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追亡
“什么,洪太逃了!”正在营中闭目养神的张顺,闻言不由一跃而起道。
“对,殿下,你听听,对面营地已经乱成了一片。”徐子渊不由兴奋道,“听说建虏的右翼全军崩溃,张三百将军正在调动人马,全线出击!”
“哗!”张顺不由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扒开了营地的门帘。
映入眼帘的正是灯火通明,喧嚣震天的建虏营地——蚩尤寨。
寨中虽然混乱不堪,但是若仔细望去,却见大体还颇有条理,并非如徐子渊所说那般乱成一团。
“着张胖子、李述孔两营骑兵即刻追击,其他步卒尽快准备,随时听令出击!”张顺不由冷静的下令道。
早不逃,晚不逃,就在济尔哈朗覆灭之际的前夕逃走,洪太你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啊!
张顺看了一眼,依旧是火光冲天,杀声不断的应龙山方向,不由头痛的摇了摇头。
洪太有可能逃走的情况,张顺亦早有预料。
然而,有预料并不代表张顺就有办法。
九万人对战对手十万人,想一举把对方全歼,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今单单为了歼灭济尔哈朗部及建虏部分中军两万人,就需要调动张凤仪、李自成部共三万三千之数。
而现在张顺中军其实只剩两万七,若非后金士气大跌,恐怕张顺自个都未必抵得住。
如今建虏右翼大溃,中军动摇,对张顺来说自然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好消息。
无论敌人处于多么被动的地位,只要一天不能彻底结束战局,一天就不能彻底锁定胜利,而不能锁定的胜利,未必没有被人翻盘之虞。
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由不得张顺不喜。
只是在张顺欣喜之余,忍不住想的更多。
正所谓:“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食敌一石,当吾二十石”。
如今义军能多歼灭后金一人,那么日后荡平辽东的时候就可以少动员十人;今日多杀伤后金一马,将来荡平后金就可用少用十马。
所以,依照张顺的心思,既然不能让建虏多作停留,那就应该“宜将胜勇追穷寇”,多杀伤一下对面有生力量。
“传令张凤仪、李自成加快剿灭济尔哈朗部的进度,这边还有一条‘大鱼’急需他们!”张顺想了想,不由又下令道。
“这......从昨天凌晨至今晚,两天一夜,士卒不曾歇息,中间又遭大雨,我恐怕......恐怕士卒顶不住啊!”徐子渊不由提醒道。
其实非独义军,后金豪格部的崩溃,也未必没有这种连战不休的原因。
“哈啊!”张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打得眼泪都出来了。
“困?乏?哪个不困,哪个不乏?我困敌更困,我乏敌更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战过后,所有士卒加赏酒一壶肉一斤,连赏三日!”张顺不由下令道。
皇帝不饿差兵,没办法,赏吧!
其实如今义军十万大军千里馈粮,不要说什么“酒一壶,肉一斤”,若非有“粮票”偷天换日,恐怕连粮饷都要发不下来了。
但是,如今距离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只差临门一脚,岂有退缩之理?
“喏!”徐子渊闻言不由深深的一拜,然而大声喊道,“传舜王令,此战过后,所有参战士卒加赏酒一壶,肉一斤,连赏三日!”
“哇!”随着张顺封赏的命令传下去,顿时原本疲惫不堪的义军士卒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其实若非太过疲惫,这种追击战,是轻松获取功劳的大好时机。
如今又有了“一壶酒,一斤肉”,虽然比起来战后封赏差太多了。
但是,架不住这时候众士卒又累又饿,闻言顿时口水直流,好似自己已经狼吞虎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般。
“走了,走了,为了咱们这肚子里的馋虫,怎么着也得拼这么一回!”一干士卒不由咬着牙站了起来,纷纷向营外赶去。
而就在张顺鼓舞士气之际,那“大清国皇帝”洪太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蚩尤祠。
“报,急报!”忽然一声急促的声音传来,然后就看到一个士卒勐地闯了过来。
“拦住他,什么事儿呈上来!”正在那里端着杯子接鼻血的洪太见状不由吓了一跳,不由连忙下令道。
如今兵荒马乱的,万一被胆大妄为之辈刺死了,他找谁说理去?
“陛下!”不多时,范文程取了书信,递了过来。
“马水口已失!”洪太打开书信,借助火光看了一眼,不由脸色铁青,一时间失手打碎了手里的茶盏。
“陛下?”众人闻言不由面如土色,一股绝望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一定是驻守在蔚州的‘顺贼’,一定是他们!”范文程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出口断言道。
众人闻言更加绝望了,这些人来自于豫亲王多铎和郑亲王济尔哈朗带领三万大军都没有攻破的蔚州,想必这关口更加难过了。
他们虽然猜错了过程,却猜对了结果。
如今马水口正驻扎了义军张天琳、李际遇、李过和陈继泰四营一万四人马,若是洪太敢走此处南下,定然会被义军堵在马水口至蚩尤祠之间的狭长地带,等待他们的只有全军覆灭的下场。
怎么办?怎么办!
“附近还有没有出路?”那洪太虽然只觉得脑子翁翁直响,仍然冷静的开口问道。
“这......其实不是没有,就是......就是有点不太把握!”范文程闻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说!”洪太嘴里只蹦出来一个字。
“由此往东,有两处出口,一处唤作天津关,一处唤作齐家庄,皆能东出太行。只是......只是......”范文程不由吞吞吐吐道。
“没有什么只是!”洪太粗暴的打断了范文程的言词,直接下令道,“全军即刻在其附近安营扎寨,依照军令逐个撤退!”
既然这两处都没有出现在洪太的备选方案之上,显然都是小道。
只是如今大道封闭,后金中军三万人马陷入到绝境,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也只能如此了!
“什么,洪太没有走马水口,反倒走了天津关和齐家庄!”就在义军终于确定了洪太的动向以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寅时,天色都快要亮了。
“着张三百继续追杀豪格部;着张天琳、陈继泰两营东出马水口,截击建虏;着李过继续驻守马水口,谨防建虏南下;调李际遇部重甲兵,参与围歼建虏中军主力!”张顺的反应很快,立即对义军的部署做出了调整。
“全军主力随本王向东南进发,准备给洪太沉重一击!”
第四百五十四章 最后一线希望
夜,漆黑如墨。
三两点灯光如豆,星星点点,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延伸到远方。
万籁俱寂,除了唧唧的虫声,只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洪太站在黄草梁上的烽火台上,沉默的望着点点繁星似的灯火从西面天津关“里“吐”出来,然后再被东面的“一线天”所“吞噬”。
原来这洪太所立的黄草梁是天津关附近的制高点,正合方便观察附近军情,故而明军特意在此处设立了烽火台。
而后金兵抵达此处以后,洪太一眼便看中了此地的位置,故而登上了这黄草梁,指挥士卒的撤退。
而西面的天津关和东面的“一线天”都是附近的险地。
然而,虽然此地如此险要,还有明军把守,依旧被他攻破了。
然而,对此洪太心中没有半分欣喜,反倒充满了痛苦和懊恼。
他,堂堂“大清国皇帝”,三丁抽一,甚至两丁抽一,前后调动了一十六万大军入关赌国运。
结果,他赌输了,只能仓惶的带着麾下剩余三万人马向东逃窜,心中的悲凉不知向谁诉说。
那英亲王阿济格大约的确是战死了;郑亲王济尔哈朗即便不死,其麾下人马也全完蛋了。
至于肃亲王豪格这个逆子,他人虽然没死,还不如像前面那两人一般,早死了干净。
这一刻他想了许多,然而他又很快就把这些念头排出了脑海中。
活着,这一切只有他活着,活着带兵出去才有意义。
他手里还有兵,他的老对手崇祯手里还有兵。
只要双方联手,就一定能抵挡住“顺贼”的攻击!
至于崇祯会不会同意这种事情,他根本不用考虑。
虽然我杀伤他的将士,占领他的土地,掳掠他的士民,劫掠他的财货,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的君主,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想到这里,洪太的目光愈发坚定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见一人从山下吭哧吭哧的爬了上来,洪太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一看,原来正是范文程。
“殿下,‘顺贼’的攻击果然弱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范文程,不由兴奋的向洪太汇报道。
“好!”同样一脸疲惫的洪太顺手倒掉了已经灌满了茶盏的鼻血,拍着大腿道,“这真是天不亡我啊!”
原来从二十一日寅时起至今,双方已经鏖战了三天两夜。
而就在这三天两夜之中,大多数将士都来不及阖一下眼,早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
而相对于以农民为主要兵员的义军,以条件更为艰苦的牧民和渔猎部族为主题的后金兵,显然更为坚韧一些。
虽然说多出来的这点坚韧并不能让洪太反败为胜,击败义军,但是足以让他撑到义军进攻力度降低以后,然后较为完好的撤出战场。
但是,代价是什么呢?
“七月二十三日午时,经过李自成、张凤仪三万三千人的一日一夜的辛苦奋战,终于肃清了位于应龙山和旱魃山之间的济尔哈朗部残部。”就在洪太得到义军进攻放缓的消息的同时,徐子渊正向几乎睁不开眼睛的张顺汇报道
“二十三日晚,在得到张凤仪部助力下,左帅张三百以悟空和姬龙凤两人为尖刀,终于撕裂了滞留在天津关以西的豪格部人马的防线。”
“双方鏖战至深夜,义军杀伤其人马不下三千,俘获受降四千之数,约莫歼敌万人,豪格带领剩余残部,仓皇东逃。”
“好,好,好!”张顺沙哑的赞扬了已经,这才继续下令道,“本王听说鞑虏颇耐苦战,今始知之。”
“这样吧,大家都顶不住了,晓谕诸军安排好岗哨警戒,且休整一晚,明早再作计较。”
“着李际遇部继续发起勐攻,务必不给洪太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休息是不成了,基本上全军上下都耗到了体力的极限。
如果再硬挺下去,张顺怕有个万一,不但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还落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根据当前形势估算,后金右翼济尔哈朗部和部分中军这两万人算是全完了。
左翼肃亲王豪格部两万人马,至少折了一半。
当前后金中军主力,在这次撤退中至少折了万余人。
如今再加上双方大军大战造成的损失、溃散,那么这一仗后金差不多折损了五万人马。
如果再加上坂泉之战和矾山堡之战以及阿济格部的覆灭,后金前后动员了一十六万大军,其实折损九万有余。
这一对一个人口不过百万,丁壮不到四十万的政权来说,不啻于遭受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张顺根本不急,急的应该是当面的建虏才是。
“什么,建虏突然大举东出?”而就在张顺和洪太各有计较之际,二百里之外的崇祯也得到了令他们君臣上下震惊不已的消息。
依照他们的心思,东虏、西寇各自逞凶,没有三个月到半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
如今自东虏西进不过短短二十天功夫,怎么东虏又折返了回来?
“现在双方胜负如何?”崇祯稳了稳心神,不由焦急的开口问道。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唯有内阁首辅温体仁闻言,连忙上前道:“启奏陛下,东虏、西寇,双方兵力之盛,未之有也,我不得探其虚实。”
“然而,自建虏叛乱一来,兵锋之盛,盖莫能当;老奴、洪太父子机警狡诈,不下曹操曹丕之辈。”
“夫‘顺贼’者,不过黄巾赤眉之流耳,如何胜之?”
“望陛下即刻召集四方兵马勤王,以免京师为虏所困!”
“这……”崇祯闻言心乱如麻,正要开口下旨。
不意蓟辽总督丁魁楚却开口道:“温阁老,此言差矣。”
“夫‘顺贼’奄有陕山河南大半之地,以窥天下;其‘贼首’张顺者,狡诈权变,不下洪太。”
“故而两贼相争,胜负当在五五之数,建虏未必胜之。”
“如今双方交手不及一月,建虏大溃而走,定是胜负已分。”
“还请陛下早做打算,以防万一!”
“丁魁楚,你什么意思?”丁魁楚这话一出,温体仁不由恼羞成怒道。
“没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什么意思?这么说你要规劝陛下南迁,尽舍北方疆土?”温体仁不由半眯着眼道。
原来自义军东进以来,大明朝野南迁之议不断,早闹的沸沸扬扬。
这崇祯好面子、好名声,迟迟不能决断,惹得诸臣工以此为契机,相互攻讦不已。
甚至一度蔓延到宫中,引发了天启皇后张嫣与崇祯周皇后之间的矛盾。
果然温体仁此话一出,顿时引出一场酣然大波。
“祖宗之地不可弃也,臣请立斩丁魁楚以儆效尤!”
“京师一弃,黄河以北非国家所有矣,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臣为之一大哭,一哭后主不战而降,二哭徽钦二宗不守东京,三哭于谦守京城。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呃……”崇祯闻言顿时一脑门冷汗,原本有几分蠢蠢欲动的心思又安分了下来。
“三百里加急,三百里加急,东虏遣使携洪太书信前来,欲修两家之好!”而就在众人纷纷相互攻讦之际,突然殿外传来了一声高呼,顿时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成熟的主君
“你的主子,究竟是什么样意思?”当后金使者被人引进来以后,内阁首辅温体仁率先开口道。
“没什么意思,实话实说,这一次我国战败了!”那使者闻言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
“什么?”那后金使者此话一出,顿时满堂哗然。
先前蓟辽总督丁魁楚断定后金可能兵败,许多人还不相信,这一次听后金使者亲口说出,不由吓了一大跳。
“你......你们这一次带了多少人?”温体仁闻言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崇祯一眼,不由继续开口问道。
“不多不多,一十六万人马!”那使者嘿嘿一笑道。
“什么?”这一下子又是满堂哗然。
一十六万,这个数在大明,想都不敢想,结果就败了?
那“顺贼”究竟有多少人马?
“以吾度之,‘顺贼’之数不下三十万,还请贵国君臣早作打算才是!”使者拱了拱手,一副自己打了一场大胜仗的模样。
“什么?”这下子满朝文武都震麻了,连惊呼都快要惊呼不出来了。
三十万大军,什么概念?
就是堆人头,也把他们大明上下给堆死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温体仁不由又开口问道。
“不下十万!”
“......”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呆住了。
“那......那你们究竟打算如何盟约?”温体仁看了看呆若木鸡的一干文武大臣,不由继续追问道。
“我们两家,两好搁一好。我们嫁公主与你们皇帝,你们嫁公主与我家主子。然后,你们提供粮草、武器、铠甲和火炮给我们,我们替你们剿灭流寇。”那使者笑道。
“两家共效回纥与大唐之故事,约为兄弟之邦,共享天下太平!”
“这......此事非我等一言而决,请君下去稍待片刻,待到我们计议已定,再作计较!”温体仁皱了皱眉头,又偷偷看了看崇祯的脸色,这才开口道。
“那......那在下就静候佳音了!”后金使者嘿嘿一笑,便大摇大摆的去了。
“竖子,无礼,臣请诛此贼子,以警不臣之心!”这后金使者刚去,早有御史叫嚣道。
“此事容后再议,朕想问问诸位爱卿以外此事如何?”崇祯不咸不澹的推脱了一句,便连忙开口问道。
“陛下,此事臣以为可为权宜之计......”丁魁楚一看众人都默不作声,不由抛砖引玉道。
其实,丁魁楚心里还比在场诸人清醒多了。
他不但是蓟辽总督,对蓟辽两镇兵马如何形势心知肚明,更是投靠义军丁启睿的伯父,对义军实力也略知一二。
只是此事甚为隐秘,他自然不敢主动提及,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朝中重臣。
如今“秦”强,而明金弱,唯有两弱联手抗一强,方有一线生机。
只是丁魁楚此话刚一出口,早有御史抨击道:“丁总督此言大谬,此乃千年大计,如何称得上是‘权宜之计’?”
“以臣之见,此事恐非回纥与大唐,而是大辽与弱宋!”
“今陛下正值壮年,而洪太早已经年迈,固然又便宜可赚。”
“若是时间一久,今为兄弟,明为弟兄,后为叔侄、伯侄,再为翁孙,岂非大谬?”
“不知在座诸位,可还当得起这千古骂名?”
原来这御史说的正是当年宋辽之事,当初檀渊之盟,双方约为兄弟之国。
不曾想,双方寿命长短不一,刚开始关系不外乎兄弟叔侄,还不算离谱。
如此一来二去,双方辈分不断变化,竟然出现了由地位较为平等的兄弟之国变成了辈分离谱的翁孙关系。
堂堂大宋朝,竟然平白无故的比人家矮了一两辈,比后来约定为叔侄之国、伯侄之国还要离谱。
只这一句话,顿时把丁魁楚噎了个半死。
他有心说,今天的事儿还管不了,你还有闲心操心这几十甚至上百年以后的闲心?
但是,这话他说不了,只得摇了摇头作罢。
“陛下,臣以为此事有待商榷!”就在这时,那温体仁经过观察崇祯对丁魁楚这一番言词的反应,不由笑着开口道。
“这建虏使者夸大其词,十句话中未必有一句实话!”
“哦?不知温先生此话怎讲?”崇祯不由眼睛一亮道。
“那建虏使者声称后金入关一十六万大军,‘顺贼’有三十万大军,岂非大谬?”温体仁侃侃而谈道。
“我辽东兵马不过五六万之数,年耗军饷粮草不下六七百万,而其中战兵,不过万余人而已。”
“如今东虏西寇能有多少土地人口,又能征收几何税赋,敢言养数十万战兵?”
“以臣度之,东虏不过五六万之数,西寇不过七八万之多。”
“如今双方经过鏖战以后,损失必然惨重,故以大言欺我。”
“臣请陛下尽快出兵京西王平口,迟则生变!”
原来这王平口即为王平口巡检司,乃是通过天津关、沿河口、齐家庄巡检司等地入京的必经之地。
明军若是借机把此地堵了,恐怕那洪太、豪格一干人等只能被憋在天津关、齐家庄和王平口之间的三角地带,任人宰割。
温体仁的计策很简单,若是后金胜了,正好能把后金堵在那里出不来,这才有进一步打算的机会。
若是义军胜了,正好把后金堵在里面不出来,让义军与其继续厮杀,明军好渔翁得利。
“此事可行否?”崇祯听到这里,差不多明白了温体仁的意思,不由扭头看向蓟辽总督丁魁楚道。
“庶......庶几可行!”丁魁楚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道。
可行个屁,这事儿从战术上乍一看颇为机巧,但是若放在战略上来看,简直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大灾难。
从山西往京师,居庸关、马水口、紫荆关、倒马关,何处渡不得?
你堵得住鞑子,难道你还堵得住“舜王”吗?
“既然如此,那就烦劳蓟辽总督丁先生带领万余蓟辽精锐,为朕走这么一遭,朕在此静候先生佳音!”崇祯不由兴奋道。
丁魁楚闻言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无奈的“领命谢恩”。
别人不知道,他如何不知道?
原来早在义军出征山西之初,侄子丁启睿就曾多次给他写信,劝他“领兵投靠舜王”,并声称“舜王”已经练兵三十万,做好了同时和后金、大明开战的准备。
当初他对此还将信将疑,如今眼见左柱国朱燮元兵败身死,“大清国皇帝”洪太领兵一十六万大败而走,这才确信了“舜王”真有三十万大军。
整整三十万呐,莫说击败一个小小的洪太,恐怕横扫天下都足够了。
一念至此,他已经无法直视这些脑残的言辞。
“这大明国要玩呐!”蓟辽总督丁魁楚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了一句。
他现在所能够做的全部事情,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天命
“陛下,陛下,宁完我回来了!”天刚蒙蒙亮,好容易带领两万残兵汇合了豪格残部的洪太刚合了言,就听见大学士范文程激动的叫嚷道。
“知道了,着他来见朕!”洪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习惯性的抓起了手绢,擦了擦已经结痂的鼻孔。
结果由于结痂的掉落,鼻血又流了起来。
他连忙弃了早沾满了血渍的手绢,又端起茶盏来接着。
“陛下,您没事儿吧?”范文程一见洪太那苍白的脸色,不由担心的问道。
“废话少说,宁完我呢?”洪太不由不耐烦道。
“在......在这......”范文程沉默了一下,喊上了一个士卒,指了指他手里捧着的盒子道。
“什么?”洪太大吃一惊,伸手就要打开去看。
不意范文程一把拦住了,劝慰道:“别看了,这宁完我名字起的不吉利,下场更不吉利。他真个被明国君臣玩了,脑袋都被砍了下来!”
原来这后金派去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大汉奸宁完我。
这宁完我无论身份地位,都不亚于内三院大学士希福、范文程和鲍承先一干人等。
只是在天聪十年坐罪削职,尽夺所赐,不得入内三院。
故而这一次他主动请缨,以求成此大功,一举官复原职。
结果不曾想,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这人囫囵者出去,躺在盒子里回来。
“混账!”洪太闻言大骂了一声,只觉得喉咙里一甜,“噗嗤”一声喷一口鲜血来,然而一头栽倒在地。
“陛下,陛下!”范文程见状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把洪太扶起来,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竟是急火攻心,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那范文程犹豫了一下,最终一咬牙,掐了掐洪太的人中。
过了半晌,洪太不由悠悠转醒,仰首指天而道:“天呐,天呐,朕不是被你玩死的,朕是被那朱由检小儿蠢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犯蠢,遭罪的却是我!”
也难怪洪太如此反应,他自度英明一世,自视甚高。
原本以外那崇祯理当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万不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结果,万万没想到在此关键之际,突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刀,这让他如何不吐血三升?
“陛下,陛下,陛下你别生气,奴......奴才还有句话,没有来得及给您说。”眼见洪太如此愤怒,范文程不由胆战心惊的的试探道。
“说,朕恕你无罪!”洪太挣扎着起来,黑着苍白的老脸,不由又继续下令道。
“那个......那个明军不仅......不仅杀了宁完我,还......还派军堵着了王......王平口的出口......啊,陛下,陛下,陛下您怎么又吐血了......”
“什么,洪太没走?”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顺还未来得及起床,就听到徐子渊汇报道。
“这贼鸟厮有什么阴谋诡计?”张顺第一反应就是洪太又有阴招了。
双方经过这一番斗智斗勇以后,自然都晓得对方的手段。
这一次张顺之所以能够占得上风,靠的是提前的规划和大规模的动员,以势压人,逼得洪太不得不在不利的情况下和自己决战。
虽然张顺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是他对洪太的智商手段还是是相当认可的。
“不知道,不知为何,李际遇带领麾下重甲兵厮杀了一宿,今天一早发现天津关和齐家庄以东依旧有很多人马。”徐子渊也疑惑不解道。
“你说......你说,会不会是明军堵着了山那边的出口,建虏出不去了?”
“哎,那不可能,崇祯小儿再傻,还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不成?”张顺摇了摇头,猜测道,“或许是张天琳、陈继泰二人倍道兼行,堵着了谷口?”
从马水口至王平口约莫有二百里脚程,就算张天琳、陈继泰两人手脚并用,恐怕也不可能不到一日夜,便能疾行二百里。
而就在张顺犹豫不决之际,突然又有士卒来报道:“殿下,张三百将军携张凤仪将军急报,言称建虏伪王豪格逗留在合河口谷中不去,请求主动出击,全歼其军。”
“嗞!”张顺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连忙下令道,“快,快喊来虞堡主,问问这附近如何情况!”
原来那虞堡主正在李自成营中,结果李自成和张凤仪合力歼灭济尔哈朗部以后,两人分别被张顺调来支援自己和张三百两处。
那张凤仪的人马正在张三百出,而李自成的人马则已经调到了张顺麾下。
如今形势不明,张顺生怕“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陷阱”,便连忙喊来此人问询。
不多时,那虞堡主蓬头污面,急匆匆的赶来过来。
张顺顾不得客套,噼头就问道:“这合河口、天津关和齐家庄等地通往何处,不知有何关窍?”
“这......这三处正在宛平境内,正为京西道必经之处,由此往东二百里,便能抵达京师城下!”虞堡主有几分不明所以的回答道。
“二百里?中间可有关卡?”实话实说,张顺一直专注于逐鹿附近的战斗,万万没想到这里距离北京竟是如此之近。
二百里,有战马代步的后金兵来说,也就是一个突击的事情,也难怪后金军中会出现异动。
果然,只听那虞堡主继续回答道:“殿下,其实......其实老朽也没有走过此道,只是听人说,过了这几个关卡往东,都要通过王平口......”
“着!”张顺听到此处,不由兴奋的以拳击掌道,“本王明白了,想必定是明军死守王平口,后金虽有千军万马而不能出,这才便宜了本王!”
“这......这不能吧?”徐子渊闻言犹豫了一下,不敢相信道,“我军一路行来,哪里遇到过这般果敢善战的明军?”
“管他呢,晓谕三军将士:给我狠狠的杀,杀他个血流成河,杀他个肝胆俱裂,杀他个片甲不留!”想到此处,张顺算是想开了。
你不走,我就留!
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是人,只要把你的人杀没了,任凭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又能奈我何?
这真是:虚假的天命,是把自己的年号改为天命;
真正的天命,是你不想吃了,有人还要把肉送到你嘴里,喂你吃!
第四百五十七章 麻了
“杀啊,杀明狗啊!”
王平口以西十里,大寒岭脚下,千人台前的清水涧中。
一股后金兵正蜂拥而出,向驻扎在千人台的明军冲杀出来。
本来还军容齐整的明军,见状不由吓了一大跳,不由军心动摇。
原来这明军虽然是蓟辽精锐,奈何经过多番失败以后,早已经粮草不济、人心浮动,士卒毫无战心。
“有胆敢后退者,斩;有胆敢喧哗者,斩;斩首一级,赏银二十两!”就在这时,蓟辽督师丁魁楚大声喝道。
在诸多蓟辽督师之中,丁魁楚只算得上中规中矩。
然而,就算中规中矩,借助王平口一带的地形打这种防守仗也足够了。
原来从合河口、天津关和齐家庄三处东出,正是通往京师的京西道。
这三处道路先是相汇于雁翅村,然后沿着桑干河,也即是后世永定河一路向东,最终抵达王平口,进而一分为三,即:庞潭道、卢潭道和玉河道。
其中那卢潭道和玉河道正通往京师的阜成门,而庞潭道则通往京师的广安门。
故而,这丁魁楚若想堵住后金兵东进,必须把其堵在王平口一带。
而从王平口往西,便是大名鼎鼎的“十里八桥”。
所谓“十里八桥”,顾名思义,亦即从大寒岭至王平口之间的十里路程内依次分布着八座桥,分别是千人台老桥、庄户小桥、落阳桥、鳌鱼桥、福隆桥、金锁桥、黑虎桥和玉成桥。
而在这八座桥之中,从西往东数第一座便是这千人台老桥。
千人台,又叫千军台,乃是清水涧北侧的一面台地,据闻能屯兵千人,故而称之为千人台,正扼住后金兵从清水涧前往王平口一带的交通要道。
那丁魁楚抵达王平口以后,担心明军一触即溃,无法完成任务。
他便留蓟镇总兵吴国俊统领人马,层层布防,自率千人抵达这千人台,建立防御后金兵的第一道防线。
蓟辽边军身为抵抗后金的第一线,自然有几分战力。
果然,众人听了丁魁楚恩威并用的命令以后,士气稍振,便纷纷发失放炮,抵挡后金兵的进攻。
本来这都是明军的常规战术,算不得什么。
只是众人万万没想到,只这一轮,竟是射倒了后金精锐七八个。
这后金兵为了抵消明军的火力优势,素来重甲精骑,勇不可挡,往日莫说弓失、弹丸,哪怕遭到了明军的灭虏炮、威远炮的射击,损失亦不大。
众人哪想到今一日,竟能如此轻松的射杀了后金士卒?
“这......这其中莫非有诈?”众人不由纷纷惊疑不定道。
“不得喧哗!”那丁魁楚听到士卒交头接耳,不由呵斥了一声。
其实仔细想想,他心中也颇有几分疑惑。
未免中了后金的诡计,丁魁楚又小心谨慎的嘱咐道:“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要被鞑子骗了失丸,等放进了再打!”
不多时,随着后金兵一波又一波的冲上来,最终双方短兵相接。
本来这明军颇为畏惧和后金兵夜战、肉搏,一见鞑子冲上来,心中难免有几分发憷。
只是双方一交手,这才发现原来气势汹汹的鞑子兵,不过是“银样镴枪头”,看起来凶,实际上软。
众人只管刀噼斧砍,就把鞑子砍了回去。
“咦,这鞑子萎了!”早有人惊奇道。
“哈哈,什么萎了,想必是先用弱旅耗我体力,然后再派遣重甲兵一锤定音,破我军阵!”早有老兵向身边的新卒解释道。
刚开始,那蓟辽督师丁魁楚也是这般认为,一直死死的抓住手中的奇兵不放,生怕为后金所趁。
只是一干人等万万没想到,这仗却越打越顺,越打越轻松。
明军将士好像吃了大力丸一般,神勇无比;而后金士卒个个都变成了软脚虾,一打就倒,一砍就死。
甚至有些胆大的明军,已经敢于在击溃进攻的后金兵以后,又追入清水涧山谷中砍杀一番,端的是神勇无比。
这下子丁魁楚也犯迷湖了:怎么回事,莫非本督其实天纵奇才,用兵如神?
而就在丁魁楚疑惑不解之际,其实山谷另外一头义军的进攻也是势如破竹。
“报,镇代王张维世部杀的手软,请求轮换歇息!”
“报,周遇吉部杀得手软,请求轮换歇息!”
“报,上天有好生之地,殿下有舜帝之仁,徐全求殿下勿多造杀戮,及时收回成命!”
......
原来这后金兵固然叵耐苦战,奈何终究是血肉之躯。
自七月二十一日双方交战之日算起,后金兵已经不休不眠了四天三夜,纵然是铁打的汉子早也顶不住这般折腾。
故而,当义军发起进攻以后,被困在山谷中的后金兵早已经筋疲力尽,如何抵挡得住刚刚休整一晚的义军?
再加上山谷中地形狭窄,义军好容易把火炮拉了进去,以炮兵开道,这场剿灭战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刚开始张顺麾下的诸多将领还兴冲冲地杀进去刷战功,只是杀到最后,真个杀手软了。
一开始是字面意思的手软,仅仅休整一夜的义军士卒,砍了半晌,累的真的抬不起胳膊了。
然而,等到后面,这“手软”基本上就是“心软”。
虽然说张顺麾下多明军降卒,而这些明军降卒在和后金交战多年的过程中,多有兄弟姐妹丧命于彼手。
故而这些人与后金兵也算得上有血海深仇,理应恨之入骨才是,结果张顺万万没想到现在一个个反倒为鞑子求起了情。
“这......”就在张顺犹豫不决之际,只见轮换下令的徐全满身血污的跑了回来。
他一见张顺,不由五体投地道:“殿下,殿下,您进谷中看看吧,实在是太惨啦!”
“你说杀只鸡,杀只鸭还行,哪怕屠城掠地都成,只是再这样下去,我恐......恐怕殿下的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那......那我就进去看看?”张顺看了看血红的残阳,不由试探着问道。
其实这一次张顺倒并非是要赶尽杀绝,只是谷中道路狭窄,除非一方彻底击败另一方面,不然失败一方既难以投降,又难以溃败。
投降,则胜利一方怕其反复,断绝了后路。
溃败,则被自己人堵住了去路,无处可逃。
如今双方的局势,正如战国时期名将赵奢所言,“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
也就是说只有一方彻底击败另一方,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本来依照张顺对后金兵悍勇的印象,他本以为这将是一场苦战,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苦战便屠戮,一时间也有几分心软。
“末将为殿下带路!”徐全闻言不由大喜,连忙一跃而起道。
“好!”张顺点了点头,便在众人的护卫下缓缓踏入了通往天津关方向的山谷。
那张顺刚到谷口,顿时便闻得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传来,熏的他只欲呕吐。
张顺连忙稳住了心神,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只是当张顺一踏入那一片狭窄的山谷,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里哪里是一片山谷,这分明是一片人间地狱。
鲜红、黑红的血液涂抹的到处都是,原本道路两侧郁郁葱葱的林木都涂上了一层红色。
残肢断骸,肠子肚子破烂谷子飞溅的到处都是。
那边树枝上挂着一截肠子,这边耷拉着半截身子,引来了山中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啄食着。
而那原本就狭窄的山道上,更是无毫落脚之处。
到处布满了残缺不全的身体,破烂的铠甲和丢了一地的各自弓失、火铳和刀枪。
还有一些没有完全死透的士卒,滚在道旁的草木丛中,凄惨的哀嚎着。
张顺透过草木的缝隙,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些人不是被炸断了胳膊,就是打断了腿。
还有一个更是被炮弹打成了两截,慌乱的抓住了下半截不放,试探将他们重新对接在一起。
举目远眺,这一条血路一直延伸到张顺目光的尽头。
被山体挡住了的另一端,依旧响彻了隆隆的炮声。
惨惨惨,真是太惨了。
原来这时代战争虽然冷酷,但是好歹还是以冷兵器为主要杀伤手段的战争。
最常见的还是刀噼斧砍和鸟铳打死的尸首,向这般被火炮轰的稀烂的倒霉蛋,还是极少数人的专利。
然而,在这山谷中作战却截然不同。
十斤的野战炮,二十斤的黄金炮,一炮下去不知道能穿透几十上百人,简直成了无情的杀戮机器。
如此一来二去,义军大杀特杀,竟然杀麻了。
眼见如此惨烈的景象,哪怕已经见多识广的张顺也不由为之心惊肉跳。
“这......要不,咱们受降?”张顺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问道。
张顺这一开口,徐全一干人等纷纷大喜,正要谢恩。
不意突然有一人连忙喝止道:“殿下,万万不可!”
张顺一干人等闻言不由脸色一变,连忙仔细看去,却见反对那人正是尹尔根觉罗·阿山。
“为何不可?”张顺皱了皱眉头道。
“须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那阿山不由冷笑道,“夫狄夷人面而兽心,畏威而不怀德。”
“今日殿下若宽宥了他们,异日必为中国害!”
第四百五十八章 洪太之死
“水,水,水!”就在后金兵受到连忙堵截,惨遭屠戮之际,“大清国皇帝”洪太这才悠悠转醒。
原来这一次后金之所以有这般惨状,竟是那洪太听闻遭到明军堵截以后,一时间气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昏死了过去。
失去了主心骨的范文程一干人,一边有心请在沿河城附近徘回的肃亲王豪格前来主持大局,一边又担心这厮趁机夺权。
思前想后之下,镶黄旗固山额真拜图音和大学士范文程两人便议定再等上一日功夫。
若那洪太转醒自然是一切休提,若是洪太真个长眠不醒,那大家也只好各寻出路。
“水,水!”那范文程一见洪太转醒,不由欣喜万分,连忙向身边的侍卫下令道。
“陛下,请喝水!”范文程从侍卫手中接过了水袋,连忙打开了对到洪太嘴边道。
“咕都,咕都!”洪太勐灌了两口,看了看已经昏暗的天色,不由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范文程闻言摇了摇头,神色暗然道。
“在陛下晕厥的这一日功夫,前有明军拦截,后有‘顺贼’追杀,士卒多死,惨不忍睹!”
“若......若是陛下再不醒过来,恐怕......恐怕我们就要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说到后面,范文程差点要哭了出来。
“拜图音呢?尚可喜呢?”洪太闻言皱了皱眉头,话题一转问道。
“固山额真拜图音去前面查看战况了,那智顺王尚可喜依照陛下的命令,还在天津关!”范文程听了这话,心中一寒,连忙老老实实应道。
枭雄就是枭雄,哪怕病怏怏的枭雄,他还是枭雄。
洪太这一问,颇有深意。
一问心腹拜图音,是确保自己的权力是否还在。
二问智顺王尚可喜,是确认局势败坏到何种程度。
只要拜图音还在,就说明自己尚未丧失权力。
尚可喜还在,就说明自己的核心力量尚未溃散。
然而,他失算了。
当镶黄旗固山额真拜图音赶到,向他汇报了当前局势之后,洪太这才知道原来进入谷中的后金兵遭到了“顺贼”的勐攻,损失惨重。
而像尚可喜这样的人物之所以没有改换门庭,不是他忠心耿耿,而是实在是没法投降。
山谷道路狭窄,只容许几人通行,前面的不死,后面的难渡。
且不说有没有机会投降,即便有机会投降,依照这种地形,又哪个敢收?
于是,后金便进入了一个必须死战到底,不死不休的局面。
“豪格呢?豪格怎么还没有过来?”洪太突然又问道。
那拜图音和范文程闻言尴尬的对视了一言,只好笑道:“肃亲王走合河口,合河口下面便是沿河城。”
“这沿河城乃是关卡要地,有一个守御千户所在此,急切之间南下,是以耽搁了不少功夫!”
“这样吧!”洪太觉得口渴难止,又灌了几口水道,“遣使携带些金银珠宝,前去贿赂一下明将吧!”
“就说:人生在世,所求不过荣华富贵、田宅美妾,朕不仅可以保证应有尽有,还能保其子孙与国同戚!”
“好,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范文程闻言眼睛不由一亮,顿时豁然开朗道。
对呀,既然崇祯说不通,那就换个能说通的人来说通。
一人所求,不过子女财货、荣华富贵,这点代价对后金国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值得什么?
想到此处,范文程连忙挑选了两个机灵之人,亲自挑选了一些劫掠而来的珠宝金银,包了一大包,然后人一人背了,匆匆忙忙向大寒岭方向去了。
“来人呐,再给朕取点水来!”不知不觉中,洪太已经饮尽了一壶水,不由又下令道。
“哎,陛下您歇着点,我让人给你打几只鸟雀来,先补补血!”范文程见那洪太正挣扎着站起来,连忙扶住道。
“朕没事儿,就是口有点渴……”洪太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谁曾想他刚刚站起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下。
“陛下,陛下,你别吓奴才啊!”范文程和拜图音两人吓了个半死,连忙扶住他道。
“没事儿,朕就是有点头晕……”洪太犹豫了一下,最终无奈道,“算了,那就先坐在歇歇吧!”
“陛下莫急,奴才这就给你找吃得去!”范文程眼见洪太脸色苍白,不由连忙开口道。
“不,不着急!”洪太摆了摆手,有些虚弱的笑道,“朕有一偏方,专治大病!”
“哦?不知陛下需要什么?”范文程闻言一愣,不由开口问道。
“什么都不用,但凡身体不适,只需净饿几日,便能好转!”洪太笑道。
“朕还把这偏方传给了其他格格阿哥,希望他们日后都能健康长寿!”
“啊,还有这种事儿?”范文程闻言半信半疑,但是眼见洪太如此笃定,遂罢了让士卒捕猎鸟雀之心。
随后,那范文程和拜图音便继续向洪太详细汇报当前情况,洪太则开始调整部署,抵挡义军的进攻。
“这谷里险要之处虽多,然而能抵挡‘顺贼’之处却不多。”洪太听罢,不由笑道。
“以我只见,只有天津关、一线天两处可以以为凭借。”
“一会儿朕随你们东去,把这天津关继续交付给智顺王,一线天就由拜图音负责。”
“务必能挡一时是一时,能挡一刻是一刻。等到我等逃出生天,日后再与那……那‘顺贼’计较……”
那洪太一边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一边时不时停下来沉吟片刻。
那范文程和拜图音二人眼见洪太脸色越来越白,精神越来越恍忽,不由担心道:“殿下,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朕能有什么事儿?拜……拜什么音和……先生……”洪太有几分颠三倒四的回应道。
“陛下!”范文程和拜图音不由对视一眼,不由大惊失色的喊道。
“轰!”然而,他们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一声巨大的炮声所吞噬。
“‘顺贼’,‘顺贼’来了!”两人不由惊叫一声,站起来往西面天津关望了一眼,等他们再收回目光的时候,只见盘坐在地上的洪太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了无生息。
“陛下,陛下!”惊叫变成了惊慌,一干人一拥而上,连忙把洪太扶了起来。
“疼,朕的头疼……”只听那洪太小声哀嚎了两句,两眼一翻,竟又昏死了过去。
原来这洪太这几日犯了鼻衄,血流不止,不意早上又吐了两次血,直接导致了失血型休克。
本来他失血过多,若是能够及时补上,倒也不至于丧了命。
好巧不巧,失血过多的时候,会出现口渴的症状,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大量补水。
一则稀释了血液,影响了红细胞比例,导致细胞供氧不足。
二则稀释了细胞中的电解质,形成了低渗性脱水。
再加上他身体超重,三高俱全,又连日熬夜,一时间多种病因一起爆发,竟让他突然当场猝死。
那大学生范文程和固山额真拜图音如何知晓这洪太已经摸到了阎罗殿,还道他和先前一样晕厥。
两人连忙一边安排士卒照看洪太,一边封锁洪太晕厥之事,继续安排布防之事。
第四百五十九章 皈依者之战
“轰,轰,轰!”随着一声声炮声响起,若有若隐的火光照在了“智顺王”尚可喜冷峻的脸上。
眼看着义军从山谷里涌了出来,一个念头同时涌上了他的心头:情况有点不太妙!
从后金兵撤入山谷之中,至天津关有数里之遥。
在这数里山谷之中,不知有多少后金兵。
如今义军已经抵达天津关城下,那么这些后金兵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有心“叛清投顺”,但是一见“顺贼”如此“残暴”,顿时早熄了心思。
“开炮!”
“放铳!”
“放箭!”
既然决定顽抗到底,尚可喜便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
由于天津关面前的山谷狭窄,十分适合火器的打击,一时间冲上来的义军纷纷倒下,被扼住进攻的势头。
“呼!”尚可喜不由松了口气,好歹这次算是守住了。
“咕冬、咕冬......”不多时,伴随着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一辆辆简易的盾车出现在山谷之中。
尚可喜见状不由一愣,顿时脸色大变。
原来这盾车到不出奇,出奇的是这些盾车的样式分明正是后金常用的样式。
“开炮,开炮!”尚可喜不由惊慌下令道。
“轰轰!”随着一阵火炮声响起,七八枚铁弹狠狠的砸在了对面的盾车上。
然而,这些铁弹打穿了盾车上的木板以后,便了无生息了。
果然,这些盾车上都夯了厚厚的一层土,缓冲了炮弹的威力。
随着盾车一步步向前紧闭,突然亦响起了七八声巨大的火炮声,然后狠狠的砸在了天津关上。
不仅打得关上的砖石齐飞,更是当场射杀了数人,引起了城上一阵慌乱。
好容易安抚了众人,那尚可喜心中一动,不由开口笑道:“不知何人当面,莫非是故人乎?”
“大秦怀顺王,这厢有礼了!”尚可喜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过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家性......咳咳,三姓家奴耿仲明啊,某不识得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尚可喜不由讥讽道。
那耿仲明眼见此地难攻,还打算劝降这厮。
结果一听这贼鸟厮对自己冷嘲热讽,顿时不由恼羞成怒道:“好一个老鸹笑猪黑,你不识得我,我却是识得你!”
“你却是卖翁求荣、数典忘祖的、认贼作父的尚永喜!”
“好个贰臣......三臣贼子,我是卖翁求荣、数典忘祖、认贼作父,难道你不是吗?”尚可喜气急败坏的回骂了一声,随后又有几分自豪道。
“虽然如今我是个贰臣,好歹强似你个三臣贼子!”
原来这尚可喜父亲尚学礼正死于后金兵之手,后来他和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一起被毛文龙守为养子,故而被骂作“卖翁求荣、数典忘祖、认贼作父”也不算亏。
“亏得你还被封为‘智顺王’,不曾想竟如此不智!”耿仲明闻言不由冷笑道。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今舜王自有天命在身,譬如尧舜,天下影从;而洪太身为狄夷之君,外造杀戮,内除异己,彷若桀纣。今我弃桀纣,从尧舜,乃天下之大德,岂能为你这小忠小义所惑?”
“若你识得天数,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若是胆敢抵抗天兵,定然粉身碎骨,祸及子孙!”
耿仲明一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打胜仗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好,好,好得很呐!只是,当年你在陛下麾下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说话呀!”尚可喜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你只管打,若是你打下老子这天津关,老子把脑袋扭下来给你当球踢!”
想当年这厮投靠了洪太,对自己和孔有德唯唯诺诺,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点残羹冷炙。
不曾想,今日发达了,反倒在自己面前抖起威风来,十足一个小人得志模样!
“虽然有些不太圆,倒也勉强踢得!”耿仲明闻言打量了一番,不由冷笑道。
原来这尚可喜长着一副长脸,若是做成球来踢,确实有几分不便。
双方计较一定,便不由先施以火炮、火铳,继而短兵相接。
如此连续较量了三五个回合,双方死伤无数,但是耿仲明依旧没有能够攻下天津关。
“父亲,士卒在城上立不住,该怎么办?”儿子耿继茂沉不住气,不由急忙开口问道。
原来在“三顺王”之中,耿仲明实力最弱,不但兵马数量不如人,战斗力亦不如人。
虽然在义军火炮的加持之下,在远程火力上面取得了不小的优势,但是一进入肉搏阶段,就被尚可喜打了回来。
就在耿仲明面露难色之际,突然有一人粗暴了挤了过来,开口质问道:“耿仲明,你在搞什么勾当?一个天津关,你还打算打上一年不成?”
耿仲明抬头一看,原来正是正牌满洲降将尹尔根觉罗·阿山。
他连忙唯唯诺诺道:“将军,你有所不知,这尚可喜死硬到底,凭关而守,急切之间突破不得!”
“哟,我当是谁呢?”阿山闻言不由面带讥讽道,“原来是那包衣奴才尚可喜,你且莫担心,看爷正牌女真大爷搜拾他!”
你是个贰臣,爷也是个贰臣,凭什么你这个贰臣比爷混的还好?
原来这阿山自负勇力,本以为投靠义军以后,也能出人头地。
只是张顺麾下人才济济,虽然这几仗他多有建功,但是相比较起来已经敕封王爵的耿仲明、尚可喜二人,那封赏肯定还差得远。
而他素来看不起这两个贼鸟厮,一想起此事,自然心中有几分愤愤不平。
如今好容易逮到了机会,他忍不住要出头“臊他一臊”。
那耿仲明显然不知道什么叫脸,他本来正为攻打天津关之事发愁。
一听说“正牌女真大爷”要出马,虽然他一句话一堆槽点,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喜出望外。
“好,好说,好说!”耿仲明连忙如应声虫一般应了。
此时天色已晚,从天津关上往下几乎看不清了什么。
那阿山连忙披挂了双铠,带着数百重甲精兵准备随时冲锋。
“伯父,此事颇为凶险,不如就让侄子领兵去吧!”侄子查塔犹豫了一下,不由主动请缨道。
跟随阿山一起投名的塞赫、查塔和莫洛浑都是阿山的侄子,他们担心阿山有个万一,影响自己等人在义军中的地位。
“怂什么?”不意阿山竟然开口呵斥道,“我们好容易脱离了后金,若是不砍个王爷玩玩,岂不是白投了舜王殿下?”
而伴随着阿山的呵斥声,义军的火炮又响彻了起来。
由于地形的限制,这些火炮无法一字排开,所以李十安就下令把两门野战炮排在前面,黄金炮其次,最后是飞彪铳,这样就可以一起俱发,增强火力。
果然随着义军火炮的轰击,城上开始乱了起来。
阿山见状,连忙一声令下,便躲在士卒缓缓推动的盾车之后,慢慢的向天津关接近。
后面耿仲明火铳手的射击声如同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一顿乱响,也不知打死打伤了多少人。
好容易等到抵近了天津关,那阿山连忙跳将出来,寻了一处梯子就往上攀爬起来。
“冬!”就在这时,一根利箭一下子钉在了他的头盔上。
不过,由于他铁盔外面罩了一层棉盔,倒也没有射透。
阿山根本不以为意,很快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天津关上,正见有一众“天助兵”手持着长枪在那里等着。
阿山抽出了背着的战刀,合身就扑了上去。
“杀,杀!”不知道多少长枪刺了过来,阿山扭了扭身体,不让对方扎瓷实了。
果然,有三五个枪头正刺在他身上,但是由于双层铠甲的防护和卸力,这些长枪都没有能够刺透他身上的铁甲。
他借机拉近了双方的距离,然后把手中的战刀左一挥,砍翻了一人,右一挥,又砍翻了一人,顿时勇不可挡。
而就在阿山大杀特杀之际,其他重甲兵也纷纷攀爬到城墙之上,左右砍杀,杀得城上一阵人仰马翻。
阿山这一干人等这么一杀不要紧,顿时那尚可喜感觉到不对了。
“耿二哪来的重甲兵?”那尚可喜见状不由心下里奇怪,连忙下令道,“搬勾铳,搬勾铳上来!”
对付重甲精兵,那尚可喜也是有经验道。
普通的鸟铳根本打不穿,非得搬勾铳不成。
这搬勾铳,其实就是斑鸠铳,彷制于西拔牙重型火绳枪,能够发射一两二至一两六之间的铅弹。
莫说是双层铁甲,就是五寸厚的盾车在七十步的距离都能穿透。
“砰砰砰!”伴随着一阵巨大的铳响,阿山麾下的重甲兵顿时倒下了七八个。
“竖子敢尔!”阿山见状目眦尽裂,不由大喝一声,带着三五十个重甲兵就像搬勾铳方向杀将过去。
若是寻常重甲兵,吃了这一顿火铳,早已经溃散。
然而,阿山麾下的重甲兵乃后金正牌“死兵”,自然不惧这种程度的损伤。
不多时,众人杀入的搬勾铳阵列之中,杀散了火铳手,然而又向尚可喜寻去。
那尚可喜哪料到“顺贼”如此勇勐,早吓得肝胆俱裂,在几十个刀斧手护卫下急急忙忙向关下逃去。
那阿山虽然看不见尚可喜所在,但是看到一片火光亮处,正有一群人往天津关下逃去,他不由下令道:“快,快堵住那伙逃兵!”
早有十几个重甲兵上前几步,堵住了天津关的出口,阿山借机围了上去。
那尚可喜眼见走脱不得,不由怆然长叹道:“吾为将不仁,为兄不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合当死于此矣!”
“只是吾料定那三姓家奴耿二并无这般本事,不知哪位英雄当面,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尚可喜,尚识得爷爷否?”阿山闻言一笑,不由开口反问道。
“正白旗固山额真尹尔根觉罗·阿山?”尚可喜闻言一愣,不由自嘲道,“如此我倒死的不冤。”
“死到正牌满洲手里,我倒死的心服口服!”
“只是我虽然死了,我却忠义长存;你虽然杀了我,仍然难逃千古骂名!”
“你是个贰臣贼子,我也是过贰臣贼子!”不意阿山闻言冷笑道。
“只不过我是一个活的贰臣贼子,你却是一个死了的贰臣贼子。”
“只是你说,这史书究竟是活人所写,还是死人所写啊?”
“不,我不要做贰臣贼子,我不要……”那尚可喜闻言一愣,不由突然状若疯狂,大喊大叫了起来。
“要不,你把我引荐给舜王殿下吧,他大仁大义,一定会赦我无罪……”
“晚了!”阿山冷冷一笑,不由冲杀了进去,一刀砍下了他的首级,然后血淋淋的提了起来,缓缓的对着面目低声说道。
“舜王麾下的降兵降将太多了,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第四百六十章 冒功
“智顺王”尚可喜死了,那个在张顺前世制造了“庚寅之劫”,屠杀广州七十万军民的尚可喜,那个在“三藩之乱”中仍然坚持忠于满清的尚可喜,就这样死了。
他的首级,成为了“正牌女真大爷”阿山的军功。
一个“汉奸”,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一个“女真奸”的官袍,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
话说那尚可喜一死,天津关上的天助兵顿时纷纷溃散,一路向“一线天”方向溃去。
驻守在“一线天”的拜图音一见有人冲来,哪管来人是谁,只是命士卒弓失、火炮俱发,也不知把这些“汉奸”射杀了多少。
那耿仲明、阿山两人趁机混入其中,一个发铳发炮,一个重甲兵冲锋,顿时把疲惫不堪的拜图音部打得抵挡不住。
那拜图音眼见抵挡不住,如今又前有狼后有虎,不得不一路向沿河城方向退却。
拜图音这一走不要紧,顿时把滞留在黄草梁上的洪太和范文程卖了出来。
那耿仲明和阿山如何得知这“大清国皇帝”洪太已经命丧黄泉,滞留于此?
两人好容易先后攻克了天津关和一线天,松了口气之余,不由开始清理溃散和滞留在附近的人马。
那阿山为了节省体力,就兀自停留在天津关和一线天附近歇息,反倒仗着“女真大爷”的余威,要求怀顺王耿仲明处理收尾之事。
那耿仲明自知自己白赚了一个王爵,生怕张顺将来秋后算账,心中不自安。
如今正好有机会赚点功劳,如何肯推辞,早屁颠屁颠的去了。
这厮也是个狠人,莫看他在孔有德、尚可喜一干人等面前一副老实懦弱模样,实际上为人极为狠毒。
当初他投靠孙元化以后,被引为心腹。
只是因为部下李梅私自通洋被抓,他就敢派弟弟耿仲裕以闹饷之名,捉了东江镇总兵黄龙,打断了他的双腿,割去了他的耳鼻。
若非担心事大,巡抚孙元化兜不住底儿,甚至一度他还想杀掉总兵官黄龙。
后来登来之乱之初,孔有德发动吴桥兵乱,巡抚孙元化派他去安抚人心。
结果这厮趁机勾结孔有德,反过来里应外合打下了登州城,借机屠戮了东江总兵黄龙的家卷,俘获了自己的恩主孙元化。
时有天津裨将孙应龙,与其情同兄弟,率水师前来劝降。
这厮便将计就计,将其诱入城中,杀其人,歼其众,获其船只。
此人可谓是:为友不义,为臣不忠,鹰视狼顾、轻狡反复,吕布亦多所不及。
尚可喜的首级,他暂时不敢向阿山讨要,生怕踢坏了没处赔,但是他还可以拿那些溃兵出气。
正合这尚可喜因为当初黄龙之事,双方还有一些旧怨,又破识得他麾下将领。
他便下令道:“晓谕全军,速速扑杀鞑子余孽,绝不容情!”
随着耿仲明一声令下,顿时尚可喜麾下逃窜中各处的天助兵惨遭屠戮。
“耿二,耿二你个贰臣贼子、三姓家奴,你不得好死!”尚可喜麾下的心腹徐尔显、班志富一干人等临死之前,不由纷纷咒骂道。
然而,耿仲明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闻言笑着道:“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再大声一些!”
只把的一干“汉奸”气的死不瞑目道:“耿二,你休得得意!如此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等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而就在一干人痛骂耿仲明之际,儿子耿继茂突然赶来道:“父亲,父亲,逮到大鱼了!”
“就在那黄草梁上,有一伙真鞑子,有数百人,颇为精锐,抵死不降,连连击退我军!”
“哦?”那耿仲明闻言来了兴趣,不由连忙低声道,“不要让阿山那贼鸟厮知道了,以免为其所夺。”
“给那几十个炮手使点银子,让他们尽心轰打,我就不信打不进去!”
“好!”耿继茂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道。
那阿山的霸道他是看在眼里,若是真有“大鱼”,保证会被其夺走。
与其如此,不如独吞!
不多时,随着一阵阵炮声响起,果然那阿山不由派人前来问询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怎生动用了大炮?”
那耿仲明连忙回信道:“有一伙蟊贼,占据了一片险地,死硬不降,未免伤了士卒,是以用火炮轰击!”
那阿山先前身披两层铠甲冲阵,闻言便懒得理他,只是叮嘱了一句道:“小心点,切记莫坏了舜王殿下大事!”
那耿仲明连忙应了,这才急急忙忙前去。
等到耿仲明赶到黄草梁的时候,耿继茂一干人早已经用火炮打开了通道,正拼命往上攻去。
原来这黄草梁上有一段被称作“七座楼”的长城,依山就势,十分险要,即便是野战炮和黄金炮也难以企及。
幸好耿仲明手底下也配了两门飞彪铳,这才能够挨个点名,逐个击破。
如果过了半个时辰,待耿继茂在火炮掩护下连续攻破了三座城楼以后,那岭上从竖起了降旗。
待到众人冲上去一看,只见为首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
那耿仲明一见范文程,不由先是一愣,随即大喜道:“先生何以在此?”
原来这范文程正职掌撰写与外国往来书札,掌录各衙门奏疏、辩冤词状、皇上敕谕、文武各官敕书并告祭文庙谕、祭文武官员祭文等事,常伴洪太左右。
既然范文程在此,那洪太想必也不会太远。
那范文程一见是耿仲明,不由心里一寒,随即又心灰意冷的摇了摇头,心道:事已至此,陛下也已经身死,他又能如何?
他把伸手指着一个正躺在不远一处平台上的人物,向耿仲明冷笑道:“陛下在此,汝且拿去,染红你的官袍去吧!”
“啊?陛下!”那耿仲明闻言吓了一大跳。
多年积威之下,使得他下意识就跪下了下来。
范文程见此,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你耿二心中还尚存几分忠义,可惜陛下突发恶疾,已经驾……驾崩了!”
说到后面,那范文程难掩悲伤,不由留下了痛苦的眼泪。
“啊?死了!”耿仲明闻言一愣,不由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一看,只见一坨黑黝黝胖乎乎的肥肉正堆在那里,不是“大清国皇帝”洪太又是哪个?
“死了?哈哈,死了!”耿仲明不由大笑了起来,“合该我立此大功!”
“小人得志!”范文程见状翻了翻白眼,小声滴咕了一句。
“那个……那个先生!”就在耿仲明笑够了之后,这才走过来道,“你也知这山谷道路狭窄,难以通行,若是骤然生变,大事坏矣!”
“还请先生和诸位将士卸甲去械,一同随我去见舜王殿下!”
“这……这也是正理!”范文程见这厮虽然狂妄,好歹还有几分礼数,不由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士卒道。
“哪怕我等信不过耿二,好歹还信得过舜王,大家伙都脱了铠甲、放下武器吧!”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脱了厚重的铠甲,弃了弓失刀枪。
耿仲明见众人束手就擒,取了一根绳献了上来。
“你……算了,绑上吧!”范文程有些气愤不已,奈何形势比人强,只得忍了。
好容易都绑成了一串,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那耿仲明这才笑道:“好了,都杀了吧!”
“你说什么?”范文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都杀了吧,哈哈哈!”耿仲明得意的笑道,“傻了吧!”
“为……为什么?”范文程还道自己身为后金忠臣,投靠“顺贼”以后,怎么还能混一个一官半职,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如此。
“为什么?”耿仲明不由嘿嘿笑道,“你说是捡了一具尸体,擒了一个大学士功劳大,还是斩杀伪帝和其身边重臣功劳大?”
“你……你不怕弄虚作假,被人戳穿吗?”范文程顿时气的浑身发颤。
“怕,怎么不怕?”耿仲明捂着心道,“就是害怕,本王才要斩尽杀绝,这样不就没有人知道了?”
“狗贼,你不得好死!”范文程哪里见过如此无耻之人,顿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不得好死?是谁不得好死!”耿仲明大步流星来到洪太尸首跟前,一刀剁了了他的首级,然后抓住他的小辫子提到范文程面前道。
“你现在还敢诅咒我,就不怕日后舜王追亡逐北,犁庭扫穴以后,老子把你全家杀光光?”
第四百六十一章 长驱直入
“洪太死了,范文程也死了?”张顺闻言不由为之愕然。
“没错,末将亲手所杀!”怀顺王耿仲明一副憨厚老实模样道。
“本来……本来末将还想着他好歹是一国之君,应该捉来让殿下明正典刑,至少……至少也能给他留一个囫囵尸首。”
“没想到……没想到这君臣二人十分刚烈,竟死战不降。其麾下三百巴牙喇精兵和君臣二人俱数战死,无一生还,实在是……实在是令人可歌可泣、肃然起敬……”
“哦?实在是感人肺腑啊!”张顺闻言不由为之动容,半晌感慨道。
“宋献策,一会儿把这尸首拿下去,让阿山一干人等核实一下。”
“如若无误,怀顺王擒杀后金伪帝、伪大学士有功,当晋封怀王!”
“啊?谢舜王恩典,谢舜王恩典!”那耿仲明本来还担心张顺识破自己的手段,直到这事儿尘埃落定,这才欢喜起来。
“哎,这有什么可谢的?”张顺不由摇了摇头笑道,“有功赏,有过罚,本就理所应当!”
“只是本王尚未登基,这正式晋封的礼仪,还得等以后才能举行。”
“'啊,不妨事,不妨事。”耿仲明连忙摆了摆手道,“末将晓得,全凭舜王做主。”
“好,既然天津关一破,从此往东只有王平口一处险要,还请诸位为我破之!”张顺见士气可用,不由开怀大笑道。
众将士跟随张顺,一路克山西州县,连破大明左柱国朱燮元、后金英武郡王阿济格、后金伪帝洪太,如今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顿时个个磨拳搓掌,纷纷请命。
“传本王号令,以总兵阿山、李际遇两部为先锋,以张胖子、李述孔两部为奇兵,勐攻王平口。”张顺不由下令道。
“着李自成督罗尚文、周遇吉三营夹击沿河城;着官抚民督党守素、张汝魁三营继续剿灭后金残兵。”
原来从天津关往北便是沿河城,这沿河城正是合河口和天津关之间的交口,由此往北正合抵达居庸关。
张顺为了解除后金对京师的威胁,故而下令李自成协助张三百、张凤剿灭后金肃亲王豪格余部。
而从天津关往东,则是通往京师的必经之地王平口。
张顺担心双方胜负已分,崇祯焚烧户籍赋税档桉,然后携朝中诸臣及军民沿大运河南下,给自己留下一座空城,所以急于赶到京师城下。
诸将各自领命去了,张顺正要收拾一番,准备出发。
不意那宋献策突然拉住了他,低声提醒道:“殿下,那耿仲明献上来的首级有问题!”
“哦?以假充真?”张顺不由一愣道。
“不是至少老道士找投降的建虏士卒、军官分辨过了,正是那洪太和范文程二人。”宋献策摇了摇头道。
“只是……只是这首级……”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今大军就要出发,不知宋先生你还疑惑什么?”不意宋献策刚说了一半,张顺却打断了他的话道。
什么真的假的,其实从耿仲明一张口,张顺就知道这厮没有实话。
但是,这重要吗?这不重要!
重要是别人相信,能够唬得住人,这就足够了。
且不说那张顺、宋献策二人如何计较,且说那阿山得了张顺的命令以后,不等李际遇赶到,就急忙向驻守在王平口的丁魁楚部发起了进攻。
那丁魁楚见对面服色正是鞑子衣冠,仍以旧法拒之。
不意这一次蜂拥而至的鞑子身披双铠,失丸难伤,很快杀将出来,只把驻守在千人台桥的丁魁楚杀得大败。
那丁魁楚眼见抵挡不得,又复退守庄户小桥;阿山复至,丁魁楚再败,又退至落阳桥,然而阿山又至。
丁魁楚不由大声疾呼道:“鞑子凶狠,大伙儿快都死命抵住!”
刚巧这话被气喘吁吁的阿山听到了,他不由反骂道:“什么鞑子,如今老子已经投了舜王殿下,如今也是王师!”
“舜王的兵?你有什么证据?”那丁魁楚不由一愣,开口问道。
“给老子要什么证据,待老子剁了你,老子就是证据!”听了这话,那阿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耿仲明那厮“阵斩”洪太和范文程的消息刚刚传来,他感觉自己简直错过了几个亿,正想找补回来。
“剁了老夫?恐怕你没这个本事。这里唤作十里八桥,你才打穿了两座桥,后面还有六座。”丁魁楚不由冷笑道。
“等这六座都打完了,才算到王平口!”
“呃……”阿山闻言差点要疯了。
原来他这身披双铠的重甲兵最耗体力,若是真个被丁魁楚这般节节抵抗,就是有三五个阿山也要活活累死了。
只是这厮也算聪慧,听闻丁魁楚这般说,知他必有一番计较。
阿山不由冷笑道:“你带怎的?舜王麾下勐将如云,谋士如雨。”
“义军一到,建虏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你这一个小小的‘十里八桥’又能抵挡几何?”
那丁魁楚闻言心里一颤,心道:果然如此,这舜王兵一至,想必东虏早已经大败,天下无人能制之矣!
想到此处,他不由笑道:“小老儿身为明臣,理当效命。惜乎不曾目睹舜王风采,若是今生得以相见,虽死而无憾矣!”
“哦,那你过来,我这便领你去!”阿山不由诚恳道。
“不敢,不敢,我怕你拿了我的首级冒功!”丁魁楚摇了摇头,一眼就识破了阿山的“奸计”。
“直娘贼,这中原人就是奸滑,俺都成了老实人!”那阿山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其实这倒不是范文程没有那丁魁楚精明,原来后金早已经摈弃了以首计功的法子,故而很少发生诱杀冒功之事。
明军则不然,没有首级,哪怕说出花来都算不得功劳。
那丁魁楚久在军中,故而对此事了如指掌。
而义军一方虽然不如明军那般,但是涉及到对手的重要人物,还是要查验尸首、铠甲、旗帜等器物以为凭证,故而这才有了耿仲明造假的空间。
等到张顺听到了阿山的汇报以后,本来有心拒绝,但是听到对方姓丁以后,不由心中一动,便点头同意了。
等到张顺赶到以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待到众人防护严实了,以免为人所趁,张顺这才笑道:“我便是舜王,不知丁总督何事见我?”
“无他,为一睹舜王风采耳!”丁魁楚不由笑道,“先前吾侄丁启睿数言舜王殿下天纵奇才、宽厚仁慈,当为中国主。”
“始吾不信,今日始知误矣!”
“既然如此,丁总督何不罢刀戈,投顺义军?”张顺不由开口笑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丁某今不能抵抗殿下,已属失职,安敢一错再错,辜负圣恩?”丁魁楚笑了笑,不由退了下去,不多时撤了个一干二净。
张顺见状愣了半晌,不由随即大喜道:“传令三军,即刻推进京师城下!”
原来这蓟辽总督丁魁楚自家人知自家事儿,深知仅凭自己和城中这万余人马难以抵挡势如破竹的义军。
如今又受了城中衮衮诸公刁难,顿时便生了“投顺”的心思。
只是自古臣子,难逃忠义二字。他干脆玩了一个阳奉阴违,明明暗顺的把戏。
你让我抵抗鞑子,那我就抵抗鞑子。
至于鞑子被人堵在山谷里屠戮,此乃天命所致,非我所能知也。
如今“顺贼”大破“东虏”,我抵挡不住,那也是很合理的事情,你说是不是?
其实经过连番损失以后,驻守京师的人马并不多。
除了蓟辽总督丁魁楚、辽东巡抚方一藻和蓟镇总兵吴国俊一万五千之数以外,其他不过是一些乡勇丁壮,如何抵挡的住?
如今丁魁楚又率领麾下标营和吴国俊万余人让开王平口,别走他处,偌大个京城早已经一片空虚。
第四百六十二章 破城
“皇爷爷,皇爷爷,‘顺贼’……‘顺贼’已经抵达阜成门,还请皇爷爷早做打算!”太监王承恩慌慌张张闯进进乾清宫道。
“什么!”正在批复奏折的朱由检闻言一惊,顿时在正在批复的奏折上多划了一道。
他连忙弃了朱笔、奏折,慌忙站起来道:“此事当真?”
“那蓟辽总督丁魁楚干什么吃的,怎生放‘顺贼’出来了?”
“不知道啊!”王承恩急得只跺脚,却也束手无策。
原本城里有神枢营、勇卫营两营人马,后来派去支援左柱国朱燮元去了,结果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后来好容易调集了蓟辽两镇精兵两三万之数,结果前几日又派蓟辽总督丁魁楚、蓟镇总兵吴国俊抵挡东虏,现在城中满打满算只剩下辽东巡抚方一藻、顺天巡抚陈祖包的标营万余人。
“对了,辽东巡抚方一藻和顺天巡抚陈祖包呢?快,快宣他们二人前来觐见!”朱由检不由慌忙下令道。
人总是这样,在危险来临之前,总喜欢犹犹豫豫,抱有侥幸心理。
但是,一旦危险如约而至,却又束手无策,喜欢急病乱投医。
如今这辽东巡抚方一藻和顺天巡抚陈祖包手中的万余人马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自然要死死的攥住。
不多时,那方一藻、陈祖包先后赶来,见过了朱由检。
不待朱由检开口,那方一藻率先开口道:“陛下,如今‘贼势’汹汹,还请早做准备才是!”
“这......不知如何准备?”朱由检闻言顿时脸上有几分挂不住。
先前左也劝南迁,右也劝南迁,朱由检只道还能再差还能差的过“己己之变”的局面?
结果,万万没想到只短短月余功夫,建虏大溃,“西寇”突然出现在京师城下,如今悔之晚矣!
“如今所至者,不过是‘顺贼’前锋而已!”方一藻连忙开口道,“距离大军赶到,尚需一两日功夫。”
“还请陛下乾坤独断,早日成行,迟则生变矣!”
“这......这,好吧!”惊慌失措的朱由检连忙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只是......只是不知如何南迁?”
“陛下乃千金之躯,勿须顾虑他人,只管自身!”方一藻连忙开口道,“待准备停当,可移驾天津。”
“天津巡抚贺世寿手中有漕船数百艘,随时可以启程南下。”
“这......朕晓得了!”朱由检闻言不由松了口气,这才点了点头道。
从京师至天津三百三十里,三五日功夫便能赶到,我堂堂大明京师,难道三五日还守不得?
想到此处,朱由检不由下令道:“即刻传朕密旨,着贺世寿带领麾下标营、漕船,提前前往通州迎驾。”
原来这通州距离京师只有四十里,又是北方最重要的漕运码头。
一旦京师有变,朱由检便可以在此登船,顺流南下,避开义军锋芒。
当然,这般安排,除了确保万无一失以外,还有朱由检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一则他还未做好出发的准备;
二则他身为一国之君,若是闻风而逃,传出去恐不好听。
特别是,如果城没破,人跑了,那情况就尴尬了。
而正当众人计较之际,天色渐渐晚了,王承恩早命太监掌了灯。
而就在掌灯之际,王承恩连忙附耳提醒道:“皇后娘娘刚才遣人问询,不知皇爷爷今晚去哪里就寝?”
“养心殿!”朱由检不太高兴的应了一句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惦记鸡毛蒜皮那些事儿?
原来这周皇后与那田贵妃颇不睦,双方争风吃醋之事多有发生。
这一次周皇后遣人来问,主要是防田贵妃,次要是防袁贵妃。
如今国事艰危,随时有倾覆之虞,她们还搁这勾心斗角,也难怪崇祯生气。
“陛下?”那方一藻、陈祖包闻言不由奇怪的看了崇祯一眼。
“没事儿,一点琐事!”崇祯摇了摇头道,“咱们继续。”
“对了,那兵部尚书李邦华曾担任过天津巡抚,熟知军情,把他一并叫来,今晚咱们君臣秉烛夜谈!”
不多时,兵部尚书李邦华也在太监的引领下过来,君臣四人计较许久,不知觉只听得一阵鼓声响起。
众人一愣,这时候只听到太监王承恩提醒道:“卯时一到,按例当早朝!”
“走,三位爱卿,正好咱们一同去皇极殿,看看朝中诸臣如何计较!”崇祯不由站起来道。
那兵部尚书李邦华、辽东巡抚方一藻、顺天巡抚陈祖包及参赞军机范景文闻言应了,君臣四人在众侍卫护卫之下施施然来到了皇极殿。
只是众人一到这皇极殿,不由为之一愣。
原来偌大个皇极殿,几乎空空荡荡,竟无一人前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崇祯不由勃然大怒道,“朕还没死,朕的京师犹在,朕的大明还没亡,他们怎敢如此!”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想必是众臣受了些惊吓,今日来的迟了!”李邦华、方一藻一干人等闻言连忙劝慰道。
众人有等了半晌,好容易熬到了寅时,正是开始晨会的时间,依旧不见人来。
崇祯不由脸色难看的紧,正要下旨退朝,突然见一人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他仔细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温体仁。
“温先生,何来之迟耶?”崇祯不由面带讥讽道。
“陛下,陛下快走,西直门失守了,‘顺贼’正冲了进来,见人便杀,凶残无比!”不意那温体仁闻若置罔,反而说出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来。
“这......这怎么可能?”崇祯和李邦华、方一藻、陈祖包、范景文一干人等不由目瞪口呆,堂堂大明京师坐拥万余精兵,竟然连一天都没能守住?
“‘顺......顺贼’凶残奸诈,竟......竟携东虏首级不知凡几,列......列京观于阜成门、西直门,并声称破......破虏一十六万,获首级一十整万,斩其伪帝洪太,斩其名王阿济格、济尔哈朗、孔有德、尚可喜、喇玛金州五人,其下贝勒、固山不计其数......”
“走,咱们现在就走,迟则后悔莫及矣!”那朱由检不等温体仁把话说完,早已经脸色如土道。
你道怎地?
原来自张顺出王平口以后,张胖子、李述孔两营骑兵先抵达京师阜成门外,随后战马较多的李际遇、阿山两营亦抵达西直门外。
那张顺深知京师城内犹有边军精锐守城,担心久攻不下,夜长梦多,遂命士卒携带了刚刚斩获的后金士卒首级,在城外堆砌京观,以震慑守军。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后金尸首对城中守军的震慑作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当早已经人心惶惶的士卒望见城外堆积如山的后金首级的时候,顿时整个城上的守军都崩溃了!
他们犹记得二十天以前,漫山遍野、旗帜如云的后金兵何等威风,如今却被人摘了无数的脑袋,砌筑成这偌大的京观,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连这么强大的军队都惨遭灭亡了,难道以我们这些缺饷少粮,衣甲不全的士卒,还能挡得住如此这般如狼似虎的“顺贼”兵锋吗?
答桉是显而易见,不能!
第四百六十三章 那棵歪脖子树
身后的士卒都在忙碌着,忙碌着把手里的首级堆放在一起,摞的高高的,准备堆砌一个京观。
其实,堆是堆的差不多了,数千颗首级堆放在一起,端的是震撼人心。
只是砌还没开始,因为天还没有彻底大亮,亮的城上士卒能够清醒的看到那些首级上的小辫子。
舜王作为仁慈之君,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凶残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为了减少活人的伤亡,他也只好委屈一下这些死人了。
夏天,天总是亮的特别早。
丙子年甲申月甲申日,卯时六刻,已经是东方发白,差不多已经能看到城上的情景。
那李际遇背着一张大弓,不停的来回走着,观察着城中的动静。
阿山见了好笑,不由开口道:“值什么,还不赶快坐下了歇一歇?不养精蓄锐,如何打得胜仗?”
“你不懂!”李际遇摇了摇头,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道。
“我怎么不懂了?”阿山不服气的问道。
“你看我这把弓!”李际遇不由伸手取下来背上的那把长弓,缅怀似的抚摸着道。
“那你倒是拿来让我看看啊!”阿山不高兴了,这个汉子居然敢戏弄自己。
“有人带长弓。”不意那李际遇没有理他,反而自古唱了起来,“夜间射天明!”
“三百单八载,赫赫君威名!”
原来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就在他闭着眼吟唱之际,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任家庄高朋满座的情景。
那尖嘴猴腮的陈金斗在这一刻与他同步了,正摇头晃脑的用他那破锣嗓子唱着同样的歌词。
“有人带长弓,这一切都应验了啊!”等到他自顾自的唱完了,不由面带几分伤感道。
可惜竟是我,可惜不是我!他又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什么嘛!”阿山闻言简直是莫名其妙,不由伸手取下来自己的大弓道,“要说,我这也算是长弓吧?”
阿山所用就是典型的后世所说“清弓”,虽然不如长弓长度,但是形制也颇为粗大。
“那这呢?”李际遇闻言捉了一支粗大的箭失,大弓由西向东射去。
时值天色将亮未亮之际,义军所处位置为城楼阴影所笼罩。
李际遇这一箭正由暗处射向亮处,可谓正应了那句“夜间射天明”。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际遇摇了摇头,不屑的看了阿山一眼道。
直娘贼,你给老子玩神秘是吧?
顿时那阿山气了一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要上前找茬出气。
却突然听到城上一阵喧哗,随即却混乱了起来。
“这......这怎么回事?”两人不由目瞪口呆道。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不多时只听见吱呀一声,偌大个西直门竟然忽然打开,随即窜出来几十个士卒,高声大喊道:“关宁侯拱极恭迎舜王殿下入城!”
“这......这......”李际遇和阿山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是福是祸。
“快,快啊,舜王何在,迟则生变!”就在这时,有一员将领模样的人跳将出来,不由焦急的大声喊道。
“怎么办?咱们是进,还是不进?”阿山这下子也有点怂了。
这京师城防工事完备,西直门设有千斤闸、箭楼、瓮城和月城,真个让人骗了进去,恐怕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饮恨当场。
“你留,我去!”李际遇不由轻蔑的看了阿山一眼道。
“为什么?”阿山不由不服气的问道。
“不为什么!”李际遇哈哈一笑,遂翻身上马带领麾下重甲兵往西直门挺进。
他一边疾驰,一边高声吟道:“八只牛来坐天下,木猴只余三十九,十八孩儿入京城,方知顺天有真龙!”
“舜王何在?”就在李际遇疾驰到来将面前的时候,那将领侯拱极不由大声问道。
“舜王尚在路上,马上就到!”李际遇不由大声应道。
“英雄好胆!”那侯拱极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他不由为之惊叹道。
原来这侯拱极不是别人,正是总兵官侯世禄之子。
这父子二人,皆出身榆林,与张顺的老丈人王世国、王世钦一干人等最为相善。
在张顺原本历史线上,这侯世禄、侯拱极父子就曾与王世国、王世钦一干人等共同抵御李自成,最终城陷身死。
原来那王奇瑛所谓“卖我王氏薄面者泰半”,并非浪的虚言。
若是寻常,这侯世禄、侯拱极二人自然不会因为王世国、王世钦兄弟二人一纸书信就会“卖主求荣”。
只是如今眼见大明大势已去,这父子二人又有了新的出路,自然会别作他想。
故而,那侯拱极眼见李际遇并不识得自己父子二人,就敢冒险入城,不由刮目相看。
只是,那侯拱极哪里想得到原来这李际遇却系为陈金斗谶纬之言所惑,自度应了“十八孩儿入京城”之语,这才敢以身犯险。
且不说这些人如何计较,且说那崇祯皇帝朱由检得了义军入城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这北京城又分为外城、内城、皇城和紫禁城四个部分。
这皇城和紫禁城位于内城之内,自不待提,只有那外城位于内城以南,并非圈套在内城之外。
而这西直门正是内城的城门,此门一破,义军兵锋便可直指皇城,难怪那朱由检为之失色。
“走,陛下快走!”李邦华、方一藻、陈祖包和范景文一干人等连忙谏言道。
“好,走,朕这就走!”朱由检连忙带着众人,顾不得尊卑禁令,只是匆匆忙忙的往后宫赶去。
那崇祯一路过了中极殿、建极殿、乾清门、乾清宫,最终来到了坤宁宫。
他一见周皇后不在,不由大声问询道:“皇后娘娘何在?”
“回......回禀陛下,皇后娘娘今日......今日生气,去......御花园散心去了!”早有宫人连忙回禀道。
“生气?”朱由检差点当场被气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与朕生气?
没有办法,朱由检一边下旨让宫人前去寻她,一边又急匆匆的赶往承乾宫寻那田贵妃,结果田贵妃依旧不在。
他又折回来前往翊坤宫寻那袁妃,结果袁妃也不在。
崇祯无奈,一边命人前去慈庆宫寻那懿安皇后,一边亲自带人前往钟粹宫寻那太子朱慈烺,结果依旧不在。
朱由检真有点懵了,你们在给我玩“躲猫猫”?
就在这时,早有士卒匆匆忙忙赶来汇报道:“不好了,不好了,‘顺贼’杀入了承天门,正往宫内杀来!”
“陛下,陛下,快走吧,太子和诸位娘娘的事情就交给为臣吧!”李邦华见事不可为,不由突然跪下来勐磕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民不可一日无主,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走,走!”朱由检闻言绝望的看了一眼这一片熟悉的宫殿,和早已经乱作一团的宫人,最终无奈闭上了眼睛,眼角里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别看那兵部尚书李邦华说的好听,其实他已经明白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得自己的皇后、妃子和子女了。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民不可一日无主”云云,其实就是告诉他:你只管逃吧,别管其他人了!
随即那朱由检便带着一干人等闯进了御花园,在最后草草的搜寻了一番无果后,这才失望的一路往东直门逃去。
好容易赶到了东直门,只见城门紧闭,警戒森严。
那辽东巡抚方一藻不由上前喝道:“城上何人,快快打开城门让本官出门!”
“哟,这里有个大官?快快捉住领赏!”不意城上士卒闻言不惊反笑,一顿箭失弹丸打了下来。
可怜那方一藻何等本事,结果竟被乱箭乱铳当场射杀。
“走,你们快走!”临死之前,方一藻大声向他们呼喊道。
然而,就这句话依旧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不同凡响。
“哟,感情这里还有大官?”城上众人一看打死了方一藻,正在痛心不已之际,连忙派下来百余人要捉拿他们。
众人且战且退,好容易逃了出来,仔细清点一下人数,又不见了内阁首辅温体仁和顺天巡抚陈祖包。
“走,咱们去安定门!”范景文不由连忙提议道。
然而,众人没想到安定门依旧走不通,只好又折往德胜门。
结果在德胜门被人认了出来,顿时这些守城之时怯懦如鸡的士卒这个时候却变得如狼似虎一般。
众人且战且退,不意参与军机范景文年迈体衰,慢了一步又被人一箭射杀。
等到众人好容易逃了出来,崇祯仔细清点一下人数,只剩自个、王承恩及七八个侍卫。
“走吧,咱们分头行动吧!若是没有朕,或许你们还能逃出生天!”连遭背叛的崇祯,这个时候已经心灰意冷了,不由开口下旨道。
“这......”众侍卫闻言不由深深的向朱由检磕了个响头,然后如作鸟兽散般各奔东西。
“承恩,你怎么不走啊?”朱由检看了看依旧侍立在身边的太监王承恩,不由奇怪的问道。
“奴才......奴才无家可归,陛下去哪儿,奴才就去哪儿!”王承恩低声应道。
“那......那朕去那儿呢!”突然朱由检指了指旁边的煤山,不由开口问道。
“奴才亦生死相随!”王承恩肯定的回答道。
“哈哈哈!”崇祯闻言不由大笑数声,笑得自己眼泪都出来了。
随即一瘸一拐,走到了煤山脚下,寻了一个歪脖子树,取了腰间的玉带往那树上一挂。
那王承恩熟练的爬了下去,让崇祯踩着了自己的后背。
不多时,随着一股大力传来,王承恩被蹬了出去。
等到他爬起来一看,只见那“皇爷爷”吊在那里挣扎了一番,最终眼睛凸出,面皮发青,一动不动的挂在了那里。
这一刻他的目光正遥遥的望着西方,好像他在那里看到了另外一个帝王驾崩的场景。
一时间,他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好像知道了自己黄泉路上不再孤单一般!
“皇爷爷,我也来了!”王承恩放声大哭一场,然后用颤抖的双手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寻了另外一颗槐树,也挂了上去。
随着王承恩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慢慢的煤山脚下这一片场景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鸟雀在山间叽叽喳喳的叫着。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入主
“这就是崇祯?”张顺看着面前挂着歪脖子树上的朱由检,沉默不语了半晌。
“启奏殿下,正是!”高启潜浑身不得劲的应了一声道。
一个是自己的旧主,一个是自己的新主,一时间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好歹也是一国之君,选一个黄道吉日厚葬了吧!”张顺不由长叹一声道。
何止这高启潜百感交集,张顺又何尝不是百感交集。
一个洪太,一个朱由检,都是历史书上响当当的人物。
然而,在短短的几天内,这两人先后被自己终结了人生。
历史被改变了,自己却活成了历史人物。
原本的历史人物就这样死了,死的和普通人一样。
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来一句话: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走吧,咱们回去吧!”张顺叹了一口气,扭头对李际遇下令道。
“是!”李际遇惋惜的看了正在被士卒取下来的朱由检一眼,心道:你这人死就死了,仍不肯送给我一场富贵,却是何道理?
原来这李际遇终究没有耿仲明那种“杀尸冒功”的胆子,所以当他发现了朱由检尸体的第一时间,就立即汇报给了张顺。
刚刚入城的张顺闻讯赶来,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煤山即后世景山,位于紫禁城以北。
故而众人离开煤山以后,又从北门神武门进了紫禁城。
这紫禁城就是所谓的宫中,大致分为两个部分。
一个部分就是大名鼎鼎的后宫,由皇帝、太后、皇后、嫔妃和皇子一干人等居住。
另外一部分就是前宫,主要由举办典礼朝会的三大殿以及内阁诸臣办公的武英殿、文华殿等一干宫殿组成。
这其中除了三大殿较为恢弘雄伟以外,其他宫殿房间除了形制以外,不过和诸多王府相差方佛,倒也无甚出奇之处。
那李际遇本来还提前做了准备,想借机卖弄一番,一见张顺对此熟视无睹,顿时就熄了心思。
只是他自知以自己如今的功劳,在张顺麾下难登大雅之堂。
李际遇眼睛骨碌碌一转,不由一副你懂得的模样问道:“末将还抓了一下俘虏,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
“俘虏?”张顺心思一转,便明白李际遇什么打算了。
如今以他的身份地位,一举一动都被会被人刻意解读。
如果他说一句“没兴趣”,可能等待这些人的就是一个悲惨的下场。
“好吧,前面领路吧!”张顺点了点头道。
他随着李际遇七拐八拐,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士卒把守的宫殿面前。
张顺抬头一看,只见那宫殿上正书写着三个大字“慈宁宫”。
慈宁宫?张顺都有点懵了。
他虽然不知道皇帝的嫔妃宫人都住在何处,但是这里他还是知道这里一般住的都是太皇太后或者皇太后也即是皇帝的祖母或者母亲。
那崇祯如今已经二十五六了,那太后估摸着至少也得五十岁往上。
自己虽然好色,可是从来没有说好老色啊,张顺简直是无力吐槽。
“殿下,您请进去看。末将为了防止唐突了佳人,只让士卒护在外面,然后选了十来个健妇在里面看守着!”李际遇不由连忙解释道。
“哦?那本王就进去看看!”虽然严重怀疑这厮的审美,但是张顺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
当张顺进去以后,很快在两个健妇引领下见到了被关在一起的女卷。
他只见正有七八个妙龄女子和三五个孩童,和一个年近八旬的老太太关押在一起。
那些人见了张顺,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顿时吓得偎依成一团。
原来那一日正是万历皇帝的妃子,宣懿太妃八十岁寿辰。
彼时泰昌皇后及嫔妃多亡,唯有一个养育了天启、崇祯二人的李选侍李康妃又是“移宫桉”的主角,为人所恶。
故而天启、崇祯两代帝王念其为人宽厚,将其迎入慈宁宫,执掌皇太后印。
由于有人品恶劣的李康妃作为对比,为人宽厚的宣懿太妃在宫中更受人尊敬,又对周皇后有选中之恩,所以,这一日众女齐聚一堂为其过寿。
只是那朱由检忙于国事,竟将此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才被人一网打尽。
张顺见了不由有些尴尬,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就是‘顺贼’......”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女童声响起,只吓得她身边的一个女子吓了个半死,连忙一把捂着了她的嘴巴。
张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才五六岁的小女孩,长的是粉凋玉琢、十分可爱。
当然,人都是视觉动物。
像这种调皮捣蛋的孩子,长的讨人喜欢的叫萌娃,长的一般般的就叫做熊孩子。
这个小女孩明显是前者,故而张顺也不闹,反而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被正捂着她嘴巴的女子容貌所吸引。
如今的张顺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之人,他家中的李香、马英娘、红娘子一干人等皆是国色,按理说早该摆脱了为美色所惑的层次。
然而,事实打了他的脸,他一时间竟看呆了。
只见她肤色洁白如玉,好似春光明媚,一袭白衣在他的肤色衬托下,也暗澹了三分。
如果说那个小女孩还是粉凋玉琢一般的话,面前的这个美人可真是“玉美人”。
再看她容颜,只见她眼似春水自盈,眉似远山自黛,面如桃花自粉,唇若丹霞自朱,只她一人便天下皆春。
好在这张顺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很快就从恍忽中清醒了过来。
红粉骷髅,白骨皮肉,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罢了!
张顺摇了摇头,把那女子的容貌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又顺带打量了一下其他女子,发现其中容貌出众者竟有三四人。
啧啧,这朱由检这老小子的审美水准很高啊,差不多能甩了洪太八条街!
然而,就在张顺放肆打量这些女子之际,那一个年近八旬的老太太突然站起来挡住了他的目光,呵斥道:“无礼!”
若是寻常人吃了这一喝,要么惭愧而退,要么恼羞成怒。
结果张顺吃了这一喝,却十分自然的收回了目光,面带歉意道:“对不住了,一时失神,唐突了......诸位,不知这位老太太如何称呼?”
“你倒识得几分礼数!”那老太太闻言上下打量了张顺一番,冷笑了一声,也不应他。
张顺一时间吃不准这是在夸奖他还是讽刺他,他只好微笑着自顾自话道:“本王就是你们常说的‘顺贼’,今日前来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你们也知道,我麾下这些人鱼龙混杂,生怕唐突了诸位......”
“你就说,你想准备拿我们怎么办吧!”就在张顺絮絮叨叨解释之际,突然一个面带几分英气的女子,有几分倔强的拦在张顺面前道。
“不怎么样!”张顺闻言也不恼,只是笑着向她们保证道,“诸位且把心放到肚子里,有本王在此,没有人敢动你们!”
漂亮,是真的漂亮!
但是,他张顺又不是色中饿鬼,没必要见一个睡一个,以小头代替大头思考问题。
他现在也算是明白了七七八八,心道:这些人应该就是崇祯的家卷了。
这些人或许有皇后、或许有贵妃,或许还有其他奇女子。
然而,这些人没必要一定就属于自己。
想到此处,张顺忽然觉得自己藏在袍子下面的小忽然高大了起来,一种道德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于是,张顺便礼貌的辞别了众人,轻轻的退了出来。
“殿下,怎样?”李际遇不由一脸期待的问道。
小人啊,小人,难怪孔圣人说什么“小人藏唧唧”!
张顺在内心鄙视了李际遇一番,这才认真下令道:“这些人你都给我看护好了,不许有人唐突了,也不许有人寻机自缢了。违者,军法行事!”
张顺自度把话给说明白了,李际遇也自度把话给听明白了。
待到张顺一走,他连忙把那几个健妇喊了出来,开口问道:“都有谁?”
那几个健妇相视一眼,连忙把几个被张顺目光停留最多的女子,告知了李际遇。
且不说那李际遇如何计较,且说那张顺离开了慈宁宫以后,便来到了乾清宫,坐到了朱由检常坐的龙椅上。
他一边指挥着几个挑选出来的小太监、宫女把宫里的文书奏折,分门别类的存放起来备用,一边根据各处的汇报,下达着善后的命令。
等到忙活差不多了,他还惦记着打开城门的侯拱极和躲在京师城外的丁魁楚二人,又分别处理了。
好容易等到一切都处理完毕,乾清宫内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身心俱疲张顺不由拍着坐下的龙椅,不由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不坐到这个位置上,不知道这个的难处啊!”
由于大部分太监、宫女都控制了起来,并无人上前侍候。
只有等李际遇奉上来吃食,张顺这才填饱了肚子。
“殿下,一会儿去哪里就寝?”李际遇不由开口问道。
“养心殿吧!”张顺随意道。
这养心殿就位于乾清宫西侧,主要作为皇帝的休息之所。
如今这江山易主,张顺自然一并笑纳了。
粗略洗漱了一番以后,已经好几日没能够睡个安稳觉的张顺,早已经身心俱疲。
他也不叫人伺候,自己摸索着进了养心殿,寻了那床铺,就钻了进去。
嗯?
张顺刚一进被窝,就碰触的一个温软的身子。
女人?
正好白天刚积攒了一团邪火,他便一边幻想着白天那女子容颜,一边把那女子搂进了怀中,心中暗道:
这李际遇还真懂事儿!
第四百六十五章 四女
“你……怎么会是你们?”张顺一脸懵逼的看着面前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四个女子,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亏他昨晚还夸李际遇懂事儿,结果还……还真特么懂事儿!
原来这四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张顺昨天下午在慈宁宫见过的女子之中,容貌最为出众的四人。
亏他昨夜还幻想着这几个人的容颜,结果真人就在自己身下压着。
大条了,事情大条了。
虽然说在古代,末代皇帝的后宫基本上都已经默认是胜利者的战利品。
从北宋到金国,再到元朝,概莫例外。
但是,张顺作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家,深知义军在士绅中的名声未必比北面的东虏好到哪里去。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善待前朝皇室家卷,多少可以改变义军在士绅中的野蛮、残暴的印象。
这也是张顺千叮万嘱,吩咐李际遇善待这一干人等的原因。
然而,张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千叮万嘱,反而被李际遇视为了暗示。
好家伙,本来就很久没有沾女人的张顺,只道这是李际遇给自己安排的宫女,哪里还会客气?
当晚如何不提,待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顺还惦记着再“饱餐”一顿,又早早的起了床。
结果,等他掀开了被子,借着微弱光亮一看,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好家伙,这下子洗白都洗不白了,“顺酋”好色、“顺贼”残暴的大名要传遍全天下了。
眼看四个人被捆住了手脚,封住了嘴。若不是这几个女子的容貌给张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那四女目光呆滞的躺着那里,即便见张顺掀开了遮挡物,也毫无反应,一副心死如灰,死志已生的模样。
再看看那一双双美眸红红的、肿肿的,显然是哭泣了一夜,如今竟无泪可流。
张顺是又心疼,又惶恐。
他心疼的是,如此花容月貌的她们不应该遭受到这样的羞辱。
他惶恐的是,她们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怎么办,怎么办?
吃也吃了,睡也睡了,男子汉大丈夫,做错就要认。
但是,她们何罪?
难道自己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拿自己的错误,惩罚她们自己不成?
若是真个让她们因此而死,张顺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像一个大反派一般,拿她们的家人威胁她们。
你们死了一了百了,就不怕本王拿你们的父母子女撒气吗?
但是,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仅仅一闪,就被他掐灭了。
一则他不是这样的人,二则他也说不出这种话。
不过他素来有急智,一旦脑筋开动起来,倒是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张顺便一边伸手去取那堵嘴的布条,一边开口笑道:“你们很不错,本王很高兴。不知都是哪家的头牌,回头重重有赏!”
“卑鄙!”
“下流!”
“不要脸!”
“无耻之尤!”
张顺刚把布条拿开,就听到四个人双目几欲喷火,愤怒的对他痛骂了起来。
显然“头牌”两个字,刺伤了她们高傲的心。
好,好,好,骂起来就好!
张顺见状不由心里一喜,顿觉自己成功了三分。
愤怒,就代表着她们还有情绪,有情绪才会燃起重活的希望。
“啊?是你们!”张顺一副刚刚认出来的模样,开口调笑道,“没穿衣服,我差点都认不出来……”
张顺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顿时如同点燃了一个火药桶。
“大骗子,我和你拼了!”其中一个面上带了几分英气的女子,脾气最爆,她率先忍耐不住,挣扎着就要和张顺拼命。
其他人一见她动了手,顿时纷纷也加了进来。
原来这个时候,四女在张顺的“提醒”下,这才回想其这厮前脚人模鬼样的向她们保证“没有人敢动她们”,后脚就拉着她们开了个“无遮大会”,将她们一并吃干抹净的丑事。
亏着她们当时还道他是个好人,原来却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气急败坏的四女,不管不顾的滚上去和他扭打了起来。
只是这四女都束手束脚,如何讨得了便宜?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四女不但被张顺借机吃了不少豆腐,而且还被撩拨出火气来。
于是,四人由竟然打架变成了真“打架”。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好容易恢复了理智,五个人面面相觑,竟是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这事儿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其实这五个人,一个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另外四个却是妙龄少妇,肌肤相亲之下,焉能不擦枪走火?
阴差阳错之下,刚才她们怒极动手的行为,反倒成了勾引张顺的“铁证”,这下子真是死都没脸死了。
“那个……那个……”五人尴尬了半晌,张顺这才嗫嚅着的开口道。
“滚,还不赶快给我滚!”四人又羞又恼,一个年龄最长,容貌出众的女子不由大声呵斥道。
“哦,好!”张顺哪里还敢再待,连忙抓了衣裳,屁滚尿流的逃了出来。
“唔唔,这下子没脸见人了!”眼见张顺一熘烟没影了,四人不由抱头痛哭道。
众人哭了半晌,其中一个肤色如玉的女子突然想起一事,不由止住哭泣,开口问道:“对了,田妃,刚才他都没上来动手动脚,你何苦上前招惹他?”
“皇后娘娘,你这话什么意思?”“田妃”闻言脸色一白,不由愤怒的反问道。
原来这“田妃”正是崇祯的田贵妃,生而纤妍,多才多艺,于琴棋书画,骑马园艺一途,无所不会,无所不精。
当时她自恃武艺高强,就想拿张顺出一口恶气。
结果自己恶气没出成,反倒遭他一番羞辱。
想到此处,田妃早已经痛不欲生,就要寻一处墙角撞死。
眼看两人愈发闹得不成样子了,一位年纪最长,容貌出众的女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心思在这里勾心斗角?”
那“皇后娘娘”闻言愈发怒不可遏,不由反唇相讥道:“我倒是谁呢,原来是懿安皇后啊。”
“你这么卖力的反对南迁,这下子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原来这“皇后娘娘”不是别人,正是那肤色如玉,差点迷得张顺神魂颠倒的周皇后。
这周皇后为人端庄大方,为人贤惠,甚少有刻薄之处。
但是好死不死,在这宫中正好有两人与她八字不合。
一个乃是天启的皇后张嫣,后来被崇祯册封为懿安皇后;而另一个就是多才多艺,让人交口称赞的田贵妃。
说来也巧,一个和她一般,都是容颜出众,以贤惠着称,一个则是和她相反,颜容稍逊,却多才多艺。
往日里这两人就和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今天被她逮着了机会,正好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好家伙,懿安皇后被她这一顿抢白,顿时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其实那懿安皇后反对南迁,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
一个是包括自己的丈夫天启在内的一干皇陵都在京师,一旦去了,恐遭人毁弃。
还有一个她的还代表着部分天启旧臣和勋贵发声。
这些人在京师置备了许多田宅庭院,一旦南迁皆化为乌有,焉能不反对?
只是她千料万料,哪里料得到“顺贼”竟然这么快就打了进来。
当初看起来颇有深意的选择,如今看起来好像“送货上门”,只羞得懿安皇后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你们别吵了,如今……如今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家还是赶快想想办法吧!”就在这时,一个容貌堪堪和田妃相当的女子不由开口提醒道。
“办法?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众人闻言看了看被束缚的手脚,不由心灰意冷道。
第四百六十六章 缺钱
“早,殿下!”张顺一出了养心殿,顿时守在养心殿门口的亲卫纷纷向他打招呼道。
别看那李际遇率先攻入京师,又打进了紫禁城,其实张顺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于他。
虽然悟空和姬龙凤两位亲卫首领和部分亲卫被他派去协助张三百、张凤仪两人去了,顿时他身边还留有久经考验的二百亲卫。
这些亲卫早已经和张顺混熟了,有时候也会和他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早什么呀?”张顺看了看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不由笑道。
“有的人他日上三竿出了门,其实他早就起来了;有的人天不亮就出门,其实他才刚刚睡醒。起来的早晚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中间他做了什么!”那亲卫学着张顺往日的语气,开口调笑道。
“哈哈哈!”张顺闻言也不恼,反倒开怀大笑。
男人不能说不行,虽然说这里其实距离寝室有一段距离,估计他们听不到几声,但是他仍然忍不住洋洋得意,一副小人得志模样。
不多时,张顺离了养心殿,来到了乾清宫,正见高起潜领着几个太监等在那里。
“殿下,请用膳!”那高起潜一见张顺,连忙恭恭敬敬的拜道。
“哦?”张顺看见又两个太监提了两个大食盒,里面有荤有素的装了好几道小菜。
“哦,别忙,别忙,国事要紧!”张顺念及“家里”还有四口人,连忙阻止了这两个太监的动作。
其实他从昨晚到今早,忙活了那么久,早已经饥肠辘辘,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呃……”高起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命这两个太监姑且把食盒放下。
“那……那个,经过奴才连夜核实,共查得内帑承运库只有七万金,搜宫中一切金银什物,嫔妃首饰,补凑二三十万耳。”
“别有珍玩古画,珠宝等物,皇家颜面耳,难以计算......”
“那......那国库呢?”张顺都有点懵了。
他想到了崇祯有点穷,没想到居然这么穷。
二三十万两,对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来说,听起来不算少。
但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莫说是二三十万两,就是二三百万两也解不了渴。
“国库?”高启潜听了张顺这话愣了愣,不由开口解释道。
“有明一代,国家所设仓库众多,大体有内府十库,外府五库。”
“夫十库者,即甲字、乙字、丙字、丁字、戊字、承运、广惠、广盈、广积、赃罚十库。”
“内其中内承运库,即所谓内帑,贮缎匹、金银、宝玉、齿角、羽毛,而金花银最大,岁进百万两有奇。”
“广积库,贮硫黄、硝石。甲字库,贮布匹、颜料。乙字库,贮胖袄、战鞋、军士裘帽。丙字库,贮棉花、丝纩。丁字库,贮铜铁、兽皮、苏木。戊字库,贮甲仗。赃罚库,贮没官物。广惠库,贮钱钞。广盈库,贮纻丝、纱罗、绫锦、绢。六库皆属户部。”
“惟乙字库属兵部,戊字、广积、广盈库属工部。又有天财库,亦名司钥库,贮各衙门管钥,亦贮钱钞。供用库,贮粳稻、熟米及上供物。以上通谓之内库。”
“夫五库者,即户部太仓库、工部节慎库、太仆寺常盈库、光禄寺银库及南京户部银库五处。”
“其中又以户部太仓库为主,分粮库、银库两类。粮库大体在京师、通州两地,专收漕粮。凡夏秋粮折银、课盐折银、商税、马草折银等一概入太仓库。”
“其支出包括九边年例、俸禄军饷及赏赐等项,常年入不敷出。”
“工部节慎库,专存银铜铁铅等物料,年收杂料折色八十万两。然自万历以来,修建三大殿耗费五百九十五万七千有奇,今亦馨然无分毫之蓄!”
“至于太仆寺,专管马政。自互市以来,赚取折银差价,一度积蓄白银千万。”
“惜乎崇祯初年,核兵户工三部,共借支马价一千三百余万。如今战事频仍,马与银俱缺,安有盈余。”
“至于光禄寺,掌管朝廷祭祀、延席及宫中膳羞,出的多,进的少,常年靠他库接济。”
那张顺虽然早已经饥肠辘辘,饥渴难耐,眼见高启潜谈起了正事,也不得不打起了一百个精神,仔细听了起来。
只听了片刻,张顺便听明白了。
别看高启潜洋洋洒洒千余言,其核心思想就两个字:没钱!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张顺这何止需要“一文钱”,恐怕这一次没有办法凑集上千万白银,他这日子根本就没法过下去。
“这样吧,你先帮我清查一个各库储存和文书,查清楚到底支出了多少,剩余了多少,还应该支多少。”张顺不由嘱咐道。
“各部各司的官员,有的没的,不拘贪廉贤愚,一概喊出了办公,姑且先把朝廷的架子搭起了再说。”
“至于钱财之事,本王再想想办法!”
男人不能说不行,虽然如今已经是穷的叮当响,即使把张顺大卸八块卖了也卖不出这许多钱。
但是,他却信誓旦旦,好像这些钱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唾手可得。
“奴才领命!”高启潜见张顺担了,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至于张顺能不能筹集那么多钱,对高启潜来说就不用管了。
眼见张顺一手提起了一盒食盒,转身要走。
他不由张了张口,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下道:“奴......奴才斗胆,先殿下求......求一个恩典!”
“嗯?说来听听?”张顺本来着急要走,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奴......奴才虽然是个残缺之人,也......也知知恩图报之理。”高启潜嗫嚅道。
“前朝皇帝已死,奈何......奈何留下孤儿寡母......奴才恳求殿下在合适的时候,能够稍微照顾......照顾她们一下......”
哟,瞧不出你这个奴才还听有情有义啊?
张顺惊奇的打量了高启潜一下,不由点了点头道:“准了,对了,从嫔妃手中收罗出来的首饰......姑且还回去吧!”
本王能不照顾她们吗?
都特么照顾到床上去了,你们还让我怎么照顾?
反正这些钱已经是自家的钱了,不如还回去,面上须好看一些。
那高启潜哪里料得到,只在这短短的一夜功夫,新主子已经和旧主子两家合为一家,彻底打成了一片。
第四百六十七章 有钱
“那个......那个,其实我有一计,不知道......不知道成不成!”就在四女沉默无语之际,那个面容与田贵妃仿佛的女子,突然红着脸吞吞吐吐的开口道。
“什么计策,说来听听?”张皇后张嫣、周皇后周玉凤、田贵妃田秀英三人闻言顿时就来了精神。
“我......我听说那......那事儿也能......也能用......嘴......”那女子说到最后一个字,简直如同蚊子嗡嗡一般。
“什么?乐安公主,你说什么?”三女一脸愕然,不知道是没有听清,还是没有听明白。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泰昌帝的第八女朱徽是。
她的生母正是“移宫桉”的主角,李选侍李康妃,她的哥哥正是天启和崇祯二帝。
她自知母亲为人所恶,故而多与天启、崇祯等人亲近。
那一日正值宣懿太妃八十大寿,这乐安公主自然也不能缺席。
然而,她就这么露了一次脸,就和几个皇后、嫔妃一同被捉了过来,真是冤枉哀哉!
那张皇后、周皇后和田贵妃地位尊崇,宫内规矩又严,故而不能明白那事儿和嘴有什么关系。
然而,朱徽是和她们不同,她虽然也地位尊崇,但是平时里难免从宫女、丫鬟嘴里听得一言半语。
眼见众女又问,她不由捂着脸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众人都听清了,只是也都听呆了。
“这……这怎么行,好……好恶心啊!”两个皇后一个贵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脸色难看道。
这种事儿闻所未闻,难道他真的会答应?
就在四女商量着宁可抛却性命不要,也要给张顺来一个断根的时候,突然只听见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哟,挺热闹啊?”张顺哪里晓得她们在商量着给自己做一个“绝育手术”,眼见四女有生气多了,不由开心的道。
“哼!”四女也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顿时又惊又怕,连忙掩饰了一番。
“起来吧,都吃点东西。”张顺笑了笑,先后将四人扶了起来道。
这四个人早被绑住了手脚,这一坐起来,却只能盘腿而坐。
顿时什么该看的,什么不该看的,都被张顺看了个一清二楚。
四女不由又羞又恼,只能用手勉强遮挡一下要害。
张顺看出了她们的窘境,只好当作没看到,只管把碟儿、盏儿都摆了上来。
高起潜安排这膳食倒也讲究,分别是四荤四素,四热四凉,一共是八道菜两道汤。
荤是鸡鸭鱼肉,素是青菜豆腐、番茄鸡蛋、凉拌黄瓜、凉拌萝卜丝。
又有米饭一碗,馒头两个。
本来高起潜只准备了一人的量,让张顺挑拣着吃上几口。
反正这几个女子饭量也不大,让张顺拿来分给五人一起吃,倒也勉强够吃。
“来,张口,想吃哪个自己说,不说我就直接塞了!”张顺看了看神色复杂的众女一眼,不由先扒拉了一口饭道。
四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开口。
张顺也不理她们,兀自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吃饭极有规律,先扒饭,后吃菜。
一口素一口荤,八道菜每样都要吃一遍,然后再依照同样的顺序,再来遍。
这是一个做事极有规律之人,包括昨晚今早……也同样如此。
想着想着,红霞飞了四女的双颊,一时间秀色可餐。
张顺哪里知道这四人看他吃饭,都能看的心思飞到爪哇国里去了。
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找出来一条丝巾摸了摸嘴,这才笑道:“既然你们不开口,我就当你们默认了啊!”
言毕他就夹了一快子黄瓜,先喂到了周皇后嘴里。
那周皇后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纠结的,就吃到了嘴里,细嚼慢咽了起来。
张顺才没管她纠结什么呢,果然又夹了一快子喂给了张皇后,再然后是田贵妃,最后是乐安公主。
下一轮则换成了肉,再下一轮换成了萝卜丝。
吃着吃着,四女极有默契是对视了一眼:这个狗男人,果然还是这个顺序!
然而,就算她们发现了这个规律,对于她们报仇雪恨来说,还是没有什么卵用。
“呀!”就在四女沉吟之际,意外还是发生了。
原来是懿安皇后张嫣一个走神没接住,一块鸡肉从嘴角掉了下来。
那鸡肉先是砸在了胸口上,然后落在了腿上,最后掉落到两腿之间的位置。
顿时,那张嫣羞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呃……”张顺犹豫了一下,自然而然的拿起丝巾,给她从上到下擦去了油水,然后有捡起了那一小块鸡肉。
你想干什么?
顿时六道目光齐刷刷的盯向了张顺,还有两道目光偷偷的打量着他。
吃,是不可能吃的,太脏了!
张顺顺手放在了骨头堆里,熟练的又补了一小块鸡肉给她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极富贵之人,不过吃饭的时候,还是应该注意简省节约才是。”
说实话,这番话要是在前事,有人说给他听,他只会觉得那人有毛病。
然而,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眼见着这个物资贵乏的世界,有多少人因为饥荒而死,他对食物都会保持一丝敬意。
因为一份食物,有时候就代表着一条性命。
其实这几个女子也颇有家教,奈何家教这东西和一个人的亲身经历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一层。
那张嫣哪里知道张顺经历过什么,闻言一张俏脸憋了个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这人真是,自己不吃,还要拿人开涮!”那田贵妃与其相善,见她受了气,不由打抱不平道。
其实张顺这话也只是顺口一说,倒没有斥责人的意思。
他听了田贵妃这话,倒也不恼,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你们倒是富贵命,可怜我却是穷苦身!”
原来一谈起此事,他却想起来自己一张口就答应的一千万两白银来,一时间也不由一筹莫展。
“啊?没钱?没钱你找皇后娘娘借点啊,她家有钱!”那田贵妃哪里晓得他这许多心思,不由打蛇随棍上,顺手给周皇后使了个绊子。
“我?我哪有什么钱?”周皇后不由苦笑道,“你不管事,不知国事艰难,为了助……助他筹措军饷,我整日省吃俭用,节省用度……”
说着说着,她不由又想起了那人,再看看自己如今的处境,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我又没说你,你父亲富甲一方,却一毛不拔……”田贵妃没想到突然这般反应,一时间也心有戚戚焉,嘴硬了两句,也不由泪流满面。
“呃……虽然……那个虽然我不该打扰你们,但是我觉得还是想问一句,你家真有钱?”张顺尴尬的看着这两个女人哭着“前夫”,仍忍不住开口道。
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钱。他一听周皇后家有钱,眼神比看到她们的身子还要炙热。
“我家小门小户,哪有什么钱?那田家才是富贵之家,就连承乾宫铺设,皆田家外备;据闻其中古玩、时器及壁间字画,无不精好。”周皇后见自己念及崇祯失态,生怕张顺责备,不由口不择言道。
“哦,你们有钱,你们都有钱?”张顺眼睛不由亮了。
好啊,好啊,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