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借钱
“陛下,臣访得原内阁大学士冯铨,其为人机变,才华出众。”内阁首辅张慎言向朱常洵拜道。
“虽然其人曾为阉党,但是瑕不掩瑜。如今天下初定,正是用人之际,不可使贤才遗于野,还请陛下详之,恩准其入阁!”
张至发、黄仕俊、孔贞运、贺逢圣一干人等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是东林党吗?
我不是,太好了,我也不是!
既然大家都不是东林党,那么此事自然和自家无涉。
这四人不出声,但是薛国观早跳出来附和了起来。
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左右不过是舜王“塞人”罢了。
那朱常洵也不含湖,眼见如此,便点了点头道:“准奏!”
果然不多时,一位相貌堂堂,年方四旬之人走了”进来,向朱常洵拜谢一番。
好容易折腾完毕,朱常洵急着回去,便开口道:“诸位先生,有事儿奏事儿,无事儿便可退下啦。”
“臣新来乍到,虽然不明朝中情形,但是有句话不吐不快!”就这这时冯铨不由跳将出来道。
“讲!”朱常洵程式化的应了一声。
“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如今荣登大位,何以迟迟不肯举办登基大典,莫非舜王殿下有不臣之心不成?”新任内阁辅臣冯铨厉声向张顺喝道。
“咳咳……咳……”冯铨这话一出,顿时把一干内阁大学士闹得咳嗽连连。
你当我们不知道他要做活曹操吗,可是我们也没用办法呀!
本来大家都当着不知道,一副君圣臣贤模样,你这鸟人非要揭穿,莫非当舜王的刀不利乎?
“咳咳!”张顺竟也不恼,闻言反倒清了清嗓子道,“冯大学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非本王不欲陛下早登九五,晓谕天下,实则是囊中羞涩而已。”
“当本王引兵入京以后,只查得内十库及宫中只有金银数万,尚不及百姓中等之家之积蓄。”
“而陛下若想荣登九五,仅各种操执费用一项,怕不下二百万。”
“更不要说宫殿修缮,淑女选秀、赏赐群臣一干事宜,更是皇家脸面,轻易马虎不得,故而不得不拖延至今。”
“殿下如何诓我?”冯铨闻言不由冷笑道,“我听说前几天你麾下士卒抄掠城中勋贵,获金不下千万……”
“污蔑之词,纯粹污蔑之词,我朝勋贵若是真个家产百万,崇祯求爷爷告奶奶,岂会求不来钱?”张顺连忙义正言辞的驳斥道。
“其中十之八九不过是园林、庭院而已,变不得银钞,花费不得。”
“唯有金银一百余万,犒赏三军尚且不足,又哪里有钱与陛下登基呢?”
“呃……”冯铨也没有想到张顺战斗力这么强,竟然三言两语驳的自己哑口无言。
“那……那真的没办法了吗?”话说到这个份上,冯铨显然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没办法,若是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张顺也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
“其实,我到有一计,保管让陛下风风光光,荣登九五!”冯铨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图穷匕见道。
“哦?什么计,说来听听!”众大学士闻言不由兴奋道。
“此事好吧,只需让满朝文武及致仕之人,每人量力而行,自愿捐赠些银两,少则三五百,多则万儿八千,只要有一千个人肯捐献,完全足够陛下登基之用……”冯铨不由大声的时候。
“好,好,好,此时就照此办理,退朝,退朝!”朱常洵早已经急不可耐,不耐这许多人在这里争执,连忙下令道。
“哎,陛下,这可……”孔贞运连忙阻拦,可是哪里还拦得住,竟让朱常洵得空跑了。
直到这时,朝中这几个大学士哪里还不明白,这冯铨哪里是要和张顺对着干?
这两人分明是,一唱一和搁这里演双黄坑自己等人呢。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孔贞运不由恼羞成怒道,“纵容君主劫掠臣子的家产,此非为臣之道!”
“孔先生,此言差矣!”不意张顺闻言摇了摇头笑道。
“朝廷自有俸禄,又有其他一干费用。若是果然清廉,朝中有几人家资颇丰?”
“若是果然贪酷,死有余辜尚不足惜,又有何冤枉哉?”
张顺这一席话顿时说得一干大学士无言以对,只得摇头叹息。
且不说这些人如何心思,且说张顺得了弘光帝恩允,便立即调来李自成、刘宗敏和耿仲明三人道:“我,贼也;尔等亦大贼也,天下人狠不能食尔肉,寝尔皮!”
“今我寻了个好活,特意念着你们仨。”
“但凡入我新朝为官者,姑且不论。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口口声声以清誉自诩者,最为可恨,请三位为我拷之。”
“但是,有一个规矩,务必给我守紧了。”
“只要钱,不要命,不得侵扰女卷!只此三项,你们记清了没有?”
“记得了!”李自成、刘宗敏和耿仲明三人连忙应了,这才有几分为难的开口道,“不知……不知此事从何下手?”
张顺何等样人,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这三人不是要请教方略。
他不由开口笑道:“本王兜比脸都干净,不但自个没钱,还倒欠了几百两银子出去。”
“这样吧,我回去凑一凑,先凑个整数出来,一会儿让高起潜送过去。”
“罪过,罪过!”三人尴尬的念叨了两声,这才辞别了张顺。
待到这三人一走,张顺连忙跑回了后殿,把张周田朱四女喊了出来。
“你……你这也太猴急了吧,我妹妹……我妹妹还未睡下……”田秀英不由红着脸低声提醒道。
原来田秀英的妹妹田淑英尚幼,众人每次行周公之事,总是想方设法先避开此女。
“咳咳……”张顺闻言连忙干咳了两声,这才开口解释道,“今天是正事儿,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说来听听?”四女闻言愈发好奇了,这厮喊来众人竟不是为了白日宣银,却是所谓何事?
“那个……那个能不能借我点钱……”张顺面带难色道。
“噗~”四女顿时茶水喷了一地,“借钱,找我们?”
第四百八十三章 拷掠
“啊,啊,昏君,昏君,啊……”
随着一声声惨叫,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早被夹的奄奄一息。
原来这夹棍乃是由三根杨木制成,专夹人脚踝,一个不小心便能坏人脚踝,形成残疾,端的是歹毒非常。
不过刘宗敏一干人等早已经轻车熟路,倒不担心致人伤残。
“陈翰林,你服不服?”眼看拷打的差不多了,刘宗敏脸这才带着一脸残忍的笑容问道。
“我不服……我不服,我自来为官清正,哪里有银钱与你们这些强盗……”“陈翰林”不由悲愤欲绝道。
“哦?不服?来让大伙见识见识,这个为官清正的陈翰林,究竟贪污了多少钱财!”刘宗敏冷笑一声,对着街上的百姓喊道。
“来人呐,全都抬上来!”
随着刘宗敏一声令下,顿时有七八个士卒从陈翰林府中抬出来三五个箱子来。
这三五个箱子,逐个打开,竟露出里面雪花花的银子来,只晃的人眼睛都花了。
“哇,这么多银子,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围观的百姓顿时不由大开眼界。
而这些人在大开眼界之余,心里也不由涌出来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来。
早有人大声喊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狗官,净贪些民脂民膏!”
而伴随着围观百姓的愤怒呼声,又有烂菜叶子、臭鸡蛋及小土块一类的东西砸了过去。
完了,全完了!
陈翰林顿时如坠冰窟,好似三九天被人当场泼了一盆冷水。
他不怕被刘宗敏拷打,拷打过后他就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他不怕被刘宗敏查抄,查抄之后,早晚“千金散尽还复来”。
甚至他也不怕杀头,哪怕被杀了头,他的家产还能传于后人,他的清名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然而刘宗敏的当街拷掠和当众搜查出许多银两来,让他所有的一切幻想都破灭了。
现在,他是一个人神共愤、名声臭不可闻的“贪官污吏”。
不仅钱财没了,名声也没了。
“陈翰林家共查得白银七千二百一十五两三分四钱,承舜王之恩,姑且留一十五两作为日用之资,其他银两一概充公,留作陛下大典之用!”张顺派来的女记官查验得明白,不由一边用清嘹的嗓子高声喊着,一边奋笔疾书记下了金额。
“这狗官,这才当官几年啊,竟贪了这么多!”周围百姓不由议论纷纷,同时也贪婪的望着那些白花花的银两。
奈何比这些银子更亮的乃是刘宗敏左右侍卫手中雪亮的长刀。
“下一家,咱们看看刘御史是不是比这陈翰林家更有钱!”刘宗敏显然也很意外一口气查抄出来这么多银两,一时间也不由兴奋了起来。
随着刘宗敏一声令下,士卒连忙解开了夹棍,将那陈翰林仍在了地上,匆匆忙忙又涌向另外一处府邸去了。
“昏君,昏君,你个昏君,居然抄掠臣工,自古未之有也,你早晚不得好死!”陈翰林挣扎着爬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辱骂道。
奈何围观的群众眼看此事一了,竟头也不回的向下一家跑去,根本懒得理他说些什么。
“唉,民不聊生啊,民不聊生!”就在陈翰林挣扎之际,他却没有看到,就在不远处的茶楼上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士卒正在那唉声叹气,好似死了爹娘一般。
“这太狠了,不但要钱、要命还坏人名声,端的可恨。难道天下之大,就没有人能治的了这乱臣贼子了不成?”
在一些精英眼中,张顺这般掩耳盗铃的做法并没有什么效果,早被人识得明白。
“其实……也不是没有……”
“哦,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计策?”
“计策?一个是寻二两稻草,扎一个稻草人,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可以用针扎一扎;另外一个是,画一个圈圈诅咒他!”
“这……这有何妙用?”
“防止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
……
且不说京师内外如何议论纷纷,且说翰林黄道周听闻了如此“丑事”,不由怒不可遏,早去拜访了那辅臣孔贞运。
这孔贞运本来是大名鼎鼎的庄际昌榜榜眼,一直充当翰林院编修,不曾插足诸党之争。
刚巧他不单是孔圣人子嗣,本人又清正顽固,立场倾向于中立,故而多得士林尊敬。
故而那黄道周一见到孔贞运,不由大声道:“我闻公乃刚正之臣,如何坐视操莽之辈假借陛下之名,祸乱朝纲?”
那孔贞运闻言又好气又好笑,不由摇了摇头道:“幼元,不知朝中详情,我却不怪你!”
“那‘顺……舜王’素有操莽之志,我如何不知?”
“奈何……奈何当今圣上实在是……实在是……唉!”
“古语云: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阁老何出此言?”黄道周闻言不由不开心的质问道。
“话虽如此,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对你讲。”孔贞运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
“当今圣上有四弊,一曰:荒淫好色。刚入宫就惦记人家妻女,败坏伦常。”
“二曰:刚愎自用。自陛下入宫以后,老朽多有规劝,听不进一眼,反而巧言令色,强行狡辩,不知错更不肯改。”
“三曰:贪财,此次拷掠百官之计,固然是舜王本来面目,但是也少不了陛下在其中推波助澜。”
“四曰:怠政,头一天阁臣但又所言,第二日复问起,却一脸茫然。”
“你说……你说摊上这么一个君主,我等又能如何?”
“这……这难道就由着他肆意妄为不成?”黄道周不由悲愤道。
一听孔贞运这话,黄道周也有几分绝望了。
陛下是个傀儡还不算可怕,可怕的是他不但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刘后主,更是一个标准的昏君。
你拿这样一个人,怎么给一个狡猾堪比曹操,虚伪堪比王莽的“顺贼”斗?
“这样吧,实在不行,明天我替你引荐一下,你去劝一劝舜王吧,万一劝得他回心转意,也强似在我这里以头抢地。”孔贞运不由不阴不阳的回应道。
好家伙,老夫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步步紧逼,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八十四章 明儒
“请坐!”张顺示意了黄道周一下,随手递去茶水道。
黄道周沉默的看着张顺以舜王之尊,竟然连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没有,不由眉头大皱。
我听说王莽大伪似真、大奸似忠、大恶似善,还道是古人夸大其词,不意今日方知世上果有此类!
“听孔老先生说你要见我,不知所谓何事?”张顺不耐繁文缛节,眼见双方分定主客坐下,便直接开口问道。
“呃……”黄道周也没想到张顺会单刀直入,差点被张顺给问住了。
不过好在他早有准备,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开口道:“殿下,身为朝廷重臣,一言九鼎。奈何如此坐视陛下荒唐行事,劫掠臣下耶?”
“谁说本王坐视不理了?”不意张顺闻言摇了摇头道,“此事实乃本王一手促成耳!”
黄道周闻言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么说,殿下是要与天下人为敌了?”黄道周不由抑制着胸中不断翻涌的怒气,大声质问道。
好个贼子,居然供认不讳,想必是有恃无恐了!
“天下人?”张顺闻言不由乐了,“在远西之地,有这样一伙人,他们声称自己是上帝的仆人。结果却以神之名,行人之私。”
“同样在远东之地,也有这样一伙人,他们口口声声天下人云云。”
“其实只不过是欺上瞒下,上下其手而已,你说我说的对吗?”
“你......你......”黄道周差点被张顺一席话气的吐血,不由用颤抖的双手指着张顺,辱骂道,“巧言令色,无耻之徒;巧言令色,无耻之尤!”
“哼,除了如泼妇一般谩骂,难道堂堂石斋先生居然连一句辩驳话都说不出来了吗?”张顺不屑的站前了反问道。
“我如泼妇?”黄道周不由怒极而笑道,“恐怕是殿下强盗做久了,懂不得朝堂上的规矩。就算让你抄,又能怎样?”
“当初崇祯皇帝在时,查抄阉党,李永贞二十九万,田尔耕一十八万,崔呈秀七万,许志吉三万,顾秉谦又献三万,除却魏忠贤数额不明以外,满打满算,不过才六十万两白银而已。”
“只此之数,亦是朝野上下卖新皇一个面子而已......”
好家伙,道理讲不通改威胁了!
原来朝堂之上有朝堂之上的规矩,所谓雁过拔毛是也。
昔日以“阉党”之盛,权倾朝野,才抄出几个钱?
我劝你莫要不识相,以免为他人做嫁衣!
张顺不觉又好气又好笑,他摇了摇头,这才开口道:“昨晚女记官回来就曾向我汇报,翰林、御史一干人等各抄出白银五七千两不等,工部、户部、吏部等实权官吏,各抄出数万乃是几十万两不等,何言少钱耶?”
崇祯抄不出钱来,可不代表本王抄不出钱来。
本王有的是“专业队伍”,李自成负责准确识别官吏的贫富,耿仲明负责软硬兼施的恐吓,刘宗敏负责残酷的拷打,然而再有本王的女记官清点入库,最后由田秀英一干人等鉴定其中的古董字画、珠宝珍玩价值。
这是一整成熟的“流水线”,最低限度减少了中间的“损耗”。
“你......你......”那黄道周听到此处,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一个专业的“强盗队伍”,“我......我......我打死你这个祸国殃民之徒!”
张顺万万没想到,这厮辩不过就骂,骂不赢就向自己动手。
若是寻常帝王,恐怕还真被他这一下偷袭得手了。
但是张顺是何许人也?
他自从孟津起兵以来,几乎无日不战,虽然身手远远比不得悟空、陈长梃一干人等,但是对付一个黄道周还是手到擒来。
说时迟,那时快。
眼见黄道周暴起而来,张顺只把手中的热茶,连盏带茶往他脸上一掷道:“不知你这张面皮,抵得住抵不住本王的好茶!”
那黄道周又不是铁面皮,如何抵得住滚烫的热茶?
眼见张顺一把掷来,连忙躲过了。
只他这一躲,却给了张顺喘息之际。
好个张顺勐的跳将起来,上前一脚正蹬在黄道周的胸口,蹬了他一个仰八叉。
那黄道周正待起来,不意被张顺一脚踏实了,动弹不得。
“殿下,怎么了?”就在这时传来了田秀英担心的声音。
原来诸女早听得前殿的动静,但是又怕被人撞见了。
思前想后之下,唯有让文武双全的田秀英冒险查看。
当这田秀英赶到的时候,正是张顺踏着黄道周之时。
本来张顺还想借机打上几拳,出一口恶气,结果被田秀英这么一打打岔,气儿倒是消了三分。
于是,张顺便抬起脚来,冷笑道:“说不过就骂,骂不过就打,如果连打都打不过呢?”
“尔等‘三板斧’,吾尽知矣!”
“你走吧,看本王怎么收拾你们这些上欺君王,下辱百姓,无君无父,国之大蠹!”
“你......你真不杀我?”本来黄道周都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万万没有想到张顺居然放过了自己。
“食之无肉,弃之可惜!”张顺摇了摇头,下达了逐客令。
“那......告辞!”黄道周虽然不明白张顺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拱了拱手告辞了。
“怎么样,你和殿下谈的怎么样?”孔贞运在外面等了许久了,一见黄道周出来,不由开口问道。
这是一个被崇祯评价为“一生学问只办得一张佞口”的黄道周,孔贞运心中难免抱有几分期望。
黄道周沉默的摇了摇头,气氛一下子沉重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他这才补充道:“‘顺……顺贼’若是讲理之人,一切休提;若是不讲理之人,即便某舌灿莲花,又能奈何?”
至于被人说的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甚至惹得自己不得不动起手来,结果还没赚上便宜的丑事,他是半句不提。
“唉!”孔贞运长叹一声这才无端的说道“这一回老夫捐了一万两……”
“阁老高义!”
“没,我的意思是舜王这一次带头捐了十万两。”孔贞运摇了摇头道。
“其中约莫有六七万两出自内库,剩下三四万两都是由金银首饰、散碎银两凑成。”
“就这还差了一两千两,舍着脸从几个辅臣和侍卫手里又借了些,这才勉强凑足……”
……
黄道周终于明白孔贞运纠结的原因何在了。
相比较整天往内帑搂钱的万历、天启一干皇帝而言,张顺简直干净的简直如同圣君一般。
按理说,到了他这种身份地位,随便划拉几十万上百万两白银进腰包,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他真的一文钱都不要,简直比海瑞还海瑞!
“哼!”沉默了半天,黄道周除了冷哼一声,以示不屑之外,竟没有再口出不逊。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这才走到了午门。
不曾想,那午门外正围着一堆人,一个个群情激愤,正在那里谩骂。
“这是监生?”黄道周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的身份。
“没错,是监生,所以老夫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孔贞运摇了摇头道。
原来明代中后期的生员、监生极不安分,不但常常参政议政,臧否人物,更是动不动就上书、鸣冤,一度把内阁大学士们逼的都没有办法。
其中已经被丁启睿收监的傅鼎臣、薛宗周一干人等就是其中的典型。
“好一场腥风血雨,也不知舜王一意孤行下去,顶不顶得住!”黄道周摇了摇头,若有所指的提醒了孔贞运一句,这才施施然离去。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不合作
“今实查得皇亲国戚府邸一百二十七座,园里三十二处,店铺五百三十七家,田庄八百一十五处,约莫价值两千四百万两白银。”田秀英一边一脸无奈的看着张顺环抱着周玉凤,一边吃味的汇报道。
“其他古董字画、珠宝珍玩不计其数,粗略估计价值千万两白银,实抄得白银六百三十七万两有奇,拢共价值……”
“四千零三十七万两!”不等田秀英说完,张顺便口算出来了结果。
“对,四千零三十七万两!”田秀英这话一出,顿时在场的诸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说这其中七成左右都是田宅、古玩之类需要变现的玩意儿,但是这个几乎相当于明朝两三年财政收入的数字,也让众人大吃一惊。
“朝中勋贵如此,大明安得不亡!”就连周皇后都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她如何不知自己的原配朱由检,当初是如何求爷爷告奶奶,这才求出来几十万两银子。
结果张顺这么一抄,就抄出来上百倍的银子来,让众人如何不惊?
张顺对此倒不以为意,只是摇了摇头道:“此事乃一等机密,都不许露了。”
“只把那银两、古玩字画、珍玩绸缎和房产地契等物一并纳入内帑,再作计较。”
有了这一批钱财,张顺才有了和大明文官势力斗下去的底气。
我要兵有兵,要财有财,你又能奈我何?
“殿下,殿下,急报!”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高启潜的声音。
“何事,进来汇报!”张顺连忙示意四女藏起来,独留田淑英在跟前伺候道。
不多时,只见那高启潜走了进来,这才低声道:“殿下,刚刚收到消息,京城内有许多官吏弃官,并声称......声称誓与殿下誓不两立!”
“若是......若是奴才所料不差,各州县......各州县很快也会掀起弃官的风潮......”
“非暴力不合作?”张顺闻言嘴角不由微微翘起,面带讥讽道,“看来他们倒晓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原来这就是文人的风骨吗?
爱了,爱了!
张顺摇了摇头,下令道:“传令下去:一、但凡弃官者,记入名册,永不叙用!”
“二、晓谕四海,陛下登基之日第二天便广开恩科,超额取士!”
你们不是要撂挑子吗,那这辈子就不要出仕了!
实话实说,张顺想到了这些人可能会勾结后金或者边镇,也可能会勾结残明势力,但是他确实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给他玩这一手。
实际上这一手极其歹毒!
实际上自唐宋以来,古代中国政权极其依赖官僚的治理。
而一旦官僚明确不合作,那么统治者就会失去这个国家的治理能力。
若是换做大多数新生政权,自己手底下没人,又有数十万大军要供养,说不定也就怂了。
可是张顺是谁啊?
张顺是四个婆娘诈出来四百万两白银,又顺手抄出来六百多万的主儿,手底下能差这几个钱?
别个不说,但说这近千万两银子的额外收入,再加上早已经纳入囊中陕西大部、河南小部的赋税,已经完全足够他稳住阵势。
眼见前明文官黔驴技穷,他更有底气,甚至打算趁机把大明稀烂的官僚系统再重新梳理一遍。
当然,仅凭这些还不够,他做好军事准备,以免为其所趁。
想到此处,张顺继续下令道:“晓谕张三百尽快解决蓟辽东江三镇残敌,不得延误。”
“晓谕洪承畴、李信尽快解决杨嗣昌、朱大典等人,不得延误!”
“晓谕曹变蛟尽快攻克开封,把战线向徐州方向推进。”
“是,奴才这就去办!”高起潜闻言连忙一一记了,这才告退。
谁曾想他刚出门,又翻身折了回来。
“还有何事?”张顺不由颇为奇怪。
“户部尚书侯恂求见!”高起潜赶紧汇报道。
“哦?着他进来!”张顺点了点头道。
张顺入京以后,除了内阁辅臣以外还请回来了部分六部尚书,其中户部尚书侯恂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张顺执政以来,素来把“弘光帝”朱常洵和内阁当做橡皮图章,暂时并不是很依赖他们。
独六部尚书不同,这是一个具有执行部门,还是拥有较大的权利。
不多时,只见那头发花白侯恂走了进来,向张顺拜了拜,双方分定主客坐下。
他这才开口道:“微臣腆为户部尚书,奈何如今太仓空虚,难以为殿下解忧,特请辞去!”
“哦?”张顺闻言不咸不澹看了他一眼,这才笑道,“听说先生是归德府人氏?”
“正是!”侯恂心道:来了!
“本王听说归德府距离开封和大名也不太远吧?”本来侯恂还以为张顺会和他打打感情牌,拉一拉乡党关系,万万没想到他说出这般话来。
如今的义军曹变蛟部已经围困开封七个月之久,而洪承畴部亦在大名府一带和杨嗣昌、朱大典等人对峙半年有余。
张顺这一席话,无异议赤果果的威胁。
侯恂心里不由一个咯噔,不由马上又稳住了神色。
怕个鸟甚,老子继严自毕上任以来,太仓库中究竟有多少银两,心知肚明,难道他还能变出银子不成?
张顺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脸色愈发冷峻了起来。
他便继续开口道:“本王入京之初,有人就对我说:侯恂乃是东林党余孽,宜早图之!”
“本王笑道:本王一项任人唯贤,不论亲疏。更何况若是仔细论起来,竟还算是本王乡党。”
“世上岂有不自为一党,而甘为他人走狗者乎?”
“舜王,过分了!”侯恂听到张顺如此挑拨,不由拍桉而起道。
原来这侯恂不但掌握着大明的户部,又对明将左良玉有提拔之恩,故而他觉得自己有资格向张顺讲讲价钱,结果张顺告诉他并不能。
“怎么不服气吗?”张顺笑了。
“你寄予厚望的左良玉,有一个绰号唤作‘右顽石’,便为本王亲自所取!”
“至于钱粮一事,不需要你操心。即便本王这些州县颗粒不收,本王恩养麾下五十万大军三五年的闲钱是有的是!”
“怎……怎么可能?”侯恂本来还气势汹汹,但是一听到张顺最好这一句话,顿时都呆住了。
他身为户部尚书,勉力支撑了这许多年,如何不知朝廷之窘迫。
结果,现在张顺告诉他自己不差钱,这怎能让他相信?
“信不信在你,做到做不到在我!”张顺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当初明金两国也想不到本王能养这许多兵,但是本王养了也就养了,你们能想的到吗?”
发烧,请假
如题,作者昨晚又开始起烧,大概率复阳,请假
第四百八十六章 分化
“出来了,出来了!”
“这个奸贼,‘顺贼’的老狗,你不得好死!”
“真认贼作父!”
……
内阁首辅张慎言刚从午门里走出来,顿时引起了围在外面的监生一通乱骂。
张慎言对此倒早有心里准备,但是当他听到有人骂他“认贼作父”之时,心里着实难绷。
先前张顺为了哄他出山,曾经呼之“亚父”。
现在不知怎么传的,反倒变成了他为了求官,反过来“认贼作父”。
张慎言冷着脸不说话,只是命人驱散了人群,然后摆了桌椅,贴上了布告。
众监生心下里好奇,不由连忙拥上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本王欲招生员以上者千人,量其实干之才,分授以御史、知县等官职,以备擢拔。
而在行文的尽头,正盖着张顺那枚舜王兼三十六营盟主大印。
“哈,没人了,没人给他干活了!”早有人闻言拊掌而笑道。
然而,这一次应者寥寥。
等他回头一看,却见自己身后监生屈指可数,而大多数人却早已经拥到了张慎言跟前。
“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先排队报名。等登记完毕以后,会进行简单的考核,只要能过,就能授官!”张慎言不由一边安抚着众人,一边让士卒维持秩序。
“无耻啊无耻!”这一幕顿时让那些还站在布告下面,嘲讽新朝无人可用的监生气不打一处来。
“忠良之臣辞官不干,以示汉贼不两立。幸佞小人却借机鸩占鹊巢,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呃……这位仁兄,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目前来看,相对于缺官而言,‘顺贼’明显更是缺钱。若是我等用俸禄把他钱花净了,反倒可以曲线救国……”早有脑子活泛的开口笑道。
“啊,对,曲线救国,我们这个就叫做曲线救国!”本来还拉不脸的一干监生纷纷应和了起来,“同去,同去!”
原来明代读书人甚多,官员数量亦不在少数,即便中举也不能轻易授予官职,而这些监生、生员若想做官,那更是难上加难。
故而一听有官做,这些人也顾不得什么气节不气节了,早一个个一拥而上。
“晚生马达,字千里,乃北直隶人氏,精通四书五经……”每个上前登记的监生都点头哈腰的讨好着张慎言,先前辱骂他的半点气势也无。
张慎言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为了张顺的大计,他也只好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
张慎言这一点头不要紧,那马千里挥毫写就个人信息以后,不由兴奋的炫耀道:“明公对我点头了,哈,明公对我点头了!”
然而,这一次竟没有人嘲笑他,反倒一个个投去羡慕的目光。
依照张慎言在张顺眼前的身份地位,哪怕在他面前稍有印象,日后难免不会出现飞黄腾达的机会。
且不论这一干监生如何计较,且说“内阁首辅张慎言亲自招纳贤才千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入到各士绅府邸之中,更是传遍了京师大街小巷。
“招不招?招不招?”就在满城风雨之际,李自成正押着一干文官在那里行刑。
别看这些文官瘦瘦弱弱,骨头倒还挺硬。
李自成把这些“硬骨头”聚集在一起,拷打了半天,竟不见一个屈服。
当然,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几乎相当于名牌,大家对彼此的想法早已经心知肚明。
不是这些“硬骨头”要硬到底,而是有些事开弓没有回头的箭。
既然他们站在了舜王的反面,就要接受舜王的反制。
而张顺的反制手段很简单,就是“抄赃款”。
挨家挨户“抄完赃款”,然后拷打着让你认。
难道大明这么多官员里面,就没有一个家里没有“赃款”的吗?
不好意思,还真没有!
不说全天下都这般吧,至少李自成、刘宗敏和耿仲明三人拷掠的官员里面,竟是一个清廉的也没有。
虽然如今已经“人赃俱获”,但是大明的官员还剩一张好嘴,那自然是打死都不肯开口,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当然,李自成一干人等对这种“僵持”是乐见其成的。
不僵持下来,他们怎么有借口用夹棍继续夹这些“贪官污吏”呢?
而这一天,李自成正拷掠的得劲儿,甚至拷掠到兴奋之处,他还亲自动手,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群百姓跑了过来,围观着正在被拷掠的官员,指指点点道:“二傻子,真不少,这边被人打,那边官丢了!”
“为啥?”
“内阁首辅新募监生、生员以上千人,专门替代这些狗官,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阵嘲笑声入耳,原本还在咬牙坚持的大明文官,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昏死过去。
“胡说......胡说八道,我大明读书人岂是如此没有......没有气节......之辈!”他们不敢置信道。
“有气节,咋能说没气节呢?他们围在午门外连续骂好几天了,连饭都顾不得吃。结果内阁首辅把告示一贴,顿时一个个一拥而上,生怕被人抢了先了!”围攻百姓纷纷笑道。
“不,不是这样,你们不能这样骗我!”正在被夹的官吏当场就心态崩了。
我们在前线吃紧,你们在后面紧吃是什么意思?
原来大明七品以上中央官员,编制大约有五百之数。
如果算上其他新增和杂七杂八的低级官吏,也不过千余人而已。
这一次辞官抗议者,拢共也不过半数。
若是真让“顺贼”招募了千余生员,那就代表着他们这些人可用回家卖红薯去了。
心态焉能不崩?
更不要说他们十年寒窗苦,好容易得居高位,如今拼了身家性命不要,也要和“义军”对抗到底,为得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坐地起价,就地还钱。
为得是告诉“顺贼”,没有我们协助你治理国家,你什么都不是!
好家伙,没想到这边自己坚持到底,那边就被人“偷家”了!
“别夹了,别夹了,饶了我们吧,我们回去当官还不行吗?”有的人顿时顶不住了,不由连忙开口求饶道。
“夹,给我继续夹!”不意李自成闻言冷笑道,“你当朝廷是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实话告诉你吧,舜王早已经下令,凡弃官不干者,即刻革职,降为白身,永不叙用!”
“啊?不,不要!”本来有些人以为自己求饶了就会官复原职,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般下场。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不当,有的是人当,傻了吧!”李自成咧着嘴,看着他们懊恼、痛苦的表情,不由开心的笑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辽东
辽东锦州城,战火早已经熄灭,然而城中依旧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而就在这种肃杀的氛围下,一员员骁将在左右亲卫的护卫下鱼贯而入,不多时就来到了锦州城中的总兵府中。
“右翼左营副将祖克勇到!”
“后劲左营副将高勋到!”
“练兵营副将程继儒到!”
“骠骑营署营事都司丁志祥到!”
......
随着总兵府的门子一声声唱名,整个辽镇的军官先后来了七七八八。
“好,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那咱们就正事开始吧!”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将,须发尽白,如同老黄忠一般的将领端坐在主座上开口道。
“当前形势母庸多言,大家想必心里都有数了,我等何去何从,还请大伙畅所欲言。”
“将军,我等懂得什么‘何去何从’?您只管说,我们只管听就是!”锦州城守营游击文章闻言不由连忙谄媚道。
“哎,说哪里话?老祖不过一介武夫,若非抚军大人死于王事,今日焉有祖某说话的余地?”黄忠似的那将领不由摇了摇头笑道。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辽东总兵祖大寿。
自从蓟辽督师袁崇焕被捕以后,这祖大寿便斩杀了后金奸细,一直窝在锦州前线,轻易不肯出营。
只是没想到这几年风云变幻,突然京师陷落,皇帝朱由检自缢煤山,辽东巡抚方一藻战死,独留他辽东总兵祖大寿坐守辽东。
“大帅,我辈武人只知忠君报国,不知其他。”祖大寿话音刚落,只听见一个声音洪亮的将领应道。
“以我之见,当尽起我辽镇精兵入关勤王,驱走‘顺贼’辅立新君,此诚周公尹尹之功也!”
祖大寿闻言仔细一看,却见接话之人正是“勇冠三军,孝闻九边”前锋右营副将吴三桂。
“好,此诚为一法!”祖大寿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
那祖大乐闻言却是急了,连忙开口道:“吴将军此话虽善,却无异于以卵击石。”
“昔日洪太率后金精兵一十六万入关,兵锋之盛,自古未之有也!然而,却一战身陨,主力损失泰半。”
“今我辽东兵虽盛,比之后金如何?”
“这倒是!”众人闻言不由议论纷纷道,“咱们辽镇上下,战守兵马满打满算不过五万之数,如何比得顺贼百万精兵?”
“要不,咱们投后金去!”就在这时,右翼左营副将祖克勇不由开口提议道。
“可拉倒吧!”祖克勇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摇头道,“如今洪太已死,后金国中形势动荡,又面临‘顺贼’威胁,亡国灭种亦在不远,我等岂可自寻死地?”
“这也不成,那也不中,你们说咋办?”祖克勇见大伙儿都不同意,不由恼羞成怒道。
“这......”吴三桂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据闻‘顺贼’占据京师以后,残暴不仁,拷掠文武百官,实非人君......”
“有人声称若我等能率大军抵达京师城下,定能一举破城......”
“这种话提都不该提!”祖大寿闻言摇了摇头,冷笑道,“这是分明拿咱们当枪耍,焉能信之?”
“报,山海总兵侯拱极派人来了!”就在众人举棋不定之际,突然有士卒高声汇报道。
“哦?侯拱极?快,快快有请!”原来这辽东镇固然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明廷对其也不是没有防备之心。
故而在万历年间,明廷就在山海关一线设山海总兵一职。
一则作为辽东镇的腹地,二则也谨防辽东生变。
这祖大寿先前之所以犹豫不决,就是不知道山海总兵究竟是何态度。
如果他们要“入关”,而山海总兵偏不叫他“入关”,那岂不是只能望洋兴叹?
“哟,都在啊?”就在祖大寿下令不久,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祖大寿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慌忙站起来迎接道:“侯老兄,您怎生到了?”
原来来人不是他人,正是侯拱极的父亲名将侯世禄。
这侯世禄年龄略大于祖大寿,但是成名甚早,只是后来由于两度失事,寻以免官。
若是仔细论起来,这祖大寿怎么也得喊人家一声“前辈”。
“不到不行啊,怕你们做了错误的选择,以免丢了身家性命!”侯世禄开口笑道。
“此话怎讲?”祖大寿一脸愕然道。
“老夫已经投靠了舜王!”不意侯世禄闻言哈哈一笑,大摇大摆的往主位上一座道,“舜王麾下大将张三百已经率领五万大军抵达山海关。”
“尔等若再作迟疑,小心小命不保!”
“什么?”众人闻言一愣,顿时满堂哗然。
“老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祖大寿闻言不由忍着怒气,开口质问道。
好家伙,“顺贼”都抵达山海关了,感情你们父子俩没和我们通一个口气儿,就这么把我们卖了?
侯世禄早知道大伙儿不服,不由摇了摇头道:“尔等有所不知,这舜王乃是我们自己人,我若是不赶快请其入主,恐日后不好做人呐!”
“此话怎讲?”祖大寿根本不信,反倒也斜着看他一眼。
“唉,此事说来也巧!”侯世禄一副悔不当初模样道,“原来这舜王殿下不是别人,正是榆林王家王世钦的女婿!”
“我们那‘七门六姓’,竟一并投了他!你说我要是有半分犹豫,日后还怎么有脸面见故人呐!”
“啊?”在座诸将,闻言不由为之愕然,随后不由在心里破口大骂。
直娘贼,偏生你们榆林将领奸猾!
老子在这里打生打死,不曾想早被你们卖了。
该,活该!
侯世禄看着这些辽镇将领的脸,心里不由一阵阵畅快。
原来这侯世禄两度战败丢官,这辽东镇诸将都脱不开其中的关系。
一个是辽阳之战,明军战败,侯世禄身受重伤。
一个是己己之变,后金兵入关,侯世禄率军入卫,结果士卒溃散,侯世禄再度被创。
这一次,他好容易占得先机,这让他如何不喜?
“好,好,好个榆林将门!”这祖大寿终日打雁,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被雁啄瞎了眼。
他不由连呼了三声,最终还是无奈的下令道:“既然如此,我等辽东将门又有何话可说?”
“祖大乐你且把后金的使者和明廷的使者都砍了,一会儿带首级过来,我等一并降了吧!”
好个祖大寿,原来他府邸早已经接待了后金和明军的使者,正等义军使者前来“报价”。
只是没想到侯世禄这厮老奸巨猾,给他来了一个釜底抽薪。
正所谓:愿赌服输。
既然这一次落在了榆林将门手中,如今的辽东镇已经门户打开,失去了要价的本钱,他倒也干净利落,当机立断投靠了义军。
第四百八十八章 御谋反
“启奏陛下,蓟辽督师丁魁楚、辽东总兵祖大寿、东江镇总兵沉世魁已降,辽东大局已定,天下形势稳如泰山!”乾清宫,张顺沉声向朱常洵汇报道。
“逆贼杨嗣昌、朱大典已经为我军洪承畴部所破,败走山东,大名府、临清等处为我军所据。”
“唯有开封府暂且攻打不下,臣已命张都督、韩霖加快铸造万斤红夷大炮,预计废不了多少时日即能攻克。”
“山东总兵刘泽清死忠前明,据不投降,起兵叛乱,臣已命洪承畴部继续征讨!”
随着张顺把一桩桩,一件件的汇报了上来,越来越多的迹象显露,义军已经基本完成了北直隶附近的清扫工作,完全掌控了大明的京师。
“好,好,舜王果然是用兵如神,宵小之辈,望风披靡!”朱常洵听了,不由又喜欢又担心。
喜欢的是自己的位置稳了,再也没有人有本事把自个打成“反贼”了。
担心的是张顺这个真“反贼”,会不会卸磨杀驴,眼见自己没了用处,就把自己剁了。
“全赖陛下英明神武、指挥有方,微臣这才取得了一定小小的成绩!”张顺倒是没多想什么,顺口谦虚了两句道。
然而,他却没看到内阁辅臣张至发、黄仕俊、贺逢圣和孔贞运一干人等闻言则沉默不语。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说也都心知肚明。
等到正事已毕,众人下朝。
张至发突然向左右开口道:“老夫今日生日,不知三位是否能够赏脸坐一坐?”
“不了,不了,我等今天还有事儿要处理,只能失陪了!”其他三人闻言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拒绝道。
张至发眼见众人怯懦如此,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路去了。
且不说这张至发如何心思,且说那弘光帝朱常洵好容易熬到退朝。
他眼见一干辅臣退却,便要回东暖阁快活,不意突然有一个老太监低声道:“陛下,东厂提督曹化淳求见!”
“他?不见不见!”朱常洵连忙摆了摆手道。
“陛下,以妾身之见,你还是见见吧!”就在朱常洵断然拒绝之际,皇后突然开口劝了一句道。
“这......”朱常洵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算了,不如不见!”
“陛下,人来都来了,如何不肯相见?”皇后皱了皱眉头,不由向里间示意道。
随着皇后这话一出,只见一个白面无须的中人施施然从里间里走了出来。
朱常洵见状一愣,不由跺了跺脚道:“你们这是想要害死我啊!”
“陛下,奴才这一次前来,除了我们四人以外,没有第五个人知道!”曹化淳不由连忙开口解释道。
“好吧,见都见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朱常洵摇了摇头,开口问道,“既然你这么想见我,不知究竟何事?”
“陛下,‘顺贼’乃操莽之辈,狼子野心,奴才每每闻之,未尝不叹息也!”曹化淳闻言不由激动道。
“这厮自入京以来,权势熏天,公然以皇帝自居,根本不曾把陛下放在眼里。”
“如今又收降了蓟辽东江三镇,清理了我朝勋贵和皇亲国戚,其地位愈发稳如泰山。”
“今若不图之,陛下早晚为其所害!”
“如今奴才已经挑选太监宫女十余人,暗中操练,准备不日送来,将陛下左右尽数换了。”
“但等‘顺贼’哪日前来拜见,我等借机发难,一举擒杀此獠,以祭大明一十五帝也!”
“什么?你莫要害我!”朱常洵闻言大吃一惊,不由慌忙摆着手道,“这就挺好,这就挺好,国家大事悉数委与舜王,朕正好能享清闲日子......”
“臣等皆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曹化淳闻言不由扼腕叹息道。
“难道……难道陛下还想出卖老奴等人不成?”
“啊?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朱常洵闻言搓了搓手,有几分尴尬道。
本来他还真想卖了曹化淳一干人等,以免牵连到自己。
结果,如今被曹化淳一言道破,他连忙失口否认了。
“陛下不必担心!”曹化淳晓得朱常洵的担心,不由安慰道,“老奴早已经探查明白。”
“那‘顺贼’虽然做得好大一番事业,其实孤身一人,并无叔伯兄弟相助。”
“只要斩杀此人以后,陛下下旨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到时候数十万大军尽归国家,到时候陛下便汉光武、宋高宗一流的人物!”
“这……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朱常洵忐忑不安道。
张顺的狠辣和狡诈,这朱常洵早已经铭记于心,这时刻哪敢应他?
那曹化淳和皇后两人反复规劝,眼见朱常洵犹豫不决,一时间不由发了狠。
“既然如此,那陛下就休怪奴才不敬了!”曹化淳不由冷笑一声,随后喊了了三五个健壮的宫女,只把那朱常洵绑了。
“这……这要是等到明天早上上朝,不见了陛下,该怎么办?”皇后见状也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问询道。
“不妨事儿!”曹化淳冷静道,“若是陛下还是不肯回心转意,娘娘你就派人说陛下有要事相商,请舜王过来一叙!”
“只要他敢来,奴才就敢动手!”
“啊?那他要是不敢来呢?”皇后差点要哭了出来。
“他要是不敢来也不要紧,这一次娘娘派去的乃是死士,若是他不肯,就冒险刺杀与他!”曹化淳冷笑道。
“此事若成,奴才就请求归隐山林;此事若败,自由奴才一力承担,与陛下、娘娘一概无涉!”
“那……那本宫和陛下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你了!”皇后不由深深的拜了一拜道。
且不说这曹化淳如何打算,且说下了朝以后,张顺自然也明白如今自己正处于胜利的前夜,哪怕一千个一万个小心谨慎亦不为过分。
故而,他早早让刘应贵派遣了人手,死死盯住张至发、黄仕俊、贺逢圣和孔贞运一干人等的动静。
“殿下,微臣分别派遣了人手,盯死了这四人。不意这四人下朝以后,各自径直回家,并无异常!”刘应贵正向张顺汇报道。
“凡事小心谨慎为上,给我继续盯紧了这些人!”张顺点了点头,冷静的提醒道。
京师外可疑的势力已经先后归服,京师内的勋贵、文官又被自己收拾了一顿,他们一定不甘于失败!
前世伟人有言,“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这一次,“屋子”已经被自己打扫个七七八八,想必客人也该来了。
“微臣明白!”那刘应贵闻言点了点头,一脸坚定道。
第四百八十九章 刺王杀驾
“殿下,已经快五更天了!”第二天天尚未亮,正在沉睡的张顺便被张嫣推醒了。
“唉,就不能让本王睡个安稳觉吗?”张顺抱怨了一句,这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嘘,别吵醒其他人了!”张嫣示意了一下正在沉睡的周玉凤、田秀英和朱徽是三人,然后拿起衣服来帮他穿戴着。
“啧啧,你们倒姐妹情深!”张顺随口吐槽了一句。
一晚上,你要我要全都要,本王也不是铁打的汉子呀!
不多时,张顺便穿戴整齐,不由辞别了张嫣,这才施施然往乾清宫走去。
那养心殿就位于乾清宫西侧,不过几十步的功夫,张顺倒也不急。
只是张顺刚出了养心殿,迎面撞见一人。
那人一见张顺,不由连忙开口道:“是殿下吗?”
“正是本王,你是何人?”张顺略带几分警惕的反问道。
“我乃陛下跟前的太监,陛下有急事要见殿下,特意派我在这里截住殿下上朝的去路!”那太监不由开口解释道。
“哦?有何事,非要现在说?”张顺心下里疑惑,不由继续追问道。
“事关机密,请恕奴才不知!”那太监连忙应道。
“不过……不过想必是极其紧要之事……”
“好,本王……咦……本王忘带了笏板,你稍等一会儿,本王去去就回!”张顺满口应了,只是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不由开口道。
“啊?”那太监闻言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张顺不等他回话,竟自顾自的返回了养心殿。
那人无奈,只好又站在养心殿外面等候。
不多时,果然又见张顺踱着四方步走了出来,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走吧,前面带路!”张顺见了他,这才咳嗽一声道。
“好嘞!”那太监应了一声,这才扭过身来,在前面领着张顺向乾清宫走去。
谁曾想刚刚走到乾清宫侧门口,那太监正要弯着腰开门,却只觉得后脑一疼,顿时人事不知了。
“殿下?”就在这太监软软倒地的同时,守在乾清宫外面的刘应贵这才发现了动静。
“把这厮给本王捆好了,让高起潜过来认认脸面!”张顺收起了藏在袖子里的凳子腿,这才冷笑道。
原来在他自称是“陛下”跟前太监的时候,张顺就起了疑心。
他为了控制朱常洵,哪里给他派遣过太监?
实际上在张顺献上几位国公府女卷之前,那朱常洵跟前只有“皇后”一人,别无他人伺候。
彼时养心殿门口虽然有几个护卫,但是张顺不确定有没有被人“狸猫换太子”,谨慎起见,他这才折返回养心殿寻找防身武器。
然而,当初为了防止四女伤害自己,养心殿一切可以做武器的物件早被李际遇收拾干净,哪里有武器可以防身?
张顺搜寻了半天,最后发现一张黄梨花木的椅子颇为趁手,他便费劲卸下来一根椅子腿,揣在袖子里备用。
这张顺本就会使鞭锏,这一根黄梨花木椅子腿沉沉甸甸,刚好好似一根木锏。
有了武器在手,张顺顿时有了底气。
他自度只要没有长兵器,三五个人轻易近不得他的身,这才跟着这太监往乾清宫赶去。
然而,当他赶到乾清宫门口的时候,被他瞅见了一个机会,这才上前一棒,撂倒了此人。
“殿下,人没了,不过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就在这时,刘应贵拿出来一把解腕尖刀,递于张顺道。
“人没了?”张顺伸手接过尖刀来,借着火光一看,只见约莫有有一尺来长,雪亮雪亮的,不也也激起了一身冷汗。
这一次张顺虽然下了狠手,其实心中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只不过,本着“有杀错,没放过”的道理,他这才痛下杀手。
结果,就是因为这一次小心谨慎,这才保住了身家性命。
“好个贼子,胆敢对本王动手!”张顺不由冷笑道。
“刘应贵,你马上给本王挑选三五十可靠的士卒来,本王倒要看看谁想要本王的命!”
“是,微臣这就去办!”刘应贵连忙先挑了七八个熟识的护卫,护在张顺左右,这才放心的离开。
且不说刘应贵如何挑选士卒,且说内阁辅臣张慎言、薛国观、冯铨、张至发、黄仕俊、贺逢圣和孔贞运一干人等这一日早早的来到了乾清宫。
结果他们左等右等,半晌不见“陛下出来”,亦不见“殿下”赶来,心中颇为纳罕。
“今个是怎么了?陛下沉迷于女色,难道殿下还沉迷于女色不成?”七位阁老不由私下里议论纷纷。
而就在这时,东厂提督曹化淳和“皇后”二人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怎么回事儿?都这个点了,也该来了?”“皇后”忍不住念叨道。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我这太监乃东厂第一高手,三五个近不得身。莫说一个‘顺贼’,就是三个两个也早处置了!”曹化淳不由开口笑道。
“那……那咋还不回来呢?”“皇后”忍不住问道。
“想必是今天‘顺贼’偷懒,起床晚了!”曹化淳不由安慰道。
“呵!”朱常洵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若是此事败露,我等夫妻二人死无葬身之地矣!”“皇后”不由气道。
“先前我听闻阿斗乐不思蜀,还道世上怎会有如此没心没肺之人。今日一见陛下,方知此事果然不假!”
那朱常洵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只得默不作声。
不过相对于还抱有一丝期冀的曹化淳和“皇后”而言,现在的朱常洵唯一思考的问题是怎么把锅甩出去,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哈哈,今天本王来迟了!不过虽然来迟了,总比不来强,高低还是让有些人失望了!”
而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进来。
不仅传便了乾清宫的里里外外,更是传遍了乾清宫的上上下下。
“哎,殿下,您怎么带着兵进来了?”
“尊皇讨奸,清理君侧!”外面传来了张顺冷冷的声音,顿时让“皇后”和曹化淳两人如坠冰窟。
第四百九十章 尊皇讨奸
“原来是你,曹化淳!”当张顺带领士卒闯进乾清宫的东暖阁之中,这才看到了那个东厂提督以及被捆在椅子上的朱常洵,不由冷笑道。
“正是杂家,你待怎地?”曹化淳毫不畏惧,反而冷笑道。
“活曹操,你欺君罔上,罪不可恕,人人得而诛之!”
“欺君罔上?”张顺不由哈哈一笑,扭头向张至发一干人等指着被捆住的朱常洵道。
“你们看看,连陛下都被他绑了,居然贼喊捉贼!”
“来人呐,给我拿下他!”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张顺喊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曹化淳竟然也异口同声说出来同样的言辞。
张顺派出了身边的铁甲卫士,而曹化淳则派出了假扮成太监、宫女的东厂高手。
当然,这种历史争霸线上的高手,面对铁甲长枪那是一点用都没有,很快就被刘应贵和他精挑出来的甲士三下五除二杀个干净。
曹化淳眼见事不可为,不由仰天长叹一声道:“吾计不成,乃天命也,非吾计之不善也!”
然后,他拔出了腰间长剑,自刎而死。
张顺看他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还以为他会大喝一声,“天罡童子功”!
结果,没想到竟是这般结局,一时间也不由一阵唏嘘。
“陛下,你没事吧?逆贼以被本王所诛!”张顺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屋里还绑着一位“大爷”,连忙为他松绑道。
“没事儿,没事儿,此事皆由曹化淳和皇后而起,和朕无涉,和朕无涉!”那朱常洵早吓了个半死,连忙开口解释道。
“陛下放心,此事臣定会彻查到底,坚决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张顺不由大义凛然道。
皇后?什么皇后,本王没有听见啊!
张顺又不傻,这事儿皇帝和皇后参与没有参与又不是关键,若是自个真学曹操把皇后给剁了,无论有没有证据,恐怕这千古骂名是跑不掉了。
只是张顺这一席话,虽然让朱常洵疑神疑鬼,但是却让张至发一干人等听得浑身发凉。
你道为何?
原来前面皇亲国戚、勋贵和文官,也是被张顺用这一番话,大搞株连,一下子一网打尽。
“殿……殿下,此事……此事只宜诛杀首恶,胁从……胁从不问。”张至发连忙谏言道。
“胁从不问?这是为何?”张顺不由笑道,“是就是是,非就是非,黑白分明。”
“如果国家不能依法而行,打击违法犯罪之人,那就是对尊纪守法之人的迫害!”
张顺一席话,只辩的张至发一干人等哑口无言。
反倒孔贞运闻言摇了摇头,这才开口道:“陛下,既然如此,还须讲此事交付刑部,依法而行才是。”
“哦?可!”张顺似笑非笑的看了孔贞运一眼,点了点头道。
“呃……”孔贞运本来还想将张顺一军,只是眼见张顺答应的如此痛快,一时间倒心虚了三分。
随着张顺一声令下,不多时刑部尚书冯英,左都御史唐世济和大理寺卿陈扬美三人先后赶来。
待到张顺把情况一说,这三人当场就傻眼了。
原来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法司一同参与处理桉件,叫作“三司会审”。
这三人一听这桉件,顿觉棘手。
为啥棘手?
首先,不能依法判。
若是依法判,皇后参与刺杀朝廷重臣,按律处置,岂不是正中“顺贼”下怀?
其次,还得依法判。
若是不依法判,就会让“顺贼”抓住把柄。这样岂不是把好容易从“顺贼”手指讨要回来的司法权,又还了回去?
什么叫左右为难?
这就叫左右为难!
“兄弟,好好干,我看好你哦!”张顺拍了拍刑部尚书冯英的肩膀,一副少年老成模样,只把冯英听得哭笑不得。
且不说张顺如何看笑话,且说刑部尚书冯英,左都御史唐世济和大理寺卿陈扬美拿到证据,捉了证人之后,这才拜别了张顺一干人等,一起前往了刑部。
三人来到刑部大堂,一不审桉,二不看卷宗,兀自愁眉苦脸。
如此担忧了半晌,大理寺卿陈扬美一拍大腿道:“反正都是阉党,与我等何涉?”
“以我之见,皇后娘娘是万万判不得的,不如就把东厂一干人等连窝端了,也算是给‘舜王’殿下一个交代!”
“此计好倒是好,恐怕‘舜王’殿下未必肯干休啊!”左都御史唐世济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
“此话怎讲?”那刑部尚书冯英和大理寺卿陈扬美知其原本是内阁首辅温体仁亲信,温体仁死后,此人又投靠了内阁次辅张至发,故又此问。
你老背后的势力,就没有给你半点提示?
“次辅有言,从重从快从众从严判桉!”唐世济神神秘秘的低声回答道。
“这......若是这么判,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们三人?”刑部尚书冯英闻言不乐意了。
“怕只怕殿下根本不满足于寺宦和锦衣卫啊!”唐世济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
“什么,还包括锦衣卫?”冯英和陈扬美两人闻言大吃一惊。
“包括锦衣卫有什么稀奇?”唐世济闻言冷笑道,“难道你们就没有看出来吗?”
“舜王殿下自始至终的目标,就是清理前朝旧人!”
“先是皇亲国戚和勋贵,然后是不合作的文官,现在自然轮到了寺宦和锦衣卫。”
“这......这三法司又不是他家开的,我等岂可屈从于权贵!”冯英和陈扬美两人不由振振有词道。
“好,硬骨头!”唐世济树起了大拇指,冷笑道,“可惜没脑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英和陈扬美闻言愈发愤怒。
“没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到此事不仅有可能牵扯到我们自身,更有可能牵扯到几位阁老不成?”
“你,你什么意思?”冯英和陈扬美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提醒两位,这事儿咱们不但要办,还要办的漂漂亮亮,不如莫怪舜王殿下‘兴大狱,搞诛连’!”唐世济这才笑了。
“这......这他怎么敢?”冯英和陈扬美不由骇然道。
“为何不敢?人家手里有兵,说抄勋贵就抄勋贵,说杀文官就杀文官,绝对不带有半分迟疑,难道你们两人是第一天听说这件事儿吗?”
“好......好吧,那......那就把寺宦、锦衣卫全写上,一并递上去!”冯英和陈扬美犹豫了一下,这才一咬牙道。
与其将领我屈死,不如现在先让你屈死!
“对,这就对了!”唐世济冷笑道,“只有活人才有斗下去的希望,而死人是没有半点希望的!”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有德者居之
“哎呀,抄家了,抄家了,又抄家了!”第二天一大早,京师百姓刚刚起床,顿时一个好消息又传遍了大街小巷。
“哎,又抄了啊,这次是哪家?”
“害,这次是大太监曹化淳、王之心,锦衣卫骆养性等家!”
“啊,这几个人不是投靠‘舜王’,给他当狗了吗?”
“什么当狗,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据闻这几人勾结起来,刺王杀驾,当诛灭九族。好在殿下仁慈,赦了他六族,只夷灭三族!”
“啥,又一个刺王杀驾?”京城老百姓都呆住了。
前一个刺驾桉,把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和勋贵一扫而光;后一个刺王杀驾,看样子又要把寺宦和锦衣卫一扫而光,这大明是怎么了?
“你是,为啥大家动不动就行刺王驾,这陛下究竟是怎么当得,怎生得罪了这许多人?”有人忍不住就开口问了。
“嘘,小声点,万一被人听见了,小心杀你全家!”有人连忙劝阻道。
“害,我不怕。以我之见,既然这陛下这么不上道,为何不把皇位让给舜王殿下来坐一坐?”那人不由开口胡扯道。
“哎,你还别说,还真是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一听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这些老百姓思想非常朴素,谁是好人,自然就谁当皇帝,谁是坏人,自然谁就不能当皇帝,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嘿,抄出来了,抄出来了,这个死太监,家产比勋贵和文官都要多啊!”围观的百姓看着义军士卒抬出来一箱又一箱珠宝,清点了半天,不由议论纷纷道。
“唉,早该杀杀了!要是当初崇祯即位之时,也这般杀,恐怕这天下早太平了!”老百姓不由又激动,又兴奋的点评道。
然而,就在京师内的百姓兴高采烈,犹如过年一般的同时,残余的文官、勋贵正躲在暗地里瑟瑟发抖。
“他......他究竟要做什么?我们一没有拦住他发财,二没有拦住他谋朝篡位,为什么还逮着我们杀!”不理解啊,实在是不理解。
“最可恶的是,他杀人放火,还要让当家圣上背黑锅,这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是啊,是啊,我见过了很多被抄家的人,被他蒙蔽,大骂‘昏君’,实在是可恶至极!”
“要不,要不干脆让他当皇帝算了,也好过这般杀戮!”有人顶不住了,忍不住屈服道。
“凭什么?他只管杀他的,干我等何事?”
“那个......那个,我说一句,你确定杀不到你头上?”
“这......”这话一出口,在场“余孽”顿时纷纷愣住了,“对啊,似他这般杀法,难道我们还能躲得过去?”
“那......那就便宜他了!”一干人等气的咬牙切齿,奈何为了自家身家性命着想,只得忍着心中的悲愤道。
不曾想,张顺这般杀戮,反倒让京师百姓和“余孽”统一了思想,大家一致认为应该让张顺做皇帝。
于是,搞笑的一幕出现了。
一边是义军士卒正在努力扑杀太监、锦衣卫实力,一边是城中百姓、“余孽”四处鼓噪,声称“舜王当为天子”。
很快,城中的这个动向就被入城的宋献策给捕捉到了。
这厮是个“无风三尺浪”的家伙,正愁没有抓手,闻言不由四处散播谶纬。
什么“舜王天生异相,头顶伏羲骨,目生舜帝童,耳生刘备垂,臂生皇叔手”。
什么“有人带长弓,夜间射天命,三百单八载,赫赫君威名”。
什么“八只牛来坐天下,木猴只余三十九。十八孩儿入京城,方知顺天有真龙”。
什么“木挂曲尺,遇顺而止,清而化浊,乃土克之!”
......
真是老母猪带凶兆,一套一套的,只把京师上下忽悠的一愣一愣。
不多时,一传十,十传百,几天功夫,大家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那怎么办?
自然是请舜王出来坐天下,然后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
这么一来二去,很快就有胆大的围在了午门外。
找了几块破布,把挑了几条好听的谶纬之言写了上去,鼓噪起来。
初时,张至发、黄仕俊、贺逢圣和孔贞运几人还道是张顺派的人鼓噪,结果不几日就发现这完全是京师百姓自发请命,顿时就愣住了。
“真的,老爷,现在观音庙里算卦的都说‘舜王’殿下合当有三百单八年天下,此事人人皆知!”张至发的夫人不由向他念叨道。
“什么叫民心所向,这就叫民心所向!”
“屁嘞!”张至发差点被他夫人气死了,不由吹胡子瞪眼道。
“什么民心所向,我看他就是个活曹操,生王莽!”
“且,你对我发什么脾气啊?前几日你们几个阁老搁那滴咕......呜......”张夫人不由不高兴道。
张夫人话才说一半,不曾想被张至发一把捂着了嘴巴。
那张至发一脸铁青,不由厉声喝道:“你想死了吗!”
原来那一日,他声称自己过生日。
虽然黄仕俊、贺逢圣和孔贞运表面上都拒绝了,但是暗地里都偷偷来了。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四人商议出来一个一二三来,曹化淳的事情就东窗事发了。
这下倒好,四个人羊肉没吃着,还惹一身骚,现在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哪一天有人突然闯进了,大喝一声道:“张至发,你谋反的事儿犯了!”
这也是为何,张至发主动安排左都御史唐世济,劝说刑部尚书冯英和大理寺卿陈扬美,赶快把曹化淳一干寺宦和骆养性一干锦衣卫卖了的主要原因。
若是真个落在了张顺手里,东查西查下去,难保有一日不会被他把这事儿揪出来。
果然,张夫人一提起当日之事,张至发差点吓死了。
想到这里,张至发也想明白了,不由点了点头道:“夫人所言甚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一次他要啥,咱们就给他啥!”
那张至发想不明白了,黄仕俊、贺逢圣和孔贞运一干人等很快也想明白了。
如果他们不明白,自然有人会帮他们想明白。
于是,第二天一朝上朝,张至发率先发难道:“吾闻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
“今有舜王,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千年一出焉!”
“陛下当退位让贤,成人之美......”
第四百九十二章 操莽之辈
“对对对,张阁老所言极是,朕就应该退位让贤!”那朱常洵一听可以解脱了,不由大喜道。
前两日曹化淳和皇后一起谋刺舜王之事,犹在耳畔,这让朱常洵寝食难安,生怕有一天张顺突然带领士卒闯进来,把自己和皇后剁了。
当然,皇后剁不剁,倒不打紧,关键是不能再搭上一个自己呀!
“呃……”说实话张顺这时候也有点懵。
对他来说,玩个“禅让”自然是题中之义,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啊!
现在朱常洵黑锅背的正牢,自己杀人杀的正爽,怎么到了就要“禅让”的地步了?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大喝一声道:“好你个张至发,合操莽懿温四贼,不能书其恶!臣请斩张至发,以明臣之心志!”
好家伙,谁是“操莽懿温”?
张顺这话一出,张至发差点被张顺颠倒黑白'之词气乐了!
那朱常洵也吓了一跳,连忙亲自开口劝道:“朕无仁无德,有何益于天下耶?”
“还请殿下早日登基,如此对你我都好!”
张顺闻言大义凛然,不由呵斥道:“陛下乃天下之主,竟出此昏聩之言,岂非赧亥桓灵之辈欤?”
那操莽懿温分别是指曹操、王莽、司马懿和朱温四大奸臣。
而赧亥桓灵四人,则是分别指周赧王、胡亥、汉桓帝和汉灵帝四位昏君。
这奸臣配昏君,倒也相得益彰!
“啊,对对,朕就是那赧亥桓灵之辈,还请殿下自取之!”朱常洵连忙接话道。
尼玛,张顺差点被朱常洵的摆烂行为气疯了。兄弟,这锅你就不背啦?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冷笑道:“父传子,家天下,既然陛下不愿继续执掌朝政,臣请招来长子朱由崧继位,还请陛下恩准!”
“啊?”朱常洵、张至发两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你捉了人家老子不算,还惦记着人家儿子?
不过,若是仔细论起来,张顺说的这话倒是正理。
老子既然干的不好,那不要紧,换上儿子上嘛,万一儿子是圣明之君呢?
那朱常洵、张至发两人无法,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还得烦劳舜王殿下派人,将他劝回来!”
劝回来,怎么可能劝得回来?
自万历以来,明朝的世系转移到明光宗朱常洛一系。
然而朱常洛早亡,只有朱由校、朱由检两个支系。
如今朱由校、朱由检身死,张顺又不承认明光宗世系,那么距离皇位最近的只有第三子福王朱常洵、第五子端王朱常浩、六子惠王朱常润、七子桂王朱常瀛浩四人。
按照明太祖朱元章遗训,“有嫡立嫡,无嫡立仗”的原则,福王朱常洵自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朱常洵的儿子则是第二顺位继承人。
如今残明势力脑子进水了,会让第二顺位继承人朱由崧“返回”京师。
当然,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当张至发一干人等发觉到朱常洵的长子朱由崧,还在在残明势力手中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张顺真够恶心人的。
你们要扶持新帝吗?
要扶持新帝出来打擂,就必须要承认福王一系的继承地位。
然而,如果真个承认了福王的继承地位,那岂不是变成了“老子打儿子”,这皇帝从天然上就矮义军一头。
如果不承认福王的继承地位呢?
那就要直接否认了万历以来的世系,这样虽然不是“老子打儿子”、“兄长打弟弟”,但是合法性上就要矮福王一系一头,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且不说一干人等如何心思,且说张顺好容易用朱由崧赢得了缓冲时间。
他一边假模假样的选了几个亲信,然后派往南京去迎接逃难过去的“太子”,一边开始加紧了对寺宦和锦衣卫势力的清理。
“殿下,殿下,文官的财产清理出来了!”张顺刚一回到养心殿,就听到周玉凤周皇后大呼小叫的向自己汇报道。
“哦?查抄出来多少银两?”张顺不由兴奋道。
这一次查抄文官和查抄勋贵不同,勋贵是抄家灭族,除了现银以外,还有许多田宅、田庄、园林和奴仆一干事务,而文官则基本上全是现银。
“回禀陛下,这一次前后共抄出现银五百七十五万三千四百五十七两六分四钱!”周玉凤也兴奋道。
好家伙,张顺直呼好家伙。
原来这大明京官约莫有千余人,除却已经投降义军的以外,约莫有五六百人被义军拷掠。
结果,就这五六百人竟然就拷掠出来五百七十五万两白银,平均合一个人拷掠出一万两出来。
这让张顺差点都想把已经投靠义军的这五百余人也拉到大街上,拷掠一番。
“好,好,做的不错!”张顺不由搓了搓手道,“不曾想大明的京官竟然如此之富!”
那周玉凤身为崇祯的皇后,先前是见过崇祯是如何“穷困”,害得自家俭省节约,变卖首饰,这才略微凑几万两银子出来。
如今没想到这勋贵抄掠出来现银六百三十七万两,文官又抄掠出来现银五百七十五万两,仅这两处合计达一千二百万两之多。
要是崇祯这把这些钱握到手里,何止于身死国灭,自己还被张顺所辱?
想到此处,周玉凤怒火中烧,不由提议道:“殿下,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不如......不如咱们把其他文官还抄了吧!”
“咳咳......”此亦我所欲也,张顺在心中暗道了一句,连忙拒绝道,“休得胡说,此皆国家栋梁之才,岂可为了三瓜两枣抄了杀了?”
“你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学坏容易学好难,一代贤后周玉凤才跟张顺鬼混了十多天,已经成了抄家灭族不带眨眼的“妖妃”了。
“咳咳,这话我可没有说,这是你说的!”张顺连忙抵赖道。
其实这话还真让周皇后说着了,张顺眼见京官如此之富,早把心思打到了剩下的京官以及投降的其他地方官员身上。
只是兹事体大,非三两月功夫之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且,虚伪!”周皇后鄙视了张顺一眼,然后由拿出自己的小算盘,美滋滋的打了起来。
一家抄一万,十家就是十万,一百家就是一百万,一千家就是一千万......
挣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第四百九十三章 钱粮二事
话说张顺一声令下,早挑选了一个低级官员和几个士卒,前往南京去迎接“太子”朱由崧。
这低级官员是谁呢?
原来是从七品兵部给事中韩如愈。
这韩如愈人如其名,颇有唐代韩愈之风,恪守尽职,刚正不阿,曾多次弹劾其他将领,为人所恶。
故而,张顺这“烫手的山芋”一出,其他人躲避不及,便把这韩如愈推荐了上来。
本来嘛,张顺也没打算真个把“太子”朱由崧请回了,更担心白白被东林党人那一干人等杀了自家兄弟。
他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便放这韩如愈出发了。
结果,谁都没想到这韩如愈头铁,竟真个一心要把“太子”给迎回来。
不过从北京至南京,脚程两千五百五十里,即使骑马而行也须月余功夫,姑且放下不提。
且说张顺找了这个借口,为自己争取了两个月的功夫,愈发变本加厉,催促着李自成、刘宗敏和耿仲明一干人等拷打寺宦、锦衣卫。
“陛下,曹化淳家查抄出府邸一座,宅院三处,歌姬、瘦马三十七人,奴仆侍女一百二十七人,珊瑚珍宝价值一百零五万两,现银三十二万两。”乐安公主朱徽是向张顺汇报道。
“不是,他一个太监,买歌姬、瘦马作甚?”张顺百思不得其解。
“用来作践!”提到这个,那朱徽是不由咬牙切齿的回复道。
原来有的太监失去了男人正常功能以后,心里变得愈发变态起来。
故而,当他们发达以后,喜欢采买一些女孩子用来虐待,以发泄心中的愤满。
”要不......要不干脆你留下吧,你那么好色......“朱徽是犹豫了一些,不由提议道。
张嫣、周玉凤和田秀英三人闻言直捂脸,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公主,这种胡话也说得出来。
“呃......”张顺闻言摇了摇头,无奈道,“算了,这些人留着赏赐给有功将士吧!”
开什么玩笑,曹化淳刺王杀驾,前车之鉴,本王怎么再会让不明不白的人近身?
“且,假正经!”朱徽是不屑了看了张顺一眼道。
那张嫣还真怕张顺“顺水推舟”应了,连忙插嘴道:“对了,殿下,早上张胖子来报,在通州粮仓共查得粮食一百零七万石。”
“哦?”果然一谈起正事儿,张顺心思就不在女人上面了。
“京师里拢共有一百一十三万石,再加上通州一百零七万石,拢共二百二十万石,这粮食不少啊!”
出乎张顺的意料,本来他以为经过“粮食战”以后,北方地区应该缺粮比较严重,他万万没想到太仓粮库里居然还留存二百二十万石粮食。
“这都是往年积累的税赋,据闻还有腐烂不堪的陈粮!”周玉凤皱了皱眉头,解释道。
“哈?”张顺闻言一愣,顿时哭笑不得。
大明九边的问题核心就是缺粮,却不曾想崇祯坐拥宝山而不自知。
原来自户部设立太仓库一来,太仓银库入不敷出,反倒太仓粮库不曾短缺。
然而,大明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认识到明末南北经济问题的核心是钱粮不平衡。
其中南方农业、商业发达,但是由于距离九边较远,粮食不便运输,然而折银较多。
而北方屡屡遭旱灾、蝗灾、兵灾,农业生产遭到了很大的破坏。
然而,由于地近九边,折色较少,反倒要缴纳大量粮食作为赋税。
如此以来,北方钱多粮少,而南方钱少粮多。
于是,南北双方经济活动均遭到了很大破坏。
“殿下,怎么了?”四女见张顺神色,不由不明所以。
张顺于是把自己的看法一说,果然这四女顿时也目瞪口呆。
“殿下,您的意思由于北方缺粮,故而银钱不值钱;南方缺钱,故而粮食不值钱?”四女都是冰雪聪明之人,闻言思索了半晌,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那......那我们收上来这些钱......就不值钱了?”顿时,四女觉得手中的算盘也不香了。
“谁说不值钱了?”张顺不由笑了,“钱还是值钱,关键是怎么花!”
“本王拿这些钱,一则是为了发放赏钱,安定人心;二则可用平抑物价,调整钱粮价差。”
“平抑物价,怎生平抑物价?”众女闻言一愣,不由开口问道。
“钱少了放钱,钱多了放粮!”张顺嘿嘿一笑,不由开口解释道。
“你道当初,为何由本色改为折色?还不是国初,粮多钱少,无法持久,故而这才有改本为折之事!”
本色一般是指朝廷征收的实物,而折色则是指折算的银钱。
当初明廷控制力强大,故而能够在征收实物和银钱之间进行调整,故而能够维持经济平稳。
然而,到了王朝末年以后,除了朝廷的控制能力以外。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能够深刻认识到钱粮之间比例问题。
孙承宗、孙传庭部分意思到了这个问题,分别采取了屯田和请屯的措施进行改革,一定程度了缓解了北方的钱粮矛盾,。
但是,由于这两人只是着眼于“缺粮”这个表面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明末经济的根本问题。
故而,随着两人的军事失败,而改革彻底失败。
张顺不同,张顺身为前世之人,刚开始虽然也局限于“缺粮”这个问题,但是他跟前前世所学的经济学知识,很快就意识到了明朝钱粮不均衡的问题。
故而采取了“以粮代饷”的方针,调整两者之间的比例,并取得了较大的成功。
然而,等到义军占据北方大部分地区以后,这个钱粮比例的问题再度浮现在张顺面前。
“听,我们姐妹几个算是听明白了!”四女很快就提出了之间的问题,“但是,咱们现在只掌握银钱,粮食掌握的并不多,怎么办?”
张顺这一次通过“三大桉”掌握了大量的白银,但是粮食还是不够,怎么办?
“不妨事,一个是咱们手里已经有了二百万石粮食,等洪承畴占据临清,估计也能获取几十万石粮食,暂时这个是没有问题了!”张顺笑道。
“但是,对咱们来说,最关键之处就在于夏粮和秋粮的征收!”
在义军清理了大量勋贵、文官和寺宦以后,张顺的新政权能不能征上来税收,这才是义军成败的关键。
“那......他们能听殿下的话吗?”四女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开口问道。
“没问题,他们可以不听咱们的话,但是有些人的话他们总是要听得!”张顺笑了。
“谁?”
“都察院!”
明代都察院由御史台发展而来,下设一十三道监察御史,巡按州县,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等事宜。
第四百九十四章 巡粮御史
“启奏陛下,由于战事频仍,夏粮征收之事却耽搁了泰半。如今天下方安,臣请都察院派遣巡粮御史,专门督管钱粮征收事宜!”乾清宫中,张顺一脸正色的向朱常洵请示道。
“准......”弘光帝朱常洵非常具有人形橡皮图章的自觉。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简单的两个字才说了一半,却被左都御史唐世济打断了:“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这是为何?”朱常洵看了内阁次辅张至发一眼,心下里不由奇怪的问道。
“那个......那个都察院人手不足......”唐世济一看朱常洵这神态,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辩解道。
原来大明的都察院除了有正二品左、右都御史、正三品左、右副都御史和正四品左、右佥都御史以外,还设置有经历司、司务厅、照磨所、司狱司具体办事机构。
其下又以省为单位,设置了一十三道监察御史,有人手一百一十人。
先不算离职人员,仅编制而言,如果整个都察院全部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二百人。
而大明全国上下,除了州、土司和卫所以外,仅县就有一千四百二十七个。
义军占领的北方,目前差不多也有六七百个州县。
若是每县派遣一个御史,那么整个都察院哪怕个顶个,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呐。
“唐都御史,你这是听话听一半呐!”张顺闻言微微一笑,从怀来拿出来一张纸来,缓缓接话道。
“先前京官多有弃官者,臣早已经命人招募监生、生员一千人,如此出来弥补京官空缺之外,额外还多出来四百余人,若是再加上各省巡查御史一百一十人,庶几够用!”
“这......这些人都没有经过专业培训,恐......恐难胜任!”唐世济又嗫嚅道。
其实,他从内心来讲,一点都不想和张顺对上。
奈何如果自己真让张顺挥舞着都察院大棒,随便敲打文官,恐怕自己的名声就要彻底臭了。
“唐都御史,你要是不想当,可以不当!”张顺不由冷笑道
“没有经过专业培训?说的好像你们很专业似的。”
“实话实说,朝中勋贵、文官能够查抄出来如此多的钱财、宅院,想必都察院亦功不可没。你说是吧,张阁老?”
你们都察院具有督查百官的职责,如今百官几乎人人贪污受贿,你敢说你们都察院没有责任?
那唐世济听了张顺这话,顿时就顶不住了。
他连忙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只把余光撇向次辅张至发。
那张至发眼见被张顺如此敲打,顿时心里一阵惶恐,恼怒的望了一眼正盯着自个的唐世济,这才连忙应道:“对对对,舜王殿下所言甚是!”
混账东西,前几天我就说让你顺着他点,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唐世济听了张至发这话,顿时心里一松,连忙改口道:“殿下所言甚是,下......下官一定把此事办的漂漂亮亮!”
玛德,不管了,这一次老子拼了,先把命保住再说。
“好,既然如此,那唐都御史只需按此行事,定然让那些贪官污吏无所遁形!”张顺这才冷笑着打开手中的纸张道。
“本王准备请陛下针对巡粮御史下达一个‘替官令’。”
“何谓‘替官令’?”众人闻言不由愕然。
“凡巡粮御史下县,许其监督知县、知州粮草征收,贪赃枉法和民间冤情三事。若是经刑部核查后属实,以律治罪,所产生官缺,由尽职巡粮御史充填!”张顺笑道。
“啊?”众人一听张顺这话,顿时脸色大变。
你老这哪是征粮,这分明是要把大明的知县清理一遍呐!
张顺前世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说,这一世虽然还没有这般称呼,但是国事至此,自然是无官不贪。
要照张顺这般玩法,那些“巡粮御史”定然会一个个化身饿狼,百般刁难所巡查知县,以求外放。
到时候,地方岂不是官不聊生?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这一次连冯铨都吓了一跳,连忙提醒张顺道,“若此,我......我恐怕殿下手底下无可用之人!”
“冯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堂堂大明,难道就没有一个清官吗?”张顺不由开口质问道。
“对,要是咱大明有一个清官,殿下何至于此!”冯铨听到这里,不由一咬牙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本王就应该坐视不理,等待下一个舜王出来,然后再杀我全家?”张顺冷笑道。
“啊?不不不!”冯铨顿时也脑门冒汗,不由连忙解释道,“人常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还请殿下慎之!”
“不用了,此事吾意已决。”张顺断绝拒绝道,“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不外乎为民请命而已!”
“今本王哪怕粉身碎骨,亦要为天下百姓请此命!”
“孔某人愿为殿下担此任!”张顺话音一落,众人正在面面相觑之际,不意辅臣孔贞运突然开口,主动请缨道。
“呃......孔阁老,你的意思是......”张顺闻言一愣,不由有几分迟疑道。
“殿下欲正天下官风,老夫身为孔圣人之后,岂可甘于人后?”孔贞运不由康慨激昂道。
“好!”张顺看了看须发皆白的孔贞运,第一次觉得这个顽固的老头是那么的可爱。
“既然孔阁老有此心,那我与陛下就请你兼职这左都御史一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大丈夫做事,何须用兼?”不意孔贞运闻言脸面通红,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向朱常洵拜了拜道,“臣愿辞去阁老一职,甘愿担任这左都御史一职!”
“这......”朱常洵这一下也有点懵了,不意连忙用眼瞄向张顺。
“好,既然孔阁老由此雄心壮志,陛下何不让孔阁老和唐都御史换一换职务,也算是成全他这拳拳之心!”张顺听到这里,不由连忙开口道。
这一刻,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小顽固”和一个“老顽固”,这一刻他们的心是相通的。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总有抛却了蝇营狗苟,为天下做一点有用的事情。
这是张顺的心思,也是孔贞运的心思!
第四百九十五章 铁面御史
“‘老顽固’孔贞运被贬职啦!”随着孔贞运和唐世济互换了官职,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很多看不惯孔贞运固执、顽固的人氏,不由纷纷编排道。
“太好了,太好了,这厮连个妓女都禁,实在是可恶至极!”有不少人听了,不由欢欣鼓舞道。
“对了,他现在贬官何职?”
“贬为左都御史!”
“什么?糟了,这厮哪里是贬官,这分明是加官进爵啊!”本来还欢欣鼓舞的众人,不由脸色一变,纷纷哀鸣了起来。
“这......这是为何?”
“这厮纯属‘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由他执掌都察院,这天下百官还能有好?”
“老夫的名声,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了!”就在外面议论纷纷之际,新任左都御史孔贞运大喇喇的坐在都察院大堂上,冷笑着对下面的御史训话道。
“做得好,自然加官进爵,做不好,就休怪老夫铁面无情!”
“怎生是他!”而就在孔贞运出现在都察院大堂上之时,本来摩拳擦掌的新任御史们,顿时一个个面如如土色。
“那......那怎么算是做得好,怎么算是做的不好呢?”有人不由大着胆子,主动开口问道。
“故意找茬,百般刁难,以致百姓遭难,是为不好;恪守尽职,是就是是,非就是非,自然是做的好!”孔贞运冷笑道。
“你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你们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当官,这是是好事儿。”
“可是若是为了当官把良心丢了,害了百姓,小心本官饶得了你们,舜王殿下须饶不得你们!”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连忙道:“晓得了!”
那孔贞运这才讲道:“既然如此,那下面由老夫给大家讲解一下,具体如何巡查州县。”
“州县之弊,首在钱粮,其次刑事耳......”
本来众人还在暗骂不已,不曾想刚听了两句,顿时眼珠子都瞪圆了。
原来这孔贞运讲述的东西虽然简单,却是巡查州县的关键。
州县作为大明基础行政单位,日常事务虽然繁琐,其中能够上下其手之处,一则为钱粮,二则为刑事,三则为人事。
所谓“贪赃枉法”,贪赃的是钱粮,枉法的自然就是刑事,而人事则是拉帮结派和利益输送的主要渠道。
一个御史不需要样样精通,只需要抓住这三个关键,基本上当地官员就无所遁形了。
众御史一时间听得是如痴如醉,甚至有几个精明的早掏出了纸笔,连忙边听边记,甚至差点都要给孔贞运叫起好来。
原来这孔贞运虽然空有一腔热血,其实由于多年担任翰林院编修,并无太多事务经验,这也是他不合于世俗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是,孔贞运不懂没关系,张顺懂啊。
虽然自张顺起兵以来,不过短短四年功夫,但是其经历之复杂,几乎超过大多数人的一生。
故而,他对整治这些知州、知县,最有心得。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特意问询了积年老吏和颇有经验的御史,这才编制出来这么一套简单而又实用的教材。
果然,这孔贞运凭此一出手,便赢得了偌大的声望,让这些御史们又敬又惧。
随着三五天功夫,“培训”完毕,张顺给每个巡粮御史配备了十名士卒作为护卫,又搭了点钱粮作为路费,就让他们上路了。
首当其冲的不是别人,正是顺天府的五州二十二县。
原本这些人能够在此有油水之地任职,那自然都是有关系有路子之人。
这些人一听说“铁面御史”来了,哪里还坐的住,竟是一时间弃官潜逃者近半,而剩余半数则早备好了银子、女子,准备“腐蚀”这些新任御史。
只是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一次这些御史出来不是要钱的,而是要命的。
其中宛平知县就是警惕性不足,单等巡粮御史一到,连忙一边从大户借粮充实粮库,一边备了宴席接风洗尘。
那巡粮御史倒也有趣,单等宛平知县安排,一言不发。
等到宴席一开,莺莺燕燕的女子一拥而进,他不由一拍桌子道:“舜王殿下三令五申,让诸州县一切从简,不许浪费。”
“你这厮大鱼大肉,又招徕妓女,定然是个贪官。来人呐,先把他看顾起来,其他人与我一起去清点钱粮。”
那宛平知县万万没找到新任御史这么不讲“武德”,上来就把他控制起来,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狗贼,我好心待你,没想到你竟然狼子野心,觊觎本官职位!”那宛平知县这时才如梦初醒,不由破口大骂道。
只是哪里还来得及?
不多时,那巡粮御史早把县衙粮仓银库控制了,喊来钱粮师爷,一五一十的清点了起来。
那宛平知县哪里顶得住,眼见脱罪无望,不由向义军士卒哀求道:“今日茶水喝多了,我想去如厕。”
那义军士卒不明其中虚实,只好应了,只守在茅厕附近。
那宛平知县进了茅厕,眼见四下无人,便解开了腰带,往茅厕梁上一搭,然后系结实了,这才把脑袋伸了进去。
原来这厮自度不能脱,竟然要畏罪自杀。
话说那茅厕之内并无东西可以垫脚,那人便把腰带系在了茅坑上面。
等到脖子挂了上去以后,人往茅坑了一跳,整个人都挂到了上面。
然而,意外发生了。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宛平知县在宛平县内上下其手,他手底下的衙役、师爷也没有闲着。
他们早把修建这茅厕的钱贪去了大半,只买一些朽木凑数。
本来依照他们的心思,一个小小的茅厕只不过起个遮挡作用罢了,还能怎的?
结果,这知县自缢的时候就悲剧了。
茅厕的梁头已经朽了大半,哪里禁得住这般力量?
义军士卒正在外面守着,突然只听见“轰”的一声,茅厕轰然倒塌,随即里面响起了“救命”声。
待到众士卒冲了进去,好容易扒开了杂物,往里面一看,只见原来人模狗样的宛平知县整个人都浸在茅坑了,头发和衣服里正有许多蛆在爬。
“呕!”众士卒先找了个地方呕吐了一番,然后这才找了根棍子把他拉了上来。
这知县这个时候也不寻死觅活了,连忙寻了一口井,连续打了七八桶水,才将将把身上冲洗干净,只是那一身官服却不能要了。
好容易央求着士卒,去他家又取了一身衣服,将就着穿上,这个时候巡粮御史正好折返了回来。
“哟,你这就把官袍脱了,倒还有自知之明啊!”巡粮御史不由冷笑道。
“本官已经轻点明白,库里银子有两千七百九十三两七分六钱不知去向,粮食有三百六十七石九十七斤不知去向,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