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豪赌
“呼啦呼啦!”伴随着烈烈西风,一杆大旗在辽阳城头疯狂的卷动着。庲
“将军,城上传来了消息!”早有士卒观看仔细,连忙向张三百汇报道。
“说!”正在密切观察战场局势的张三百直接下令道。
“城......城西北出现大量鞑子,疑是鞑子主力......”那士卒偷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三百,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又继续道。
“东南面又出现了一支鞑子,疑是准备与鞑子一起夹击我祖大寿部!”
“哦?”张三百冷着脸沉思了片刻,这才下令道,“传令全军,即刻发起总攻,务必将代善一部彻底消灭,再作计较!”
原本占据了上风的义军,在多铎带领主力抵达的瞬间出现了反转。
张三百总共带领了包括侯拱极在内的四万人马出关,其中侯拱极一万人马被他置换了祖大寿的辽东兵,留在了锦州,总人数未发生变化。庲
但是副帅杨国柱带领了三营人马留在了广宁,张大受骑营留守在牛庄,白广恩一营驻扎在海州,故而张三百如今手里仅有五营人马及祖大寿部,拢共两万五千之数。
其中张三百及杨承祖、李辅明三营万余人列阵于辽阳城东,祖大寿部七千人列阵于代善南面。
黄得功一营则驻扎在辽阳城内,罗向乾和吴三桂两营走水路夹击代善部。
而后金一方,除了代善七八千被围在太子河西岸以外,一则主力四万人出现在太子河北岸,二则硕讬占据了太子河东岸的东京城,三则别有一支援军出现在太子河西岸南面,夹击祖大寿部。
共计不下五万,为义军两倍有余。
正常作战,如果这双方训练、组织、装备大致相同的情况下,当一方超过另一方三成人数的时候,就会拥有压倒性优势。
而此时此刻,后金赫然拥有了一倍以上的人数优势,局面一下子就变得极其恶劣起来。庲
此时此刻,前有狼,后有虎,一个应对不当,张三百就会落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首先,退无可退。
如今双方正胶着一片,贸然撤退,立刻就会引发全军大崩溃。
其次,守亦无可守。
即便义军能够平稳退到辽阳城,多铎主力加上代善、硕托等部,人数一下子是义军的两倍还多。
若是死守下去,张三百倒也能守得。
但是,赵鲤子、耿仲明一干人等被刘之源牵制在复州,杨国柱一干人等被石廷柱三兄弟牵制在广宁。庲
至于其他援军,由于义军新据京师,频繁用兵,以致粮饷两乏,支撑这五万人征伐辽东已是极限,更无多余粮草支持另外一支援军。
也就是说,当此之时,退无可退,守无可守,全军几乎陷入到绝境。
怎么办?
怎么办!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张三百发挥出来了一个街头混混应有的狠辣。
既然退不能退,守不能守,唯战而已。
后金兵力虽多,然而多铎主力四万兵马尚在太子河以北。庲
尚须行军一段脚程,然后渡过太子河。
硕托五千人马虽近,却又半数在河对岸的东京城,只有两千五百人对祖大寿部侧翼产生了威胁。
剩下七八千,则早已经被义军死死围困在太子河西岸,处于崩溃的边缘。
当此之际,唯有以战求存,才有一线生机。
“将......将军,鞑子的援军怎么办?”杨承祖和李辅明不由咽了咽唾沫,有几分惊恐的提醒道。
“等我们破了代善,然后拒之!”张三百冷笑道,“除此别无生路!”
“好,我们跟你干了!”杨承祖和李辅明闻言一愣,沉默了半晌,最终一咬牙道。庲
兵法曰: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死地然后存。
既然退无可退,守无可守,唯有死战而已!
想到此处,杨承祖和李辅明不由主动请缨道:“将军,请让我带领士卒打头阵吧!”
“头阵?没有头阵,或者说人人都是头阵!”不意张三百却笑道,“老子就要当着多铎主力道面,吃掉代善这七八千人!”
“这一次,咱们全军猛攻,人人上阵,不死不休!”
“全军猛攻,人人上阵,不死不休!”随着张三百一声令下,顿时大军将士大声呼喊起来。
而就在张三百一干人等决定孤注一掷之际,祖大寿也正在和麾下的将领商议何去何从。庲
“不成了,‘顺贼’要败了,咱们赶快走吧!”辽东兵果然发挥了他们长腿善跑的优良传统,第一反应就是跑路。
“跑?要跑也得先吃下这一股鞑子!不然咱们如何向‘顺贼’交代?”有人连忙提议道。
“这......”祖大寿闻言也犹豫了起来。
实话实话,当他得知多铎主力赶来的瞬间,第一反应就是逃命。
但是,当他再看到已经摇摇欲坠的代善军以后,又忍不住想“捞一把”再走。
诚如他人所言,如今的“顺贼”比不得先前的明廷。
“他”手里除了这四万人马以外,还有数十万大军。庲
如果真个得罪了他,恐怕只有投降鞑子一途。
然而,祖大寿根本不想投降鞑子,特别是这没有商量好价钱的时候。
可是若是不走,给那张三百这个小白脸陪葬,他又不甘。
而就在祖大寿犹豫不决之际,突然从西北面传来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声:“全军猛攻,人人上阵,不死不休!”
话虽简短,却是掷地有声,一时间让人不由热血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祖大寿闻言一愣,不由开口问道。
“好像......好像中军已经发起了总攻!”左右闻言不由猜测道。庲
“上去看看!”祖大寿闻言连忙爬到了高处,往西北方向一望,只见“张”“杨”和“李”三面大旗正立于阵首,引导着三个大阵猛烈的向代善营垒处冲去。
“好小子,好胆气!”祖大寿忍不住开口夸赞道。
“将军,你的意思是?”左右闻言一愣,不由试探着问道。
“打,咱们也跟着打,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祖大寿不由下令道。
“这......这样咱们辽东兵会损失很大啊!”左右连忙示意了一下正从南面沿河赶来的后金援军。
后金主力远,这支援军近,若是跟随张三百一起行动,万一事有不谐,辽东兵就会率先面临前后夹击的危险。
“老夫今年五十有整,尚且不如黄毛小子耶?”不由祖大寿却冷笑道,“传我军令,敌近我军十步乃呼我!”庲
“不然,唯进而已!”
随着祖大寿一声令下,原本迟疑不决的辽东兵顿时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如狼似虎的向代善营铺去。
而于此同时,已经完全登陆的罗向乾部,刚刚登陆一般的吴三桂部,眼见张三百中军大营不管不顾的向代善营垒扑去,亦气势如虹,从背后发起了猛攻。
“撑住,都给我撑住,咱们援军已经到了,再撑上一时三刻,咱们就得救了!”随着义军从三个方向猛攻上了,镶红旗人马终于抵挡不住了,被打的节节败退老代善不由急了。
而于此同时,多铎亦死命催促着麾下人马:“快,快给我冲过去,救下镶红旗就是大功,人人赏银十两!”
狭路相逢,勇者胜。
就在这一刻,双方终于都亮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庲
什么神机妙算,什么阴谋诡计,在这一刻都没有了用。
张三百以麾下两万五千名士卒为赌注,赌的就是在多铎主力抵达之前彻底吃掉代善部,然后携大胜之威和多铎对峙于太子河畔。
这一点,祖大寿知道,多铎知道,代善也知道。
但是,知道没有用,双方拼的就是这一口心气儿!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三眼贼”
“快,快,快!”多铎骑着战马,来回驱驰,催促着后金兵尽快赶到战场。龣
奈何自从后金人马渡过辽河以后,倍道兼行,早已经疲惫不堪。
而比疲惫不堪更可怕的是宽阔的太子河如同一条天堑一般,横亘在后金主力面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河对岸厮杀。
“船呢?快给我找船!还有,快给我派人寻找能够涉渡的浅水!”多铎不由连番下令道。
而就在多铎急不可耐之际,张三百早已经一马当先,冲进了代善营垒之中。
“着!”只见那张三百大喝一声,搭弓射箭,帅气的动作一气呵成。
三百斤强弓,会挽如满月,只听得“嗡”的一声巨响,一支如同投矛一般的利箭猛地弹射出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对面一个铁甲“死兵”仰面而倒。龣
酿的,又偏了!
原本这张三百本来想射杀前面的一个小头目,却没想到指东打西,却一箭射中了一个“死兵”的面门。
没天赋就是没天赋,可怜他一身神力,却总是练不好这箭法。
“好!”众士卒哪里晓得自己主帅的心思,眼见他如此神勇,不由士气如虹、纷纷喝彩起来。
“杀!”张三百谦虚的笑了笑,连忙收起了手中的强弓,取了二十斤三尖两刃刀往前一指道。
他叫张三百,绰号“二郎真君”,乃舜王麾下第一勇将,悟空次之,括弧,自认。
但是由于他极擅长指挥兵马,不得不屈就于统帅之位。龣
以致时无英雄,遂使悟空、长梃、擒虎一干人等成名。
如今好容易有了这次机会,我定要让天下知晓“二郎真君”的勇名!
想到此处,张三百心中愈发火热,不由冲锋速度又加快了三分。
“放箭,放箭!”玛占眼见张三百勇不可挡,不由大声下令道。
长弓重箭,近距离攒射,乃是后金狙击明军猛将的不二法门,自然也会用到义军身上。
“唰唰唰!”随着玛占一声令下,顿时十数支重箭齐刷刷的向张三百飞去。
“来得好!”张三百不由大喝一声,然后用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一拨。龣
奈何这三尖两刃刀颇为沉重,挥舞起来的速度不甚快,等他拨过去的时候,不知多少支重箭已经钉在了他身上。
还未等张三百反应过来,却只感到坐下坐骑往上一掀,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
好个张三百,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连忙从马镫里抽出脚,然后借势一跃一滚,从战马上跳了下来。
且说那张三百从战马上滚了下来,有几支重箭被他带偏了,剜的肉疼。
他连忙伸手一拽,只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便拽下来几支箭来。
他仔细一看,却见那箭头两面多了几道划痕,箭尖上面沾染了一点鲜红的血渍。龣
原来后金弓矢强劲,近距离攒射,竟然射穿了张三百的双铠。
幸而那箭头入肉不深,只是一点皮外伤。
待到他扭头去看那马,却见那马身上插着七八只箭,只剩半截箭羽在外面,眼见不活了。
张三百不由大喝一声,连忙擎着三尖两刃刀冲了上去。
而那十数“死兵精锐”,见张三百冲了上来,也弃了弓矢,抄起战刀应了上去。
后金重甲兵所用战刀,多以长杆双手刀为主,一般长度不过七八尺,利于步战。
而张三百所用三尖两刃刀为了骑战,加长到九尺二寸,是要长于这些战刀。龣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
那张三百手中兵刃既然比别人长,自然能够率先攻击到对方。
只听他大喝一声,一刀攮了过去。
“锵!”当面那甲兵眼见张三百刺来,连忙用手里的战刀一磕。
谁曾想一股大力传来,那甲兵只觉得虎口生疼,几乎拿捏不住手里的武器。
“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却听到张三百大喝一声,一刀刺来。
原本厚重坚固的护心镜,竟被张三百如同纸片一般刺了个通透。他只觉心口一疼,便人事不知了。龣
“铛,铛!”就在张三百刺中这一员甲兵的同时,早有两个甲兵一左一右夹击上来,一刀砍在了张三百身上。
奈何张三百也身着双铠,居然砍不能入,只是砍弯了几片甲片。
早已经杀红眼的张三百顾不得身上生疼,上前一脚蹬开了被刺死人,抽出三尖两刃刀来,顺手往往左一挥,用那三尖两刃刀的侧尖正钉在左边那甲兵头盔上。
“啊!”只听见一声惨叫,只见张三百的三尖两刃刀的侧尖正钉进了头盔,一股粘稠的血液顺着头盔缝流淌了出来。
“啊?”原本右边那员还想攻上来的甲兵正想趁机攻上来,却见张三百猛地瞪了过来,顿时肝胆俱裂,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哼!”张三百冷笑一声,抖了抖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把那个已经是死人的甲兵抖开,留他在地上打滚哀嚎。
然后,极其嚣张的把三尖两刃刀拿到眼前,然后用食指蘸了点鲜血,摁在自己额头上往下一摸。龣
原本冷峻的那张脸,顿时变得极其妖艳起来。
“三......三眼贼!”那人眼见张三百在额头上一摸,竟如同开了天眼一般,不由心底一颤,失声叫道。
“直娘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到底是谁!”张三百本来只是想装一下,万万没想到这厮竟说出这般话来。
他顿时恼羞成怒,上前一刀也结果了这厮。
只是这话一出,早被人听得真切,宗师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果然其他人一见张三百如此凶残,不由纷纷避让道:“好个‘三眼贼’,快,快避其锋芒!”
妮玛,张三百闻言不胜其忿。龣
为啥人家悟空能混个“齐天大圣”的美名,老子只能做个“三眼贼”!
“将军!”就在这时,左右亲卫早赶了过来,连忙护住左右道,“将军乃三军之主,岂可......”
“随老子往前杀!”张三百懒得搭理,直接留下一道命令,又冲了上前。
左右一看自家将领如此凶猛,顿时士气如虹,连忙也追了上去。
“杀,杀,杀!”这张三百果然不愧张顺钦定的“七杀星”,一旦搏起命来,简直势如破竹,很快就杀入后金营垒之中。
“主子,这蛮子简直是不要命,奴......奴才们都挡不住了!”就在后金精锐被打得节节败退之际,早有人向玛占哭诉道。
这玛占乃是代善第六子,虽然也算英勇,奈何锦衣玉食之下,如何比得了张三百的一条“贱命”?龣
张三百可以奋不顾身,以命搏命,但是他玛占却不能。
犹豫了半晌,最终他还是下令道:”“祝世昌呢?命他带汉人给本贝勒顶上去,不然提头来见!”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大破代善
过分沉重的武器,大多数时候并没有什么卵用,只会消耗你那为数不多的体力。蜯
然而,当你真的使得动那些沉重的武器的时候,对那些重甲兵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依照常理来说,战场上的重甲兵十分难对付。
往往一群人围着叮叮当当敲了半天,还奈何不了对方。
但是对于天生神力的张三百则不然,他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就仿佛是为了破甲而铸一般。
二十斤的沉重分量,在他的挥舞之下,砸也能砸死个人,更不要说进行刺击或挥砍了。
厚重的铁甲,在他三尖两刃刀的劈砍、穿刺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
那些后金精锐也是娘生爹养的,须没有三头六臂,以前和明军作战时,他们仗着甲厚,还算悍勇。蜯
如今遇到了比他们更狠,更勇之人,就泄了那口心气,自然就被人撵的到处乱窜。
“原来鞑子也不过如此!”当此之际,领命前来抵挡张三百的祝世昌眼见鞑子这般模样,顿时心底不由生出一句感慨来。
“快,快,‘三眼贼’杀过来了,你快拦住他们!”一见祝世昌赶了过来,惊慌失措的玛占不由连忙下令道。
“奴才领命!”祝世昌一见主子对自己这般客气,顿时腰板也直了,底气也足了,连忙领着兵拦了过去。
“你是哪个?也敢拦我!”身负双铠,正累的气喘吁吁的张三百一见祝世昌,不由大声喝道。
“你祝爷爷在此,快来领死!”祝世昌不由大言不惭道。
“哦?”张三百借机喘了一口气儿,睥睨了他一眼道,“原来是个狗奴才,休得在此狂吠,快叫主子出来领死!”蜯
“说实话,狐假虎威的老子见过,狐假鼠威的倒第一次见!”
“哈哈哈!”张三百此话一出,顿时惹得一干人哄堂大笑。
“贼子敢尔!”祝世昌被张三百臊的一脸通红,不由恼羞成怒,冲杀上来。
“哟,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张三百面无表情的反问了一句,一刀劈开了祝世昌的武器道。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祝世昌眼见说不过他,便不肯再接他话茬。
“口出不逊的是你,多说无益的还是你,感情好话都被你说了!”张三百得理不饶人,顿时噎得祝世昌又羞又闹,枪法也渐渐散乱了起来。
这一乱不要紧,顿时被张三百觑出了破绽。蜯
他不由以刀磕枪,连磕三下,只磕的祝世昌手臂发麻,手指发软,几乎拿捏不住。
守久必失,那祝世昌忍不住还了一枪。
张三百见了不由一喜,连忙迎了上去,正被刺正中侧肋。
那祝世昌见状先是一喜,然后一惊。
原来这一枪虽刺中,却没有扎实,完全不足以对张三百造成致命性伤害。
祝世昌心里慌张,就要退去,却不意腿脚一疼,竟没退成,反被张三百欺身上前,一刀劈在了脖子上。
“啊!”祝世昌惨叫一声,不由弃了长枪,死死的抓住张三百的三尖两刃刀。蜯
原来张三百这一刀用侧刃钉穿了祝世昌的护颈,割断了他的大动脉。
哗啦啦的鲜血,如同不要钱一般,顿时喷溅的到处都是。
张三百嫌弃他脏了自己的战袍,又是上前一脚踢开了他,头也不回的下令道:“割下来,权作记功!”
“祝……祝世昌也死了!”那玛占见了,不由魂飞魄散,连忙向后退却。
他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如何见得了这般场面?
将乃军之胆,他这一退不要紧,原本岌岌可危的后金战线好像断了某根弦一般,突然就跟着崩溃了。
“快,快逃命啊,‘三眼贼’又把祝将军杀啦!”早已经肝胆俱裂的后金兵开始到处乱窜乱叫起来。蜯
而义军大军亦从张三百撕开的裂口杀进去,一时间后金营垒一片火海。
“完了,全完了!”代善打了大半辈子仗了,正在苦苦支撑,一听见身后的呼喊声,扭头一看,不由悲声大哭道。
“主子,快走,快走!”早有那忠心的奴才连忙拉着代善道。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请主子赶快换了衣衫,逃得性命,他日再报此仇恨!”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奴才!”代善闻言不由老泪纵横,连忙和奴才们换了衣甲。
那些奴才们穿了他的衣甲,打了他的旗号向一处杀去,而代善本人则在几百包衣奴才的护卫下沿河向南面杀去。
“这……这就赢了?”就在张三百杀入后金营垒之际,祖大寿一脸茫然的看着当前的战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蜯
他带麾下的七千辽东兵和罗向乾、吴三桂六千精锐夹击了代善一个多时辰,尚未分出胜负,结果鞑子营垒竟然被张三百正面突破了?
其实这倒是祖大寿高估了对手,那代善麾下三千人俱是镶红旗精锐,故而能支撑些时日。
而玛占、祝世昌一干人的兵马并不比义军强多少,又遭受了义军火炮的反复轰打,早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要不是多铎带领大军及时赶到,给他们“打了一波鸡血”,恐怕战事早已经尘埃落定。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就在张三百杀入后金营垒之际,紧赶慢赶刚刚赶到太子河岸边,正在望洋兴叹的多铎不由发出了不甘的呐喊声。
张三百太果断了,就在义军刚刚发现后金主力动向之际,就发起全面猛攻。
在这场豪赌之下,后金主力赶路的速度没有赶上义军冲杀的速度,那么代善这七八千人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蜯
眼睁睁的望着对岸的兵马惨遭义军杀戮,而自己空坐拥四万大军,没有一丝一毫办法,多铎不由不胜其愤,就要下令和义军决一死战。
“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敌!”左右不由连忙劝道。
“如今我后金国中只此一副家当,若是轻易掷于此,如国家何?”
“那你们叫朕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就要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士卒被人屠戮不成!”多铎更加怒不可遏。
“陛下,我众敌寡,即便让他们胜过一场,又能如何?”早有人不由建议道。
“当务之急,是收拾残兵,待到来日再战!”
“好,朕倒要看看这‘三眼贼子’究竟有何本事,敢杀我满洲精锐!”多铎狠狠的望了对面的战场一眼,不由恶狠狠的放狠话道。蜯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一急一缓
“代善那老贼抓住了没有!”张三百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问道。霋
“还......还没有,估计这老贼化妆作小卒逃了......”杨承祖有几分畏惧的看了张三百一眼道。
这人太狠了,一战被人在身上戳了七八个洞,结果跟没事儿人一样。
原来这一战,张三百身先士卒,身披七创。
其中有四处乃箭矢所致,两处刀枪所致,还有一处乃是钝击伤。
如今这张三百正脱了衣甲,露出浑身雪花似的净肉,上面正留着四个血淋漓的血窟窿、两道血道子和一处淤青。
在他左右两侧,正有两个膘肥体健的护士手里拿着雪白的棉球,蘸了“酒精”替他仔细擦拭。
这“酒精”自然不是后世医用酒精,但是也是蒸馏了的高度酒制成。霋
这些酒精所含的乙醇,具有强烈的刺激性和挥发性,一旦涂抹在伤口,会引发巨疼。
然而,张三百却好似无知无觉一般,任凭那两个护士施为。
俗话说,自古美人爱英雄,更何况他还是个冷面的美少年英雄。
虽然张三百不说话,那两个护士看着张三百一身漂亮的肌肉,早已经情难自已。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她们一边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张三百的肌肤,一边心里愈发焦躁起来。
其中一个心思颇为活泛,她忍不住大着胆子轻轻的摁了一下张三百身上伤口。
结果张三百眉头都不皱一下,宛如木头一般,一动不动。霋
于是,她又打着胆子再加把劲儿。
“打她十下!”不意张三百突然伸手一拽,把她拽倒在地上,冷冷的下令道。
呵,原来你也知道疼哈,那护士心里不由笑道。
“这......这是为何?”杨承祖一脸愕然。
别人正照顾的好好的,你突然发哪门子疯?
“没什么,我跋扈惯了,须比不得殿下仁义!”张三百淡淡道。
好吧,现在你是老大,你说了算!霋
杨承祖一时间摸不出张三百的心思,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
“啊,啊!”随着张三百一声令下,早有两个士卒将那护士架了出去,一五一十的打了起来。
本来那护士一颗芳心全挂在他身上,正在欣喜好容易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意这棍棒打下来,竟是意外的生疼,顿时如同杀猪般惨叫了起来。
“这个张三百!”当张顺接到张三百的战报和杨承祖的汇报以后,欣喜之余,难免有几分哭笑不得。
“怎么了,殿下?”正埋头于疏牍之中的田秀英,不由抬起头来奇怪的问道。
“没啥,打了个打胜仗,当着多铎大军的面,把鞑子的万余兵马给剁了!”张顺当然不会提张三百故意跋扈之事,反倒略带几分得意的炫耀道。霋
“那真是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竟得此安邦定国的良将!”张嫣、周玉凤等人闻言纷纷恭维道。
这些日子得了李三娘、马英娘一干婆娘的监督以后,张顺不复先前荒唐之举,众女倒得以大展才华,在他麾下认真的做起“女阁老”起来。
先前这几女对鞑子之凶残,也有所耳闻,如今听说鞑子败了,莫不喜形于色、欢欣鼓舞。
“来,你们也看看吧!”张顺见她们开心,自己也开心了起来,便把疏犊递了过去。
张周田朱四女闻言连忙接了过去,围在了一起,由田秀英高声念了起来:“丙子年十月十三日,臣与诸将倍道兼行赶至辽阳......”
眼看着诸女如同鸟雀一般,欢快的叫嚷着,尽显小女儿姿态,他不由欣慰的笑了。
除了周皇后以外,他并不知道其他几个女子在原本历史上的结局如何。霋
但是,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今这一切都变了,都由自己所改变,一股成就感顿时充盈在他胸中。
“怎么了,殿下?”就在张顺思绪万千之际,突然身边响起了田秀英的声音。
张顺这才发现诸女已经在他走神的功夫,看完了战报。
“没啥,就是想起来以前的事儿了!”张顺笑道。
“切,你才多大,老气横秋的!”田秀英见他不想说,不由不屑道。
田秀英这话倒也没有说错,若是仔细论起来年龄,周玉凤、田秀英、朱徽媞三女都要比张顺大上两三岁,而岁数较大的张嫣更是比他大上了七八岁。霋
“哈,我究竟多大,难道你们几个还不知道吗?”张顺闻言不由狭促道。
“呸!”众女闻言一愣,都是过来人,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其实,许久不曾行周公之礼,诸女心里也有点痒痒的,奈何条件不允许,只得强忍着。
张嫣眼见张顺怏怏不乐,不由转换话题道:”“殿下,那......那这辽东之事,该怎么办?”
“这......”张顺闻言不由脸色一正,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道,“着征北卢象升入京,由镇西将军陈长梃全权负责陕西军务!”
“着张三百死守辽阳城,以待援军;着耿仲明、赵鲤子、赵良栋、白广恩四营猛攻刘之源,争取尽快夺取复州!”
“殿下,你这是......”诸女闻言一愣,顿时明白张顺已经满足于当前形势,短时间内不打算再派兵北上了。霋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有一急,必有一缓!”张顺不由笑道。
原来正如张三百所料,从京师至辽东何止千里。
兵法曰: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
义军这一次通过水陆两路,往辽东输送粮草,顶多也不过支撑五万之数。
而如今又处处用兵,张顺也着实难以抽调将士,大举支援辽东。
正好张三百又大破代善所部,在战场上与后金形成了相持局面,他就打算先把辽东的事情放一放,把注意力放在更关键的地方。
“对了,山东的进展怎么样了?”张顺又问道。霋
“回禀殿下,李将军和洪将军已经合兵攻破了济南,然后按照王令兵分两路。李将军正在攻打青州,洪将军正在猛攻兖州。”田秀英连忙汇报道。
先前洪承畴不占领了临清,张三顺又派遣了李自成南下,这两人合计有两万多兵马,明军自然抵挡不住。
“哦?如果进展不顺,可着洪承畴先放下兖州,与李自成合兵一处,专打青州!”张顺皱了皱眉头道。
本来依照他的计划,准备让洪承畴在夺取兖州以后,或西进归德,与占据了开封府的曹变蛟连成一片;或南下徐州,威胁残明中都凤阳。
只是不意辽东战事不顺,山东的重要性显现了出来。
既然如此,张顺便准备改变原来的作战计划,先把山东给打下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 海上威胁
“轰,轰!”随着一阵隆隆的炮声遥遥传来,只听得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眉头紧锁。
“军门,陈总兵到了!”就在这时,有仆人突然闯进来道。
“哦?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迎他!”朱大典闻言不由大喜,连忙开口道。
自从“李洪二贼”“犯境”以来,虽然他勉力抵挡,奈何力不如人,连战连败。
如今他已经失了济南等地,不得已只能退守青州府。
原来这山东地形和他处不同,而是以泰沂山脉为腹里,以周边平原、丘陵为外围的地形。
整个山东大致以泰山、鲁山为界,大致分为齐地和鲁地两个部分。
其中齐地面积广大的平原,呈喇叭口状向北敞开,这也是当年为什么在战国时期“五国伐齐”,差点灭了整个齐国的主要原因。
如今义军北来,一如当年“五国伐齐”之故事。
而位于泰沂山脉以北的济南已经落入义军之手,一旦位于泰沂山脉以东的青州,再为义军所夺,恐怕这朱大典也只能逃到登莱两府去了。
故而朱大典连忙遣人唤来了掌管了登莱兵马的沿海总兵官陈洪范前来,“共商大计”。
这陈洪范本是辽东虹螺山人氏,与吴三桂有“同里戚谊”,不过他出道要比吴三桂早得多。
早在壬辰倭乱之际,他就参与过海上运送粮草之事。
其后又先后在辽东、甘肃、浙江、昌平等地任职,可谓是资历之老,经验之丰富,无逾之者。
奈何有句古话叫作“有智不在年老少,无智空活一百春”,很明显,这陈洪范就是后者。
虽然他资历老,履历丰富,但是屡战屡败,功勋不彰,故而声明不著。
好巧不巧,正赶义军东征,后金南下之际,这陈洪范曾一纸文书递到中枢,“议平辽(东)、广(宁),用海犁庭”,也就是从海上攻击后金。
于是,崇祯便封他为沿海总兵官,挂平虏将军印,进太子少师,抽调各镇水师,准备进攻后金,刚巧躲过了前番大战,便滞留在登莱。
“陈元帅,如今‘顺贼’汹汹,天下不靖,不知何以教我?”双方分定主客坐下,略作客套以后,朱大典便忍不住开口道。
“军门说笑了,天下之大,以末将之鼠目寸光,何敢奢言耶?”陈洪范闻言苦笑了一声道,“但是若问山东之事,末将倒有一计,不知成也不成!”
“元帅请讲!”朱大典闻言不由精神一振,连忙开口道。
“陆战,贼之长技也;海战,我之所善也!”陈洪范闻言不由笑道,“如今‘贼子’逼迫颇甚,我何不使一个釜底抽薪之策!”
“釜底抽薪?”朱大典听他的话,倒是猜出了三分,“不知陈元帅准备抽哪个釜底的薪?”
“当然是这里!”闻言往地图上一指道。
“天津?”
“天津!”陈洪范点了点头,笑着解释道,“今我有水师七千,战船四百余只,本为救援朝鲜,援助东江而设。”
“不意东江降贼,朝鲜降虏,该水师遂无用武之地,今正合用之!”
“我意避实击虚,攻其天津,若其无备则夺之,若其有备则扰之,必令其不得南下!”
“好,好,好计谋!”朱大典闻言一愣,顿时喜出望外。
原来自从杨嗣昌南下以后,又要去了许多兵,朱大典手中只剩下五千敢战之兵。
虽然后来又招募了许多,终究都是未曾训练新兵,难当大任,故而被李自成、洪承畴两人打的节节败退。
如今这沿海总兵陈洪范不但愿意听从自己的命令,还主动提出要进攻天津,以缓解山东的压力,这让朱大典如何不喜?
而且就在这时,朱大典又想到了一点。
如今以杨嗣昌为首的潞王系人马讨伐福王系正急,若是得此人相助,定然势如破竹。
想到此处,他不由许诺道:“此事若成,本督自会禀报陛下和杨阁老,到时候拜将封爵,亦可期也!”
“如此,那末将就承军门吉言,先谢过了!”那陈洪范闻言大喜,不由连忙拜道。
待到两人计较已定,那陈洪范便辞别了朱大典,前往登莱。
登莱即登州和莱州的简称,位于鲁东丘陵地区,大致位于后世山东半岛区域,与辽东半岛隔海相望。
由于后金崛起于辽东,明廷便在这里设立水师,以便牵制辽东。
等到陈洪范赶到了登州,招来了副使黄孙茂、副总兵金日观、白登庸三人,把自己计划详细和他们述说了一遍。
众人沉吟了片刻,黄孙茂率先开口道:“正好这几日我们刚刚得到消息,‘顺贼’出兵辽东,全赖水师运送粮草。”
“不如我等趁机断其水路,让其十万大军坐以待毙,使其无力南下!”
“黄副使此言差矣!”不意黄孙茂话音刚落,副总兵白登庸却反驳道。
“‘顺贼’与东虏相争,与我何干?即便勉力为之,亦属吃力不讨好之事。”
“既然如此,我等何不胁其京津,令其朝夕难安,不敢南顾耶?”
“哦?不知金副将如何看法?”陈洪范眼见兵备副使黄孙茂和白登庸争执了起来,不由开口向副总兵金日观问道。
“一切.一切单凭总兵做主!”金日观犹豫了一下,猜度一番,这才开口道。
“黄副使此计虽好,奈何远水不解近渴!”陈洪范见金日观并无反对之意,这才开口道。
“如今青州城危在旦夕,朝廷又纷扰不定。即便‘顺贼’兵败辽东,与我何涉焉?”
陈洪范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釜底抽薪,攻其所必救。
京畿地区影响巨大,一旦自己的水师出现在附近海面上就由不得义军不召回人马。
只要张顺召回了人马,那么青州之围可解,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这倒是!”兵备副使黄孙茂闻言沉吟了片刻,不得不承认道。
如果依照他的办法,断绝义军海上运输线,固然会对义军辽东战略造成沉重打击。
但是终究是一件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那陈洪范眼见兵备副使黄孙茂赞同了自己的看法,这才高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黄副使督水师一支,前往讨贼去了。”
“恭敬不如从命!”那黄孙茂闻言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站起来领命道。
他是兵备副使,能够指挥副总兵一下的游击、参将作战。
“好,那你就率领王游击、柏副将、刘副将和吴参将等营人马出击!”陈洪范不由继续下令道。
“大小船只与你二百艘,务必击败天津水师,然后再烧杀一番,闹得京畿人心惶惶,便是一大功!”
别看这陈洪范派出去的将领很多,其实除了王游击麾下两千兵以外,其他参将、副将不过各领数百人罢了。
就凭这三千兵,若想攻下天津,进而威胁京师,那自然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如果能够趁着义军防备空虚,在天津烧杀一番,定能引得京师震恐,从政治上严重打击张顺的威望,进而引起一些野心家蠢蠢欲动。
到时候,无论张顺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必须调集大军布防,以消解登莱水师造成的威胁,那么岌岌可危的山东便能趁机喘一口气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海上遇敌
海风猎猎,海浪涛涛。
时值金秋十月,天气已寒,但是大沽口外的海面上,这一日却是热闹非凡。
“咚咚咚!”伴随着隆隆的战鼓声,两艘两桅三矾的鸟船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正在乘风破浪,贴在海面上飞驰。
“太快了,这船太快了!”船上的水手和士卒,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迎着海风高呼。
原来这两艘鸟船,虽然仍是鸟船形制,却和一般的鸟船颇为不同。
它的整个船头呈外飘状,而这船头的顶端却是一个尖尖的尖角,整个船好像一支展翅翱翔的尖嘴海鸟一般。
而就在这两支“海鸟”后面,被远远抛在后面的则是数艘大小相差无几的苍山船。
“哈哈,这一次还是我们跑得快!”虽然同样是一型船,但是亦有高下之别。
其中帆上写着一个大红甲字的船,明显要比写了一个乙字的船快上了一些,已经超过了好几个身位。
“奇哉怪哉,没想到这船鼻还真有用!”天津造船厂厂长张子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被抛在后面的鸟船道。
原来这两艘新型鸟船都是天津造船厂新造的实验船,两者之间的唯一区别就是一个安装了“船鼻子”,一个没有安装。
这所谓的“船鼻子”,其实就是张顺前世所说的球鼻艏,像撞角一般安装在船头的水下部分。
刚开始安装了这玩意儿以后,其实效果并不好。
既不能改善船只的航速,又不利于船只的停靠。
不过,随着多番调整以后,渐渐的张子舟便发现了特定形状的“船鼻子”能够提升一定的航速。
鸟船作为这个时代新出现的成熟船型,本就航行速度很快。
结果按照张顺的设想,把船艏由“内扣”,改为“外飘”以后,船速又提升了不少。
如今再加上“船鼻子”,这艘船简直如飞一般。
想到这里,张子舟不由下令道:“这次试验算是成了,等咱们回去以后,把刚造好的其他六艘鸟船一并按上‘船鼻子’!”
“这感情好,只是这鸟船改得它妈都不一定认识了,难道还要叫鸟船不成?”左右闻言皆笑道。
“这倒也是,你们都有什么好的想法?”张子舟闻言一乐,不由开口追问道。
顿时有说叫“尖嘴鸟”道,有说叫“飞箭”道,一时间各种称呼,不一而足。
而就在众人纷纷献计献策之际,突然有个人开口道:“此船由殿下而起,何不请殿下命名?”
那张子舟闻言一愣,随即不由恍然大悟道:“我怎生忘了这个,竟是傻了!”
而就在众人说笑之际,突然桅杆道瞭望手突然喊道:“前面有船!”
“可是我军水师返还?”张子舟不以为意的问了一句道。
“来船近百艘!”不意那瞭望手又大声提醒道。
张子舟闻言一愣,顿时浑身如坠冰窟。
除了小船以外,义军拢共才二三十艘,哪里有近百艘战船可用,这定是敌军水师无疑。
“怎么办,厂长?”众人闻言都吓了一跳,纷纷叫嚷道。
“其他船只暂且稍退,并把其他六艘鸟船一并调来迎敌。”张子舟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道。
“我们先率领这两艘鸟船,前去周旋。”
“这这未免也太冒险了!”左右一听,不由大惊失色。
只有两艘战船,就敢迎战人家百余艘战船,你确信这不是在找死?
“不用怕,这船由本官亲自督造而成,我心中自有成算。”张子舟闻言不由自信道。
“那那好吧!”左右见张子舟也在船上,胆敢如此下令,想必有他的道理。
随着张子舟一声令下,原本半挂着的硬帆在水手的绞动下,缓缓的升了起来。
然后根据风向,不断调整者帆的方向。
船帆吃满了风,开始强劲的推动着船只向前飞驰。
这鸟船本就是前轻后重的配置,吃了这一推,顿时如同后世快艇一般,船头开始向上抬了起来。
而阻拦在船头的海水,亦也开始顺着船体两侧,向后流去,形成了两条如同白龙一般的浪花。
原来的鸟船的船艏乃是典型的前倾式船艏,海水较多的被分流到船体下部。
而经过张顺建议改进的新型鸟船,则采用了球鼻式船艏。
这种船艏采用了特殊的流线型,不但能够分开更多的海水,更利于船体的稳定。
故而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新型鸟船航速更快,操纵更为灵活,这也是张子舟自信的来源。
“快看,前面有两条船!”就在义军两只鸟船飞快的向前靠近的同时,登莱水师的探船也发现了义军的动静。
“哦?想必是‘贼子’的探船,给我击沉了!”兵备副使黄孙茂闻言不由下令道。
这一次出击,他总共带领了两百艘战船,三千名水师,欺负一个残破不堪的天津水师,还不是手到擒来。
随着黄孙茂一声令下,柏副将早带着七八只船迎了上去。
这其中有一艘海沧船、两艘苍山船、两艘鸟船和三艘从民间征集而来的沙船,上面共载了二三百人,五六门炮和二三十支鸟船。
单从数量来说,足以碾压“顺贼”的两艘“怪船”。
“来得好!”张子舟见了,不由大笑一声,连忙命士卒把横船过来,向对方开炮。
这个时代明军水师作战的阵型,还是移植于陆上阵型,还是以旗舰为核心,然后环绕以坐舰、战舰、火船、探船的作战阵型。
其实就是适应以船为兵,采取焚烧、跳帮等近战战法的作战阵型。
这种阵法虽然中规中矩,但是鉴于目前海上没有产生足够的威胁,并没有得到进一步发展。
然而义军的水师却不同,由于张顺一鳞半爪的记忆,让他率先提出了“T字战法”。
所谓“T字战法”,也可以称之为横队战法。
就是战舰在海上作战的时候,用舰队的侧面对敌,尽可能多的向对方的船上倾泻弹药。
在原本历史上这种战法一直持续到航空母舰大规模运用于海战,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当然,张顺并不懂什么“T字战法”,而是他根据自己前世玩《大航海》游戏的经验,认为这样打最能发挥船上火炮的优势。
“轰,轰!”眼见柏副将带着七八只船赶了过来,义军率先开始了炮击。
原本义军的鸟船上,每艘装载了四门火炮。
其中首尾各一门五百斤红夷炮,船中设置了两门千斤弗朗机。
这两艘鸟船一侧过来,顿时就有了四门红夷炮、两门弗朗机可以同时使用。
“砰砰砰!”随着一阵水声响起,一枚枚铁弹在海上溅起了一根根水柱。
“这‘贼子’贼子火炮真猛!”虽然并没有打中什么,却也把柏副将吓了一大跳。
他还是采用的传统水战阵型,麾下的战舰只能用舰首指着义军。
也就是说他虽然有五条战船,上面载了两门五百斤红夷炮,八门千斤弗朗机,其实每艘战舰只有舰首一门火炮可用。
“轰,轰!”随着柏副将一声令下,明军战船为之一震,也吐出来五枚铁弹来。
不过由于弗朗机那可怜的命中率,显然并不能击中义军的鸟船。
一时间,双方你来我往,就这几只船开始了一场猛烈的炮战。
第五百七十七章 螳臂当车
“通通通!”
“卡察!”
随着一阵阵炮声隆隆,突然有一枚铁弹正中柏副将的座船,把它上面的船楼打个对穿。
“啊?”柏副将顿时吓了一个哆嗦,浑身直冒冷汗,“‘顺贼’的炮子打这么准?”
原来双方可使用的火炮数量虽然相差无几,但是双方的红夷炮、弗朗机的比例却截然不同。
相对于以千斤弗朗机为主要火力的明军而言,义军水师配备了更多的红夷炮。
这些红夷炮虽然只有五百斤,但是由于气密性好,弹丸严丝合缝,所以射程更远,精确度更好。
“不成了,靠上去!”柏副将皱了皱眉头,不由大着胆子道。
虽然弗朗机的射程和精确度不如红夷炮,但是却具有口径和射速优势。
一旦抵近设计,弗朗机的优势自然就能够完全发挥出来。
“打得好!”就在柏副将被义军的炮弹吓了一跳之际,张子舟的座船上却爆发了一阵欢呼。
海上射击,拼技术,但是也拼运气。
很明显这个炮手的技术和运气都挺好,张子舟不由许诺道:“等这次回去,我会替你禀报舜王殿下,给你记一功!”
他只是天津造船厂的一个厂子,并没有直接确认战功的权力。
“好,好,好!”那炮手闻言也列开了嘴,笑得合不拢口。
“不好,敌舰靠上来了!”就在众人兴奋不已之际,瞭望手突然开口提醒道。
“靠上来?”张子舟闻言不由笑了。
义军这种新型鸟船,最大的有点就是速度快、操纵性好。
应对明军传统的战舰、战法,那自然是游刃有余。
“传我号令,换上琏弹,边打边撤!”张子舟不由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对方的水师准备怎么和我打!”
随着张子舟一声令下,水手们开始手忙脚乱的操纵其船帆和船舵来。
柏副将麾下的战船靠近一分,义军就退后一分,柏副将麾下的战船靠近一厘,义军就后退一厘。
于是,双方你追我赶了半天,竟是一点距离也没有能够拉近。
反倒有两艘船的桅杆被义军的琏弹直接打坏,无法继续追击。
“怎么办?”左右见一直被动挨打,不由都泄了气。
“这......让那两艘鸟船贴上去!”柏副将犹豫了一下,不由一咬牙下令道。
他手底下八艘战船,除了两艘鸟船速度较快以外,其他海沧船、苍山船和网梭船都不成。
如同再保持队形,只会拖慢了速度,根本无法追上义军。
至于退,他大抵是不敢退的。
自己领了八艘战船,对上“顺贼”两艘,若是无功而返,无论是兵备副使黄孙茂,还是总兵陈洪范都饶不了他。
事已至此,行也行,不行也得行,他只能咬着牙追上去了。
“敌人分出来两艘鸟船!”柏副将刚一分兵,这边瞭望手就望见了虚实。
“鸟船?”张子舟闻言略作沉吟,不由灵机一动,便笑了起来,“先别急,让他们追一段,再开火!”
“好嘞!”水手领了命令,一边鼓动了风帆,一边连忙拿起了长蒿,拼命的摇动了起来。
这两艘鸟船顿时乘风破浪,飞快的向远处“逃窜”!
“快,快追上去,别让‘贼子’逃了!”明军那两艘鸟船见状,不由也连忙加快了速度,拼命的追击。
如此一来二去,双方追了约莫半个时辰,义军鸟船突然减缓了航速,然后横过来船身,发起了勐烈的炮击。
追的正紧的明军鸟船,顿时被打懵了,其中一艘鸟船的船帆还被义军的链球撕裂了一个大洞。
“糟......糟了,我们脱节了!”就在这时,这两艘鸟船才发现自己跑得太快,已经把柏副将和他身边的其他船只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现在他们两艘鸟船,已经被“顺贼”的两艘鸟船包围了。
“不要紧,我们贴上去和他们打近战!”追了大半晌,明军自度摸到了义军的弱点,不由自信的道。
“轰,轰,轰!”双方刚稍作靠近,都点燃了自家的火炮。
只是明军万万没想到义军近战火力也如此犀利,四门五百斤红夷炮,两门千斤弗朗机,一时俱发,密集的霰弹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扫过鸟船甲板。
无数的水手、士卒当初被打个稀烂,纷纷跌入海中。
而义军也借着这个机会,靠了过去,一边鸟铳齐发,一边用钩镰枪勾住对方的船帮。
“杀啊!”十多了着了短衣的刀盾手跳将过去,然后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展开了搏杀。
另外一只鸟船眼见不好,不由连忙调转船头就跑。
那张子舟见了,连忙派遣另外一艘鸟船前去追击。
如此战了半晌,那鸟船上的士卒抵挡不住,在付出了十多条人命以后,只好降了。
张子舟不由大喜,一边分出一部分人手往回赶去,一边押解着俘虏向回赶去。
路上先是遇到了那艘追赶明军的鸟船,得知对方在挨了两炮以后,和明军水师回合在一起,这才悻悻继续赶路。
约莫赶了一个时辰的路程,突然听到了隆隆的炮声。
张子舟连忙命令瞭望手仔细观察,不多时便发现有十多艘战船正被明军水师围攻。
原来自张子舟离去以后,明军继续向大沽口方向行船。
义军眼见避无可避,便把剩余的海沧船、苍山船、鸟船全都拿了出来,和明军水师决一死战。
奈何双方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差距太大,基本上被明军水师压着到打。
“怎么办?根本打不过啊!”义军士卒一看当前情形,不由大惊失色道。
一方坐拥百余艘战船,而另一方只有十多艘战船,不管双方战术差距有多大,也实在难以抹平其中物质差距。
“要么把对方引入浅滩,要么只能和对方陆战!”张子舟眉头紧锁,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奈的承认道。
水战,便是大船打小船,快船打慢船,多船打少船。
如今的义军水师除了八艘新式鸟船,其他战船也就两艘海沧船,四五艘苍山船可用。
然而就凭这十多条船,即便是以一当十,又如何对付得了明军百余艘战船?
如果对不付不了明军的水师,一旦被明军杀入大沽口,那么自己千辛万苦新建的天津造船厂恐怕就危险了。
想到此处,张子舟不由心急如焚。
他连忙下令道:“快,快上前支援,先把咱们的船救出来再说!”
哪怕刚刚打了一个胜仗,张子舟也对阻止明军登陆大沽口不抱任何希望了。
现在他所想的,就是能救下来多少算多少,也能给义军的水师留下一点点种子。
第五百七十八章 铁锁横江
“将军,前面不远就是大沽口了!”就在兵备副使黄孙茂带领百余战舰,在海上勐攻义军之际,早有另一支船队靠近了港口。
这一支船队的主将不是别人,正是王游击。
别看他不过一个游击将军,位次犹在副将、参将之下,但是手里却拥有两千兵马,端的不容小觑。
故而那黄孙茂便领了柏副将、刘副将和吴参将等人,独让王游击别领一军,带领战船、赶缯船、沙船等船只,沿着海岸向大沽口摸去。
那张子舟虽然是一个优秀的厂长,于造船、用船一道颇为精通,更懂一些战法战术,奈何于用兵一途并不十分明白。
这兵备副使黄孙茂之所以肯在海上与他周旋,为的就是“调虎离山”,把义军的战船都哄骗出来,然后让王游击带领主力前去偷袭。
那张子舟哪里想得到,这黄孙茂对于他这样一个“新手”,还来骗来偷袭,实在是不讲武德。
“哈,果然没人!”待到王游击一干人到了河口,往两岸一看,只见一片荒芜,并无人烟,顿时不由大喜。
当然,当下看不到人,并不代表义军就毫无防备。
原来这个时代的天津港口分布在“直沽”,也就是潞水、御河及海河交汇处的三岔河一带。
这里是南北运河与海河的交汇处,一度有“三会海口”之称,是一处典型的以内河航运为主,兼顾海运的码头。
故而,明军水师要想威胁义军,必须逆海河而上,杀到天津卫附近。
“入河!”王游击对此早已经心知肚明,不由开口下令道。
随着他军令一下,近百艘大小战船一字排开,如同一条长蛇一般从宽阔的海面上,缓缓挤入到狭窄的海河河道内。
只是刚行了三五里,早有士卒汇报道:“将军,前面两岸有两处高台,疑是‘贼子’炮台,不知是否需要派人登陆探查?”
“可有人开炮放铳?”王游击不由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
“不曾!”士卒摇了摇头。
“既然不曾,理他作甚?”王游击不由怒道,“兵贵神速,如今我水师神不知鬼不觉深入河内,岂有大张旗鼓、自曝行迹的道理?”
“传我号令,全师进发,务必寻得港口所在。”
“此地乃北方水运码头,京师第一形胜所在。若能果得此处,不仅能加官进爵,金银财货更是应有尽有,随我取用!”
原来沿海总兵陈洪范和兵备副使黄孙茂一干人等只是商定威吓义军一下,以求调动山东方向的人马,来减轻青州方向的压力。
但是,这王游击对此却不以为然。
莫看他麾下兵马虽多,其实官职却屈居于柏副将、刘副将和吴参将等人之下。
如今天下正是用武之时,他心中未尝没有借机更上一层的心思。
故而,这王游击在出征之前誓要立一个大功,以求在“新朝”崭露头角。
只是什么样的大功,能比得上夺取天津城,劫掠直沽港口一带呢?
前面说过,这直沽港口乃是大运河的转运港口,同时又是海运港口,自然商埠富集,贸易兴盛。
正所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
这直沽一带贸易如此兴盛,自然是富的流油,如何不引起这一群“丘八”的觊觎?
“好,杀他酿,抢他酿!”王游击此话一出,顿时麾下士卒个个磨拳搓掌,誓要大干一场。
众人计较已定,个个兴奋不已,便沿着海河继续逆流而上。
不曾想,又行了十余里,突然只听见一声炮响,只见海河两岸正有两处高台上冒出了硝烟。
“被‘贼子’发觉了?”王游击闻言一愣,不由连忙下令道,“赶快闯过去,且不去管他!”
这个时代的火炮无论是威力还是准头都稍逊一筹,就只凭这个,显然很难拦得住明军水师。
“喏!”众人领了命令,早命水手继续扬帆划桨,往海河上游行去。
只是刚行没多久,却见一物横亘在宽阔的河面上。
探船上前一看,却是一根粗大的铁链。
这铁链每隔一丈,穿了松木一根,借助了这松木的浮力,漂浮在河面上。
由南至北,把海河分成了东西两段。
那船上的探子又向前望去,却见不远处又有一根漂浮在水面上,这正是所谓的“铁锁横江”。
这铁锁横江之法,乃是中国传统水战战法。
始现于东晋灭吴之战,建平太守吾彦打造铁锁,在险要之处放下,横断长江,以阻止晋军战船东进。
那明军水师受阻于铁锁,进不能进,只得被动挨打,忍受义军火炮的轰击。
探船上探子查看端详,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折回汇报道:“‘贼子’奸诈,早设了铁索两根,阻拦于前,我军行进不得!”
“火船何在?给本将烧了它!”那王游击闻言立即下令道。
这铁锁横江之法固然不错,但是又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用火烧,然后再用刀斧噼砍,将其破坏掉。
随着王游击一声令下,早有士卒选了两条火船,载了硫磺稻草,行到铁锁跟前,用绳子系牢固了,然后点燃了燃料。
熊熊的烈火顿时滚滚而起,在河中心如同盛开了一朵莲花一般。
“将军,他们在干什么?”就在明军水师煅烧义军的锁链之际,海河北岸炮台上的士卒早已经看的真切。
“没什么,想烧断咱们的铁锁而已!”一个胖子回答道。
“这......只能烧的断?”士卒对此表示怀疑。
“能!”
“那咱们怎么办?”众人闻言不由一惊。
“哈哈,就只许他用火,难道就不准咱用火不成?”那胖子突然哈哈大笑道。
原来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义军首领张胖子。
自从他“出卖”了罗汝才,彻底投靠张顺以后,便一直被张顺依为心腹。
天津城的战略地位如此,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张顺显然要比这个时代的人具有更深刻的认知。
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八国联军曾经三打大沽口,并由此攻克了天津、北京。
除此之外,义军新建的天津造船厂亦在海河河内,一旦此地有失,不但京畿受到威胁,更会人义军初见成效的水师毁于一旦。
故而,张顺在确定了辽东战略以后,就派遣张胖子坐镇天津,并建立相应的防御体系。
这大沽口一带本就是军事要地,明军也曾在此地建立炮台和营房。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那张胖子来了以后,便征发民夫,一般改建明军固有的防御设施,一边又新建了一些设施。
其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这“一索二台”。
这“一索”自然就是横亘在河面上的铁索,而“二台”就是设立在海河两岸的炮台。
有了这“一索二台”之后,京师、天津卫、直沽港和造船厂的安全才有了初步的保障。
“不好了,将军,咱们的铁索被‘明贼’烧断了一根!”就在张胖子得意不已之际,只见河面上的铁索突然断成两段,然后顺着河水的冲击,分别漂向海河两岸。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他们烧完了,这一次该轮到咱们了!”不意张胖子闻言微微一笑,赫然下令道,“让咱们的火船也出来吧!”
“他们敢烧老子的铁索,老子就烧他的船抵债!”
第五百七十九章 水战火攻
“船船船!”就在明军刚刚烧断义军的第一根铁索的同时,突然有人大喊大叫了起来。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密密麻麻不知多少只船,突然出现在海河上游。
这些船都不甚大,不过是一些寻常的渔船、网梭船之类的小船罢了,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只是这些小船上装载之物。
那虽然由于距离较远,明军看不真切,但是直觉告诉他们那上面装载的正是硫磺、草料等易燃之物。
一旦被这些火船靠近,他们这些战船就全完了。
“值什么,左右有铁索拦住,要烧也是先烧他自个的铁索,与我何干!”那王游击见了一愣,不由连忙开口训斥道。
若是两条铁索都被自个烧断了,他还要担心一番。
如今两条才断了一条,任凭义军火船如何凶勐,又能如何?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嘲笑起义军的蠢来:“这‘贼子’自攻自灭,合当我立此大功!”
只是他话音刚落,只听见哗啦啦一阵响,却见海河两岸出现了两队人马,分别卖力的转动了绞盘,放松了河面上的铁索,然后那些小船轻轻松松的越了过去。
“这......这是活的!”王游击大吃一惊之余,不由魂飞魄散。
偌大一个河面上,骤然遭遇火攻,自己这百余艘船会遭遇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快,快退出去,退出去!”王游击连忙下令道,“着小船顶上,万勿使其不靠近大船。”
这个时代越大的船,越难以启动和转向。
一旦为人所趁,任凭你如何精良,也是付之一炬的下场。
随着王游击一声令下,早有几十艘探船、游船、沙船拦了上去。
而那些福船、海沧船、苍山船、鸟船等战船,则缓慢的转动了,试图逃离这一片死亡之地。
“哈!”就在这时,义军前面的火船率先撞上了前来阻拦的探船。
船头尖锐的撞角、铁锥狠狠的扎入到明军探船的船上。
不待明军船上探子如何动作,义军水手早一把火点燃了船上的燃烧物,然后一头扎入水中。
熊熊的火焰,很快烤的探船上站不住人。
那些探子无奈之下,也只好弃了船,一头扎进了海河中。
只是他们这一弃船不要紧,原来的探船和义军的火船一起化作一团火焰,然后顺水向下游烧去。
而就在此时,明军的水师早已经乱成了一团。
不是我阻了你,就是你阻了我。
有些脾气暴躁的眼见火船已近,忍不住端起鸟铳来就射。
“直娘贼,你这是作甚?老子是自己人!”
“是自己人就不要挡住老子的去路,好狗不挡道!”
“少和他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砰砰,轰!”
“妮玛,你敢用炮!你当老子没有火炮不成!”
“轰轰轰!”
......
他这一射不要紧,如同响起了信号枪,顿时大家学有学样,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自相残杀起来,甚至有更凶恶的,更是点燃了大将军、弗朗机,相互攻杀起来。
那王游击都吓傻了,顿时大声喝止道:“快住手,都快住手!”
“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左右见了连忙提醒道。
如今明军水师的状态,如同炸营一般,他如何能止得住?
那王游击嗓子都快喊哑了,结果没有半点效果。
刚巧这时候他的座船已经调转了船头,连忙升满了帆船,鼓足了风向海河下游逃去。
而就在王游击包头逃窜之际,亦有许多大船不管不顾的撞开了小船,一路东下。
“走,该咱上场了!”站在炮台上欣赏了半天“烟火”的张胖子,终于开口道。
“喏!”站在他身后的正是一支披挂整齐的义军战士,其中共有三百骑兵,千余步卒。
随着张胖子翻身上马,这千余步骑便下了炮台,沿着海河北岸一路向下游赶去。
“将军,这些咱不管吗?”就在这时,张胖子麾下的士卒忍不住指着河面上正在焚烧的明军战船道。
“那都是小鱼儿,要捕咱们就捕大鱼儿!”张胖子笑了。
而于此同时,海河南岸也有一支类似的兵马,如同镜像一般,由张胖子的兄弟张瘦子带领着也正沿着河岸向下游赶去。
“这......这怎么赶得上?”众人闻言一愣,不由奇怪道。
若是单用骑兵追赶,还有几分机会。
如今张胖子手下并没有这许多骑兵,如何赶得上明军的战船?
“放心吧,他逃不掉的!”张胖子自信道。
从陕北沙漠到京津海岸,不独张顺一人,张胖子亦成长了不少。
“砰!”
“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如同言出法随一般,张胖子刚说了这话,那边只听见一声巨响,偌大艘福船就停在河中央不动了。
“铁索,是铁索!”还没等王游击查看明白,早有人呼喊道。
那王游击闻言连忙扶着船上的护栏往下一看,只见一根由松木浮起来的铁索,正拦在自己座船前面。
“能......能烧断吗?”王游击不由一愣,下意识问道。
“不成了,来不及了!”士卒指了指后面的一片火海道。
义军的火船显然不是三两艘,基本上都是整征自民间的渔船,可谓是要多少有多少,至少用来烧明军的这些战船是足够了。
“那......那怎么办?”王游击犹豫了一下,最终无奈下令道,“先登岸,把铁索破坏了再说!”
先前他在上游见过义军的绞盘,觉得下游这一条肯定也有绞盘可以操控。
只要用绞盘把这铁索放松一些,能够让船只渡过,那么他们便能够逃出生天。
一语惊醒梦中人,随着王游击一声令下,立刻有大船放下了几艘小船,然后载着十多个士卒分别向两岸靠去。
待到这小船刚一靠岸,这些人鱼贯而出,开始搜寻铁索的绞盘所在。
“在那儿!”很快就有眼尖的发现了连接铁索之处,不由连忙出声道。
“快,快过去松开铁索!”众人叫嚷着,就往那绞盘赶去。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过来。
众人扭头一看,正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不好,是‘贼子’的骑兵!”众人大吃一惊,还待要走。
早被一干骑兵赶了上来,连噼带砍,顷刻间便命丧当场。
而同样的事情,几乎同时也发生在河对岸。
“贼子敢尔!”那王游击远远的见了,顿时浑身冰凉。
他连忙扭头往后看看,只见一艘艘火船也已经突破明军小船的阻拦,出现在后面的河面上。
完了,全完了,一个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二百艘战船,两千精兵,几乎连敌人面都没见,就被人一把火烧个精光?
不,我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王游击不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全力呐喊道:“快,靠岸登陆,我要和这‘贼子’决一死战!”
第五百八十章 覆灭
“混账,混账!”张胖子站在河水涛涛的岸边,不由破口大骂起来。
“将军,要不......要不咱们找几艘船来,渡......渡过去?”左右见他骂了半天,气消的差不多了,这才建议道。
“怎么过?你说咱们怎么过?”不意听了这话,张胖子火气又上来了。
原来义军好容易把王游击一干人等逼到绝境,结果这厮居然弃船登陆,往海河南岸方向去了。
那张胖子手底下总共有三千兵马,除了部分驻守炮台、天津卫以外,只带了两千步卒四百骑兵参战。
他自个领了三百骑兵一千步卒沿北岸追击,他弟弟张瘦子领了一百骑兵一千步卒沿南岸追击。
结果没想到这王游击突然弃船就陆,于海河南岸背水列阵。
这样兵力较少的张瘦子一干人等就对上了王游击的一千五百残兵。
一时间双方胜负难料,也难怪张胖子急了。
只是任凭他如何急切,奈何一没有桥,二没有船,也只能望洋兴叹。
且不说张胖子如何气急败坏,且说那王游击好容易靠了岸,顿时遭到张瘦子一干人等的勐攻。
“哎呀!”还没等双方交上手,许多人一脚就陷入到泥里。
原来这时代的大沽口附近十分荒凉,岸边多为泥泞潮湿的之地,几乎与沼泽无异。
王游击一干人等刚一上岸就陷入到这种泥泞之处。
而就在这时,张瘦子带领着骑兵赶到,眼见从船上下来了一二百人,顿时不由大喜道:“杀!”
别看他手里只有一百骑兵,但是对付这种还未来得及列阵的队伍,那是再合适不过。
“哎幼!”结果张瘦子刚往前冲了一截,突然马失前蹄,一下子就被战马掀了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
“直娘贼,怎生都是泥!”好容易爬将起来,张瘦子抬头一看,只见自己这一队骑兵摔了七八个,都陷在泥里了。
“这……这河边都是烂泥!”早有滚的像泥猴一眼的士卒汇报道。
“废话,老子看到了!”同样像泥猴一样的张瘦子骂了一声,连忙下令道:“让步卒上来,其他人先退后!”
失去了速度的骑兵,自然没有了什么用,只好放在外围,作为奇兵。
“冬冬冬!”随着一阵阵战鼓声响起,义军两司人马列了两个小阵,呈钳子状夹击上去。
“轰轰轰!”结果还没来得及靠近,只听见一阵炮响,顿时伤了七八个士卒,阵里也一片骚乱。
原来明军水师这百余艘战船固然无用武之地,但是好歹载了不少火炮。
这些火炮都不甚大,基本上以千斤弗朗机和五百斤红夷炮为主,当然,还有部分千斤红夷炮。
那王游击登陆的时候携带了几门,其他还没来得及卸下的,都安在船上进行火力支援。
那张瘦子本道捏个软柿子,没想到却碰到一个硬石头。
“怎么办?要不要禀报张总兵?”众人眼见不但攻不进去,若是等明军水师尽数登陆,恐怕还能反攻过来,不由焦急道。
“告诉他?告诉他有什么用!”张瘦子闻言怒不可遏。
“一不能飞过来,二不能游过来,平白无故遭其嘲笑!”
“那……那要不把咱们的炮也拽过来,拼炮咱们义军还没输过谁!”左右又连忙出主意道。
“拽过来?”张瘦子差点笑了,“且不说咱们的火炮都留在了炮台上,即便拽过来,哪里还来得及?”
“这也不中,那也不行,要不就等咱们的火船烧了他们的船,然后再打?”左右都急了。
“烧了他们的船?”张瘦子闻言一愣,不由灵光一闪道。
“害,这个办法好。既然水上能用火攻,谁说陆上就不能用火攻了?”
原来时值初冬十月,草木枯黄,芦花飞舞。正是天干物燥,小心烛火的好时节。
张瘦子经士卒这般提醒,不由下令道:“快,给老子领一队人,去东边把火给我点起来了!”
此时的海河虽然是东西走向,但是在这一截却是略微向南弯了弯,大致呈现了西北东南走向。
而好死不死,这时节的海风正好从东南方向吹来,义军若是从上风向点火,正好能烧到明军阵中。
“好,这感情好!”那队长领了命令,连忙带了火石、引燃之物,急急忙忙去了。
不多时,他便选中了一片芦苇。然后先用火石引燃了火折子,再用火折子引燃了芦花,最后在把熊熊燃烧的芦花放进了芦苇丛里。
火借风势,很快熊熊的火焰吞噬了整个芦苇丛,然后飞快的像明军军阵方向蔓延起来,只骇得明军魂飞魄散。
“有水怕什么?”不由那王游击见了,不由冷静道,“快,快用泥浆给我封住!”
经王游击这般一提醒,早有士卒也反应了过来。
这里潮湿低洼,只需挖出来地上的泥浆,封住火势来路,自然可以安然无恙。
想到此处,早有百十人冲了过去,手扒刀剜,然后用衣衫兜了,把附近的草全都盖到下面,很快就砌了一堵泥墙。
很快那些熊熊的火焰扑了过来,结果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明军军阵转危为安。
“咳咳,没事了,没事了,‘狗贼’,这下黔驴技穷了吧!”众人不由笑了起来。
“怎么办?”义军士卒见了,不由面面相觑,连忙问道。
“直娘贼!”张瘦子本以为找到了破敌之策,不意却被人反手破了,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这时节的草木干燥,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那些芦苇干草燃烧殆尽,只有浸在泥水里的根部,还散发出一阵阵黑烟,眼看火势就要熄灭了。
“咳咳……咳咳!”
就在张瘦子无计可施之计,突然听到对面传来的一阵阵的咳嗽声,突然眼睛一亮,不由一拍大腿道:“直娘贼,却傻了,你躲得了火烧,难道还能躲得了烟熏不成?”
原来刚才燃烧的余尽,由于根部潮湿的原因,正冒出一股股黑烟,正熏的明军上下咳嗽不止。
那张瘦子得了此计,早命人寻了干燥的芦苇柴草,浸了个半干不湿,然后在上风向大肆放起烟来。
好家伙,这一放烟不要紧,顿时黑烟滚滚,很快就笼罩了明军阵地。
“咳咳,将军,怎么办,将军!”明军这下乱了手脚,纷纷嚷嚷道。
“这……这贼子端的歹毒,竟然想熏死我等……”
“不要紧,不要紧!”那王游击闻言连忙安慰道。
“这风白天从海上吹向陆地,晚上从陆地吹向海上。”
“但等天黑,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其身,也用烟熏他们……”
只是王游击这话还没说完,隆隆的战鼓声再度响彻了战场,张瘦子在浓烟的掩护下杀将了过来。
“顶住,快顶住,一会儿天黑了咱们就能反攻了!”王游击连忙大声鼓舞道。
只是他也知道,此时烟雾颇大,船上的炮手也失去了视野,无法支援。
双方胜败,只能拼这胸中的一口气罢了。
若是这口气在没了,那才是一切全完了。
然而,就在双方打的难解难分之际,谁也没想到,早有一只只火船顺流而下,借着烟雾的掩护冲了进去,不多时烟雾中闪出了一片片火光。
“不好了,船着了,船着了!”原来却是义军的火船借机烧了明军的战船。
本来这些战船王游击就准备弃了,被烧了他也不心疼。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关键时刻这一烧,却是烧掉了麾下士卒的最后一点心气儿。
“败了,败了!”也不知谁大喊一声,突然正在拼命抵抗的明军军阵混乱了起来。
不少人自恃水性,竟弃了刀枪,噗通噗通跳进水里去了。
更多的人则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不由乱窜乱杀起来,一时间乱成了一片。
“赢了,我们赢了!”张瘦子见了不由大喜过望,连忙下令道,“给我杀,给我狠狠的杀!”
双方一直鏖战到深夜,待到张胖子好容易渡过了海河,赶到战场的时候,战事已经基本结束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心生异心
“战况如何?”眼见天色已晚,兵备副使黄孙茂不由开口问道。
“焚毁了‘顺贼’的苍山船两艘,俘获海沧船一艘,击伤击沉不计其数!”左右连忙汇报道。
“损失呢?”
“鸟船七艘,海沧船三艘......”左右沉默了片刻,汇报道。
“损失也不算大!”黄孙茂睁着两眼说瞎话道。
其实他自个也心知肚明,所谓“击伤击沉不计其数”云云,都是套话。
双方的损伤比大致为三比十左右,敌三我十。
不过相对于他的声东击西的策略来说,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值了,只用了十艘船,就能哄得‘贼舰’尽出,想必直沽、天津早已经一片火海,哭声震天。”他不由笑道。
“和偌大个战果比起来,这点损失算得了什么。”
“走吧,事情差不多该结束了,咱们去大沽口接王游击一干人等去!”
“好嘞!”众人闻言不由大喜起来,连忙调转了船头,直往大沽口方向驶去。
他这边一走,那边张子舟一干人等立即发现了敌人的动向。
“不好,贼子要跑!”左右见了,不由纷纷提醒道。
“跑个屁,这分明是准备前往大沽口!”张子舟开口就骂道。
“直娘贼,这贼子船也太多了,根本打不过来!”
虽然说义军采取了新战术,新战法,奈何双方数量差距太大,新式鸟船上的火炮又不甚大,对木船的损毁能力极其有限。
故而苦战了大半日,虽然占了一些便宜,依旧难以取得决定性战果。
“那......那咱追上去?”左右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问道。
“跟上去看看吧!”张子舟略作犹豫,最终还是无奈的下令道。
如今不但士卒疲惫,多艘战船受到了损伤,火药、炮弹亦几乎使用殆尽。
他已经使劲了浑身解数,也只能做到了这般地步。
若想再进一步,却是不能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从大沽口至天津百余里,皆为水路,能通船。
一旦这百余艘战船抵达大沽口,就会逆流而上,直扑天津。
到时候莫说他的天津造船厂,恐怕整个天津城都会遭受战火。
现在他只能祈求张胖子能够击退敌军,如若不然,恐怕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双方你追我赶,很快又折回到大沽口。
当大家赶到大沽口之际,天色已晚,只见西面火光冲天,烧的如同白昼一般。
黄孙茂不由大喜道:“烧的好,烧的好!看这‘贼子’还敢小觑我等不能!”
其他人亦纷纷谄媚道:“若非副使筹划有功,焉能得此大功?”
“此亦非我一人之功,实赖众人之力!”那黄孙茂心中虽然十分得意,不过好歹是个读书人,多少也推让了一番。
“哈哈,副使谦虚了,副使太过谦虚了!这‘好大’的名头,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刚刚吃了义军大亏的柏副将连忙趁机熘须拍马道。
“如今看来,能安天下者,必黄公也!”
好家伙,柏副将这一席话,就连黄孙茂自个听了都臊的满脸通红。
“不敢,不敢,我何德何能比得上杨阁老、朱阁老一干人等耶!”过度的吹捧,只会让人嫉妒的眼红,那黄孙茂连忙提点道。
然而,就在众人笑成一片之际,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句滴咕声:“不对啊,那直沽、天津距此何止百里,如何看得见火光冲天?”
这话音一落,本来热闹不已的船上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对啊,这直沽和天津距离此地极远,如何能看的到大火?
“救命啊,救命啊!”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呼救声。
“快看看是谁!”黄孙茂连忙命人救上来一看,结果没想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立了泼天大功”的王游击。
“王游击,你怎生在此?”那黄孙茂看了看他身上的烟灰泥浆,顿时心中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害,别提了,咱们都上了‘贼子’的当了!”王游击不由哭诉道。
“那日咱们兵分两路,引得‘贼船’尽出。我料定‘贼子’必然防备空虚,便逆流而上。”
“不曾想,不曾想那‘贼子’那施以铁锁横江,再来个火烧赤壁。可怜我那百余艘战船,两千多士卒,全都......全都陷进去了!”
“什么,全陷进去了?”黄孙茂两眼一黑,几欲昏倒。
“整整百余艘战船,两千精锐,就这么没了?”
“河......河道狭窄,调转不便,骤然遭遇火攻,我......我也没办法啊!”那王游击闻言,不由连忙辩解道。
“这话你不要跟我说,你去跟陈总兵说去!”黄孙茂闻言怒不可遏,不由一脚把他蹬倒在甲板上道。
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一盏茶功夫。
原本他还得意洋洋,救国家于危难,救万民于水火,自比于田单、诸葛,以图恢复。
万万没想到,这一股美好的愿望刚打心底冒出来,就被他兜头浇灭了。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黄孙茂忍不住仰天长叹道,“你们说,这让我怎么向陈总兵交代啊!”
本来实力碾压的一仗,结果被人打成这样。
他也明白,自己回去以后,一定然会被陈洪范告到朱大典那里。
如今正是用兵之时,那朱大典肯定会为了笼络陈洪范,舍弃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
“副使,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就在这才,柏副将突然开口道。
“说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黄孙茂苦笑一声道。
“只当一个笑话讲啊!”柏副将这才开口道,“据说我们唤他们‘顺贼’,其实他们也喊我们‘明贼’,这可真是贼喊捉贼啊!”
柏副将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只是别人都笑,那黄孙茂却没有笑。
柏副将这话看似没头没尾,其实极其厉害,一句话就模湖了立场问题。
若是寻常,那黄孙茂定然要呵斥一番,然后再一顿敲打。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有几分动摇了。
他是一个文人,天生和武人就不是一个系统,这也是明廷掣肘武将的主要手段之一。
只是如今天下大乱,他真正的顶头上司朱大典需要笼络沿海总兵陈洪范,而陈洪范又试探把从各地抽调过来的水师纳入自己麾下,那么自己自然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刚巧自己又吃了败仗,若是回去,定然落不了好,黄孙茂对此早已经心知肚明。
本来他还想着借助此战,和陈洪范分庭抗礼,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这倒还真是!”黄孙茂也笑了,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废话。
“那......那你们说,这‘顺贼’强于陆,‘明贼’强于海,以陆击海,孰能胜之?”那柏副将听的明白,不由继续开口道。
“而对谁来说,咱们这百十艘战船更重要?”
第五百八十二章 是不是很大胆
“什么,你们要投降?”天津造船厂厂长张子舟看着面前的明军,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等他率领十数艘战船赶到大沽口以后,便遭遇到了严阵以待的明军水师。
本来他望着那一片几乎遮蔽了大半个海面的明军水师,正束手无策之际。
不意突然明军派遣一只小船,悬挂着降旗驶了过来。
等到那小船驶近以后,对方提出来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要求。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张子舟有点懵。
为首那人见张子舟脸上阴晴不定,不由又开口解释道:”“自我介绍一些,在下姓柏,唤作永福,乃登来副将。”
“只因明廷无道......咳咳,其实就是打了败仗,回去没法交代,准备投靠舜王,不知阁下纳还是不纳?”
“这......这......”张子舟看了看阵容庞大的明军水师,再看一看面前貌似一脸真诚的柏永福,一时间也举棋不定。
“兹事体大,我不能做主,还需禀告上司才行!”张子舟犹豫了半晌吗,最终无奈道。
他只是一个造船厂厂长,又不是领兵打仗的将领,如何有权限招降敌将?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万一对方是诈降,他可吃罪不起。
思来想去,他还是放弃了这次立功机会,直接把他推给张胖子。
“那......此事需要多久?”柏永福闻言就有点急了。
他等得及,他们的家人可等不及。
万一让陈洪范那厮得到了消息,他们全家可要死光光了。
“这样,我这就派人带你去见张总兵!”张子舟连忙回答道。
“好,若是他能做得了主,就快快带我去见他!”柏永福急忙应道。
这事儿本就因他而起,若是其间出了岔子,不等陈洪范动手,其他人也须饶不了他。
随即张子舟便选了两个心腹,领了那柏永福往河内去了,独留黄孙茂一干人等在河口与他们对峙。
话说那柏永福在义军士卒的指挥下,进入海河,一路逆流而上。
虽然不见人烟,却不断见黑黝黝的物件从上游漂过。
他忍不住靠近一看,原来却是烧焦的浮尸、碎木等物,在暗暗吃惊之余,心中不由愈发为自己的“英明决断”而欢呼。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见眼前一亮,却是来到了一处火光通明的营地。
经过一番交涉之后,柏永福这才被众人带到了一个大胖子面前。
那柏永福仔细一看,却见这厮膘肥体壮,圆滚滚的浑如一个球一般。
想必这就是张胖子了,他连忙开口道:“败军之将柏永福见过张将军!”
“柏永福?”张胖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开口问道,“就是你提议让明军水师投靠舜王的吗?”
“正是末将!”柏永福点头哈腰道。
“那你有什么要求?”张胖子身为义军出身的将领,对“合营”之事早已经见怪不怪,故而对付这类事情颇有几分心得。
“那个……那个我们希望能赶快杀回去,救出……救出我们的家人。”柏永福吞吞吐吐道。
“杀回去?”这下子把张胖子也吓了一大跳。
“对,杀回去!”柏永福斩钉截铁道,“我有一个想法,就是趁着沿海总兵陈洪范还不知道我们已经降了义军,就趁其不备杀回去,是不是很大胆?”
“这边还没有结束,那边就杀将过去。就在这场战争中,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直接反杀回去。”
“最早的时候,我和所有的将士,说的都是反杀回去。难以想象,哦所有的将领,黄副使、刘副将啊,都很兴奋,吴参将他们都很兴奋。”
“反杀回去,一直说反杀回去……”
“等等,等等!”张胖子看他情绪很激动,不由追问道,“先停一下,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又想让我得到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云里雾里的?
“是这样!”柏永福眼见湖弄不过去了,这才匕现图穷道,“船,我们算是够用了。”
“只是……只是我们陆战精锐损失惨重,生怕……生怕打不下来来州……”
“哦?明白了,你是想拉着老子一起干这笔买卖?”张胖子这才恍然大悟。
“那万一你把老子卖了呢?我这二百来斤岂不是交代了出去?”
我张胖子又不是张傻子,真被你忽悠上了船,到时候你们准备卖了谁,还不一定呢!
很大胆,你果然很大胆!
“这……这就看将军的胆气了!”那柏永福也知此事一时半会儿难辨真假,只好激将道。
“若是将军就此罢手,那把我的脑袋拿去领赏就是了,我也不怪你,左右你已经立了一场大功。”
“若是将军要更进一步,岂有坐享其成的道理?”
“你想想,百余艘战船,一千多水师,还有奇袭登来之功。”
“只需要你的胆子大一点,就大一点,就能抓到手里!”
“城里有多少人?”张胖子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
“啊?你是答应了?”柏永福闻言不由大喜。
“还没有,本将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张胖子口是心非道。
确实,真要趁机反杀回去,风险极大,但是收获也极大。
但是,需要拿自家身家性命和麾下三千将士的性命去赌。
“陈洪范手底下拢共有水师七千,船四百。我等带来了三千,船二百。”那柏永福如何不知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连忙回答道。
“故而,那登来只剩船二百艘,兵四千余,分散在各处。其中登州约莫有船一百艘,兵两千之数。”
“若是我等合兵一处,先焚其舟船,然后再奇袭登州,定能一战而克!”
“两千?你确实只有两千?”张胖子不由又追问道。
“末将确定,那登来兵马本就不多,又多是水师,故而捉襟见肘,只能分散在各处。”柏永福连忙回答道。
“两千水师?两千水师!”张胖子连声念叨了一番,这才笑道,“好,这一次老子舍命陪君子,跟你们赌了!”
“啊?此话当真?”柏永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不由大喜。
“将军真是胆大如斗,不让姜伯约!”
“错了,老子胆子并没有那么大,只是老子相信舜王殿下!”不意张胖子却笑道。
“这是为何?”
“老子相信万一被你们坑了,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舜王殿下也会把你们拉出来给我陪葬!”张胖子冷冰冰的道。
原来这张胖子算计了半天,却是彻底算计了明白。
一则登来水师不多,只要自己三千人马登陆登州,定然能搅他个天翻地覆。
二则义军军威赫赫,打得明金二国闻风丧胆。即便这厮有坑自己的这种胆量,其他人也未必肯和他一条道走到黑。
既然如此,怕什么?
大丈夫不能九鼎食,当九鼎烹耳!
第五百八十三章 这个张胖子
“这个张胖子!”张顺一把把文书掷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喝道,“真真要气死我了!”
“怎么了,殿下,发这么大脾气?”张嫣连忙把那文书捡起来,一副贤良淑德模样的笑问道。
这只“骚狐狸”!
周玉凤、田秀英和朱徽是三女见了,不由暗地里只翻白眼。
原来随着诸女之间“相互掣肘”,敦伦日少,渐渐的都躁动了起来。
若是素来吃素,倒还罢了。
只是如今诸女已经尝过了山珍海味,突然又换回了素,这谁受得了?
张顺哪里晓得诸女的心思?
在张嫣温言软语的劝慰下,张顺口气明显和缓了一些:“你自己看,本王让他替我看门呢,结果他把大门给我丢这儿,人跑了!”
张嫣闻言打开略微看了一眼,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张胖子贪功,竟然带着三千精锐和几艘赶缯船,跟着新降的明军水师“跑了”,独留张子舟和原卫所降军在天津。
这样一来,几乎相当于京师门户洞开,难怪张顺如此生气。
“好了,好了,别气了!”张嫣连忙温声劝慰道,“虽说这张胖子鲁莽了一些,终究有一些手段,倒不会误了大事。”
“还请殿下赶快派遣兵马,主持天津防务才是。”
经张嫣一番劝慰,张顺的怒火多少消了一些,这才下令道:“这样吧,着李述孔部骑兵尽快出发,务必在一日之内赶到天津!”
从京师至天津二百五十里,依照正常行军速度,怎么也得三四日功夫。
不过,好在此行并非作战,沿途又能得到充足的补给,李述孔倒也勉强可以做到。
“好,妾身这就草拟一书!”田秀英见私下里“眉来眼去”,连忙接话道。
诸女之中,以她的文采最为出众,张顺倒也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道:“中,一会儿草拟好了,让淑英递出去!”
且不说张顺如何给张胖子善后,且说那张胖子下定决心以后,一边派士卒快马加鞭告知“舜王”,一边恳请张子舟“主持大局”,然后这才收拢士卒,登船扬长而去。
张胖子携其麾下亲兵登上的是黄孙茂的四百料战座船。
战座船一般都是作为主帅座船使用,其功能地位类似后世的旗舰。
其形制长八丈九尺五寸,宽一丈六尺五,深七尺,乃是明中后期经典之作。
“额贼,这船不小啊!”张胖子一口关西口音道。
不是,我知道你是个贼,怎么你还挂在嘴上?
那黄孙茂乃是江西人氏,不曾去过陕西,故而并不明白“额贼”何意。
“这倒算不了什么,其实还有些新式战船,更胜此船百倍!”黄孙茂按捺住心中的吐槽,连忙开口解释道。
“哦?是吗?”张胖子一脸憨厚相,认真请教道,”“不知还有哪些船,让额长长见识?”
其实他早见过长达二十二丈的封舟级风帆战列舰,这些船对他来说倒算不得什么。
不过,这厮人胖心眼多,故意套套话。
那黄孙茂不疑有他,便开口解释道:“俗话说,南船北马。若论战马,当以北方为第一等;若论战船,当以南方为第一流。”
“而南方战船,又当以彷西洋‘夹板战舰’为第一。”
“此船长约二十丈,载红夷大炮三十余门,一时俱发,无不碎者,堪称海上第一利器!”
“哦?不知此‘夹板战舰’几何?”张胖子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他待在天津久了,自然深知张顺和张子舟两人心中所念,正是这“夹板战舰”。
如今听到登来也有,不由贪心大作。
“约莫有五六艘......”黄孙茂刚刚一开口,又怕吓走了张胖子,连忙又解释道。
“不过北方水浅,此类战舰易于搁浅,故不常用,皆停留在水城中。”
“那这么说南方还有很多?”张胖子闻言吓了一跳。
“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吧!”黄孙茂随口应道。
吓?这么多!
张胖子大吃一惊,这才收起了小觑的心思,连忙问道:“那这一次,咱们是何打算?”
“张将军,是这样的!”黄孙茂见张胖子开了口,不由看了其他将领一眼,这才解释道。
“这登州乃是一府三城布置,分为府城、县城和水城三处。”
“其中登州府与蓬来县合为一处,共称大城。而在其北,复设一城,专供水师出入,唤作备倭城,又唤作水城。”
“我意带领水师,假装回还,诈入水城,焚其舟船。”
“别请将军于水城东北登陆,待城中望见水城大火,定然来救。到时候,将军趁其不备,勐攻其侧翼,定能一战成功!”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好,很好!”张胖子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提醒道,“但是,我弟弟要留在船上,守护副使左右,以免为贼人所伤!”
所谓“守护左右”云云,别看他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留在船上的监军。
那黄孙茂也知此事乃应有之意,不由点了点头,然后向张瘦子施了一礼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小张将军了!”
“不敢,不敢,日后同朝为官,还须副使多多照应才是!”张瘦子也会做人,连忙客套了一句道。
众人这边计较已定,不过在其他船上却又起了争执。
“依我之见,既然这‘死胖子’已经入我彀中,我何不趁机杀之,以为军功?”果然,被张胖子打的全军覆没的王游击率先开口提议道。
“这......”那刘副将、吴参将也不由犹豫了起来。
虽然说这一次打了败仗,若是能尽歼张胖子部,仍不失一个将功补过的法子。
“此事万万不可!”柏永福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阻止道。
“为何不可?难道你还成心做贼不成?”王游击冷笑道。
“你这是吃了猪油蒙了心里!”柏永福不由怒斥道,“且不说此事有违道义,日后万一落入舜王手里,会有什么好下场,姑且不提。”
“单说这张胖子,一战焚你战船百艘,破你士卒两千之数,你难道还道他是个傻子不成?”
“你且看,那......那那......还有那,这几条主力战舰,皆布置了他的亲信。”
“就连张胖子本人,亦在副使座船之上。”
“如今你我分散在各船上,人心不齐,一旦出尔反尔,乱作一团,被其劫走大船逃了,我等岂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柏永福此话一出,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顿时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这张胖子既然答应了他们,自然也做好了两手准备。
为了谨防明军水师出尔反尔,卖了自己,他早把自己的心腹布置在各艘大船上。
而他自个,则登上了黄孙茂的座船,看住了此人。
那柏永福、刘副将、吴参将等人即便有心,但是一则无黄孙茂的威望,二则无法在海上私下串联,自然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第五百八十四章 意外
“将军,前面就是水城了,咱们先就此别过了!”张胖子随副使黄孙茂行了一日,便进入的蓬莱水城附近水域,那黄孙茂担心被登莱水师发现踪迹,便提前提醒道。
“好,那本将就等着黄副使的好消息,提前祝你一帆风顺了!”张胖子拱了拱手道。
两人计较已定,不多时张胖子下了战座船,换乘了干缯船,便一路向蓬莱水城东北方向行去。
不多时,义军这几艘干缯船行驶到水城附近,张胖子抬头往南一望,顿时吓了一跳。
你道为何?
原来这水城正位于丹崖山东侧,临海而建,本为宋代刀鱼寨。
自明洪武九年,始建水城。天启年间,登莱巡抚袁可立曾在此操练水师,建立了一支五万人左右到水陆精兵。
只可惜经登莱之乱以后,登莱镇元气大伤,不复昔日之盛。
不过,经过历年修建的设施犹在。
张胖子抬头望去,只见水城依山就水,错落有致,其间敌台、堡垒交相遮蔽,不知隐蔽了红夷大炮多少。
这丹崖山东侧,又延伸处一道防波堤,堤上正建了一段城墙和一座坚固的敌台。
这一段城防和丹崖山上的防御体系交相辉映,如同一张张开的鳄鱼一般,欲择人而噬。
而就在这张血本大口深处,正有一道坚固、狭窄的水门,想必这就是明军水师出入之处。
那张胖子看到此处,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虽然他不懂什么叫“交叉火力”,但是单凭这一系列设置,他也能感受到这水城的防御严谨之处。
看到这里,张胖子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干什么呢?”就在张胖子仔细观察水城防御设施之际,突然有几条小船考了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张胖子不由一愣,连忙一边示意士卒准备作战,一边扭头看向黄孙茂道使者道:“这是什么情况?”
“海上巡逻罢了!”那人应了一句,也生怕节外生枝,连忙高声向外面喊话道,“此乃黄副使家私,哪个敢拦?”
果然,船上那人听了这话,不由致歉了一声,转身离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张胖子见此人一句话便能退敌,心中不由愈发奇怪。
“将军你有所不知,这海上多财。但凡有出海者,必有利益。”那人犹豫了一下,心想将来怕是少不了此人的分子,不由连忙开口解释道。
“其间或夹带些私货,或运送些战利品,不一而足,乃水上陋规也!”
“水上陋规?”张胖子本就是贼人出身,哪里还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说白了,其实就是这些人挟公济私,或者利用官船做一些个人买卖,或者干脆做起海上走私生意。
往日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帮人如此,这才让自己能蒙混过关。
那张胖子眼见明军水师上下,如此糊弄了事,原本受蓬莱水城影响的心思,又平白增添了三分信心。
“好,走了!”随着张胖子一声令下,这几艘干缯船又缓缓行离蓬莱水城,不多时便赶到了东北角。
张胖子见此地偏僻,无甚防备,这才连忙下了船。
这脚刚一着地,他原本有几分忐忑的心思变安稳了下来。
与此同时,随他一起下船的士卒,一个个也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他和他麾下的士卒都是延绥人氏,虽然也曾坐过船,来到天津以后,也受到了一定的水上训练。
奈何他们仍旧以骑射见长,短于舟船。
别看他们一路自信满满,但是终究第一次出这么远的海,打心底虚的不行。
如今能够脚踏实地,哪怕遇到千军万马也不怕了。
“快,都藏好了,等消息!”张胖子眼见士卒陆陆续续的下了船,一边吆喝着,一边下令道,“探子赶快探查一下附近情况,尽快汇报于我!”
等到士卒全面下船,探子探明了附近情况,过来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突然只听见一声炮响,随即西南水城方向乱了起来,不断有火炮声、火铳声传来。
“什么情况,明贼从登州府里出来了没有?”不多时,只见探子飞快的跑了回来,张胖子连忙开口问道。
“情况有点不太好,我我没见到明军从登州府里杀出来,反倒见见蓬莱水城里打了起来!”那探子不由吞吞吐吐道。
“打了起来?没放火吗?”不是说好的骗开水门,然后让火船先进去,一把火全给他烧了吗?
“不知道,不过没有看到烟火!”那探子摇了摇头道。
张胖子闻言一愣,自己扭头往西南方向望去,果然却望见碧空如洗,竟无一丝黑烟在上面。
“糟了,我们这是上了黄孙茂那孙子道鸟当了!”众人顿时不由议论纷纷道。
“不对,若是上当了,水城里不应该传来厮杀声和火炮声!”张胖子略作沉吟道。
“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想必是黄孙茂那厮遇到什么变故了,看样子咱们指望不上他们了!”
你还别说,张胖子这一猜,猜的还挺准。
原来那黄孙茂送走了张胖子以后,便稍缓了一会儿,这才带着水师往蓬莱水城方向赶去。
不多时,果然遭遇到了明军道哨船。
那黄孙茂便“诈称”吃了败仗,折回来向沿海总兵陈洪范负荆请罪。
那哨船看他船只少了半数,不疑有他,连忙领着就往蓬莱水城赶去。
到了水城,城门大开,先是由小船开道,继而续之以战船。
眼看着这事儿就成了,谁曾想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只听见一声炮响,刚刚进入一艘巡座船突然调转炮口,向船队开起炮来。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早听见有人在那船上大喊大叫道:“黄孙茂反了,黄孙茂反了,这一次折回来准备夺城!”
这一喊不要紧,顿时整个水城里乱成了一片。
原来这水城以水门为界限,分为内外两个部分。
外面正是渤海,而里面却是一处能够停泊船只、进行训练的港湾,唤作“小海”。
这登莱水师的主要战船,都在这小海里停泊。
按照黄孙茂原计划,骗进去以后,让火船突然袭击,定然能把这小海化作一片火海。
谁曾想,本来一切顺顺当当,突然却生了这等变故。
原来这大喊大叫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惨败一场的王游击。
这王游击麾下本来有两千士卒,结果大沽口一战,被张胖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几乎烧成了光杆司令。
吃了如此大亏,他倒不怪自己,反倒怪罪于兵备副使黄孙茂和义军天津总兵张胖子。
按照常理来说,他手里无兵无将,倒也坏不了什么。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厮在迁怒于人的心思下,自度若是投靠义军,无兵无将,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与其如此,不如反戈一击,立一场大功,一边重新获得沿海总兵陈洪范的信任和支持,所以才突然发难。
他这一发难不要紧,顿时惹得明军连忙强行关闭了水门。
这水门本就十分狭窄,这一关闭不要紧,顿时把黄孙茂麾下的水师截成了两段。
一段被堵在“小海”里,一段被堵在了水门外面。
而好巧不巧,被堵在“小海”里的正有柏永福、刘副将和吴参将一干人等。
这三人风声鹤唳,一看事情不对,当机立断,立刻发动了反击。
如此这般,双方就在“小海”的狭窄空间里战成了一团,只看到其他水师一脸懵逼。
“快,快请陈总兵过来,这这到底是怎么了?”众人不明所以,不由纷纷嚷嚷道。
他们这一嚷不要紧,顿时让柏永福也回过味来,他也连忙让士卒大喊大叫道:“王游击勾结‘顺贼’,葬送了两千士卒!”
果然这一喊不要紧,顿时乱上加乱,整个蓬莱水城乱成了一锅粥。
第五百八十五章 纸糊的登州
“将军,这就是东门!”就在蓬来水城乱成一锅粥之际,张胖子早在黄孙茂亲信的带领下来到了登州府东门附近。
“春生门?”张胖子举目远眺,正看到那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
“对,由此往西入城,南面便是海运道驻地,北面分别是蓬来县衙和登来巡抚驻地。”那亲信笑道。
“再往西去,乃是登州府衙。总兵衙门,却在水城之中!”
“哦?”张胖子闻言一愣,不由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城中或许没有人主持政务?”
“这倒说不准!”黄孙茂那亲信笑了笑,解释道,“由于战事频仍,这登来巡抚空悬已久,暂时由朱大典兼任,原本这登州防务分别由我家副使和沿海总兵陈洪范两人掌管。”
“只是这陈洪范或在登州,或在水城,难以揣度。”
“哦?这是为何?”张胖子不由奇怪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登州城地处海疆,素来繁华,乃山东第一重镇。”那亲信解释道。
“只是自五年登来之乱以后,惨遭屠戮,百姓流离失所,城池损坏大半,是以一蹶不振!”
“如今就连登州城变的都不安全了,是以频频变幻驻地,谨防为人所趁。”
“哦?难道蓬来水城还不够安全?”张胖子不由惊讶道。
“这蓬来水城若从水上视之,乃金城汤池,若从陆上视之,几如坦途无疑!”那亲信笑了。
“哦?”张胖子不由心中一动,连忙开口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不意竟如此心细?”
“不敢,在下乃昌邑县主薄李明忠,不值得将军垂询!”那人拱了拱手道。
“此战若胜,当以阁下为首功!”张胖子不由嘿嘿一笑,这才下令道,“第一司准备攻城,其他人跟上!”
随着张胖子一声令下,早已经披挂整齐的第一司五百精锐离开了藏身之处,便向春生门冲了过去。
由于众人乘船而来,并没有携带战马,故而只能步行。
义军这边才一出现,那边就被往来的行人发觉了踪迹。
但是双方服饰相差无几,义军脑门又没写着“反贼”两个大字,路上行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何情况。
不过,由于登来之乱前车之鉴,一个个都连忙躲道远远的,生怕被卷入其中。
而就在这时,春生门的哨兵也发现了义军的东西,连忙吹响了号角。
“呜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城中的副将白登庸正在青楼里喝花酒,闻声不由大吃一惊。
“怎么了,军爷?来再吃一杯呀!”青楼的头牌“小桃红”连忙劝酒道。
“吃个屁,再吃脑袋都没了!”那白登庸好歹也经历过战阵,顿时心里一个激灵,连忙抓起衣服就往外跑。
刚出门口,见左右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敌人?”白登庸一边胡乱的穿着衣服,一边开口问道。
“将军,你看!”左右不由伸手一指道。
“哦?是东门?”白登庸这下子脸色大变。
你道为何?
原来崇祯五年,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发动了登来之乱,曾占据了此城。
后来经过明军士卒多番奋战以后,终于把他们逼入了绝境。
当时,孔有德、耿仲明跑路之前,不仅屠戮万余登州百姓,还大肆破坏登州城原有的防御设施。
其中受损最大的正是春生门,不但城墙、城门被毁,壕沟喝护城河亦悉数被填平。
此事虽然已经过去了数载,几经修补,但是仍有未曾完善之处。
“快,现在就去东门!”白登庸好容易穿戴整齐,顾不上回家取了铠甲武器,便连忙向春生门赶去。
然而,还等白登庸赶到,春生门外展开了厮杀。
“撞,快撞开!”几十个士卒抬着一根碗口粗的原木,死命的向春生门撞去。
和后世印象不同,一般城楼都设有千斤闸,类似这种冲撞的手段,很难破坏城门。
但是春生门不同,它原有的千斤闸已经损坏。
如今的城门正如后世影视作品那般,纯粹是用门闩闩上的城门。
这种城门看起来很正常,其实根本不经撞。
义军士卒勐力撞击了几下,只听见卡察一声,门闩折断。
众人连忙弃了原木,推开城门,蜂拥而入。
而城门后面的明军守卒亦非精兵,甚至大多数都身着号衣,并无甲胃在身,如何抵挡住如狼似虎的义军?
刚被砍翻了三五个人,顿时一哄而散,义军随即占领了春生门。
就在这时,张胖子也赶了进来,连忙指挥道:“李主薄,你带一队人前往海运道,招降故旧。其他人随我前往县衙、巡抚衙门和府衙!”
张胖子的思路很明确,既然蓬来水城的战况不明,那么自己就需要赶快占据登州城。
只有占领了登州城,有了立足之地,才有机会援助副使黄孙茂。
而占领登州城最快的办法,就是先控制住登州城的核心。
不多时,随着张胖子一路疾跑,很快便赶到了蓬来县衙。
这蓬来县衙颇为破旧,当义军赶到的时候,衙内只有十多个衙役和仆人。
他们眼见义军冲杀过来,早吓得肝胆俱裂,顿时跑的跑,降的降。
张胖子抓住一个师爷模样的人一问,这才知道这县令听见了动静,早弃了家卷一熘烟跑了。
于是,他便留下了一队人马控制住此地,又继续向巡抚衙门方向赶去。
那巡抚衙门距离此地倒不甚远,过了钟楼就看到了大门。
只是义军刚刚赶到跟前,只听见一声炮响,顿时伤了三五个人。
张胖子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巡抚衙门突然门口大开,随即杀出来一队人马来。
原来这巡抚衙门本是登州卫指挥使署,后来被登来巡抚鸠占鹊巢,改为了巡抚衙门。
只是近些年登来巡抚空缺,这才被副总兵白登庸占去了。
这白登庸本打算前去春生门指挥防御,不意人未到城门已陷,这才折回巡抚衙门,召集了三五百人,披了铁甲,拿了武器,反杀了出来。
他这一杀不要紧,当即把真不成列的义军杀的节节败退。
“退,先退往钟楼!”对张胖子来说,这种程度的乱战,他太熟悉不过了。
义军后队便前队,前队变后队,乱中有序的退到了钟楼。
退眼见白登庸一干人等紧追不舍,便把鸟铳手、火炮手布置在钟楼上。
为了行军方便,较为沉重的灭虏炮、大将军炮和野战炮一概留在了城外,独百字铳、弗朗机炮带了不少。
待到明军杀到,一时间铳炮俱发,当场打死打伤了数十人,敌人攻势不由为之一滞。
张胖子这才整顿了一下人马,然后派遣第四司反杀出去。
如此这般,双方战了片刻,那白庸登眼见义军越来越多,抵挡越来越吃力,不由下令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等且去水城寻陈总兵,然后再和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