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明第一太子TXT下载大明第一太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第一太子全文阅读

作者:夜星月语     大明第一太子txt下载     大明第一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八章 动静

    登高望远气自顺,此山虽不高但该有的意境却是都有的,尤其是其他人都还在山下的时候,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俩人携手游完了好一会儿,不甚热闹但也足矣,等李嫣歇息的时候,一个身量有些高壮的内侍走近前来。

    “殿下,京营有动静了。”

    略有些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朱标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已,既有准备,就不可能闹出多大动静。

    他留好的后手也不仅仅只是蒋瓛的亲军都尉府,别说区区几营人马有异动,就是真有人胆敢扯旗叛逆,抬手间即可镇压。

    这天下还远远没到根基糜烂到那种程度,朱家对驻京部队的掌控力度还是很强,胡惟庸等人也不过只是想要闹出点动静,没有决绝之心,必定导致上下两疑,因此根本不足以成事。

    “着令蒋瓛压下,绝不能让他们出营,本宫不希望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天子北巡京城就出了乱子,这无疑是要打朱标这个监国太子的脸,更是想要给南方叛逆贼子们火上浇油。

    “诺。”

    蒋瓛有他的口谕,再加上金牌在手,没有什么压不住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善后,体面的善后清算。

    江南的乱局在徐达的镇压下已经渐渐平息,加之朝廷也赦免了一大批钦犯,死人终究是要给活人让路的,朱标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再有什么动荡。

    至于此事的主谋胡惟庸等人结局已经注定,倒也不急于这一时清算,政治便是如此,哪怕是明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不到最后一刻,就不会掀牌。

    那名内侍快步退下,李嫣回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但也没多问什么,她相信太子殿下无所不能,一切都不会脱离他的掌控。

    俩人在山顶虽说清闲自在了,但山景儿也就是这样,看多了便觉得乏味,李嫣有些遗憾,但还是主动说要下去。

    不比方才,下面的气氛已经热闹起来,众人都祈盼着有机会在太子殿下前露脸,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紧跟在殿下身边了,耽误旁人倒无所谓,但若是误了殿下的事就不好了。

    李嫣的懂事,仅仅限于自己所爱的人,这也是朱标满意的地方,无论一个女子有多爱他,若只会坏事,那她的爱也就不值得珍惜了。

    朱标拉着李嫣的手小心的往下走着,虽然刘瑾等人已经尽力将坑坑洼洼的地方填平,但此山路毕竟少有人走,有些地方很容易崴脚跌倒。

    京营的事情显然并没有让朱标有什么气愤之情,你来我往寻常事而已,牵着李嫣的手笑道:“听闻御膳房新出了道包儿饭,你可尝过了?”

    李嫣提着裙子回答道:“御膳房那帮人惯会吹嘘,不过就是生菜包肉,再加些鸡蛋和鸭蛋罢了,要臣妾说,还不如广招天下名厨入御膳房,他们做的菜,实在寻常…”

    …………

    京营左军都统冷眼看着前方的人喝斥道:“蒋瓛,凭你也敢管我京营的事情,让你们指挥使毛骧来也没这个胆子,现在退下,本都统还可以放你一马!”

    蒋瓛面色更冷身后乌压压的跟着一大群人,不过这点儿在京营实在不算什么,随着他们的对峙,越来越多的将校围了过来。

    虽说是来看热闹的,但到底都是京营的人,而蒋瓛等一干人,虽说也属军制,但并不同他们一样隶属大都督府,所以其实是两路人。

    更何况亲军都尉府到底是干什么,大家心中也有数,虽平日不敢得罪,但怎么可能不排斥,现在更是趁机起哄,助长着自己人的生威。

    蒋瓛丝毫没有理会,他身后的人大多都是跟随朱标北伐过的,所以对这等小场面也不怕,大不了就是互殴一顿,他们是天子亲军,对方是京营精锐,闹大了也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

    “末将还是那句话,请都统回营。”

    “笑话!本都统奉大都督府军令率麾下换防京城,军令如山,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更改阻拦的,若是你再不让开,莫怪本都统要以你人头祭旗!”

    不待蒋瓛回话,那都统大手一挥,身后将士便刀刃出鞘,明明刀刃雪亮如新,但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却骤然出现。

    本来还在后面起哄的将校们脸色一变,看热闹是不怕事大,就算他们打起来打的头破血流也无所谓,但在这京营内刀刃出鞘就不对了,在看不上亲军都尉府,人家也是天子亲军。

    数名高品将领大声喝斥,并出列站在了中间,不过很显然还是在针对亲军都尉府,军中最是护短,压力一下就到了蒋瓛身上。

    但蒋瓛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没有丝毫的偏移:“赵都统莫要在继续自误了。”

    宣威将军张大嘴却是不怕蒋瓛,他也是跟太子北巡的人,跟亲军都尉府也曾并肩作战,蒋瓛身后的人就有不少眼熟的。

    张大嘴大步走上前推了一把蒋瓛:“你若是得了疯病就赶紧滚去看太医,少在这儿找揍。”

    蒋瓛一把抓住了按在他胸前的手,并拽着往下按去,张大嘴本要一口浓痰吐上去,但稍一感受那东西的形状及细微的龙纹,便将本要吐出去的又咽了回去。

    娘的,咱就是手欠,就不该凑这个热闹,得快跑。

    张大嘴抽回手就要转身离开,蒋瓛是太子爷的心腹,那令牌深藏宫内,也只有太子可以赐下,蒋瓛是绝对绝对不敢弄虚作假的,这可是涉及九族的重罪。

    但这时候蒋瓛却是不松手了,殿下虽然赐下真龙令牌,但也说过非万不得已不得显露,对方到底是奉了大都督府的军令,没有外力相助也实在不好阻拦。

    蒋瓛微微点头示意张大嘴没有猜错,并低声说道:“请将军助我。”

    张大嘴嘴角一抽但也没办法,若是没摸到令牌也就算了,可摸到了就是摸到了,装傻充愣只会让太子殿下厌弃。

    张大嘴伸舌头舔了舔自己厚厚的嘴唇,黑着脸转身对赵都统喊道:“老子不管今天谁对谁错,总之就到此为止了,你们真要闹就等太子殿下回来去闹,老赵,你小子当初欠我一条命,我要这个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赵都统显然也是铁了心一条路走到黑,沉声回答道:“还是那句话,他让路,老子奉了大都督府的军令,耽误了差事掉的是老子的人头。”

    张大嘴疯狂朝一旁的狐朋狗友们使眼色帮忙,可那群家伙仿佛见了鬼一般,都默默转身快步离去,张大嘴的性子他们最清楚不过,突然这样定有大变化,先跑为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出了不对,这不仅仅是蒋瓛和赵东的矛盾,分明后面有更大的人物。

    赵东也就罢了,虽说是实权都统,但上面的人可就多了,而蒋瓛就不同了,真正能指挥他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位还不在,所以也就很明显了。

    太子殿下难道是要敲打京营?但真若是要敲打,那赵东的身份地位可就不够了,必然是有其他缘故。

    众人突然也发现,京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几位侯爷没有一个来主持局面,这是万万不该的事情,可见连他们都在刻意躲开此事。

    ………………

第六百七十九章 滴水不漏

    场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夹在中间的张大嘴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可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他的麾下在另一营操练,狐朋狗友们又都跑光了。

    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退缩了,只能继续大声喊道:“不过就是换防的小事,这样,老子领人替你去,大都督府那边有什么责罚也由我扛,老赵,话到这个份儿上你再让就说不过去了!”

    也不给赵东反驳的机会,张大嘴对其身后的校尉直接下令道:“你们都统今天昏了头了,你们也昏了头不成,还不领人退回去,真要等……”

    赵东身后的几名校尉一脸的纠结,他们奉大都督府军命换防京城,这有什么不对的,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在针对他们。

    按说他们是不必退让的,军中也讲究个脸面,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可眼下这个形势怎么看都不对劲儿,亲军都尉府突然找麻烦也就罢了,连张将军都这么话里话外的示意他们,就由不得他们不多想想了。

    赵东身后的一个昭信校尉低声劝道:“都统,不如我们暂且让一步,稍候直接去大都督府告状,甚至是直接去太子殿下面前弹劾他们,到底是在营中,闹大了不好收场,都统三思啊。”

    “是啊都统,亲军都尉府仗势欺人阻碍军务,说破大天去也是他们的不对,到时候自有殿下以军律责罚,何必同他们争这一时之气。”

    赵东气的面色铁青转头怒视,但那几个校尉也没太惧怕,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你赵东比我们官职是大些,但也没到真就惹不起的地步。

    在京营混迹了这么久,谁还没几个狐朋狗友,就是侯爷国公也不是没一起喝过酒,大不了就是不在你手底下混了而已。

    何况几人心底也有几分猜测了,亲军都尉府惹人生厌不假,但他们也没有无缘无故阻碍军务的胆子,必然是事出有因的。

    赵东也知道他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就直接越过他们向后方的士卒下令:“都随本都统来,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在京营阻拦军务!”

    士卒们的脚步抬起,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家的校尉,只见那几人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掌,士卒们的步伐声微乱,但很快就停下了。

    赵东目眦欲裂看向几人道:“你们好胆!好胆!”

    “弟兄们也是为了都统好,此事过后,我等自去领杖责,向都统负荆请罪!”

    张大嘴赶忙上前用粗壮的胳膊勒住赵东,另一只手死死的按在其握住刀柄的手上:“老赵你去帐内歇一觉,你放心,等殿下回京咱亲自跟你去殿下面前讨个公道,亲军都尉府有个屁了不起的,咱爷们非得治治他们!”

    蒋瓛挥挥手,身后亲军都尉府的人兵刃归鞘,他心中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事情能在这个程度内解决再好不过。

    眼见那几名校尉率队归营而去,蒋瓛也不废话,也直接领着手下快速离去,赵东只是一路,其他的只是派人去拦下了,还得去亲自确认一下。

    京营看热闹的将士们冷眼瞧着蒋瓛等人离去,不少人狠狠朝地面啐了一口,无论怎么样,亲军都尉府打了他们京营的脸是事实,他们过会儿是一定要上奏弹劾的,不信朝廷会不给个交代。

    也就是今天风头不对,但凡有个侯爷领头,他们就敢一拥而上将亲军都尉府的人都留下,要他们的命不至于,但毒打一顿还是可以的。

    “娘的,王爷国公都不在京城,几位侯爷不知所踪,倒是让他们这些狗崽子威风了一把,哼,赵东再不是个东西,也是咱们京营的人。”

    “嘿,这时候抖起来了,刚才你怎么不招呼,咱们一齐把他们拿下,事后挨一顿杖责也认了。”

    “哼,你小子知道个屁,京城换防自有规矩,前两个月就是老子领的人值守,现在负责的是老李,才上去不过半个月,怎么就这么突然让赵东去换防了,要不是不对劲,老子早吆喝上去揍那个姓蒋的了,阻碍军务斩了他祭旗都不过分,太子殿下也挑不出理!”

    “瞧着吧,这次死的人应该不少,死了也好,都是些没脑子的东西,活着也是祸害,真惹出了大事,上位和殿下震怒,咱们也得受牵连,亲军都尉府那帮狗崽子查下来,谁没点见不得人事,谁能全身而退?”

    “行了,不该咱们管的别管,王爷离京后咱京营没了主心骨,自然是有人动了歪心思,不过也别急,开平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等常帅回来就都老实了。”

    几名四五品的将军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身旁还乌泱泱围了一群人,突然有人问到:“就老赵那个凑性,关键时候连手下的人都镇不住,让他去能出什么事。”

    一旁就有人反驳道:“这是在营内,还有亲军都尉府强压,真到了外面,赵东仗着大都督府的军令,谁敢不听?干了可就没有退的余地了,嘿,老赵心也挺狠。”

    “行了,就你他娘的聪明,都滚开,能不能回去洗洗澡,娘的,才春天就这么臭了!”

    “嘿嘿,将军,当年咱们行军打仗的时候,天天就互相抱着睡,那时候怎么没闲咱臭,那话怎么说来的,啊啊,此一时彼一时也,哈哈哈。”

    一起群人嘻嘻哈哈,显然也并没好把此事太放在心上,也没怎么在乎赵东的命途,因为赵东不算是他们的老弟兄,只是近来新从地方卫所提拔上来的人。

    至于其他,从对方只能调动赵东就可知是闹不出天大的祸事的,他们这群人也不是吃干饭的,真有什么事顷刻即可驰援护卫储君。

    何况太子身边必定是有内府亲军护卫,赵东这般货色根本没有接近太子殿下的资格,无非就是在京城门口闹出点动静,死伤些百姓造成点混乱,值得什么?

    …………

    京城中书省班房内,涂节推门而入,正巧遇上伺候的奴仆在换茶水,上前接过然后快步走到胡惟庸身前将茶水奉上。

    胡惟庸也不会折辱自己的心腹,伸出双手接过还笑道:“让他们做就是了,你又何必这样。”

    “相爷辛苦,臣下等能有机会侍奉倍感荣幸。”

    胡惟庸抿了一口热茶瞧了一眼涂节的脸色道:“看来京营那边是没成了,我就说蒋瓛怎么突然去了那边操练,太子殿下真是天授其才,这般年岁就有万事周全滴水不漏之势,果真天佑我大明啊。”

    涂节叹道:“殿下英明与我等却非幸事,圣上已是天生雄主,何以殿下亦是如此,两代雄主真我大明天下之福耶?祸耶?”

    胡惟庸面不改色宽慰道:“不过随手一步闲棋,未成便未成,打理好首尾便是了。”

    涂节也很快收敛颓意应道:“相爷放心,各方面都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正好趁此机会拉下几个人,好空出位子给我们的人。”

    胡惟庸提点道:“吃相不要太难看,也放出一些给别人,否则殿下有心之下,推上去了不得重用,也不过是平白浪费资源,吃了肉总得给别人留口汤喝。”

    “臣下谨遵相爷教诲。”

    ………………

第六百八十章 未风先雨

    就在涂节要退下的时候,赵延年陈宁陈亮等人也到了,胡惟庸自无不见之理,既定好的计划被打断,下面的人有些惶恐,他是必然要安抚一下的,否则慌乱之中出了差错可不是小事。

    虽然他肯定不会被牵连进去,可若是折损几个心腹再重新培养扶持到朝堂之上可不容易,就算他是当朝丞相也一样,一个萝卜一个坑,想多占就得得罪人,或者用其他方面的利益作为交换。

    中书右丞陈亮平章政事赵延年以及陈宁等人缓步走进,皆是面色沉静但那股燥意却是不易掩盖的,规矩的向座位上的胡惟庸躬身行礼后又向涂节拱了拱手。

    以他们的关系自然也不必多客套,简单的见过之后涂节就先开口道:“京营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向相爷禀报过了,相爷心中已然有数,众位也不必急切。”

    众人闻言点点头面上凑出了几分僵硬的笑容,京营不比其他地方,是真真容易引火烧身的紧要处,太子万一真要追究,哪方都不是那么容易能全身而退的。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无论什么事只要是做了,便没有真能抹除一切首尾的,在这京城当中太子爷想查,就一定能查出来蛛丝马迹。

    虽说大家心里有数,此事大概率会被默契的遮掩下去,但事到临头难免有些惶恐不安,这也是人之常情,与一个随时随意就能踏规则掀桌子的人下棋,绝不会是什么好体验。

    胡惟庸捋了捋下颚的山羊须从容笑道:“都坐下吧,今年的明前茶前几日才送至京城,承蒙太子殿下厚赐,老夫这里倒是攒下了不少好茶,来品鉴一下吧,有喜欢的,过会儿走时便带上。”

    明前茶也就是清明节前采摘的春茶,因经过冬季的修补滋润,因此茶叶内含物质丰富,滋味鲜爽醇厚且回甘显著。

    唐代时便有湖州紫笋入贡,每岁以清明日贡茶到,先荐宗庙,然后分赐近臣的惯例。

    “臣下等谢过相爷。”

    涂节说出的话和胡惟庸说出的话自然是两个分量,陈亮等人面色和缓,谢过之后便各自找位置坐了下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直接就走,何况虽然安心了些,但有些问题还是要谨慎的对一对,起码明面上不能被揪住把柄与人,否则就算是太子爷想轻拿轻放都不成了。

    胡惟庸的家仆奉上茶水,杯杯不相同,茶香四溢相融,显然是为了照顾各人的喜好,由此也可见胡惟庸对自己心腹的看重。

    陈亮品了一口笑道:“木兰沾露香微似,瑶草临波色不如,那臣下便不客气了,这蒲江雀舌就得请相爷割爱了。”

    胡惟庸摆手道:“都拿去,老夫一人才能喝几两。”

    其余人也都求取了些自己平日爱喝的,都是身居庙堂之高的人物,不是真喝不起这茶,只是为了显得上下尊卑有序,彰显亲厚之情罢了。

    就如朱标将贡茶分赠与近臣一般的道理,恩赏往来才得长远,若是一点好处都吝啬于臣下,何以慑服人心。

    ……………

    已经临近午时,外围的百姓们热闹依旧,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年当中难得的消遣时光自然是一刻都不想浪费的,但对里面的王公小姐们而言,还是惜福养身最为重要。

    分朋闲坐赌樱桃,收却投壶玉腕劳,朱标对着不远处的两耳双螭纹投壶投了一矢,正巧落入壶口之中,一旁便即刻有人兴奋的喊道:“好,有初!”

    有初便是第一箭即入壶者,朱标笑笑又投了一矢,这次却是落入了壶耳,算是惯耳,再投便不中了,到底是没玩过几次的。

    若使箭杆入壶跃出,抓住重投,可以一连投百余次,谓之为骁,《西京杂记》有云,汉武帝时有一个郭舍人善投壶,可以一矢百余反,每为武帝投壶,辄赐金帛。

    至如今善于此道者少了,毕竟玩乐的方式是要比汉代是多了不少,加之本朝还未有因善此道者被皇帝看重之人,自也无人会投入精力联系此技以求富贵。

    投壶消遣后朱标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流觞曲水处,这次倒是没有亲身下场,只是在旁观看了一会儿,顺便夸赞了几句作出不错诗词的公子书生。

    几句话收拢人心总归是不亏的,若是旁人自没有这般容易,但他是太子储君,就算隔日他便忘记了自己曾随口夸赞过谁,可被夸者至死都不会忘记,会凭此将自己归于东宫门下。

    除了聚众玩乐者,还有不少落笔挥毫泼墨山水风光的,出众者也会被旁人推搡到太子身前,朱标今日自也不会吝啬言语。

    环顾四周皆是俊秀少年,远处身影翩然皆是闺阁少女,不由得不欣喜,花开有落时,人生容易老,这些都是他的同代人,他们终将一起老去,只是不知有几人能陪他走到最后。

    若到垂垂老矣时,再邀今时旧人游故地,想必那时定有许多感念吧,也只有在同代人眼中,已经衰老的容颜尚会是青春年华鲜衣怒马时了。

    朱标这个人就是如此,越是喧嚣喜乐时,心中就越是会不自觉的浮现人散歌舞罢后的冷清凄凉,总是犹如隔雾看花,很难彻底的融入其中。

    不过也好,繁华难遮眼,起码是免了唐玄宗的盛极而衰,人性中本身就是好逸恶劳的,哪怕对于英明神武的皇帝来说也是难以避免的,骄傲和懈怠更是会让人自欺欺人,用眼前的富丽堂皇来逃避现实。

    虽说身边的人是赶不走的,但起码朱标去宽衣如厕的时候他们不会跟上来,等朱标净手时那名高壮太监凑上来低声道:“京营以安,蒋将军让奴婢转奏殿下,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也就是说蒋瓛并没有出示真龙金牌就压制住了京营,很好,起码事情闹的不大,这也就有了可操控的空间。

    无论如何,朱标都绝不希望在自己父皇北巡的时候京营出了问题,虽说只是小事,连叛乱都够不上,但这种事传来传去就不是小事了,至于真相如何从古至今都没有多少人关注,左右能拿来添油加醋的吹袭就足矣。

    天下承平是朝廷必须要创造出的局面,这样才能使得士农工商安心发展,他们发展了百废待兴的大明才能发展。

    江南案已经使得南方出现了动荡,引发的后果数不胜数,可以说在这件事上,没有赢家,老朱是成功打压了江南的士绅大族以及众多心念前元的名儒,但今年南方各州府能收上来的赋税最低也会降两成。

    叛军虽说只是乌合之众,但那也是相对于朝廷大军而言,对普通百姓而言,还是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往来贸易的商队也停歇了数月之久,许多抄没的田亩也缺人耕种。

    所以现在已经不容许再有什么动荡使得人心慌慌了,起码要让百姓们安下心耕种繁衍,人口的短缺使得大明的发展受限,尤其是青壮年劳力的短缺。

    朱标接过刘瑾奉上的巾帕擦干手上的水滴,然后向后一伸手,那名太监小心的将纸条放在太子爷手上。里面详细的记录了当时的情况,包括众人的言行举措,这方面亲军都尉府是专业的。

    …………………

第六百八十一章 杖责

    赵东,这名字朱标毫无印象,可见是个微末小卒,估计也没什么根底,应该是被有心人按着朝廷规矩一步步从地方提拔到京营的,身家清白。

    才不过走到都统这一步,用掉确实也无需心疼,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算是一枚合格的棋子。

    至于其他小卒就更不值一提了,朱标连记下的兴致都没有,左右过几日世间便没有这几号人了,过河卒子有进无退,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却是不能以谋逆的罪名惩处,只能另寻罪名,好在这方面亲军都尉府这方面是专业的,军律森严,平时无人细究也就罢了,真想找罪名不要太轻松。

    朱标随手将信纸往后一丢,刘瑾伸手接住小心的叠好贴身安放,这件事若是结束了,他自会亲手销毁,没有结束前是要收好的,万一殿下突然要看呢。

    身旁一直垂首肃立的东宫女官上前为太子殿下略微整理一下衣袖领口,守在净室门口的赵淮安轻轻推开了房门,然后恭敬的避让到一旁。

    朱标转身朝外走去,本来四散闲谈的公子哥儿们重新围聚上来,他们大多都是家中嫡子,但却不是长子,家业爵位大概率是轮不到了。

    虽说身为嫡子,不至于被赶出家门,但往后必然是要在长兄手下过活,纵是亲兄弟,仰人鼻息也不会是什么好感受,所以自然还是希望能入太子殿下的眼。

    不敢说再争个爵位,起码能身居高位,在家中也不是吃闲饭的,兄嫂也会和善以待,若是不顺心,另立门户也有底气。

    对此朱标也是乐于见成的,无论怎么看,勋贵子弟都算是最值得信任的,他们的家族已经功成名就,只要大明还在,威福就受用不尽。

    不多时,几个耳聪目明的少年就隐隐听见了马蹄震震之声,赶忙几个前面的几人开口道:“殿下,微臣好像听见了马匹的动静,起码得有五六骑,”

    只要是武勋嫡子,身上都挂着兵部或者大都督府的官职,大多只是七八品,不高,但也是相对而言,一个科举正途出身的状元起步也不过是从六品而已。

    而他们出生就有了,但凡出息努力一些,还会酌情往上提一提,不至于直接就给实权职位,但相当之高。

    这也是为何武勋都看不起文臣的缘故,别说一个状元进士,就是做到国朝宰辅,也不过一两代人的荣光罢了,运气不好几代之后还是回乡务农的命,岂能同他们这等世代簪缨与国同休之家相比。

    胡惟庸为何比不上李善长昔日的影响力?明明都是淮西勋贵在朝堂上的代言人,明明胡惟庸的手段也不差,为何武勋们都只是敷衍相待,而不是昔日对李善长那般马首是瞻?

    还不是因为胡惟庸头上连个爵位都没有,嫡长子到现在都还是个白身,这让旁人如何信服,又如何相信跟着你胡家走不吃亏…

    朱标微微点头,目光看向京城方向,亲军都尉府的密信不算正途,京营出了事,无论大小,京营和大都督府定然是要派人来通禀一声的。

    见太子目光袭来,众人连忙避让开来,远处忽现数骑并大声喊着:“奉大都督府令,有要事禀告太子殿下。”

    他们在隔着三百余步的时候被府军卫拦下,查验章印公函并且让他们交出兵刃铁器,然后再搜过身后才准他们去面见太子。

    这边的动静自然让原本欢快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无论男女都不自觉的望向太子殿下,尤其是那些献艺者,更是不敢再有丝毫举动。

    那几人快步赶来拜倒,行礼问安后双手捧着公函举于头顶,刘瑾自觉上前接过然后交到朱标手上,朱标面色郑重的拿过看了一遍。

    内容自是无他,其详细程度相较亲军都尉府送来的密信差了不止一点,不过还是将此事的大概交代了一遍。

    赵东奉了大都督府调令换防,亲军都尉府无故强阻,这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但亲军都尉府又不比其他,是天子亲军,不在大都督府统辖之内,唯有圣上以及储君才能惩处。

    朱标面色一冷:“放肆,竟敢阻拦军令!去传本宫谕令,即刻将蒋瓛擒拿押入天牢,若是但凡稍有违抗,就地斩之!”

    朱标蕴含怒意的话语震的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不自觉的微微弯下了腰收声敛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知道蒋瓛存在的更是惶恐,就在下面几个令兵就要应诺的时候,朱标又继续下令道:“还有那个赵东,既有军令何以威踟蹰不前?传令立仗责五十,张大嘴趋炎附势亦仗责五十!”

    “诺!”

    几人飞快起身退去传令,片刻后即飞身上马奔驰而去,但场内还是一片压抑之气,朱标微微吐气道:“与你们无关,继续吧,本宫去那边歇息片刻。”

    众人赶忙躬身行礼道:“诺,微臣等恭送太子殿下,唯请殿下以国本为重,万勿动怒伤身。”

    “嗯,卿等有心了。”

    朱标应了一声后就领着刘瑾等人向女眷那边走去,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动怒的,但该做出的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就比如惩处蒋瓛。

    只要是想大事化小,那么赵东图谋不轨的事情就不能认,何况也本来就没发生,大都督府的调令也是真的。

    在没有出示真龙金牌的前提下,蒋瓛无缘无故阻拦军令就是重罪,赵东无论什么原因,退缩了没有履行大都督府军令也是重罪,张大嘴和稀泥同样是重罪。

    军令如山岂容推诿,这若是战时都得斩首祭旗,朱标这已经是轻拿轻放了,但该有的惩处却是免不了,否则京营那帮骄兵悍将都会闹起来。

    至于这样做对蒋瓛是不是不公平?这世上什么时候公平过?何况蒋瓛自己心中也该是早有准备了,天子亲军也是军,不可能不懂得阻拦军令的后果。

    蒋瓛也不会不知道,只要他当时出示了真龙金牌,就完全可以将自己摘出去了,大都督府的军令自然是比不过真龙金牌的。

    选择权其实就在他怀里,可他还是没有掏出来,这就代表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相对于他个人的荣辱得失,为君分忧才是主要。

    眼见太子殿下走来,常洛华身边的小姐命妇们赶忙躬身退避,仅有东宫妃嫔以及公主们留了下来。

    常洛华面色不变,几位小公主略微有些害怕拉住了姐姐们的手,陈韵清云锦等秀眉微颦,而李嫣则是满眼的心疼气愤,小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无论是谁坏了殿下的心情都该死。

    常洛华上前迎了一步,其余人按着规矩行礼,朱标面色稍缓道:“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蒋瓛几个在京营闹了起来,不成体统,但惩处一番也就是了,你们也别担心。”

    闻言众人的心情才算放松了下来,几个小公主终于又敢直视自家大哥,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想要扑过去撒娇。

    常洛华自然的上前握了一下自己夫君的手,并且柔声的劝了几句,这一幕又让李嫣本就不好的心情又差了些,粉嫩的嘴唇微微撅起转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

第六百八十二章 李存义

    朱标与常洛华进了营帐,这么多贵人出行,总会有安歇更衣之类的事情,所以一早就安排好,倒也确实起了作用,有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宦小姐,确实是没有体力游玩。

    专供于太子太子妃的营帐自然是最好的,不少物品都是直接从东宫搬来的,就为了两位贵人用着看着顺心意。

    常洛华接过刘瑾捧来的茶杯转递给自己夫君:“事关京营非同小可,爷要不先一步回宫吧,这里有臣妾看顾就是了。”

    朱标微微摇头道:“大都督府那边自会处理。”

    闻言常洛华也不再多言相劝,这种政务合不该她过多言语,虽说夫妻情谊日益深厚,加之还有了两个儿子,但她不会在这般无用处耗费情分。

    精致的糕点被依次端上来,所有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触怒到太子殿下。

    外面的嬉闹之声也比原先小了许多,这就是权位之贵重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身边的一切。

    上喜则众欢,上怒则众惧。

    朱标随意的吃了几块糕点问到:“你看邓家那姑娘如何,老二方才去同她说话了么?”

    常洛华叹了一口气回答道:“那姑娘虽姿容平平,看似憨厚老实,但依臣妾看却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晋王方才去了,刚开始面色还很勉强,但后面就很自然了。”

    朱标微微挑眉,他自是信得过自己妻子的眼力,语气颇为怪异道:“两个不安分的倒是凑到一起去了。”

    老二色中饿鬼一般的人物,竟也能在片刻之间就被一个姿容不佳的女子安抚,可真是奇了个大怪了。

    常洛华也是有些不愉,现在朱家的儿媳就她一个,闲暇时难免有些无聊,原本倒也是真盼着有个弟媳陪她解闷。

    这两年逢年过节她都有送礼物到这三家已经同皇子定下婚契的姑娘家中,以示未来长嫂的关怀之情。

    三家姑娘中,邓家这个算是见的最少的,只是在卫国夫人曹氏领着入宫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见过几次,那时候内外命妇颇多,自然是无暇多顾。

    没想到一时不察,竟没发现是这个禀性,早知道是该提前敲打敲打的,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哼,明日便召卫国夫人入宫。

    老二是个什么性子她这几年也看透了,可纵然她是太子妃也不可能管到一个亲王头上,但既然邓氏还有些手段,那就通过邓氏管教晋王。

    朱标也看出自家太子妃是准备出手了,不过想来只是妯娌之间的事情,他也确实不好多管,就如常洛华不会过多参与他的事情一样,夫妻到底还是需要互相尊重的。

    “谢家那个姑娘呢?”

    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考量,老朱给朱棢定下的是永平侯谢成的嫡女,不得不说是有点偏心了,哥哥娶的是卫国公家的姑娘,弟弟娶的更是中山王家的,而自己只是一个侯爷家的,而且还是权位都很靠后的侯爷,这让老三心中如何舒坦。

    常洛华无奈的回答道:“永平侯就这么一个子嗣,自然是有些骄纵了,不过还好,心地倒是不坏的,贪吃贪玩了些,孩子心性。”

    朱标点点头道:“老三在外为朝廷奔波,你就多照顾些吧,不外乎是些赏赐。”

    常洛华点点头,永平侯也是个奇男子,其夫人早亡,他又要领大军征战,唯恐女儿在继室手中受辱,便一直没有续弦,甚至连妾室通房都遣散了。

    当初赐婚的时候,永平侯没接旨就撒腿跑到了宫中,向老朱求情收回成命,他就这一个女儿,本是打算多留几年在身边,然后不拘家世,好好挑个懂得照顾人的女婿。

    甚至为防女儿远嫁,他将自己的侯府对面的宅院都买了下来,将来女儿女婿都得住在这,可没想到突然就赐婚了,天家媳妇不是好当的。

    老朱心意已定,自然是不会答应,勉强安抚了几句,可见谢成还是跪在地上擦鼻涕抹眼泪的就有些挂不住了,娘的,老子的儿子有那么差吗,还配不上你女儿了!

    好在马皇后听闻此事赶来了,有了马皇后出面,谢成才勉强应了下来,这在当时可是一桩趣闻,谁家姑娘不羡慕有这么个父亲。

    “母后也是这么吩咐的,她的待遇都不比公主差了,宫里有什么好的,母后都会记着给她送去一份。”

    楚王近来的表现常洛华自然也知道,有了老二作为例子,老三的乖巧懂事一下就凸显出来了,妻以夫贵,她当然会好好照顾这个弟媳。

    至于老四的徐仪华就不必多说了,父皇母后珍而宠之,这次北巡都特意带上了她,这份恩典可是再没有谁了。

    夫妻俩说了几句后,常洛华便出去了,不多时外面的气氛又重新欢愉起来,种种杂而有序的曲乐之音隔着老远传入耳中。

    朱标起身走到床榻上躺下,枕着手臂翘起了二郎腿,目光投在营帐顶部的龙纹之上,心神沉浸于京营此事的首尾。

    在如何大事化小,也是要杀几个人罢几个人的,尤其是大都督府那边,毕竟京营换防如此紧要之事,竟然敢不通过朱标就敢直接传令京营。

    尤其还是挑在他出城这一日,仅凭这点就足以了,不过这般难免落入了胡惟庸的算计,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十分不满。

    何况这样的事是触碰了他的底线,兵权岂容他人染指,哪怕只是试探也不行,必须要给胡惟庸一个狠狠的警告。

    李存义!

    胡惟庸的大半政治资源都是李善长留给他的,所以他一直不遗余力的照顾着李家的人,还把自己的嫡女嫁给了李存义的儿子,以示亲上加亲,两家亲如一家。

    李善长这个弟弟才能平平,靠着哥哥和胡惟庸的扶持才走到太仆寺卿这个从三品的位置,当然也是因为老朱出于对李善长的亏欠,否则从三品大员,不是一两句就能提拔的。

    不得不说李存义的命是真好,按理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到了将来,有李嫣在,朱标也不会拿李存义如何,顶多就是让他回家荣养。

    真可谓是一生顺风顺水,不过现在却是要起波折了,中书省和六部自然是有不少胡惟庸的心腹,朱标有意,自然也可以罢免掉几个,让他折损心腹大将。

    但这并不符合计划,老朱北巡他放纵政务,本就是为了让胡惟庸安置心腹广植党羽,若是打掉陈亮赵延年等人,胡惟庸没个一年半载都缓不过气。

    有什么也是挺难受,对手弱的你都不知道怎么下手对付他了,生怕抬手就给他捏死了,真真是不容易。

    李存义就是最适合的了,他的存在最为特殊,而且打掉了也不至于让胡惟庸伤筋动骨,因为老朱也清楚李存义的本事,所以太仆寺大权其实都掌握在那两个太仆寺少卿手中。

    李存义只不过是名头上的堂官,实际权力小的可怜,否则也不会让他自己两个嫡子都只是在下属的典厩署任七八品的小官了。

    当然了,没有实权归没有实权,那两个太仆寺少卿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得罪有两大靠山的李存义,太仆寺掌厩牧、辇舆之政,总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

    马匹在这个时代最为值钱不过,哪怕是稍有些小毛病的马匹,李存义当官没本事,但做买卖还有些小心得,所以倒也赚了不少。

    ………………

第六百八十三章 耗费

    何况太仆寺还有其他地方可以敛财,比如经营草场和收购草料,一般马匹每年要供给麦豆等饲料10石,草料二百到三百束。

    光靠京城周边的皇庄农场自然是不够供给的,朱标记得太仆寺去年报备的账目是向民间收购收购了各种饲料共十八万三千余石,草四千三百七十九万五千余束。

    这些账目自然不可能一点水分都没有,当然这里面敛财的也不可能只是李存义一人,甚至他都不能算是大头,但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官,自然也不会太少。

    虽说是有以权谋私之嫌,但总归还掌着度,并没有猖獗到过分的地步,毕竟朝廷肃贪之威在震慑着,监察御史们也都在旁虎视眈眈。

    记得洪武元年和二年时候的太仆寺的报账更是夸张,老朱连斩了三名太仆寺卿才将此风压住,至李存义上位后才算稳定些。

    不过事到如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双管齐下,不仅敲打了胡惟庸,也顺便再震一震京官们,免得他们以为皇帝北巡,他们就可以趁机贪赃枉法了。

    此举正好也是顺势解决了李存义的问题,此人确实是无才无能之辈,看在李善长的面子上,让他当了这几年的一部堂官,再让他当下去就不合适了。

    若是没有李嫣,朱标也懒得管他,无非他年清算胡惟庸时多抄一户的事情罢了,最多也就是不让他扯李善长一同落水。

    可既然有李嫣,那么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朱标还是愿意出手保一保她的亲叔叔,也算是从某一方面给她些补偿。

    主意敲定心神便也舒缓下来,这时候才察觉帐帷前有颗小脑袋在偷偷观察他,无需多想也能猜到是谁有如此胆量。

    无诏擅自入内窥视储君,便是十个头也不够砍的,负责警戒的护卫们也都得被处死,当然,除非那个人是储君最宠爱的幼妹。

    “露儿,过来吧。”

    朱露小朋友欢快的应了一声就迈着两条小短腿窜到了朱标榻前,这时候守在门口的赵淮安与侍卫统领默默在外下跪请罪。

    朱标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坐起身装作生气的捏住了妹妹尚且有着婴儿肥的小脸蛋道:“没规矩,想进来也该让人通禀,你身边的奶娘和女官们就是这么教你的?”

    朱露可不怕他,但还是讨好的用小嫩脸蹭着哥哥的手撒娇道:“人家才不是没规矩,是担心大哥才急着进来的。”

    “嘿嘿,大哥你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了。”

    “那太好了,那我出去玩了。”

    虽然亲妹妹的关心只有一会儿,但朱标还是比较满足了,常年困在宫中的孩子,多么难得才有机会出来玩一次,还能抽出空来关心他,是得知足常乐。

    朱露冲出营帐才看见跪在地上的赵淮安等人,虽然年纪尚小,但还是很讲义气的小公主连忙回头求情道:“是我让他们不要通禀的,大哥你不要罚他们了好不好~”

    朱标在里面刻意沉默片刻才道:“还不谢过公主。”

    赵淮安等人立刻朝朱露下拜:“奴婢(末将)拜谢公主殿下,恭祝殿下福瑞齐天。”

    “嗯嗯,我去玩啦。”

    朱露自以为完美的解决了问题,欢快的离去了,但赵淮安等人依旧是没有起身,静默的等待着什么,又过了片刻刘瑾才出来道:“还跪着做什么?”

    他们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再次行礼后起身各归其职,他们也不容易,面对小公主怎么做都是错,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朱标在营帐内歇了近一个时辰,才应众人所请去参加了酒宴,观赏了歌舞曲乐,有太子的出场,众人的心才算又落回到肚子里,才又有闲情雅致玩乐起来。

    这次出游前半段是男女各自分开,后半段就不是了,若是有已经定下婚契的少年少女,自然是借着这个机会难得的多了解一下。

    按理是不该如此的,但毕竟是已经定下了婚契交换了生辰八字,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除非极特殊情况,否则断无悔婚之理。

    所以只要不是太过,趁着这个机会,俩人走到景致幽静处,拉拉小手诉诉衷肠也没人会去挑理,何况再如何都会有侍女婆子仆从在远处跟着,出不了有伤风化有辱门楣之事。

    至于没有定下婚约的少年少女,也可借着这个机会,大家聚在一起品评下诗书棋画,虽说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但能受邀来此处的,都是门当户对,本也就是互挑。

    既然家世相当,那么父母自然也乐得顺了儿女之意,何况这些少年少女也不是傻的,真真要嫁娶自己都会考量三思,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要弄到非你不嫁非她不娶的地步。

    最多是合了眼缘,回家后同双亲一说,托人打听下对方的风平名声,若是都觉得合适,双方父母你来我往再彼此试探试探,然后才会正式请媒。

    当然了,这是文臣子弟,武勋家的就没这么麻烦了,当家的直接拎着一坛子酒去上门,喝上一晚也就都清楚了,快的当晚就能定下亲事。

    朱标已经成婚了,自然是不会去掺合,常洛华倒是很有兴致,看来女人天生就对做媒很有兴趣,乐于撮合喜事。

    怪不得这次请来的多是未婚少年少女,原来是太子妃为了满足自己的小愿望,朱标歇息够了,让刘瑾牵来马匹拿来弓箭,想着难得出来,去射几箭玩玩,若是能打到猎物也不错。

    朱标弓箭不算多么娴熟,毕竟实在也没什么用武之地,骑乘倒是在北伐那一路练出来了,在京有闲暇了也会去御马监跑跑马。

    同刘瑾一起回来的还有朱橚,朱家十岁以上的男孩就没有不会骑马的,这也是老朱的要求,宫里自然也不会有人胆敢违抗。

    朱标笑道:“怎么没去那边,我记得你也颇善辞赋,趁着父皇不在京中,你挑选一个合心意的,大哥也好帮你定下。”

    朱橚腼腆的挠了挠头道:“臣弟还不想这些,何况婚姻大事,还是听父皇母后或是大哥的安排就好了,臣弟年幼懂得什么。”

    虽说是卖乖的话,但听着还是很顺耳的,朱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我怎么听露儿说,你刚才盯着冯家二小姐发愣,都气的人家跑掉了?”

    朱橚的脸一下涨红了些辩解道:“没有,我那是看远处的景色,怎么会是可能盯着人家看,大哥,你别听露儿胡说。”

    朱标摇头失笑,这个年代的孩子还真是早熟,不过也是,朱橚这个年纪在寻常百姓家中,成婚尚且早了些,但婚事大多是定下了。

    冯家姑娘说的是卫国公冯胜家的,冯胜膝下仅有两个女儿,并无男丁,所以这两个女儿自然是掌上明珠,到目前为止一个都还没定下婚事。

    二小姐同朱橚年岁相当,现在定下不早,隔两年再定也不算晚,但冯家大小姐年岁了不小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打算。

    不过方才看到自家太子妃一直拉着冯家大小姐说话,态度很是亲近,莫不是打算给常茂定下?

    ………………

第六百八十四章 婚事

    朱标细细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常茂年纪也不小了,又不同徐允恭自小就有娃娃亲,这几年他们父子一直替他奔波在外,倒是一直没有定亲。

    常家子嗣也不算多,朱标嫡亲的小舅子也就常茂和常升两个,所以也难怪太子妃有些着急了,到底是大事。

    不过像这等顶级武勋家族的联姻,必然是得通过天子赐婚,尤其是涉及到宋国公冯胜,冯胜没有儿子,这就导致冯家两个小姐格外的金贵,正可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虽说冯胜早就上奏朝廷,自己百年之后的一切,都由唯一的侄儿冯诚承袭,但没死以前,总不会不管两个亲生女儿,无论是嫁妆还是政治扶持都不会少。

    自家儿子若是有这么个岳父,仕途定然是顺风又顺水,只可惜冯胜嘴严的很,这么多年都没松过口,咬定要多留女儿在身边几年。

    显然冯胜就是把这个问题交给老朱了,冯胜和其早逝的兄长冯国用都是最早开始追随老朱的从龙虎臣,都曾统领过亲兵宿卫,可谓最嫡系的心腹。

    纵然是老朱也不愿苛待,所以一直也没给冯家两个小姐定亲,也不能说是两个,郢国公冯国用留下了一子一女,都是在冯胜膝下养大的。

    只是那位郢国公的嫡女染了风寒,所以这次没有来罢了,大的两个都已经到了订婚的年纪,这件事也不好再拖,起码得有个章程了。

    勋贵们互相联姻,这也是上位需要平衡的,若是都由着他们的意思,那武勋之势就难以遏制了,邓家女必然是要嫁入天家一个。

    而且还必须是冯胜的女儿,无论郢国公昔年多么风光,现如今都已经走了,宋国公年富力强,怎么看冯诚想掌家都还早得很。

    现如今他们几个年岁与冯家大小姐相当的都已经有了婚事,自然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让老五将来迎娶冯家二小姐。

    至于他是否愿意,这无关紧要,相信老五也不会不懂事,而且如此一来顺了自家太子妃的意也无非不可,让常茂迎娶冯家大小姐,常家毕竟是他正经的妻族,替他拉拢冯家也是合适。

    既然都想到了这里,朱标也就准备都定下来,那位郢国公的嫡女,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也就是沐英了,沐英同冯诚交情本就不错,能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谈。

    而且双方身份也很匹配,一位国公嫡女一位少年侯爷,想来自己父皇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如此大家也就都安稳了。

    至于冯胜更应该知足了,三个女婿各个身份高贵,哪怕是沐英未来也绝不会仅限于一个侯爷,虽然沐英已经改姓,但谁不知道天家这几位依旧是把他当作自家人。

    冯诚弓马娴熟在武勋二代中算是不错的,但也仅仅是不错,承袭一个国公可以,但想完全接受他叔父留下的兵权定然是不成的。

    所以朱标准备让沐英迎娶冯国用的嫡女,也就是在提醒宋国公,宋家可以留一些,毕竟这也是他们兄弟二人拼杀一辈子博取来的,但将大部分兵权过度回朝廷也是必须的。

    让沐英成为他家的女婿,这样大家都体面,兵权也可以平稳的过度,将来老一辈退下场,也可以安享晚年,从心理上来讲,给女婿总归是好接受一些的。

    如此,朝廷几位顶级勋贵也就都安排妥当了,若非万不得已,朱标还是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局,哪怕是为了自己父皇名声。

    就在朱标思索时,一些国子监学子凑了上来,他们大多已过弱冠之年,不过这般年岁能从地方一路入国子监,实属不易,已经算是年少有为了。

    更何况如今科举停罢,国子监就是入仕的唯一正途,国子监学子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所以这次才有一些出众学子受邀而来。

    “学生等拜见殿下……”

    朱标负手笑道:“不必多礼,正巧本宫也想问你们些事,站前来吧。”

    六七名学子一阵喜出望外,本就只是想着趁殿下身边人少,过来打个招呼,若是能让殿下稍有些印象,也算不虚此行,可没想到殿下就有同他们说话的意思。

    储君面前不可失仪,几人赶忙调整心态,尽量让自己有些气度,看着稍有些手忙脚乱的朱标也不催促,由得他们慢慢平息心态。

    等他们凑近几步站好一副聆听训导的样子,朱标沉吟片刻才问道:“朝廷骤然停罢科举,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几人显然没想到太子头一个问题就如此犀利,显然有些不敢应声,为首的一个勉强应道:“学生等才德浅薄岂敢妄议国政,只知上有圣君临朝,下有满堂公卿,有此决断,必有深意,唯当景从!”

    他们的态度并不让人意外,江南文坛才被杀的人头滚滚,谁还敢妄议国事,何况是科举这等圣上已经铁了心要乾纲独断的要命事。

    但朱标还是微微皱眉训斥道:“国家事当言者,即非职守,亦言无不尽!尔等圣人书学到哪里去了?”

    几人吓得面色一白身形摇摇欲坠,恐怕太子再训斥几句他们就要趴下请罪了,朱标也没再继续难为他们,这种事不是他们能说的,如此应对倒也无错。

    科举停罢得利最大的就是他们国子监学子,原本还需要同科举考生竞争官职,现如今只是需要同自己同届相竞,虽说国子监也扩招了,但总归还是比原来强些。

    先吓吓他们,只不过朱标习惯而为,先打一棒子后面的甜枣才格外的香甜美味,否则单纯的仁善亲切不足以震慑臣下,也容易让他们起了侥幸糊弄之心。

    随后朱标又问了几句简单的学问问题,这都是他们最擅长的,一番应答后小心且期盼的看着太子,见太子略微满意的点头,心中惶恐顿消,一种由心底深处涌上来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若非条件不允许,真真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刨出来,只要能博得殿下心悦,死不枉矣!

    这种莫名极端且冲动的心态出现其实并不奇怪,人都有慕强心理,君权更是将此扩大到了极点,试问人世间还有什么个体能比皇帝更为强大?

    朱标虽还不是皇帝,但却也不差什么了,于天下于朝堂皆是如此,何谓顺天应人,莫不过如此了。

    学问问过后,朱标就开始拿基础的政务考他们,说到底学问只是学问,只是当官前的考核而已,学问高也不代表能治理的州府民生。

    国子监初立朱标也不是没去过,对那时候的国子监学子也有一定的了解,他们其实同外面的学子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张口闭口就是治国平天下,真问地方实务,那是八窍通了七窍,一窍不通。

    甚至有些进士举人年过而立之年,竟五谷都不分,连最简单的税收都弄不明白,劳役征派紧要案件迁民划田样样不行,到了地方就被小吏捏住了手脚。

    这也是为何老朱会愤然停罢科举,实在是这些人不是做事的料,嘴里文章清高的不行,贪污受贿却是无师自通。

    …………………

第六百八十五章 回宫

    科举如果不停,那么国子监终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毕竟原先国子监只不过科举学子们暂时学习的地方而已,上与不上丝毫不影响参科入仕。

    老朱经过近两年的观望,已经看的十分明白,靠现如今这些只读死书的人难以治天下,乱世未远民风强悍弊病尚存,需要的不是歌功颂德之辈,而是肯干实务之臣。

    “你们如今在哪堂学习?”

    为首看起来较为年轻的学子无疑在这些人中较有威望,面对朱标的问答一直都是此人当先开口,其余人也并无抢答之举措。

    “学生等三人是诚心堂学子,至于学生左手边的张兄是率性堂学子。”

    国子监分为三级六堂进行教学,初级班为三堂,分别名为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中级班为二堂,修道、诚心二堂;高级班只有率性一堂。

    低级堂的学生要升高级堂,国子监规定每年考试十二次,每个季度考试三次,即每一个月考试一次,考得好的学生得一分,中等学生得半分,不及格学生无分。

    只有得够八分,且行为稳妥并无违法乱纪事的学生,才可以进入下一年级,就要以积分制升级,即通过考试累计学分的方式决定学生能否升级。

    朱标目光在其左手边扫了一下接着问道:“率性堂学子已经快要历事了吧,可有什么志向?”

    那张性学子一看就不是善于言辞之辈,被突然一问还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之人,然后才小心的开口道:“为国效力不敢惜身,听学正们说朝廷现今较缺地方官吏,学生愿以棉薄之力为君分忧。”

    朱标拍手笑道:“好,本宫最欣赏的便是务实之臣,地方虽比不上京城繁华,确实实实在在磨砺之所,不经地方何以入庙堂?”

    “你之学分多少了?”

    “学生回禀殿下,学生入率性堂已有半载,是有六分。”

    “尚缺的那两分便免了吧,楚王那边灾情如火紧缺人手,而且将来恢复民生恭劝农桑也不容易,你可敢往之为一县之父母?”

    那人血气上涌面色潮红拜倒在地:“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其余几人显然没料到最不起眼的一人竟先得到了机遇,赶忙跟着拜倒:“学生等也愿为国分忧,解君之难!”

    他们快些的这几个月便能入率性堂,明年也就差不多攒够分数毕业,被祭酒司业推荐入朝廷衙门任职。

    现如今科举停罢,他们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多了,一个县令不算多好的出路,但被国子监推荐而去的县令,能同太子殿下亲自委任的相比吗?

    别说有没有可能会被县衙小吏拿住手脚了,他这一去,楚王殿下都会照顾三分,州府上官也不会苛待,还怕没有回京的机会吗?

    他们的心思自然也瞒不过朱标,先直接对那人吩咐道:“你即刻回去收拾吧,明日就出发。”

    张姓学子深深一拜就快步离去了,背影都透着浓浓的欣喜活跃之感,一看就知道他是要卯足了劲去展现自己的能力,方才不负如此机遇。

    “你们的学业还未完成,也不急于这一时,若是明年还有下地方任职的决心,本宫自会应允。”

    “学生等谨遵殿下教诲。”

    太子已经这么说了,自没有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何况还有机会,就算不如张兄,那也比其他同学要强得多。

    让他们起身后,朱标又开始以地方之治考问,这也是现如今国子监的主要教学内容了,老朱同志显然是认为,有他们父子俩在,朝廷中枢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缺的是基层官员。

    国子监刚开始是以老朱的想法管理教学的,本来就很务本求实,自科举停罢后更是极端,现如今培养学子的要求更多的是为了让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地方县官。

    圣心独裁之下,原本国子监主要教学的四书五经兼及《说苑》、律令、九章算法、《大明律》、回回文字、武射等都转为辅学。

    国子监学员现在主学考核的都是收税征丁、赈灾济贫、劝课农桑、兴修水利、尊敬耆老、屏除盗贼、里民安居,断狱平允、民无冤滥之学。

    朝廷为此,还从本就紧缺的地方官员中召回了一部分经验丰富的县官入国子监教学,可见老朱对国子监是抱有了多大的期望。

    朱标对此自然也是持支持态度的,基层不稳天下难安,县令不过芝麻小官,但在百姓眼中,却是青天父母,他们无能害的是大明的根基。

    如今天下初定地广人稀,最重要的不是急于发展其他,而是稳定固本,先将自身回复元气,然后再谋求突破瓶颈。

    大明现在就如同一个大病初愈之人,外强内虚兵盛民弱,与官绅该当以重典,与百姓则当以呵护,所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定要齐头并进。

    渐渐的又有一批人围了上来各抒己见倒也热闹,朱标也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重视务实官员的态度表达了出去,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热热闹闹的游玩喧闹了一天,终于是到了回京的时候,公子哥儿们倒是无所谓,但对闺阁小姐夫人来说,这样的机会再不多了,难免有些伤感。

    朱露也是一直撅着小嘴,眼巴巴的瞧着远处,显然还是没玩够,她记事以来,可是头一次能出宫游玩。

    其余的小公主们也是一般,年纪在小些的都已经偷偷啜泣起来,不过到底是长在宫里有奶娘女官教规矩,没有那个敢耍赖不走的。

    各府的车架都以备齐,朱标领着朱露上了最先的那一驾,径直朝着宫里驶去,其余皇子公主们的车架紧随其后。

    “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啊,我还没玩够呢。”

    朱露靠着哥哥的肩膀打着哈欠,显然是已经累极了,毕竟是亢奋的跑来跑去一整天了,就是小孩子精力活泼也顶不住了。

    没等朱标回答,朱露就直接睡了过去,下山的道路并不平整,颠簸都没影响到她快速入睡,刘瑾小心的将小公主抱过,转身递给随行照顾公主的女官。

    “爷,宫里传来信儿,大都督府和京营的几位侯爷将军都在谨身殿前跪着呢。”

    “知道了。”

    刘瑾传完话也不再多言,只是上前将靠枕往自家殿下身旁挪了挪,省得车架晃动磕到了。

    朱标闭目养神,思索着一会儿怎么处理他们,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不能闹大,但该处理的还是得处理,大都督府和京营绝不容许再有什么乱子发生。

    否则哪怕是要乱了计划,朱标也要大兴牢狱,肃清京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若不是胡惟庸知道分寸,动的不过是个小小都统,这件事绝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暮色将至,百姓们也都成群结伙的往家赶,欢声笑语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们回城的城门同贵胄们不是一个,所以倒也不需要再避让。

    随行护驾的卫队骑兵大多都自觉的停在了城门口,由另一队接管护驾之责,同府军卫以及兵马司共同护卫太子进城回宫。

    就在城门**接之时,一个捂着屁股的壮汉走到车驾侧方拜倒:“罪将张大嘴叩问殿下千秋。”

    车架内的朱标微微睁开眼睛冷哼道:“倒是皮厚,可要本宫再赏你五十军杖?”

    “嘿嘿,罪将替赵东领了差事,自然不敢玩忽职守罪上加罪,万请殿下恕罪。”

    ………………

第六百八十六章 汝南侯

    这家伙是他的老部下,这次也出了力,朱标自然不可能再加罚,原本那五十军杖都属于无妄之灾了,此事过后,朱标会予以补偿。

    其实像张大嘴这样的将领在京营中有不少,昔日北伐大军三十余万众,战后大半都归了京营,这也是为何朱标不惧怕京营哗变的原因。

    京营现在的那几位统军侯爷虽不是他的嫡系心腹,但京营大半的中层将校都是他的旧部,这些人其实才是真正的掌握着实际的兵权。

    如此之数,胡惟庸等人如何拉拢的过来?纵然没有提前安排蒋瓛,今日之事也闹不了多大,朱标一道谕令就可拿下。

    朱标的车驾不再停留径直朝着皇宫驶去,张大嘴退让到一旁躬身相送,直到后面太子妃的车驾也过去后才直起身。

    虽然后面还有皇子公主们的车驾,但对他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太子爷太子妃是未来的帝后,怎么敬着都不为过,其余皇子公主有资格能管得了他?

    一旁的副将过来搀着劝道:“我送您回府重新上药吧,您这后面可又滴血了。”

    张大嘴龇牙咧嘴的摸了摸自己屁股,顿感刺痛然后就是湿热,将手拿回眼前,鲜红一片,军中的杖责可不是开玩笑的,二十军棍下去就得皮开肉绽。

    他现在还能强撑着走过来还是因为行刑的留了手,否则五十棍实在的打下去,铁打的汉子也别想起身。

    “回去个屁,老子今天就在这守着,要不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你去把郎中给我请来上药。”

    副将无奈只得叫人去把郎中再请回来,他勉力扶着张大嘴往值守的班房缓慢走去,这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也就是臭了点闹了点。

    张大嘴撅着屁股躺下,副将也不嫌弃,痛快的将他下身的衣裤扒了下去,惹得其又是一阵叫骂,不过很快也就消停下去了。

    这也就是天下承平了,否则昔年在军伍之中就这点小伤痛如此叫喊,早就惹得其他将领调笑了,军中可没有同情这个说法。

    “我说将军,您都这个德行了,还不老实趴着,何必非要去拜见一下太子殿下,这殿下压根儿也没掀帘子瞧您一眼,这不是白折腾了。”

    张大嘴得意的哼道:“你小子懂个屁,要不怎么咱是宣威将军,你靠老子提携也不过是个承信校尉,就是因为你脑子太蠢,太子爷看没看见重要吗,重要的就是太子爷想起来今日咱老张平白挨了一顿军杖!”

    这话有点难听,但副将也不以为意,他们俩昔年是从一个村子出来的,一起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相互扶持才活到了今天,喝多了再难听的话也说过。

    军卒端进来热水,副将投湿巾帕,稍一拧干就直接往张大嘴黑红斑驳的大屁股上盖去,又是这一阵难听的叫骂。

    张大嘴额头都留下了冷汗,但还是喘着粗气说:“等着吧,咱马上就又要升官了,到时候咱想想办法,你也能混个武略将军,嘿嘿!不亏!”

    五略将军是从五品,杂号将军而已,在如今的大明军中也算不得什么,但到底是从校尉跨越到了将军,在如今这等战功难立的时候,也是不容易了…

    入了外承天宫门就又换了一批护卫,张威领着兵马司的人止步散去,值守宫城的金吾卫和府军卫才可继续随行。

    再过了午门之后,太子妃以及一众皇子公主们的车驾停下,由太子妃安抚众人各自回宫,而太子的车驾则是继续行驶,从西角门绕过中右门在华盖殿西侧角楼前停下。

    奉天殿前是不允许跑马驶过的,纵使太子也需绕过去,朱标下了车驾,整理了一下衣袖便快大步流星向华盖殿走去。

    “去叫他们来此处见本宫。”

    刘瑾应诺一声快步向奉天殿方向走去,大都督府和京营的官员都还在那跪着呢。

    华盖殿屋顶为单檐四角攒尖,屋面覆黄色琉璃瓦,中为铜胎鎏金宝顶,殿四面开门,正面三交六椀槅扇门一十二扇,中间为浮雕云龙纹御路,踏跺、垂带浅刻卷草纹,门两边为青砖槛墙,上置琐窗,殿内外檐均饰金龙和玺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正面龙,殿内设地屏宝座。

    朱标缓步入内,殿内一众宫女太监大礼相迎,朱标目光望向宝座,双手大开平伸,秀美的宫女们上前解下太子头上的网巾以及外袍饰带。

    华盖殿本就存有太子的两套朝服冠冕,宫女们有条不紊的为太子穿戴整齐,早就回来的刘瑾也默不作声在旁等候。

    宫女们仔细的检查过一遍后躬身退下,朱标走上台阶在宝座前站定,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看向下方略有些空荡的大殿。

    本就躬身侍立的宫女太监的腰弯的更深了,只觉一股堂皇之气充盈在殿内,他们根本就不敢抬头望向太子储君。

    “传他们进来吧。”

    朱标没有落座,只是负手站在了宝座之前,很快一行人就踏进了殿内,肃静威严的大殿之上,一道身着朝服头戴冠冕的身影立在其上,略微昏暗的光线更使得人心底生寒。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没有应声,只是用目光注视着他们的背脊处,大殿两旁侍立的宫女太监们也是寂静无声,所有人能听到的唯一声响就是自己胸腔之内的跳动之声。

    好一会儿后暂掌京营的汝南侯梅思祖艰难开口道:“今日京营闹出此事,实乃微臣之罪责,叩请殿下责罚。”

    有他开头,其余人自然赶紧跟上,都是一般无二的说法,也不说清到底是什么罪,就是请朱标降罪,倒也是热闹。

    朱标突然开口针对梅思祖发问道:“你为京营主帅,乃是中山王临行前举荐,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何以没有看见你出来主持大局,你当时身在何处?”

    “微臣当时…当时…”

    梅思祖面对如此骤然的发问,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按照他们的料想此事本该训斥两句就过去了,怎么突然感觉要不对,这该如何应答。

    刘瑾微微侧目看了眼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太子,然后对着下方的梅思祖喝斥道:“汝南侯!殿下当面,岂可言辞闪烁踌躇不定!”

    “臣万死,当时臣在同永城侯以及几位京营将领在城中喝酒,并不在营中。”

    朱标显然并不意外,只是继续有四平八稳的声调说到:“好啊,身为军中主帅,擅离职守该当何罪?本宫若不严惩,何以治军监国,来人,将汝南侯押入天牢,着大都督府兵部及邢部议罪。”

    “臣等叩请殿下顾念国本,暂歇雷霆之怒。”

    朱标没有理会他们,很快梅思祖就被拖了下去,此人说起来其实也是朱标北伐时的部将,是当时后军主将之一,在刘伯温手下。

    更早时候,梅思祖是元朝的义兵元帅,后来投靠了红巾军领袖刘福通,王保保将他的父亲剁成肉酱,不久,梅思祖又背叛刘福通,归附了张士诚,被委任为中书左丞,镇守淮安。

    至正二十六年四月,徐达兵临城下,梅思祖献上泗州迎降,张士诚于是又杀死了他的几位兄弟,可谓祸及家门。

    ………………

第六百六十七章 殿训

    按说这等屡次背主的人是不该用的,但梅思祖能在各处都混得开,也就证明其人带兵确实是有些能耐的。

    入老朱麾下后,此人攻克升山水寨,降服吴将吕珍,攻克湖州,包围平江,皆立战功博得信任,又随大将军徐达北伐元朝,攻克山东、祁州、汴梁、洛阳、陕州、潼关等地。

    然后又追随朱标北伐立下战功,最近的就是随傅友德南征明夏,梅思祖率兵攻至重庆,遂攻克,此人的资历功劳在侯爵之中也是数得着的。

    否则也没有资格在徐达傅友德等人离京后暂掌京营大权,没有提爵估计是老朱特意留着准备让朱标登基后施恩的。

    对于此人是否暗中同胡惟庸勾结,这点朱标还不确定,毕竟武勋们聚众喝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谁也不可能料到天子脚下的京营能出什么乱子。

    若是有也不值得意外,老朱同志经历乱世屡见背叛,对这等人只看才干能力,但朱标可以选择的余地就大多了,对自己的心腹还是比较挑剔的,所以梅思祖虽曾是他北伐时的旧部,但并没有进到东宫嫡系的圈子里。

    因此心怀怨愤被胡惟庸引诱了也不足为奇,毕竟胡惟庸是大明的丞相,淮西勋贵在朝堂的代表,现在谁又能知道胡惟庸命途已定呢。

    朱标又将目光投向大都督府同知济宁侯顾时,大都督徐达在外,目前暂掌大都督府的就是他了,沉声问道:“济宁侯,大都督府的调令是何人签发的?”

    顾时深呼吸一口回道:“是大都督府的一个录事所发,着令都统赵东换防城门。”

    “本宫记得城门换防自有时序,何以如此突兀,那录事何在?”

    “回禀殿下,那录事听闻京营之事,胆裂魂飞自吊死于堂内,微臣细察后发现,原是此人与赵东合谋,准备偷运私盐入城,微臣有失察之罪,请殿下责罚。”

    居京城大不易,官盐价格虽不至于吃不起,但作为生活必需品,也作为朝廷重要的收入支柱,价格不算特别便宜,尤其是与私盐相比的话。

    无论是价格还是味道都远不如矣,官盐的生产由世袭的灶户来承担,灶户的产品不是拿到市场上去卖,而是完全由政府管控售卖,灶户相当于在服徭役,其质量可想而之。

    自古以来私盐就从无根断过,无论朝廷如何施以酷刑,究其原因就是利大,只要想办法运进城,就从不缺买家,百姓们得了便宜有好吃的盐,自也不会去告发,反而还会帮着遮掩,毕竟没有了私盐贩子,他们就只能去吃又贵又苦的官盐了。

    京城有人暗自贩卖私盐,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守城将士有人参与更不是什么稀罕事,当兵弄银钱的也就那几个路子了,亲军都尉府以及兵马司都曾上报过朱标。

    不过这显然只是开脱的理由,相比大动干戈,不如顺势将赵东抛出,以免将来成为祸患,左右也不过多死些盐贩子以及守城的兵卒而已。

    朱标嘴角微动,但还是忍了下来,这件事拿汝南侯杀鸡儆猴已经是极限了,再牵扯其他侯爷,就很难将此事掩盖住了。

    “大都督府统辖天下兵马,何等紧要之处,竟出了这等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将那录事满门流放贵州,赵东以及其他涉案之人,秋后处决!”

    “诺,微臣定戴罪立功,以谢殿下宽恕之恩。”

    如此,京营谋逆之案也就压成了某些将士以权谋私案,在天下倡廉肃贪的时候,这件事不过是滴水入海,不值一提了。

    朱标又敲打了几句后便让他们退下了,大都督府到底有多少人会陷进去,就不需要朱标去考虑了,他们自己就会挑出一批合适的人来。

    或许是某些罪责就快遮掩不住的,也许是一些不合作的政敌,但必定是有污点罪证的,别看朱标说的是让济宁侯去查,但查出来也是要过一遍刑部及大理寺的。

    刑部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理寺是朱标的自留地,那里的官员大多是东宫嫡系,是阎东来亲自挑选培养的,目的就是为了此刻不让他们指白为黑。

    朱标不介意杀些贪官污吏,也不介意看他们互相争斗,但绝不能坐视朝堂内廉俭的官员被排挤陷害而死,这是底线,否则朝廷肃贪的结果必定是惨败。

    贪者受罚廉者受赏,惩恶扬善终归是正途,刘瑾送他们出去后,又手捧着一大摞奏章走了进来禀报道:“爷,这里面大多是京营那边送来的,还有一些是御史台那边送来的。”

    朱标不用看也大概能猜到这些都是弹劾蒋瓛的,所以也不急着看,剁了剁脚后吩咐道:“都送到文华殿,本宫过会儿在那批阅。”

    “诺。”

    “着令太医院立刻派人去东宫请平安脉,若是无碍再去后宫看看皇子公主们。”

    “诺。”

    王蕊和暖玉都被看的紧,也就是出去透了透气,一路上也没听有什么不适,想来应该是无大碍的。

    但毕竟是怀着孩子,请太医看看总是好的,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个道理,那些小家伙今日可是玩了个痛快,出了汗见了风容易生病。

    不多时就听通禀,丞相携六部尚书求见,朱标等的就是他们,自然无不见之理。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诸位爱卿免礼,来人,赐座。”

    胡惟庸等人起身推诿道:“臣等谢过殿下体恤,不过臣等也是坐了一天府衙了,还是站一站吧。”

    华盖殿虽不比谨身殿,但也不是臣子该坐的地方,朱标对于他们坐不坐更是不在意,此处大多时候都只是作为老朱上早朝前更衣暂歇的地方,倒也没太多规矩。

    “京营的事情众卿应该也听说了吧,实在是不成体统。”

    胡惟庸应道:“方才来时遇见了济宁侯等人,微臣问询了几句,殿下对大都督府及京营的处置甚为妥当,只是于汝南侯是否严苛了些?”

    朱标眉头微微一皱,胡惟庸这是什么意思,若是真心想帮梅思祖,也该在大都督府兵部及刑部议罪的时候出手,现在这么说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难道汝南侯不是他的人?

    “京营不比其他地方,身为主将擅离职守导致动乱,本宫没有直接将他定罪已经是顾念其昔日功劳法外开恩,怎么就苛刻了?”

    胡惟庸下拜道:“微臣失言,请殿下恕罪。”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罢了,以不变应万变,左右本也没有要置梅思祖与死地的想法,在看看他后续的出手便了然了。

    朱标伸手虚扶示意此事揭过让胡惟庸起身,然后看向兵部尚书道:“开平王到何处了?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兵部尚书立刻应道:“回禀殿下,据地方传来的信报,开平王在拜见过圣上以及皇后娘娘后走水路回返京师,大概再有七八日便可到了。”

    朱标点头道:“既如此就不设京营主将,且等开平王回来就是了,这些日子兵部和大都督府要看管好京营,再出什么乱子,本宫绝不轻饶!”

    “诺。”

    朱标又对户部尚书问道:“楚王那边应该在组织人手恢复春耕了,大灾后各项皆不易,户部继续筹措供给些粮食种子及农具,不可懈怠。”

    “诺。”

    ………………

    第六百六十七章 殿训

第六百八十八章 软肋

    朱标是监国太子,这一整日不在宫中,丞相和六部尚书本就是要来拜见的,所以对太子的问询都早有应对的准备。

    就在太子照例对六部强调朝廷重点工作内容的时候,殿外又传开通禀之声,御史台的几位御史言官也都来了,要求见太子。

    朱标先看了眼胡惟庸,这种小会一般是不需要御史台参与的,除非是出现了特别情况。

    胡惟庸低声道:“河南彰德府刚送来急奏,有贼众造反,只不过百余众,已被彰德知府调集府兵镇压。”

    许多事地方官可以选择性上报,一般对自己不利的事会设法压住,唯独一样东西绝对无法作假,那就是造反,地方官员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压下造反的消息不报告,哪怕只是区区乌合之众。

    朱标神色不变,开国以来造反之众如过江之鲫,也就是这两年肃贪效果显著,官员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欺压百姓官逼民反的事才才少了些,但偶尔有也不足为奇。

    “到底是贼众造反还是百姓造反?”

    造反者或是元朝余孽,或是白莲弥勒等邪教之流都可统称为贼众,他们造反并不稀奇,但若是百姓造反就定然是地方官员之罪责。

    也不等胡惟庸回话,朱标传召御史入内,几名穿戴整齐的御史快步入内,恭敬的向太子行礼后奏禀道:“臣等要弹劾彰德府上下肆意增添苛捐杂税导致官逼民反,恳请殿下即刻派遣钦差前往彻查抚民!”

    “殿下,臣等据悉,彰德府民间以有歌谣传唱,解贼一金并一鼓,迎官两鼓一声锣,金鼓看来都一样,官人与贼不争多。”

    朱标眉心微跳,御史如果是明日在早朝弹劾实属正常,可既然这件事乃是彰德府刚刚奏禀上来的,何以他们这些在京的御史突然就这么清楚了。

    如果是早就知道,为何不提前奏禀非要等到民乱已生才跑过来说这些,分明就是胡惟庸为了以防万一的后手罢了,想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吏治上。

    “那就依众卿所奏吧,着中书省平章政事赵延年协殿中侍御史前往彰德,赐王命旗牌允便宜行事。”

    大明是没有尚方宝剑的,但有王命旗牌其效果是同样的,在特殊情况下采取果断措施,避免因为层层上报而耽误大事,凡是叛臣与奸佞,一律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胡相以为如何?”

    “殿下英明,臣等谨奉谕令。”

    “都下去吧。”

    “诺,臣等告退。”

    一众官员行礼后躬身而退,朱标负手默默注视空旷的大殿,好一会儿后才哼了一声,径直走下阶梯转入便殿。

    刘瑾捧着一杯热茶跟上,朱标在侧殿书案前站定,随手接过茶水倒尽砚台之中,然后拿墨锭重重的研了几下,挥毫熏墨在纸上写下李存义三个大字。

    “送到陈佑宗手上。”

    刘瑾用极快的速度拿起纸应诺而去,踏出大殿后小心叠好放进怀中更是脚步飞快,身后的小太监们都快跟不上了。

    这个时辰通政使应当是还没下衙回府的,果不出刘瑾所料,陈佑宗确实还在衙门内,圣驾北巡,通政使司的责任更重了,每日都要将京中大小事件以及百官们写予圣上的信函传送到皇帝手中。

    陈佑宗听闻刘瑾来了,赶忙出迎,刚要出房门就迎面撞上了面色深沉气息粗重的刘瑾,显然很是意外,刘瑾在他印象中一直是个平和爱笑的样子。

    本来挂在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可是殿下有什么紧要事吩咐?”

    刘瑾也不多说,从怀中掏出那张纸,陈佑宗看了一眼眉头一皱立刻就收了起来:“微臣明白了,请公公放心。”

    刘瑾平息着气息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奴婢本来是不该在通政使面前多嘴的,可有些人实在是过分,难道连尊卑体统都忘了吗?难道非要在这一日寻事吗?”

    不只是京营的事,陈佑宗瞬间反应了过来,沉声道:“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公公请放心。”

    两句放心也难消刘瑾心中的郁火,但他毕竟只是个奴婢,很难在朝堂上替主开刀发难,终究还是得指望这些人。

    刘瑾转身离去,陈佑宗立刻对身旁的家奴吩咐道:“去打听一下,方才都有谁去拜见太子殿下了。”

    这本就不是什么隐秘事,很快就有了结果,陈佑宗也是面色深沉的看了眼中书省的方向,胡相有些过分了。

    他立刻出了府衙,但却是没有回自家府邸,而是径直去了阎府,路上又让人去请一些人来阎府探望。

    到了阎府门口,阎东来嫡子早在门口等候,见陈佑宗立刻行礼:“小侄拜见陈叔父,父亲在堂内等候。”

    这两年下来陈家与阎家早就成了通家之好,毕竟东宫嫡系文臣这边,也只有他们俩身在京城,其余众人都在地方任职,自然是要齐心协力的。

    陈佑宗挤出笑容也道了声好,踏进府门就见阎东来的妻子也在等候,赶忙上前见礼,寒暄片刻见陈佑宗面色有些急,便赶忙让人引入堂内,阎东来之子则是留在此处等候尚未到来的人。

    阎东来大病一场,但好在是挺了过来,如今又免去了大理寺卿之职,无案牍之劳形,虽身形还有些消瘦,但精气神已经好了许多。

    “出了什么事。”

    陈佑宗掏出那张纸给阎东来看了一眼,太子的字阎东来自然不会陌生,这字里蕴含的情绪自然也是一目了然,这在殿下的笔墨中是很罕见的。

    阎东来沉声道:“李存义的把柄众多,原先不过是懒得与他计较,虽说有胡相撑腰,但想治他也不难,也无需你亲自来一趟了。”

    陈佑宗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他们这等政治敏感度极高的人而言,却是还能看清下面的波涛汹涌。

    陈佑宗拍打着大腿轻生道:“胡相过分了,若我等在这么将息养身实愧殿下知遇之恩。”

    阎东来眼神中显然也燃起了怒火,但还是勉力克制道:“我等为人臣子,何惜此身,何畏旁人?只是怕坏了殿下的大计。”

    陈佑宗摇头道:“我等臣子之斗,只要殿下不下场,就无关痛痒。”

    “何况想要动李存义本就是要与胡相做过一场的,无非就是闹的再大些,起码要让他们知道,殿下乃是社稷储君至尊至贵,不是臣子可以试探的。”

    阎东来见此点头道:“既然你心意已定,那么就如此吧,我等安分守己多时,也是该动一动了。”

    阎东来虽然职权皆无,但其依旧是东宫嫡系,太子殿下隔三差五都会遣太医请脉,门生故吏依旧还在。

    俩人互相通过气后,后面的一切也就都简单了,随着大大小小的官员赶来,然后又散去,一片风雨欲来之势盖压城中。

    丞相府内,中书右丞陈亮接过仆从递来的密信皱眉道:“相爷,情况不太好,他们是要针对李存义!”

    胡惟庸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得了恩师李善长的政治遗产当上了丞相,这也就欠下了李家天大的情分,李存义实属他舍弃不得的软肋。

    …………………

    第六百八十八章 软肋

第六百八十九章 暗涌

    如果连李存义他都保不住,那么下面的人又该如何作想,淮西勋贵们又会如何作想?

    李存义不仅是李相的亲弟,也是他的亲家,这关系无疑是至亲之家了,在这个讲究亲亲相隐的时代,堂堂丞相难道就作壁上观?

    一个连至亲都不保的,真遇到了事情,难道还会费心力出保下面的人吗?都是大明的官员,他们投效丞相麾下为的是什么?

    胡惟庸叹道:“一会儿你亲自去趟李府,务必要讲清楚,也让他放心,明日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全力。”

    陈亮苦笑道:“相爷,这时候去李府又有何用,不如臣下走一趟阎府吧,毕竟还没到明日早朝,说不定还有回旋余地。”

    胡惟庸看了眼宫城的方向摇头道:“他们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陈佑宗何其稳健的人,突然发难必然是宫里的意思了。”

    陈亮当然也不是不清楚这一点,甚至他们也早就料到殿下或许会震怒出手狠狠的敲打他们,连他们几个心腹被贬的准备都做好了。

    与君斗不亚于与天斗,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只不过是不得不为之,竭尽全力谋取一线生机罢了,若是能有机会胜天半子,更是不枉此生。

    可唯独没想到殿下竟震怒到要对李存义下手,连圣上都对其照顾有加,何况东宫李良娣也是极为受宠,地位仅次于太子妃,还有李祺也将迎娶公主殿下。

    按说李存义不仅是胡惟庸的至亲,同太子殿下也是有联系的,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毫无防备,真真是措手不及。

    胡惟庸有些头痛,今日略微升起的一点得意之情顷刻间就被太子殿下打没了,都有些后悔安排这一出了,引火烧身啊。

    不多时涂节陈宁等人也到了,阎府那边召集的人不少,也没有刻意隐瞒消息,所以他们也都知道了。

    当然了,也不至于是人人都能这么快知道,但涂节等都人刻意关注着那边,而且也收拢了些混不到东宫嫡系想要骑墙的官员。

    涂节进来行礼后就说道:“请存义兄来一趟吧,最好明日早朝能在他们没发难之前就主动请辞。”

    “这倒是个办法,被弹劾贬黜和主动退避是两回事,旁人也挑不出什么理来,相爷,臣下以为可行。”

    胡惟庸沉思片刻否决道:“这是殿下动了火气,避重就轻不让殿下出气,那后果只会更严重。”

    陈宁接话道:“可李存义身份特殊,我等知晓相爷难处也能体谅,但下面那些人就不一定了,人心一散再聚可就难了。”

    众人一阵沉默,京营的事没牵扯到他们,可太子竟又从他处狠狠敲打了他们一顿,只能说真不愧是本朝太子殿下啊。

    “京营往后可不能再动了,得不偿失啊!”

    胡惟庸对着涂节问道:“太仆寺那边的纰漏到底有多大?能否在今夜填补上空洞,又能否挑出顶罪之人?”

    涂节一直负责这种事情,心中盘算一阵后道:“问题其实不算大,无非就是多贪了些油水,只是时间有点紧,如果陈佑宗他们不设阻碍,在明日早朝前能填补上三四成。”

    “至于顶罪却是难办,位份够的只有两名太仆寺少卿,一个是陈佑宗举荐的,这也是他们为何能这么快就寻出李存义把柄的缘故,另一个倒是我们的人,但那人是右丞的堂弟…”

    陈亮立刻接话道:“臣兄弟自是任凭相爷驱策,绝无二话。”

    绝无二话,这怎么可能,实权的太仆寺少卿可不是容易上去的,何况李存义在如何也不至于死,太子不看他的颜面也会照顾李相爷以及李良娣的颜面。

    而其他人敢顶罪可就难以保命了,官位丢了还可以从他处补偿,但连命都丢了,什么补偿又有什么用,说句实在的,若不是象征意义,十个李存义也比不上一个陈亮这般的左膀右臂。

    胡惟庸对涂节吩咐道:“你立刻去走一趟,能尽量补上尽量补上,毋需吝啬钱财。”

    朝廷肃贪肃的狠,但宋元数百年的积弊又岂是区区数年就可解决的,无非就是由明面转入暗地,胡党的众人就是贪官污吏们最大的庇护。

    每年收纳的孝敬就是一笔天大的数目,虽说为了维护打点拉拢人心处处花费的也不少,可终究还是有余粮的,补上一个太仆寺的亏空轻而易举。

    只不过只有一晚的时间,亏空补的上账目对不上,亡羊补牢而已,为的就是明日好求情罢了。

    涂节领命而去,胡惟庸又安抚了一下陈亮,并许诺会尽力扶持其弟升任太仆寺卿之职,陈亮自然是千恩万谢。

    然后陈亮便去往了李存义府上,无论如何李存义的身份特殊,总不能让他明日心怀怨愤之下口不择言,否则就这种人,成事不行坏事却是足矣。

    胡惟庸又立刻亲笔给自己恩师写了封信,言辞恳切的向他告罪,李善长虽无实权了,但走的时候可是加封了太子太傅并恩赐百年后配享太庙的人,只要还没死,政治影响力就不会消散。

    …………

    刘瑾回宫后问询得知太子殿下已经回返东宫,便转身从内五龙桥旁的左顺门转到了文华殿,站在殿前整理了衣袖平缓了气息后才入内。

    走进殿内,只见书案后太子殿下正在伏案批阅奏章,刘瑾上前十余步拜倒行礼问安,只听一声起吧,刘瑾却是没有动。

    “奴婢在通政使面前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叩请殿下责罚!”

    朱标没有理会,下面就传来了声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大概有五六下,朱标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道:“罢了。”

    刘瑾的举动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内,陈佑宗他们的反应也同样如此,他本来是想给胡惟庸一个安静发展的时间,但如今看来朝堂上还是闹腾点好,否则总会有闲功夫去动不该动的主意。

    刘瑾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但他仿佛没有丝毫感觉一般,自然的起身走到自家太子爷身旁研起墨来。

    “明日下朝后你替本宫去阎府探望一下,对了,他那的宝参应该是用完了,你从内帤再取两根送去吧。”

    “诺。”

    “陈韵清现任何职?”

    “奴婢记得应该是在吏部任员外郎。”

    “恩。”

    朱标已经看了有十余份奏章,都是京营将领弹劾蒋瓛今日行事的,甚至有几份要求将其明正典刑以正军威。

    杀了蒋瓛自然是不行的,此人用着还算顺手,而且这件事大多数人心里都有数了,说要严惩不过是图个颜面,亲军都尉府的人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他们做主处置。

    不过交代还是要给的,蒋瓛是不能留在京城了,正好朱标原本也是准备要派人去高丽走一趟的,大战已经开始,还是得派遣心腹去看看。

    朱棣毕竟还年轻,李成桂纳哈出也都不是真吃素的,若按常理他们自然不会发疯到谋害一个大明亲王,可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突然干糊涂事的案例。

    朱标倒不是缺一个弟弟,但自己父皇是真舍不掉一个儿子,若是夭折的便罢了,天意如此如之奈何,可都已经养到这么大的了,总不好让老朱尝到中年丧子的悲痛。

    ……………

    第六百八十九章 暗涌

第六百九十章 安定

    有了决断这些京营将领们的奏章也无需再看了,他们既然要面子,给就是了,京营是江山社稷的支柱,哪怕是太子也要加恩施惠。

    不多时蒋瓛就在赵淮安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身姿挺拔目光灵动,身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煞气,能在京营压住那帮骄兵悍将,没有这份气魄是绝对不行的。

    京营是什么地方,豺狼虎豹进去都不过是添肉,只有足够的胆魄才能让镇住场面让他们稍有忌惮,一旦气势不足露了虚被压制,必然被分而食之。

    纵然有真龙金牌保命,但对太子而言,这般下属也就没了价值,沦为弃子是必然的结局,无用的鹰犬何须惜之?

    蒋瓛跪倒在地从怀中小心的掏出被红布包裹着的令牌奉于头顶:“末将参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抬眼笑道:“差事办的不错,没有让本宫失望,京城你暂时不能留了,去高丽走一趟吧,替本宫看着点儿。”

    蒋瓛心神一松,这次他自认办的不错,但己身结局到底如何他也不清楚,毕竟是在京营强拦了大都督府的调令,被正军法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当头拜倒沉声应道:“末将伏惟殿下谕令,万死不辞!”

    刘瑾上前拿回令牌,当场打开检验了一遍,然后小心的捧到了太子书案前,朱标也瞧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摆手让刘瑾去妥当收好。

    此令非比寻常,真真正正是能够调动京营兵马的,其实际效力甚至还在兵部以及大都督府调令之上,不容有失。

    别看这几日是交到了蒋瓛手中,但蒋瓛身边那几名亲军都尉府指挥同知佥事可是一直寸步不离盯着的,绝不会给蒋瓛滥用的机会。

    “高丽那边的情况你也清楚,去了以后不要去见齐王,至于其他人你自可随机应变,在开京的准备也开始吧,尽快解决掉高丽王室所有的男丁。”

    纳哈出的提前归顺,让朱标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了,目前王座之上的高丽王是新旽血脉,天然就有不足,只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各方都不会容他活着。

    高丽王室数百年的繁衍,血脉子嗣众多,但大多都早已偏远主脉,没有承袭王位的机会,这也是为何高丽太后急切的希望在蒙古的沈王脱脱不花回来继承王位的原因。

    自蒙元干涉以来,蒙古公主们的强压之下,高丽王室嫡系的血脉本就不多了,上一位恭愍王更是性不喜骑喜被骑的…

    高丽王朝已经是风中秉烛,朱标既不想他立刻覆灭,但也不希望他稳固起来,要知道对外战争胜利是缓解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

    如果说高丽是风中秉烛,那么辽东纳哈出部更是无根浮萍,特别还是在朱标的强压下骤然对高丽发动战争,战败是必然的结局。

    大明现在对辽东之地,说实话是不怎么看重的,开国初年地广人稀,连中原腹地的土地都缺人耕种,谁会去冻死人的辽东苦寒之地去开荒。

    如此一来辽东地区,尤其是临近高丽的地盘,基本都会被高丽吃进去,苦寒之地多出善战之士,高丽若是再收纳女真部族,联合蒙古倒也真能成为大明的强敌。

    所以朱标不会做这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李成桂等人到底是外族,不值得全信,朱棣年少欠历练,不足以委重,终究还是在来一道保险为上。

    “明日早朝将谪贬你去凤阳开荒,到凤阳后你去见全旭,他会安排后续的事宜,往后传信不要再用亲军都尉府的渠道了。”

    “诺。”

    “回去吧。”

    “殿下保重,末将去了。”

    蒋瓛郑重的叩了几个头,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了,不过好在离京前为殿下办好了差事,倒也不怕被忘掉,功成之后归来自有风光日。

    蒋瓛回返天牢,就在他走后不久,一个身形较为壮硕面容憨厚的男子走了进来,正好又跪在了方才蒋瓛跪着的地方。

    “末将亲军都尉府指挥佥事尚泓海拜见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打量了他片刻道:“蒋瓛那边本宫另有安排,现在升任你为都指挥同知,莫要辜负本宫的信重。”

    尚泓海没有应话,只是用一个颇为响亮的磕头声作为了回答,显然不是那种能言善辩之人,这也好,朱标更喜欢踏实稳重些的人。

    “去吧。”

    “诺。”

    等他走后朱标也起身朝着寝宫走去了,明日早朝定然热闹,今日折腾了一日,早些安寝养足精神才好。

    刚到宫门口就见一名白发太医被几名宫女太监引送出来,见到太子后赶忙行礼,朱标让他免礼起身后问询道:“赵太医,小公主那边如何了。”

    “微臣正是来向太子太子妃禀报此事而来,臣等用了两剂猛药,八公主已经转危为安,只是身体尚虚,还得仔细将养数月才能大好。”

    朱标神情舒缓道:“辛苦太医,本宫有言在先,定要重赏。”

    太医连忙推辞道:“臣等职责所在,岂敢邀功,何况太子妃方才已经赏赐了绸缎布匹。”

    赏罚分明乃是最基本的御下趋臣之道,没理会太医的推辞,还是赏赐了些银钱以及名贵的药材,医者一般都有研究药材的习惯,倒也是物尽其用。

    太医走后常洛华出迎,朱标在自家太子妃的陪同下沐浴一番,虽说今日风和日丽,但出了城在山林之间,还是难免沾染灰尘。

    “小八那边臣妾遣人去看过了,高热已退喂进去的吃食汤药也没再吐出来,看来是无大碍了,其母妃留在旁照顾。”

    俩人身着单衣卧于榻上,简单的聊了聊八公主的事情,父皇母后不在,他们这长兄长嫂就得尽心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们,这若是突然病逝一个可不好交代。

    “太医们用药太过小心,好的慢点儿也正常,明日你在亲自去看看吧。”

    “嗯,臣妾晓得。”

    朱标揽过妻子问道:“今日看你同冯家小姐聊的不错,可是准备给常茂定下?”

    夫妻俩闺房私话自然是无需遮掩,常洛华靠在夫君怀里道:“臣妾娘亲上次来就说过此事,父王的意思其实是低娶一个,母妃有些不愿意。”

    高嫁低娶倒也寻常,徐允恭不就娶了个徐达旧部的女儿,男人思考这等事都比较实际,估计常遇春也是想着自家已经够显赫了,没必要再锦上添花烈火烹油。

    但在蓝氏眼中,给将来要继承门户的嫡长子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将来往来宫廷也有体面,否则寻常小门小户之女,丢丑丢的是闺女外孙的脸面。

    其实朱标原先也是没准备给常茂定下勋贵之女的,更别说是冯家这等顶级勋贵之家了,但现如今看着妻子,再看看两个健康的嫡子,却是不忍折了妻儿的脸面。

    也罢,冯家现在也就是宋国公冯胜,郢国公冯国用毕竟已经死去多年了,冯家下面的男丁也就冯诚一个,倒也不至于脱离了掌控。

    常家确确实实是要鼎盛数十年了,朱标看了眼怀中的妻子默默想到,只是母族势大至此,恐怕将来你儿子长大了也不会放心,希望你莫要后悔才好。

    ……………

    第六百九十章 安定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三法司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别说只是外祖家了,就算是至亲骨肉又如何?

    若是将来地位不稳也就罢了,总还是得仰赖母族外祖家的力量,可若是地位稳固呢?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依照老朱的想法,只要阳儿身体健康不是痴愚呆傻,那便必然是会尽早立为皇太孙,作为大明朝的储嗣,上告天地社稷宗庙,下诫文武群臣百姓,举为日月山河正统。

    如此一来莫说旁人,就算是朱标也别想轻易另立储嗣,这便是正统的力量,只要是正统,天然就会获得许多传统维稳官员们的支持,没有重大过错,任谁也不可轻动。

    到那时的常家就会处于一个极尴尬的境地,相信这点常遇春是想过的,甚至蓝氏以及常洛华也不至于一点都想不到。

    只不过是刻意忽略了而已,心存侥幸之念,毕竟那得是好多年后的事情了。

    朱标应道:“冯家女自然是好的,既然岳母有意,那么就等岳父回京后再同冯家联系吧,我明日也会给宋国公去封信。”

    常洛华柔声谢过,常家和冯家联姻不是小事,没有父皇或是自家夫君点头,冯家那边是绝不敢应承此事的。

    ……………

    “微臣弹劾亲军都尉府蒋瓛嚣张跋扈干涉军令,理当明正典刑以正朝廷律令!”

    “臣等附议,叩请殿下降罪蒋瓛!”

    “启禀殿下,微臣要弹劾京营左军都统赵东徇私枉法,包庇盐贩私自运盐入京,合该问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私盐入京恐非止于一二将领,还请殿下下令彻查军中以及兵马司守城卒。”

    “微臣要弹劾汝南侯擅离职守不顾禁酒之令,因私废公请殿下严惩!”

    “殿下微臣等…”

    朱标立于丹陛之上,神情肃穆的看着下面不断出列弹劾的官员们,矛头乱挥显然是要将水搅浑,三品以上官员各个不发一言。

    朱标目光扫过太仆寺卿李存义,只见其面色萎黄神情郁郁,感受到他目光更是不自觉的瑟缩了些,本就低垂着的头更低了。

    武勋们今日也没看热闹,也在不断的出列说话,首先就是针对蒋瓛,然后就是想办法为汝南侯开脱,虽说梅思祖不是淮西出身,但同样也是正经的侯爷,是他们的生死弟兄。

    大明的武勋们大体上还是非常团结的,毕竟是尸山血海里一起闯出来的,谁没被谁就过命,开国才几年的功夫,他们的情谊还没变质。

    更何况当值的时候出去喝酒,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干,自然是不希望责罚的太严厉,否则将来落到自己身上也不好受啊。

    朱标将目光落到刑部尚书身上道:“蒋瓛现在就关押在刑部大牢,陈爱卿认为如何处置妥当?”

    陈明阶出列应道:“阻碍军令按律当诛,然都统赵东及大都督府签发调令之官员确有徇私枉法之心,可见蒋瓛阻拦是事出有因,理当宽免。”

    武勋们立刻就对着陈明阶的后背啐了起来,还叫着陈明阶肯定是收了好处,或是害怕亲军都尉府的报复,根本没资格当一部堂官。

    陈明阶丝毫没有理会辩驳的意思,说完就退了回去垂首而立,蒋瓛昨夜离牢狱入宫的事情当然瞒不过他这个刑部尚书。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不可能对亲军都尉府的鹰犬有什么善意,天然就是相互敌对的,若是蒋瓛昨夜没有入宫,今日他也不介意落井下石。

    可既然太子还会特意召见一个身在牢狱的人,那就说明殿下还不想让蒋瓛死。

    又有几名御史出言,认为尚书所言不对,蒋瓛即使知道了此调令有问题,那也该即刻去请太子殿下的谕令,或是潜伏在城门口捉贼拿脏,而非直接阻拦军令。

    朱标最后一锤定音道:“罢去蒋琬官职,发配帝乡为役修筑皇陵。”

    此言一出哪怕是武勋们都有些意外,他们本以为能让蒋瓛在牢内多关押一段时间或是打个几十军杖就不错了。

    文臣们又非苦主,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唯有御史们还是感觉轻了,觉得应当明正典刑。

    御史隔路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也就当没听到他们说话,整齐的躬身施礼道:“殿下英明!”

    趁热打铁,朱标也懒的听他们争辩了,就把昨日的吩咐又说了一遍,赵东等涉案人员一律斩立决,汝南侯依旧是由大都督府兵部及刑部议罪。

    武勋们确定后也就不在争闹了,若是正常应该是由三法司,也就是御史台刑部及大理寺议罪的,殿下开恩让兵部及大都督府议罪,那基本就是无碍了。

    兵部大都督府都是自己人,刑部料他也不敢多嘴,如此小惩大戒一番也就过去了,殿下果然还是念着旧情的,武勋们振奋不已。

    如此这前戏也就唱完了,通政使司陈佑宗轻吐一口气就要出列,但却是没有李存义快,太仆寺卿径直出列跪倒在地。

    朱标见状也不意外,虽说本朝律法严苛,但主动承认总也是万般强过被别人检举,而且在洪武三年也有过特赦的例子在。

    那是工部的官员,仗着职权之便,将西南州府送过来的珍惜木料扣了下来,准备运往江南买个大价钱,但随着朝廷肃贪愈严,看着同僚各个被斩头抄家,此官终日惶惶,终于忍不主动向老朱承认了所作所为并将所得都交了出去。

    老朱本是不打算原谅的,但还是马皇后劝诫,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酷刑镇贪也须宽免在,否则实在太过。

    毕竟只是贪墨了木材,并非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所以就只是将其贪墨的都收了回来,并责贬三级留任为官。

    李存义叩头道:“微臣昨夜接到家书,是微臣兄长亲笔所书,其中谆谆教诲臣要尽忠职守清廉自持,莫要辜负圣上的天恩厚的,不负李家门风…”

    “可李寺卿貌似没有做到吧!殿下,微臣也有要事容禀,太仆寺卿李存义贪赃枉法,臣请殿下彻查太仆寺账目!”

    陈佑宗出列打断了李存义的发言,躬身奏禀道:“昨夜太仆寺人来人往,想来是李寺卿知晓自己要事发了,在极快找补空缺吧。”

    太仆寺少卿张涵出列道:“启禀殿下,太仆寺昨夜确实来了不少账房先生,也运来了好几车银钱,是臣亲眼所见,微臣身为少卿职责所在上前问询,竟被警告这是李寺卿的吩咐,莫要多管。”

    大理寺卿张光烈厉声开口道:“太仆寺朝廷官属,少卿更是正四品副官,何以叫做多管闲事,张少卿应立刻拿下那等狂徒才是!”

    张涵目光转向最前方的胡惟庸冷声道:“张寺卿教训的是,下官原也正准备如此,只是竟又看见一人,正是涂中丞,便赶忙转身先他们一部收好了备份的账本,留于今时面呈太子殿下!”

    张光烈闻言更是勃然大怒:“朝廷各官署衙门各司其职,涂节非太仆寺属官,又无圣上圣旨或太子殿下的谕令,为何深夜前往太仆寺,微臣请殿下下令,将李存义及涂节收押,由三法司审讯!”

    ……………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三法司

第六百九十二章 抄家

    陈佑宗等人的突然发难,震的满朝皆寂,昨天夜里的动静大家自有耳闻,但却是没想到会如此昭然,这可真是要与胡相一系生死相搏的事态了。

    就连武勋们都皱起了眉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站在东宫的对立面,何况他们本就有不少是东宫一系的将领。

    淮西武勋和东宫嫡系的身份从不冲突,但胡惟庸目前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也将他们也架了上去,所以都有些不满的看向了他们。

    涂节闻声出列默默跪倒在地,并解下头上的乌纱帽放在身侧地上,去了便是去了,这等事身份不够连太仆寺都进不去,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辩解的了。

    朱标漠然看了眼涂节然后对李存义道:“继续说,本宫听着呢。”

    李存义赶忙叩头:“罪臣谢过殿下厚恩,陈通政所言确有其事,罪臣利欲熏心仗职务之便私售官马,听过家兄在信中提点后幡然悔悟,这才请涂中承将赃款补回,绝非掩盖罪证,罪臣手中也有一份账目,可与张少卿手中的比对。”

    朱标手指微动,丹陛之下的刘瑾立刻下去将张涵手中的账目接了过来,然后又走到李存义身前,眼见他从怀中也掏出一本账册明目。

    刘瑾收好后退回原位,朝堂议政满朝文武都在侯着, 检校账目不可能是这个时候,而且太仆寺的账目何其多, 片刻之间怎么也查不出问题的。

    “呵, 可笑至极, 既然是你幡然悔悟,那就该立刻入宫求见殿下等候发落, 而不是自作主张去填补亏空,更不该是让一个外人替你去,李寺卿这是当我等是何等愚笨之辈?”

    “殿下, 此僚欺上瞒下妄图蒙混过关,合该收押交由刑部拷问,实不必在听其诡辩之言!”

    李存义的话错漏太多,朝堂上都是什么人, 就是你做的滴水不漏都会被寻出破绽,更别说这等仓促之间办下的事情了。

    有些官员忍住没开口,也只是顾及着李善长胡惟庸这两任相爷的脸面,毕竟有不少都是李善长昔年提拔上来的门生故吏。

    陈佑宗等人的言辞越发激烈,李存义涂节已经不敢再有任何辩驳,只是跪在地上等着太子的决断, 以及胡惟庸的反应。

    渐渐的又不止是这俩人的事情了,陈佑宗等人又主动弹劾了几名中书省以及吏部户部的官员,这让一直垂首肃立的胡惟庸也站不住了。

    东宫一系多在地方,留在京中这些一直都是安分守己, 这突然的爆发,确实是让很多人意外,更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锐气,简直是无所顾忌势不可挡。

    胡惟庸叹了口气同李存义一样,解下乌纱跪在了殿内朗声道:“臣蒙圣上信重,委为当朝宰相,却是识人不明用人不当, 致使今日之事, 罔顾天恩羞愧难当, 唯请殿下垂怜, 恩准微臣乞骸骨归乡务农。”

    眼见胡惟庸终于站不住了,陈佑宗立刻接话讽刺道:“胡相身居宰辅, 兼天下之重担,遇事难道只会如此吗?李寺卿涂中丞赵侍郎皆是胡相一手提拔, 难道真就一点都不知情吗?”

    大理寺卿张光烈更是直言进谏道:“通政使所言有理, 微臣附议,只是涉及丞相,还需奏请圣上旨意才是。”

    “臣等附议!”

    有支持的便有阻拦的,甚至就连武勋们也坐不住了,李存义或是涂节再怎么样也无所谓,但是胡惟庸就不同了,哪怕是淮西集团,想要扶持一个丞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殿下,法外不外乎情理,李寺卿有错不假,但终究不过是滥用职权之罪未曾欺压良善百姓,何况还有主动认罪悔罪之举措,叩请殿下念及李相昔日之功劳,开恩恕罪。”

    “陈通政治此言太过,而且也不合情理,胡相身为当朝宰相,为国朝提拔才干乃是职责所属,这殿内多少官员都是胡相提拔过的,难道我等也皆是贪腐之同党吗?”

    “殿下,胡相乃是圣上亲自委任的,不可听信小人之谗言啊!”

    一声声一句句言辞恳切充满感情的话不断的传入朱标的耳朵中,不知不觉间整个大殿之内就没有站着的人了,大家都跪在地上等候着他的态度。

    李存义和涂节现在的心情其实还不错,当所有人都站着,唯有自己跪着的感受非常不好,现在大家都陪着跪下了,感觉一下安全了许多。

    朱标负在身后的拇指与食指不断的搓动,他昨日亲笔写下的笔墨蕴含着什么样的意思他自己最为清楚,所以陈佑宗等人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但目前这个状况也确实有些超出预料,显然是低估了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句话在陈佑宗等人心中的地位,他们是真准备拼死胡惟庸。

    估计胡惟庸现在也很仿徨吧, 本以为最多丢出李存义,可现在涂节都要搭上不说, 其余骨干党羽也都要受到牵连。

    如果这些人真的都被拿下了,他这个丞相就真的只是个摆设了,别说像现在这般一手掌握中书省及六部大权,恐怕连位置都保不住了。

    “将李存义涂节押入大牢,陈卿领刑部官员前往李府抄家搜验,张卿领大理寺官员核对太仆寺账目,少卿张涵暂领太仆寺卿之职。”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及太仆寺少卿张涵高声应诺,李存义身形一晃歪倒在地,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此事能到抄家这一步。

    难道太子真就不顾及李家的颜面,真就不顾及东宫良娣的颜面了吗?

    胡惟庸心中却是一松,被抄家搜验的官员无论如何都没有在当官的可能了,李存义仕途已断,但太子是让刑部的人去抄,刑部尚书是他的人,殿下不会不知道,也就是没准备将此事做绝。

    到了如今这一步,能保住李存义的命就足矣了,其余的都好说。

    “胡卿御下不严用人失查,罚俸半年,可有异议?”

    胡惟庸叩首道:“殿下英明,微臣心悦诚服,往后定小心谨慎。”

    朱标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继续说道:“御史台众卿方才也都听到了,肃清吏治不可有片刻懈怠,即刻开启对京中各官署衙门的肃查,尤其以方才被弹劾的官员为主,不可冤枉清廉正直之官,亦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贪赃枉法之徒!”

    “臣等谨遵殿下谕令!”

    方才还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东宫一系官员们立刻偃旗息鼓,脸上又露出了平日憨厚朴实的表情,看样子一会儿说不定还会去向方才弹劾的人致歉。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必胡惟庸等人也明白了什么叫做君威不可欺,哪怕只是暗地里的,殿下宽容待人不是臣子们跋扈的理由。

    退朝后所有官员出了奉天殿才感觉身上一阵的发凉,原来都在不知不觉间出了身透汗,朝局暗流汹涌,看似今日只是争吵的激烈了些。

    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殿下想要维稳,否则今日不知多少人得要身陷囹圄祸延满门,到时候家族几代人的努力付之东流,死后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胡惟庸独自一人慢慢踱步,陈佑宗见状也让身旁人的先走一步,俩人越来越近,胡惟庸微微转头笑道:“方才之事陈兄莫要记挂在心,我等同殿为官,将来还需齐心协力辅佐殿下才是。”

    ……………

    第六百九十二章 抄家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339/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第一太子最新章节! 作者:夜星月语所写的《大明第一太子》为转载作品,大明第一太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第一太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第一太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第一太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第一太子介绍:
洪武元年,奉天殿上,龙椅上的明太祖朱元璋一挥手,礼部尚书捧起册封诏书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子朱标,为皇后所出,宗室首嗣,天资粹美,品格贵重,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大明第一太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第一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第一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