有奴籍出身之人大声呼喊起来。
他们“以下犯上,冒死逆主”,所为者不过一纸卖身契罢了。
结果,张顺命令一下,天下卖身契皆为废纸,这让他们如何不欢呼雀跃。
张顺见士气可用,不由更进一步,伸手从怀中掏出“小碗”、“大卞”和“小卞”三人的卖身契,大声道:“董白、卞赛、卞敏,尔等三人卖身契自今日彻底起作废,今后往来自由,不必再侍奉与我!”
言毕,张顺让悟空取出火来,当场把那三份卖身契点了。
熊熊的火焰瞬间吞噬了纸张,很快把它烧成了一把灰烬,然而被风一吹,竟散在了空中,不见了半点踪迹。
“殿下?”董白、卞赛和卞敏三人闻言一颤,忍不住垂泪道,“我们.我们须还不起卖身钱!”
原来这董白董小宛出身于书香门第、锦绣之家,而那卞赛卞玉京和卞敏姐妹两人亦出身于官宦之家。
皆因家道中落,这才流落风尘。
她们的身价虽然比不得柳如是、陈圆圆两人,亦在千金之间。
如今那卖身钱早被她们拿去还债去了,哪里有银钱赎身?
“卖身钱?哪来的卖身钱!”不意张顺闻言却笑道,“卖身契都没了,我向谁讨要卖身钱?”
“我不仅不能讨要卖身钱,我还得向你们支付些伙食费和路费,以补昔日奴役之罪。”
“啊?”众人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张顺亲自替他们做出的表率。
虽然由于三女都带了帷帽,众人见不得她们的容颜,单凭她们的打扮身段,众人已经猜测到她们都是极美的人物。
如今殿下为了他们,宁远连美女都放弃了,顿时大为感动。
正所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一干受人欺凌的奴婢不由一个个热血沸腾起来。
他们不知道怎么感谢张顺,只好再用他们最熟悉的方式,诚心诚意的再度跪了下来,头如捣蒜道,“谢殿下恩典,谢殿下恩典!”
不要跪,你们不许跪!
张顺又再心中呐喊了半天,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再喊出声来。
夜正长,路也正长。
他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这些人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他还年轻,这个天下也很年轻。
他在成长,他们也在成长,这个天下也在成长。
早晚有一天,这个世界的人们会堂堂正正的站起来,活出自我来。
在再三警告了他们小心士绅豪门的反扑之后,张顺这才马不停蹄离开了溧阳,如法炮制处理了“金坛奴变”。
那些奴婢们在张顺的鼓动下,纷纷自取了伙食费和路费,然后离开了主家。
许多豪门大户,突然间冷清了起来。
喝口水喊不来人端,吃口饭喊不来人烧,穿衣裳又喊不来人助,只得灰溜溜自己动手。
连续处理完两县的奴变,张顺这才兴冲冲地的返回了南京。
只是他刚到皇宫跟前,这才发现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人还跟在自己身边。
他不由笑道:“如今你们自由了,又跟着我作甚?”
“如无去处,倒可以在我这里借宿些日子。只是我名声不好,怕坏了你们的名节。”
“沦落风尘之人,何谈名节?”不意三女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如今天下之大,竟无我等去处。”
“我等甘愿侍奉殿下,不取一分一毫。”
原来先前这三女还纳罕张顺如此好色之人,如何不取了她们的红丸。
如今“废奴令”一出,她们这才“恍然大悟”,张顺竟这般替她们着想。
她们不由感动万分,生出了以身相许的心思。
“不成,不成,该付多少付多少。”张顺刚刚下达了“废奴令”,岂会打自个的脸,他连忙开口道。
“我也不知市价几何,这样吧,你们每人每月工钱先定为一两纹银,若是将来短了,我再补与足差额。”
“这”卞玉京和卞敏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反倒董小宛跟随了张顺较久,知道他“囊中空空”,不由笑道,“既然如此,那还请殿下先付了我们的伙食费和路费,不然我们还算是你的奴婢!”
“啊?”张顺闻言一愣,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忍不住扭头看向王铎道,“那个.那个王先生,可不可以”
“不可以!”不意一向胆怯的王铎这一回却硬气了起来。
“这是为何?依照本王的身份地位,还会赖你帐不成?”早“欠了一屁股债”的张顺大义凛然的质问道。
“殿下可能不会欠债,但是王某却不会讨债!”王铎冷冷道。
“此话怎讲?”张顺不由纳罕起来。
“殿下骄傲自负,视天下人为无物,以致行事乖张,不听人劝,马上就要大祸临头,让我向何处讨去!”不意那王铎石破天惊口出惊人之语,然后又扭头对着目定口呆的三人劝道。
“若是尔等有心,赶快收拾了首饰包袱,前往乡下避难去吧!”
“万一怀有身孕,也算是为殿下留下一丝血脉。”
第六百五十四章 决心
“史指挥,天下大乱啦,天下大乱啦!”一位年近五旬的老者,痛心疾首的向“史指挥”抱怨道。
“德甫,何出此言呐?”那“史指挥”也四五十岁年纪,但是相对于“德甫”而言,长得更为高大威猛一些。
“你这沧屿园虽号为名园,如今又有几个人打理?如今君不君,臣不臣,乾坤颠倒,以下乱上,你说如何不天下大乱?”“德甫”不由冷笑道。
“形势如此,为之奈何?”那“史指挥”闻言不由长叹一声,两手一摊道。
原来这“德甫”不是别人,正是溧阳大户彭氏的举人。
那“削鼻班”的潘茂本是他的奴仆,往日替他做一些不便出面的“脏活”。
谁曾想后来潘茂势大难制,反噬其主。
张顺又借机发布了“废奴令”,直接导致彭氏千余奴仆一哄而散。
这些奴仆一走不要紧,不但偌大个夏林园无人照料,彭家的茶庄、绣庄等诸多产业全都处于停业状态,故而这彭德甫才会急匆匆的前来拜访这“史指挥”。
当然,这“史指挥”也不是常人,却是出身于溧阳第一大姓史家,唤作史致爵。
这史致爵本是“世袭”锦衣卫百户,如今正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在溧阳影响之大,无人能出其右。
“我们迎他,本来你好我好大家好。结果他蹬鼻子上脸,竟竟然准备反过来致我们于死地!”彭德甫不由冷笑道。
“今日他动我们的奴仆,明天就会动我们的兵丁,后天恐怕就惦记上了我们的家产。”
“到时候,恐怕只能后悔莫及,以头抢地耳!”
“那……你的意思是……”史致爵听到这里,哪里还按捺的住,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的意思是文武兼用,一方面拿着卖身契告到县衙,一方面抽调丁壮,打造武器以防万一!”彭德甫不由杀气腾腾道。
“他做的了初一,休怪我们做十五!此乱命一出,天下谁人能服?”
“到时候天地反复,大明未必能亡,‘贼顺’未必能兴。我等家业更进一步的机会,就在眼前!”
“那……那王县令能向着咱?”史致爵犹自犹豫道。
“听说他家的奴仆也逃了不少,不向着咱,能向着谁?”彭德甫笑道。
“好,干了!”史致爵听到这里,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大明是朱家的,也是士人的,国家养士三百年,正为今日!
“溧阳和金坛反了?徽州、宁国、池州也宣布‘反正’?”当消息传到南京的时候,原本归顺的江南之地,几乎半数不为义军所有。
“对,除此之外,常州江阴,苏州太仓,松江华亭等地也动荡不安。”王铎忧心忡忡道。
“还请殿下及时收回成命,以免酿成大祸,到时候悔之晚矣!”
“哦,到现在才这几处吗?”张顺闻言不怒反笑。
原来自张顺起兵以来,无日不战,只用了短短四五年功夫便夺取了这大半江山。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顺风顺水,但是实际上当初张顺为了笼络一切可以笼络的力量对付后金,以至于麾下鱼珠混杂、参差不齐。
在张顺走捷径,利用他们的力量摧毁大明和后金两国的同时,这些纷杂的势力,也利用张顺重新盘踞一方形成一个个新的“山头”,阻碍着新政权的上通下达和利益分配。
比如除了跟随张顺起家的嫡系以外,还有以李自成为首的义军系山头、以王氏为首的榆林将门、以祖大寿为首的辽东将门、以张至发为首的前明官僚以及洪承畴、孙传庭、吴阿衡、汪乔年一干前面督抚等。
他们或忠或奸,或文或武,或貌恭而心不服,或鹰视狼顾心怀叵测,不一而足。
如果张顺只满足于带领他们打江山做江山,不独违背自己的本心,更会导致自己的江山如同秦隋一般,二世而亡。
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能够彻底清算旧势力,改善社会关系,充分释放社会矛盾。
战争进行如今这个地步,不是胜与败的问题,而是如何尽可能的释放原有的社会矛盾,吐故纳新建立新社会的问题。
蓄奴固然是一个十分让张顺十分痛恨的社会问题,但是对已经成为一方成熟君主的张顺来说,并非非得这个时候下手不可。
他之所以如此,不外乎是为了分辨敌我,提纯队伍和改造社会三个目的。
故而当张顺听到只有江南诸府降而复叛,其他地方暂无大的动静之际,不由暗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有点让人啼笑皆非,如今天下蓄奴最盛之地,一个是大明最为富庶的江南地区,另外一个则是最为苦寒的后金地区。
一个是文教昌盛,烟花繁华之地,另外一个则是血腥残酷,偏僻苦寒之所。
这一南一北一起开历史的倒车,皆以蓄奴为务。
反倒明初破坏严重,历经二三百年刚刚恢复元气的北方,蓄奴之事较为少见。
甚至像张顺这般在陈州生活了一二十年的普通百姓,所闻所见,两三个奴婢,三五个庄客已是罕事。
所以张顺断定,除了江南之地以外,估计整个北方很少有人会响应起兵。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张顺算是暂时稳住了自己的基本盘。
“殿下,外面有个人唤作潘八,自称是殿下的故人,前来求见!”就在这时,悟空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了起来。
“好,着他进来吧!”
“殿下,救苦救难的菩萨,济世救人的活佛,我求求你,求求你救一救我的哥哥和兄弟们吧!”那潘八刚一走进来,也不看人就闷头扑在地上哀求道。
“怎么了,慢慢说!”张顺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猜测,不由连忙开口道。
“慢不得,慢不得,再慢都没了性命!”那潘八急切道,“我哥哥潘茂、潘珍、潘五以及史老住、史德生、曹华等人,被官兵捉了去,打了个半死。”
“如今定下了一个以下犯上的谋逆大罪,这几日就要开刀问斩了!”
“什么谋逆?我看他们是活腻!”张顺不由冷笑道,“本王前脚走,他们后脚就敢干这种事情,看来是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王定何在?你分别派遣一司人马,前往溧阳、金坛两处,营救蒙冤受屈的弟兄!”
“像史家、彭家这样罪大恶极,藐视本王法令之徒,先诛其首恶,然后籍没其家。”
“其家中男女老少都不要动,房屋园林也不必动,只把那田地、耕牛以及镰刀、犁子等工具分给原来的奴仆耕种。”
“家中的金银绸缎等值钱的物品,三分之一分给原来的奴仆,三分之一分给咱们的弟兄,剩余三分之一上交上来便是。”
“末将领命!”那王定闻言顿时兴奋起来。
他身为将门出身之人,眼光自然胜过常人百倍。
张顺这番交代,看似是泄愤报复之语,其实若仔细寻其脉络,便知此乃高明至极的分化瓦解之策。
这家产一抄,耕地一分,对双方来说,这就是一个不死不休之局。
这些士绅豪杰若想夺回自己的家产耕地,势必要报复背叛了自己的奴才们。
而这些刚刚脱离奴籍的奴才若想保护自己的成果,势必要依赖义军之力和这些士绅豪杰死磕到底。
如此以来,张顺定然要效法昔日明太祖之故智,在江南建立类似卫所的机构,以保证对整个江南的控制。
而建立这等机构,自然少不了他们榆林将门这样的亲信支持,那么他们升官发财的机会也就来了。
实际上正如王定所料那般,张顺已经计划以王定这一营人马为基础招徕亟需军事力量支持的解放奴仆。
每司扩为一营,王定这一营精锐便能扩为五营。
甚至万一事有不谐,他还可以扩为十营、五十营、一百营,大不了以南统北,把前几年自己统一天下的步骤再重复一遍。
反正这个“废奴令”,我下定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至暗时刻
“夫天有阴阳,阳者贵为天,阴者贱为地,自然之理也!”
“夫人有尊卑,尊者贵为主,卑者贱为仆,道法自然者也!”
“自圣人出,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尧舜因之,固有上古之治;桀纣逆之,遂有三代之亡,鲜有例外者也!”
“兹有‘顺贼’者,出身卑贱,不仅不思进取,反而天生反骨,心怀叵测。”
“及长,无父无君,常口出悖谬之言。后趁中国空虚,窃居大位。”
“其上目无君长,行董卓曹操之旧事;下愈发狂谬,效张角黄巢之暴行。视君子为仇雠,以小人为朋党。”
“而今又行悖谬之法,以贱为贵,以卑为尊,以致乾坤颠倒,纲常失序,欲为其谋朝篡位造势者也。仁人君子闻之,莫不顿足捶胸,恨不能手刃此贼也!”
“兹有太祖皇帝九世孙,昔日唐者既仁且贤,临危受命,欲兴兵讨逆,再造乾坤。”
“待到天下大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共享太平,岂不美哉……”卞玉京战战兢兢把这篇檄文读完,不由偷偷的瞄了张顺一眼。
“岂不美哉?”张顺嘴角微微翘起,看了一眼那篇《天尊地卑讨贼书》,不由讥笑道,“秦始皇当年也是这般想的,可惜尸骨都凉透了!”
原来自张顺从王定营中抽调了张虎、萧偲两司人马分别前往溧阳、金坛两县以后,很快就平定了叛乱。
那溧阳潘茂、金坛潘某两人被义军从牢狱中救了出来,果然收起了先前的幼稚,开始疯狂的报复原来的士绅。
虽然由于张虎、萧偲二人的阻拦,潘茂、潘某等人没有达到“屠其男,辱其女”的人生理想,但是实现了“削其鼻”之志。
但是义军的胜利并没有能够震慑反动势力,反倒惹来以东林党、复社和以唐王系为首的一干残明势力的大肆声讨。
除了正式发表声讨他的“废奴令”以外,更是从道德、人品乃至人身方面对张顺进行了攻击。
有人声称他“淫佚放姿,靡所不为”,喜好“美女重宝”。
有的声称他“崇信奸佞,荒淫好色”,每日或食红丸一斗,御女无数,火仍不得泄,不得已寻老母猪二三头淫之,方保得一条狗命。
更有甚者,声称张顺喜食小儿心肝。
义军每到一处,便搜刮三五岁孩童备之,以至于义军治下,千里不闻小儿夜啼之声云云。
张顺把这些编排辱骂之词看了个七七八八,基本上皆是效法前人之词,了无新意。
他皱了皱眉头,不由开口向整理文件的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人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皆是污蔑之词!”三人异口同声回答道。
“哦,此话怎讲?”张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她们心中竟然如此高大,不由颇为感动。
“妾妾身不敢说.”三人闻言一愣,不由吞吞吐吐起来。
“说,恕你们无罪!”张顺笑了。
“那个.那个殿下阳痿,哪里淫得动老母猪.”三人这才红着脸,如同蚊子嗡嗡一般,低声回答道。
“哈?这么说本王还得谢谢你们呐?”张顺听到这里,不由哭笑不得。
感情伱们信得过我,是信得过我这个啊?
这三女话一出口,便死死盯着了张顺的脸。
只是,眼见张顺听闻这话并无反应,不由又羞涩又失落。
而就在三女心神不定之际,张顺突然又开口问道:“哎对了,登莱水师到哪了,怎生还未赶到?”
“啊?”三女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张顺问啥,她们连忙回答道,“昨天送来了消息,说是在海上遇到风浪了,需要耽搁几日!”
三女一边汇报着,一边手忙脚乱的翻找起来。
“哦,这样啊!”张顺闻言摇了摇头道,“那算了,先别翻了!”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先前只有江南之地“造反”,张顺还道自己的本部还颇为稳固,万万没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的黄孙茂在关键时刻突然掉链子了。
到底是风浪,还是观望,恐怕这是个大问题。
同时,也让张顺意识到自己麾下果然不是铁板一块。
有坚定在在自己这边的,同样也有趁机反对自己的,更有一些人蛇鼠两端,准备视情况变化再作决断的。
实话实说,单论陆地而言,现在整个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是他张顺的对手。
然而,水上却不一样。
水战作为一种截然不同于陆战的战争,极其依赖其装备和训练。
由于义军发展壮大太快,张顺还未来得及训练装备一支自己的水师。
如果黄孙茂真的因此投向了残明势力,那么坐拥南京的张顺很可能就会变成坐困南京。
“师傅,王先生和钱先生求见!”就在张顺忧心不已之际,悟空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哦?快快有请!”张顺闻言连忙应了一声。
不多时,王铎和钱谦益两人急匆匆赶了进来,稍作见礼以后,便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不好,竟惹得两位如此惊慌?”张顺怀疑这两个想借机向自己施压,但是考虑到当前形势,似乎他们还没有胆敢欺骗自己的胆子。
“朱大典与吕大器、高宏图一干人等勾结在一起,说服郑芝龙起兵绍兴,拥立鲁王朱以海为监国!”王铎见钱谦益不好开口,只好主动开口道。
“吕大器、高宏图?”张顺听着似乎有几分耳熟。
“都是东林党人,原本原本在钱先生劝说下,准备准备投靠殿下来着!”王铎不由苦笑道。
“东林党,郑芝龙!”张顺听到这里,不由又念叨了一遍,顿时头痛起来。
真是怕啥来啥,这边他还正担心黄孙茂投敌,结果那边东林党和郑芝龙一干人等竟然勾结在一起。
若论水师之强,郑芝龙势力在这个时代的整个东亚都是绕不过去的大山。
短短几年之间,郑芝龙平粤寇,征生黎,击退侵厦荷夷,消灭海上巨盗刘香,声势之大,连大名鼎鼎的“海山马车夫”荷兰势力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还还有一事,依照常例,半月送达一次的京师书信,已经.已经延误两天了.”就在这是,看了看张顺阴沉的脸色,钱谦益小心翼翼的汇报道。
“什么?”张顺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随即又缓缓坐下,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王铎和钱谦益相视一眼,还道张顺得了失心疯了,忍不住喊来一声。
“王铎,钱谦益!”没想到就在这时,张顺突然厉声喝道,“你二人身为东林元老,身份地位非同小可,为何不曾反我?”
“是没到时候呢,还是惧怕我的刀锋之利?”
“殿下明鉴,殿下明鉴!”那两人吃了张顺这一喝,顿时肝胆俱裂,连忙五体投地,头如捣蒜一般哭诉道。
“如今我二人已经被人骂做‘祸国殃民’的奸人,开除东林党籍,列入秦桧、阉党之流!”
“我们现在除了依靠殿下,还能依靠哪个人呢?”
原来这东林党一干“清流”,素来以党同伐异为长。
既然这王铎、钱谦益二人已经投靠了义军,难以切割,那么把他们二人打入“奸臣”之列,口诛笔伐,也在情理之中了。
好嘛,舆论上批倒批臭,军事上借重水师,组织上试图以张顺为假想敌,重新建立残明秩序,这就是“奴隶主”的力量吗?
第六百五十六章 京师风云
“老母猪?”只见那张凤仪脸色铁青,狠狠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咔嚓”,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坚固的桌面直接裂开了一道缝。
马英娘、高桂英和红娘子三人不由眼皮一跳,连忙干笑道:“总有些人满口喷粪,实在是该杀!”
原来当张顺听到对自个造谣中伤之词的同时,李三娘、红娘子一干人等也同样听到了这些言辞。
只是女性和男性的关注度截然不同。
张顺关注点是这些人如何辱骂自己,而诸婆娘则关注的是自己如何被辱骂。
别的辞倒还罢了,独那“老母猪”一句,实在让人不能忍。
特别是诸女之中,张凤仪年纪最大,可不正应了“老母猪泻火”那句?
“不成,我得安排下去!”张凤仪银牙咬碎,恼羞成怒道,“不把这厮揪出来,嘴都给他打烂了,我夜不能寐!”
你夜不能寐,怕不是想男人了吧?
红娘子闻言看了她一眼,不由暗自腹谤道。
“哈哈,老母猪,亏得你想得出来!”内阁次辅张至发指着侯恂,开怀大笑起来。
“一点小伎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侯恂自谦的一笑,心情却是舒畅了三分。
你道为何?
原来这北方虽然不如江南那般广蓄奴仆,但是世上总有例外,而归德府侯家就是这个例外。
这侯恂不仅与东林党人邹元标、梅之焕、郑三俊等人为善,亦在归德府城十里外建有“南园”一座,其中蓄有奴仆数百。
张顺这废奴令一出,也等于掘了他侯家的根基,故而他也极为愤恨,这才骂出如此狠毒之辞。
阁臣贺逢圣闻言摇了摇头,笑道:“侯尚书何必自谦?此言之犀利,如刀似剑,真真是杀人不见血也!”
“兵法云,将勇伐其智,将智伐其情。昔日霸王勇不可当,天下无对,仍败于高祖之手者,智情不及也。”
“今之‘舜王’,即昔之霸王也。其内蓄女子,外不能用智谋之士,终必为我所败。”
“此‘老母猪’一词一出,彼辈必急。彼辈一急,定然急促张慎言。”
“那张慎言哪里有闲心与她?如此以来,内外相疑,其政必乱,到时候为我所趁矣!”
原来恶毒攻击张顺之词,有部分便出自于这一干人之手。
相对于其他人只是无能暴怒,发泄情绪而言,张至发一干人等散布这些谣言则是一个有计划有目的的行为。
经过这些人长时间的观察以后,他们发现张顺出身微寒,无有兄弟族人可依,唯有依赖家中那一群婆娘和以张慎言为首的文武将领。
当张顺在京之时,一切都围绕他运转,自然无虞。
如今张顺一离开京师,朝中诸事皆委以张慎言,这就有了让这些人可趁之机。
依照他们的心思,这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一旦被激怒了,定然会不依不饶,闹将起来。
到时候,张慎言一个处置不当,两者之间就会内讧起来。
如此以来,你张顺是继续坐镇南京,还是赶回北京处理内讧?
“妙,妙,实在是妙啊!”其他人一听,不由纷纷笑了起来,“这样既支援了江南,又引发了‘顺贼’内讧,可谓是一石二鸟!”
然而,就在众人欢欣鼓舞之际,却没有看到守在门外的仆人,突然目光闪烁起来。
“宋先生,如今谣言纷纷,人心惶惶,不知何以教我?”就在张至发一干人等心怀叵测之际,张慎言也请来了宋献策,共同商议对策。
“此事易耳!”不意宋献策却笑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愚夫蠢妇之辈,好谣言而远其实,待我再编几首谣言,广而告之,其不攻自破!”
“啊,还编谣言?”张慎言不敢置信的看着宋献策。
“对啊,这一招叫做以谣制谣!”宋献策笑道,“比如:舜王多好色,京中无处子;舜王好心肝,京中无稚童;舜王好母猪,京中无家畜。”
“信知舜王狠,天下益无人。男人裹为兵,女人入后宫,家畜填入腹,稚童剖肝心。问君何所活,侥幸存一人!”
“啊,这你确定自己不会被殿下砍了吗?”若论骂殿下之狠毒,还得是您宋献策啊!
人家只是骂一骂,过一过嘴瘾,你老倒好,直接把全天下人都骂死了!
原来宋献策的法子就是把别人骂张顺的话再夸大十倍、二十倍乃至一百倍。
你说舜王狠,那他真是狠,你看看全天下人和牲畜都被他搞没了。
你说:哎,你怎么活着啊?
侥幸,侥幸,全天下就侥幸剩我一个!
这话不是哄傻子的吗?谁信呐!
“哟,今儿什么风,把你们都吹来了!”就在这时,突然红娘子信步走来。
“夫人,你却是来迟了!”两人一见红娘子来了,不由连忙站起来施了一礼道。
原来和贺逢圣一干人等想象的不同,自张顺离京以后,这三人再度组成“铁三角”,一起处理京中事务,根本不会出现内讧之事。
两人连忙把“以谣制谣”的计策一说,红娘子不由笑道:“两位老先生的法子自是没的说,我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有一点,却是要和你们通口气。昭德将军咽不下这口气,决定派人探查谣言出处,还请两位不要阻拦。”
“这那还请昭德将军不要擅动兵戈,不然,回头我们也不好向殿下交代!”张慎言和宋献策倒是不明白她为啥“咽不下这口气”,不过鉴于人家有兵有将,他们也不好直接插手此事。
三人正在有说有笑之际,不多时却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你”三人一见,却见那人有些面生,顿时不由大吃一惊。
“三位先生请了!”只见那人有几分拘束的施了一礼道,“我乃殿下敕封旌旗卫首领刘应贵,刚刚得到消息,内阁次辅张至发、内阁辅臣贺逢圣、户部尚书侯恂、左都御史唐世济一干人等于城西秘密集会,散布谣言,阴谋不轨!”
“啊?”众人闻言一愣,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真龙见首不见尾之人,正是先前不起眼的刘应贵。
三人验过了身份,松了口气之余,打心底不由对张顺又敬畏了三分。
“怎么办,要不要立刻把这几人拿下?”红娘子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开口问道。
“这兹事体大,不可轻动!”张慎言闻言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道。
倒不是张慎言包庇这一干人等,只是仅凭一个“散布谣言”的罪名拿下以次辅张至发、阁臣贺逢圣、户部尚书侯恂以及左都御史唐世济这一干重臣,恐怕难以服众。
“彼辈散布谣言,不外乎动摇我军军心。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假装内讧,引蛇出洞?”就在这时,宋献策沉吟了片刻,不由突然开口道。
第六百五十七章 京师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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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慎言,你给老娘出来!”正值早朝时间,群臣正在奏事,忽然听到一个女子高声喊道。
“出来,出来!”那女子话音刚落,随即又有一群女子大声应和着,如同回音一般。
“呃......陛下,微臣去去便回!”张慎言脸色一变,不由尴尬的请示道。
“好说,好说,准了!”朱常洵八卦之魂熊熊燃起,连忙应道。
“如此失陪了!”张慎言又向同僚拱了拱手,这才有几分狼狈的逃离了大殿。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朱常洵见众人好奇的紧,不由开口问道。
“啊,那恭敬不如从命了!”群臣不由连忙拜了拜道。
“走,走,同去,同去!”得了朱常洵之命,众人不由呼朋唤友,施施然离了乾清宫。
待到众人出宫门一看,只见一个顶盔贯甲的女子英武非凡,正率领几十个女子在哪里叫骂。
张慎言唯唯诺诺,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还口。
“哈哈,张慎言,你也有今天啊!”众人见了,心中不由大乐。
不管怎么说,张慎言作为第一个投靠张顺的名臣高官,如今又占据了首辅之位,自然引得众人不快。
好容易逮着了他出糗的机会,可不得好好欣赏一番?
不多时,也不知张凤仪说了些什么,突然张慎言大怒道:“张凤仪,你欺人太甚,来人呐,把他给我轰出去!”
张慎言此话一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而就在这时,张凤仪不怒反笑:“好胆,也不看看这天下是哪个打下来的!”
“来人呐,把他给我捆起来,老娘要亲自抽他!”
随着张凤仪一声令下,顿时七八个女子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就要来捆那张慎言。
张慎言深知这些女子都是张顺的禁脔,哪里敢动手动脚,只得向围观的人群中跑去。
他这一跑,那些女子一追,顿时乱成了一团。
坏了,这是张顺那厮的婆娘,若是哪个喊一声遭了猥亵,恐怕自己有口也说不清。
想到这里,群臣不由大乱,如同遭到虎豹的羊群一般,四处乱窜起来。
“陛下,往这里,往这里!”眼见众人乱跑,身宽体胖的朱常洵也连忙迈着沉重的脚步要走,不意这是却被内阁次辅张至发招呼了一声。
“嗯?好!”朱常洵见有人救驾,不以为意,连忙跟着张至发就走。
不多时,众人离了乾清宫,穿过了几道大门,来到了一处草木丛生之所。
时值冬季,草木衰败,看起来颇为萧索。
那朱常洵被冷风一吹,顿时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看了看跟在自己左右的张至发、贺逢圣、侯洵及唐世济等人,不由奇怪的问道:“咱们不回乾清宫,这是要去哪儿?”
“陛下!”张至发闻言,顿时带头跪了下来,正义凛然的大声喊道,“‘舜王’名为明臣,实为明贼!”
“彼辈杀我百姓,夺我江山,臣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手刃此贼!”
“今臣等已经联络辽东名将王廷臣,率精兵五百,家丁千余,诛贼护驾,还请陛下立刻下旨!”
“你莫害我,你莫害我!”那朱常洵跑了这一路,早累的气喘吁吁,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冰凉,寒气入骨。
那朱常洵虽然蠢笨,但是他又不是傻子。
如今张顺之盛,天下莫能挡者。
只有千余人,又能作甚?
你不去撩拨他还好,你这一撩拨他,岂不是要了我的性命?
“好了,陛下已经下诏,快快有请王总兵!”张至发如同耳聋了一般,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下令道。
“我没有,我没有!”朱常洵连忙大喊大叫,可惜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肯理他。
随着张至发一声令下,原本安静的树林中、楼阁中突然出现许多士卒。
他们有的顶盔贯甲,装备精良,而有的却只能穿一件战袄,拿着粗糙的刀枪。
原来这些装备精良的乃是王廷臣麾下精兵,而那些装备简陋的则是诸人私下里训练的家丁死士。
“哈哈,只要我们冲过去杀了张慎言,然后下令免除丛将之罪,天下可定,未来可期!”张至发看到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由大喜道。
“谁说的!”而就在这是,突然张慎言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你!”张至发闻言一愣,连忙转过身来,却看见张慎言正带着一干臣子赶来过来。
“快,快杀了他们!”张至发不由大喜,连忙下令道。
“张至发、贺逢圣、侯洵、冯英、唐世济,尔等五人,劫持天子,意图谋逆!”张慎言不由厉声喝道,“如今证据确凿,事实俱在,还不投降?”
“投降?这话该我对你们说吧!”张至发闻言大笑了起来,“你看看,我们精兵强将,你们拿什么给我们斗!”
“要非今日你们内讧,恐怕我还救不出陛下出来!”
“死到临头,冥顽不灵!”张慎言闻言冷哼一声,不由转身下令道,“昭德将军,你我之间虽然有所误会,但是大敌当前,还是麻烦你了!”
“此乃我张家之事,何称麻烦!”昭德将军张凤仪闻言一笑,大声下令道,“白杆兵听令,出来诛贼!”
随着张凤仪一声令下,只听见呼啦啦一阵脚步声,顿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来了四队白杆兵。
这些白杆兵一个个都穿着厚重臃肿的绵甲,携弓失钩枪围了上来。
“你......你们算计我?”张至发一看这情形,哪里不知义军有备?
“各位同僚当面,这张至发、贺逢圣一干人等,挟持陛下,阴谋造反,你们亲眼所见。”张慎言也不理他,反倒向众人拱了拱手道。
“今我用兵诛之,明正典刑,诸位以为如何?”
“证据确凿,彼辈果然死不足惜,还请张阁老即刻诛之!”众人见了,深知张至发一干人等被张慎言抓住了把柄,哪敢说半个不字?
“你们......你们想杀我?”张至发听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张慎言,你千算万算,难道就没有算到陛下在我手里吗?”
言毕,他连忙命人把朱常洵抓了,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退到了阵前。
“狗贼,你快放开陛下!”众人见了不由大惊失色,纷纷看向张慎言。
“张先生救我,张先生救我,我是被这厮挟持的!”朱常洵一见张慎言,不由大声求救道。
“怎么样,能射得中吗?”张慎言见状似乎吃了一惊,不由向张凤仪问道。
“可!”张凤仪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随从递过来的弓箭。
“陛下万乘之躯,张将军你可不要开玩笑啊!”张慎言生怕张凤仪失了手,不由再三嘱咐道。
“聒噪,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张凤仪不耐烦的道,“老娘虽然比不得陈长梃、萧擒虎,难道还射不死一个人吗?”
言毕,张凤仪开弓就射。
只听得一声惨叫,却见那张至发仰面而倒。
糟了,射错人了!
众人见了不由大骇,正不知如何之际,却不意张凤仪带着几个士卒一个健步冲了上前。
“快,快动手!”贺逢圣眼见张至发倒地,心底一颤,连忙下令道。
然而,正押着朱常洵的几个人不但不动手,反倒扯着他向义军方向跑去。
“不对,他们是叛徒,快放箭,放箭!”直到这个时候,贺逢圣才恍然大悟,连忙下令道。
“这......”王廷臣闻言犹豫了一下,不由一咬牙也下令道,“放箭!”
一阵箭雨袭了过来,顿时笼罩了朱常洵左右。
说时迟,那时快,正跟在朱常洵左右的几个人突然扑了过来,把他扑倒在地上,用身体挡住了飞驰而来的箭支。
“啊啊啊!”只听见几声惨叫,趴在朱常洵身上的几个人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眼见不活了。
就在这时,张凤仪才迟迟赶到。
她连忙扒开了众人,救起了朱常洵,这才厉声下令道:“诛杀逆贼,虽降不赦!”
“你们没事儿吧?”张凤仪下完命令以后,这才顾得上查看那几人的伤势。
“你看我们像没事儿的样子吗?”那几人闻言不由苦笑道,“我们本就是该死之人,世世代代为人奴仆。”
“今日得舜王垂怜,子孙若能脱得奴籍,虽死无憾矣!”
原来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贺逢圣的家仆,深受贺逢圣信重。
只是无论贺逢圣,还是张慎言都没有想到,这些人从贺逢圣那里听到了张顺“废奴令”的消息以后,是如何的激动。
这才有了先前的告密之事,和后来引蛇出洞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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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遍地开花
徽州府黟县,校场之上战鼓声不绝于耳。
俄而,只见一骑飞驰而出,马上骑士上下翻飞,竟如同长在马背上一般,端的是好骑术,顿时赢得满堂喝彩。
就在这喝彩不绝之际,马上骑士满弓搭箭,势如流星,三发三中,正中靶心!
“好!”坐在上面的黟县杨知县见了,不由大喝一声,因笑道,“此何人也,竟有这般本事,可堪为城守御贼!”
如此精妙绝伦的骑射之法,莫说在战马稀少的江南,就是在边地也极为罕见。
只见那人正举着弓,四处招呼,显然对自己的骑射技术也颇为自得。
如今正是用兵之时,那杨知县见了不由大喜过望,正要重用。
不意就在这时,左右皆笑道:“此人唤作宋乞,乃是程家家仆。平时看家护院尚可,若论战阵,恐失了长短。”
“哦?”杨知县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僵住了,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奈何独为奴仆者也?
你道这杨知县为何有这般心思?
原来就在前几日功夫,发生了一件祸事。
县中大户韩氏与奴仆万黑九起了龃龉,结果被那奴仆万黑九愤而纠集党徒,焚其房屋,杀其一家,然后“结寨于山”,公然声称要“废奴契,分田地”。
官兵讨之不利,故而招募丁壮,编练为兵,除了表面上声讨“顺贼”以外,其主要目的就是防备万黑九这一干党徒。
如今这宋乞虽然勇武绝伦,奈何与万黑九一干人同为奴仆,那杨知县哪里敢大用?
不多时,众丁壮较艺完毕,杨知县这才下令道:“程子龙武艺超群,擢为城守;宋乞武艺高超,擢为甲长。王伦力气超人,擢为甲长”
“什么?明明宋大哥武艺绝伦,为何反倒提拔一个武艺平庸的程子龙当城守?”知县此令一下,顿时群议纷纷。
城守掌握城中编练之兵,而甲长不过管理十户人家,分得十个丁壮罢了。
本来校场演武之前,说好的武艺出众者为城守,谁料想这“鸟知县”竟然临时变卦了。
“你们懂什么?那程子龙哪怕再平庸,人家也是黟县大户,岂是我等奴仆所能比拟?”还未等宋乞开口,他的朋友朱太不由冷笑道。
“不得妄议杨父母!”不意宋乞听到这里,连忙呵斥道。
“父母?”朱太嘴角高高扬起,讥笑道,“这‘杨父母’怕不是人家的亲父母,我等的继父继母!”
“祸从口出!”宋乞皱了皱眉头,不由低声呵斥道,“回头再和你计较!”
“哦”朱太听了宋乞这话,这才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闭口不言。
待到比武完毕,众人各自散去。
朱太这才领着十余人来到了宋乞家中,开口问道:”“宋大哥,我听闻溧阳、金坛二县在舜王殿下的支持下,已经焚毁了卖身契,又分得了田地,子子孙孙不再受人家的鸟气,何等潇洒!”
“如今那鸟知县,一味护着城中大户,和他一个鼻孔出气。今日演武,宋大哥武艺出众,理当第一。”
“结果却让一个没有本事的程子龙上来当什么鸟城守,想必我等在他们的心目中,何当万年为奴,世世为奴!”
“宋大哥若忍得这口鸟气,就休怪兄弟们不讲义气,去投万黑九那厮!”
“刚才人多,不便言之!”不意那宋乞闻言冷笑道,“如今大明将亡,天下将变,诸勋戚与国同休者,亦当休矣!”
“如今舜王居南京,废天下之奴,此诚千载难逢之良机也!”
“诸位兄弟若信得过某家,今晚就去各处联络,明天一早咱们就起兵!”
“吾观彼辈城中兵马虽多,但一个个都孱弱如鸡,不济得事情。”
“今不趁其孱弱,毁其家,灭其族,瓜分其田地,我辈焉能出了这口恶气!”
宋乞此话一出,众人不由磨拳搓掌、兴奋不已,纷纷道:“众弟兄都听宋大哥的,伱教我们向东,我们绝不向西,你让我们偷狗,我们绝不摸鸡!”
于是,宋乞遂改名宋玉,携朱太一干人等联络各地奴仆一时俱起,相约尽歼其大中之族。
黟县杨知县及县中大户猝不及防,难以抵挡,大半皆遭其毒手。
及黟县已定,宋玉、朱太又遣人联络附近祁门、休宁、歙县等地起兵,遂占有大半个徽州府。
宋玉遂自称总兵,朱太称副总兵,遥尊张顺为主。
而于此同时,江苏之太仓、宝山,泉州之南安、安溪、永春、德化;福州之永福、闽清;江西之石城、瑞金、吉安等地亦先后起事,遥尊张顺,鼓吹“废奴籍,除苛捐,分田地”。
一时间“废奴”的呼声充斥了各地,颇有星火燎原之势。
“好,好得很!”本来前些日子还呈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的残明势力,一时间到处失火,到让张顺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人民的力量”。
先是大半个江南,群起而攻之,声讨张顺。
随后,突然间起义四起,呈现出星火燎原之势。
大喜大悲之间,实在是考验人的心脏。
“殿下,殿下,此乃天意也!”王铎和钱谦益二人不由喜极而泣道。
张顺固然有很大的把握和底气,能够稳坐钓鱼台。
但是那王铎和钱谦益就不一样了,他们两人没有和张顺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对张顺的能力没有直观的感受,故而这几日都焦躁不已。
如今突然听到大半个江南处处失火,不由暗道侥幸。
“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不意张顺摇了摇头道,“所谓‘天意’者,亦即民意也!”
“人生于世,娘生爹养,岂有别耶?”
“彼辈或迫于势,或窘于途,不得已而为奴,被人或畜之如牛马,或驱之若牲口,惨之至矣!”
“大率天下,不平则鸣。天下岂有人世世为奴,而甘之如饴者乎?”
“今主仆之间,已经势成水火。非彼趁我,乃我趁彼也!”
“今我为舜王,聆其呼声,代天赦之,然后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第六百五十九章 兵临城下
就在江南各地,奴仆起义如火如荼之际,“隆武帝”朱聿键和“监国”鲁以海两人顿时也坐不住了。
如果说先前的争霸,还是老张家和老朱家争夺家产的话,那么在众奴仆加入以后,现在这场争霸性质就变了。
变成了老张家带领一干奴仆,不仅要把老朱家掀了,还要把老朱家的管家、采买、婆子、丫鬟一干人等全换成自己人,这还了得?
“那是什么?”
“船,好多的船,好多的大船!”
这一日,长江上的渔民、船夫如同往常一样,打渔、摆渡。
然而,就在一切如常之际,突然遥远的东方,迎着朝霞,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船帆。
那些船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的有人认出了船帆上的旗号。
“郑?”这是哪家的将领?
“轰,轰!”就众人面面相觑之际,突然船上的火炮响彻了起来,顿时吓得众人掉头边跑,“不好啦,不好啦,海寇来啦!”
“什么,郑氏船队?”当张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也吃了一惊。
“郑芝龙,郑芝龙,他和郑成功是什么关系?”
“这我们只听说这郑芝龙字日甲,小字一官,又号飞虹,并没有听说过有唤作郑成功之人!”王铎和钱谦益不由对视一眼,然后一脸茫然的回答道。
“算了这个不重要!”张顺摇了摇头,心道:莫非后来这厮改名了不成?
先前孙承宗和李自成两个人就用名字坑自己了一把,他多少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
不过,对方终究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如论是谁,恐怕也只能手底下见个真章了。
“这样,传令王定,准备出城应敌!”张顺略作沉吟,不由下令道。
“啊,殿下?”王铎和钱谦益闻言大吃一惊,不由连忙劝说道,“贼势甚大,还是先凭城而守,然后再作计较才好。”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守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王铎和钱谦益两人虽然不知兵,但是脑子还是有的。
“本王打得仗,比你们吃的盐都多,还用你们教我怎么打仗?”张顺听了这两人的话,差点被他们气乐了。
不过,念在这两人都是好心的份儿上,他又解释道:“正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夫用兵之法,就忌死板硬套,呆板僵化!”
“这南京城周二十里一十九步,门十二,需要多少兵马登城,方可守之?”
“彼辈由南而来,利于水而不利于陆,不知我北兵之精锐。”
“彼辈见我兵少,必弃船乘我,当可一鼓而破之!”
啥意思呢?
张顺就是说,这南京城太大了,城门也太多了,我手底下这点人马无论怎么分,都没有办法进行防守。
既然如此,我还不如主动出击。
对方见我兵少,肯定会弃船就陆来战,正好能够一鼓作气,把对方击败了。
且不说张顺如何计较,且说那郑氏船队逆长江而上,很快就抵达了南京城外。
“好一处形胜之地,王气之所!”郑氏船队为首那人抬头一望,不由交口称赞道。
原来为首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郑芝龙的胞弟郑芝凤,地位稍逊郑芝龙。
如今这郑芝龙正坐镇大本营,故而派遣郑芝凤领兵前来。
那南京城依山傍水,气势恢宏,果然让那郑芝凤大受震撼。
“开炮!”郑芝凤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令道。
这一次前来,他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耀武扬威,震慑“顺贼”;另一个则是和“天兵”会师,合攻南京。
如今他已经赶到城外,不知为何“天兵”未到,他只好先实现第一个目的。
“轰,轰,轰!”伴随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炮响,一枚枚沉重的铁弹狠狠的砸在了厚重的南京城墙之上,然而一个个又弹回了水中。
“这”郑芝凤见状不由大吃一惊,自郑氏起家以来,他从见过这般景象。
“荡寇侯,此城又名石头城,其城墙之坚固,未之有也,岂可顷刻而破?”就在这是,随船而来的朱大典不由笑道。
“哦?原来如此!”郑芝凤闻言一愣,顿觉棘手起来。
“此战我等不求杀伤,但求耀武扬威一番,沮其士气足矣!”朱大典笑着又解释道。
“彼‘贼酋’犹善用兵,天下英豪败于死于其手者,不知凡几。”
“若非他这一次昏了头,非要搞什么劳什子‘废奴令’,连这长江老朽都不同意将军进来。”
“你这厮怎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意那郑芝凤听了朱大典这话,顿时恼怒起来。
他自度文武双全,麾下战船火炮无数,岂有惧怕那泥腿子的道理?
想到此处,那郑芝凤不由笑道:“督师且看这炮!”
“昔日我路过揭阳港口,只见海底光芒四射,疑有宝物。乃使人潜水视之,乃此炮也。”
“此炮上刻有远西文字,能发二十四斤铁弹,射四五里。”
“大凡天下城池,无御之者。督师稍安勿躁,且看我如何破之!”
言毕,郑芝凤又命令士卒装填了火药、弹丸,然后猛轰南京城。
如此轰了两下,突然上元门城门打开,俄而杀出一将,高声喝道:“好个贼子,但用炮轰我城,自个却龟缩在船上。”
“若是有胆,可敢上岸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不去管他,继续轰打!”郑芝凤皱了皱眉头,不由下令道。
如此轰打了半个时辰,俄而又有人出来又喊来几遍。
郑芝凤依旧不理,继续轰打。
如此轰了大半日功夫,南京城巍然不动。
直到这个时候,王定不由出现在城墙之上,哈哈大笑道:“我道伱有何能耐,原来只会给我的城墙挠痒痒!”
王定此话一出,顿时惹得南京城上下哄然大笑。
原来城中的大户、士绅、商户和普通百姓,第一次听得炮响,早吓得肝胆俱裂。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来二去,听习惯了,这才发现这玩意儿“雷声大,雨点小”,顿时失了敬畏之心。
“该死!”郑芝凤老于兵事,一见笑声四起,顿时明白了过犹不及,这一次耀武扬威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即发起猛攻,另一个就是等待“天兵”赶到,合击南京城。
“荡寇侯,事不可为矣,还是早走为妙!”就在这时,朱大典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走?”郑芝龙拿起了千里镜,认认真真的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那是不可能走的!”
“贼人无知,不知我千里镜的厉害。”
“刚才我用此物仔细观察了半天,只见城上除了部分甲兵以外,其余皆为城中丁壮。”
“我料定定是‘顺贼’兵少,无法面面据守。若我声东击西,彼辈必不能守!”
“此乃天赐大功与我,今不取,日后必受其殃也!”
第六百六十章 郑芝凤的决定
“听说鲁王的兵马乘船自海上而来,战船千艘,战兵数万,红夷大炮不计其数,如今正在攻城!”魏国公府瞻园园内,寥寥数人围在一起,正低声嘀咕道。
“啊?此事传言纷纷,言海寇者有之,言东南水师者有之,事关我等身家性命,不知其真假究竟如何?”众人闻言不由纷纷问道。
“监国鲁王”反攻固然振奋人心,但是若是反攻不成,他们贸然加入,岂不是自坏了身家性命?
他们一干人等,皆是公侯勋贵,延绵数世乃至十数世,深知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故而有些瞻前顾后。
“此事乃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保国公朱国弼闻言不由保证道。
“既然朱兄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无异议!”魏国公徐允爵点了点,这才开口表态道。
“只是兹事体大,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诸位回去以后,但选练死士,蛰伏起来,以待时机。”
“时机不至,兵不可出,谋不可泄,否则杀身之祸,前车之鉴!”
“晓得了!”众人闻言一愣,连忙纷纷应道。
而就在这时,保国公朱国弼犹豫了一下,不由提议道:“如今‘顺贼’兵少,又分出去一些前往溧阳、金坛两县,镇压叛乱,这南京城正值空虚。”
“若能使一人,告知城外虚实,再由你我里应外合,一举破其城,擒其首,天下犹未可知也!”
“不成,不成,此事担莫大的干系,岂可如此鲁莽?”不管保国公朱国弼怎么说,反正那徐允爵是吓破了胆,根本不想冒这个风险。
原来这魏国公徐允爵乃明开国大将徐达第十世孙,乃是南京城内众勋贵之首,与先前被张顺诛杀的定国公徐允祯并为国公。
只不过前一个定国公乃是徐达第三子徐增寿在靖难之役中,私下里向朱棣传递消息,以至于被诛。
故而当朱棣登基以后,一则念及旧情,二则笼络勋贵,故而有封了一个定国公,以示恩宠。
徐允祯前车之鉴,那徐允爵自然也战战兢兢,谨小慎微,以免遭受毁家灭族之祸。
众人劝说了一番,眼见魏国公是个不能成大事者,这才提议道:“既然如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事成之后,魏国公莫要艳羡我们便是!”
徐允爵哪里不依?
他反复叮嘱众人道:“此事我是一概不知,你们切莫要连累我!”
且不说城中众勋贵如何计较,且说那郑芝凤连续轰打了南京城数日,不见成效,顿时也焦躁起来。
虽然他通过千里镜,望见南京城上义军士卒并不是很多。
但是,夫用兵之法“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虚虚实实,谁知道这是南京城的真实情况,还是“顺贼”故意示敌以弱?
郑芝凤觉得自己失算了。他千里迢迢而来,却没想到明太祖朱元璋建设的这座城池竟然如此坚固。
哪怕以他手中的“神炮”,能够发射二十四斤炮弹的重型红夷大炮都不能伤其分毫。
“荡寇侯,陛下派来的援兵来了!”而就在郑芝凤犹豫不决之际,朱大典终于带来了他想要的消息。
“什么?快,快快有请!”郑芝凤闻言不由大喜。
“荡寇侯!”不多时,迎面走进来一位皮肤黝黑,年近五旬的将领,施了一礼道,“在下许成名!”
“哎呀,原来是平寇侯在此,客气了,客气了!”那郑芝凤闻言一愣,连忙也还了一礼道。
原来无论是熊文灿拥立唐王朱聿键,还是郑芝龙拥立鲁王朱以海,都是为了加官进爵,故而其麾下将领各有封赏。
如今这两人,一个荡寇,一个平寇,倒也相得益彰。
双方好容易客套完毕,郑芝凤不由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平寇侯这一次带了多少船只,多少兵马,咱们也好合计一下,如何攻城!”
“这”许成名闻言不由面露难色,半晌才道,“本来熊阁老准备了一万精兵,千余艘战船,准备顺江而下。”
“谁成想谁成想有贼起兵临武、蓝山,颇有声势。熊阁老为了以防万一,不得已抽调人马前去平乱。”
“如今我麾下只有战船五百,镇筸兵一营人马前来。”
“啊,这”笑容,肉眼可见的从荡寇侯郑芝凤脸上消失了。
开什么玩笑,几个破产的流民,值得如此你们一干人等劳师动众,莫不是耍我不成?
其实,这倒是郑芝凤误会了。
原来这临武、蓝山两地多矿工,就在去年因为发生看矿难问题,熊文灿一干人等不仅不派人救援,反倒强令封闭矿井,惹得众矿工不满,忿而起兵。
众人推举刘新宇为大元帅,郭子奴为军师,并联合蓝山李荆楚起义军和莽山、九峰山瑶民,聚众万余。
初时,义军连战皆背。
再加上熊文灿主要精力和主要兵力用来对付驻守在南阳的萧擒虎部,倒没有拿他当一回事儿。
不曾想,这几日众人受到了义军攻占南京的激励,再度发起了进攻,先后打下了长宁和衡州。
义军攻克衡州以后,又联络江长子、李大用、李高峰等人起义,乘胜追击,又取湘潭、湘乡二县,进而围攻长沙。
长沙副使高斗枢一边拼死抵抗,一边连忙派遣士卒前往襄阳求援。
那熊文灿得此消息以后,大为惊慌,连忙调遣士卒前去平叛,这也是许成名姗姗来迟的根本原因。
可惜郑芝凤并不知其中虚实,还道熊文灿唬他,一时间就要调头折回舟山。
“督师,将军,城中急报!”就在众人就要翻脸之际,突然又有士卒匆匆忙忙赶来道。
“说!”郑芝凤正憋了一肚子,没好气的下令道。
“那个.那个”那个士卒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许成名,最终还是一咬牙汇报道,“刚刚得到消息,‘顺贼’正在城中,其麾下只有半营.半营人马!”
“什么?这消息可靠不?”朱大典、郑芝龙和许成名三人闻言大吃一惊,不由连忙追问道。
“啊?”那士卒被三个大官这么围着追问,顿时吓了一跳,嗫嚅了半天,这才开口道,“这个情报,乃是城中保国公朱国弼派人递出来的,真假如此,小的小的一概不知.”
“朱国弼?”郑芝龙和许成名闻言一愣,不由看向朱大典。
“此人乃保国公朱永之后,天启初,因杨链遭魏忠贤陷害,仗义执言,以致丢了岁禄;崇祯初,又因为弹劾温体仁一干人等,又丢了爵位。”朱大典不由开口解释道。
“后来国事紧急,先帝又起复重用,又以定策之功,袭爵保国公!”
两人一听朱大典这话,顿时明白这是讲述此人的性情和立场,更偏向于东林党一系。
而如今支持鲁王的势力,主要就是郑芝龙海商集团和立足于江浙一带的东林党人。
那郑芝龙和许成名不由相视一眼,不由笑道:“如今我有水师万余,镇筸兵三千,数倍于贼,可一战而擒也!”
“天赐我如此大功,合该‘顺贼’授首,大明复兴。”
“此战若成,陛下当效光武之故事,而你我亦当名列云台,子孙世享富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