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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星月语     大明第一太子txt下载     大明第一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五章 失宠

    地方上的奏报定然是经过核实的,不过其中也不是没有漏洞可以钻,所以复查还是很有必要的,总好过被人当傻子糊弄了。

    之后的奏报就没有什么了,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问题,要事少琐事多,朱标按照惯例批复就可以了。

    一个时辰后朱标碰着袖炉坐着车驾出了奉天门,在六部衙门巡视了一圈,然后又到大都督府晃荡,同一干文臣武将联络了一圈感情。

    此日之后朱标就在东宫闭门养病了,其实就是偷懒,一直到三十儿那天才出来,这时候年味越来越重了,宫中开始更加忙碌起来,大大小小的门殿旁植桃符板将军炭,贴门神,室内悬挂福神、鬼判、钟馗等画,床上悬挂金银八宝、西番经轮,或编结黄钱如龙,檐楹插芝麻秸,院中焚柏枝柴……

    朱标也是才知道老二老三老四三兄弟已经被老朱赶去凤阳祭祀皇陵去了,按理说这种事情有外戚派外戚,没有外戚就派礼部官员,估摸着老朱还是觉得皇三代出生这种大喜事,让个官员去不合适,索性就让三个刚当叔叔的去了。

    朱标去年过年时候正好在凤阳安置迁民,所以更清楚这大节日子祭祀皇陵有多累人,今年终于轮到他们三个受罪了。

    不过他也好不了,皇陵祭祀不上,太庙和奉先殿祭祀却是躲不过去了,这两者区别不小,太庙的规制要更高些,祭祀的是江山社稷以及华夏历代的先贤圣哲,包括三黄五帝等。

    太庙地位尊崇,受限于礼的制约,祭祀活动属于国家重大典礼,每次祭祀都是规模庞大礼仪繁重。

    至于奉先殿就简单了,只有朱家的祖先们,其实本来是没有这个的,还是朱元璋发明的,老朱纯孝,登基称帝后总是觉得愧对父母,所以时常想要祭拜,但太庙祭祀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所以就设立了奉先殿,有空了自己就去嗑磕头上上香。

    到了午时东宫一阵吵杂,一顶严实的轿子被抬入承乾宫正殿,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当初就是太子妃大婚那天凤轿都是停在外面,太子妃步行入承乾宫。

    刘瑾走过去把手伸到里面感受了一下吩咐道:“还是有些冷,再放两个暖炉进去,可不能让两位小殿下受凉了。”

    “刘安你再去看看从咱这到坤宁宫的道儿都扫干净了吗,你们几个抬轿子的一会儿也要小心着,一个晃儿都不准有,听懂了没有!”

    “诺!”

    刘瑾仔仔细细的吩咐一遍,然后又等轿内温度同内殿差不多了才去请朱标动身,没一会儿一身朝服的朱标同自己太子妃携手出来了,俩人身上龙纹凤影齐飞,庄重肃穆。

    身后则是小心抱着两名皇孙的奶妈,他们俩坐进轿子后伸手接过孩子,一人一个襁褓,都是大红布绣金龙纹饰的襁褓,包裹得很严实从上面只能看见小巧可爱的小鼻子小嘴巴。

    朱标感受了一下轿内的温度笑道:“应该没事,难得过年了,让父皇母后高兴高兴吧。”

    常洛华将小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点头道:“臣妾知道,不过还是得小心,好在今日天气也不错。”

    朱标朝着刘瑾点点头,然后轿子的帷幕就被严实盖住,确保寒风不会透进去,又等了一会儿才正式起轿出了大殿,八名身材高壮的太监步履稳健的朝着坤宁宫走去。

    刚开始常洛华还有点紧张,不过随着轿子内依旧温暖便放心了许多,看看两个孩子依旧睡的香甜就更安心了,不过还是时不时的伸出一根手指探探孩子们的鼻吸,朱标都拦不住……

    坤宁宫内马皇后正哄着朱露玩耍,朱元璋则是坐着看书不时看向门庭,马皇后忍不住打趣道:“标儿和洛华一会儿就到,你怎么还眼巴巴的盼上了,不就是几天没见儿子么?”

    “哼,妹子你可别乱说,谁眼巴巴盼着了,咱可没有!”

    这几日老朱不用上早朝,需要批阅的奏章也不多,所以一直在坤宁宫住着,这老两口刚开始还腻歪的很,可从昨日起就开始不对付了,真真远香近臭,互相嫌弃。

    轿子直行到乾清门被侍卫拦下,为首的统领看见刘瑾就知道是太子爷或者太子妃到了,不过职责所在,不能就这么放进去。

    刘瑾当先开口道:“里面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直接从东宫而来,冬日风寒无需检查了。”

    那府军卫将领面色一苦看着严严实实的轿子行礼道:“不是末将无礼,实在是……”

    轿子内的俩人小心的把孩子耳朵捂住,朱标才朗声开口道:“是赵文义吧,让开吧。”

    那将领松了一口气,避让到一旁,太子爷不开口他就得例行公事,开口了就得听命行事,这不冲突也不矛盾,他也相信太子殿下不会因此事对他有不好的印象。

    刘瑾却是不满的瞪了一眼,赵文义也不敢说话,只是拱手陪笑,使了个日后请酒的眼色,俩人其实熟识。

    这个赵文义曾护卫朱标走了陕甘一趟,是唐士忠的副将,唐士忠留平凉卫后,赵文义就接替他在府军卫的职权了,也是标准的东宫门下。

    似他这般的将领,在京城磨砺两年之后就会直接下放到地方卫所统领一方,但凡有点作为其仕途就能畅通无阻,作为太子在军方的根基羽翼,不过再如何也不比过刘瑾这般某种程度上能体现太子意志的近侍。

    过了前朝与后宫的分界线后,轿子畅通无阻的到了坤宁宫,而且通传一声后就直接进去了,老朱本来挺高兴的,但一见轿子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身为人子过来拜见父母,岂有乘轿入殿的道理,这不仅是不合规矩的问题了,而是大不敬,甚至不孝,大明以忠孝治国,这要是传出去对朱标自身的名望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知子莫若父,朱元璋实在不相信自己精心教养长大的太子会如此不智,所以才没立刻呵斥,这要是别的皇子,这时候早被他下令扒光吊到城门口去了。

    马皇后也是皱起眉头:“这外面有这么冷吗?标儿洛华你们俩个还不赶紧出来!”

    刘瑾赶紧将一层层的帷布掀开,生怕晚了真让圣上和皇后娘娘赶出宫去,朱标在里面自然也听到自己母后不满的声音了,也可以想象到自己父皇那张横眉竖目的面孔了。

    为了预防一会儿真的挨揍,朱标坏心眼儿的隔着襁褓伸手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屁股,果然响亮委屈的婴儿哭嚎声从轿子里面传了出来。

    本来气愤的坐在椅子上的俩夫妻立刻弹了起来,老朱大步流星的走到轿子前推开刘瑾,虎眸发亮的掀开帷帘。

    “哈哈哈,是咱的大孙儿来了,来人再搬过来两个暖炉!”

    朱元璋看都没看儿子儿媳一眼,径直伸手将朱标手中的襁褓夺过,然后还不满足看着另一个,只不过不好从儿媳怀里夺,朱标无奈的从常洛华手中接过小的,还没调整好角度就没了…

    朱元璋一手一个孙儿在殿内大步晃悠起来,马皇后生怕他粗手粗脚将孩子弄掉,伸手亦步亦趋的在旁护着。

    “哎呀,重八,朱重八你慢点……”

    “哈哈哈,没事儿,咱的孙儿哪有那么娇贵,你看这不就不哭了!”

    朱露也是人来疯,在自己父皇母后脚边蹦跳着要抱小侄子,以至于还没从轿子里出来的太子爷和太子妃都被遗忘了。

    “父皇父皇,我也要抱,我是姑姑我也抱抱!”

    朱标忍不住对一旁的常洛华笑道:“要不回去吧,反正咱俩都失宠了。

    …………………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大吉

    常洛华这时候已经没有功夫搭理朱标了,快速的起身走到公婆跟前,也是担心有些亢奋过头的公公会把孩子摔下来。

    最后只有朱标拖着下巴陷入深思,独处轿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果然晚婚晚育少生优生天下大吉……

    朱标无奈的从轿子里出来,几个太监立刻把轿子抬出,这时候老朱已经在马皇后的催促下抱着孙儿到更温暖的内殿去了。

    两个多月的孩子正是非常可爱好玩的时候,没那么嗜睡了,也会咿咿呀呀的叫几声,这对错过太多子嗣童年的朱元璋来说,非常新鲜。

    当然也是爱屋及乌,毕竟这是他与马皇后的嫡亲孙儿,而且也是大明江山社稷的继承人,无疑寄托了更多美好的期望。

    朱元璋是不信什么仙神鬼怪的,自然也不信那些延年益寿的丹药秘方,他清楚自己就是人,当了皇帝也还那个朱重八,生老病死是逃不过去的,与其耗费国力精力去追寻那些缥缈虚无的东西,还不如好好教养自己的血脉传承。

    “来,叫爷爷,咱的好孙儿,哈哈哈,妹子你看阳儿亮儿这眉眼,跟咱标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哎,鼻子也有点像……”

    马皇后无奈的看了眼陷入莫名亢奋的皇帝,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她还能常常去东宫探望两个孙儿,而某位亲祖父这次才算头一回近距离接触孙儿。

    两个小家伙终于不哭了,瘪着红润的小嘴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无意识的打量着四周,很给面子的没有立即睡下,当然,也可能是朱标方才下手太黑,两个小宝宝的屁股痛的睡不着…

    朱露也是没少伸手戳戳大侄子小侄子,还会把手指伸到他们俩身旁,被攥紧后咯咯直笑,老朱也跟着尝试了个遍,才心满意足的让开身位。

    又乐呵呵的在旁看了半个时辰,两个孩子都又睡着了交给奶妈看顾后才从后殿出来,此时朱标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没一会儿马皇后同常洛华拉着还一步三回头的朱露小同学出来了,刘瑾立刻传膳,这顿耽搁了许久的午膳终于开始摆桌了。

    历年的传统就是年三十儿这顿午膳他们一起吃,晚膳守岁等那就是大家族一起了,具体的规矩礼仪数不胜数,天家想过个消停年也难。

    朱标夹了口肥鸡豆腐片汤下肚后才舒服了许多,方才饿的不行,喝茶喝的都头晕了,连平时不爱吃的点心都吃了好几块,但还是肉汤让人满足啊。

    “太庙祭祀那边可派人看过了?”

    “今早儿臣就让刘瑾去看过了,礼部布置的都差不多了,就等父皇领着儿子们去奉先殿将祖宗牌位送入太庙后就可开始正祭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夹了口攒丝烀肘子:“好啊,今年一年也要过去了,大体上还是好的,巴蜀收复贵州土司欲投,南方粮产颇丰北方战事顺利,如此明年也终于能腾出手来了。”

    朱标自然知道老朱口中的腾出手是什么意思,其实从吴元年开始,他们父子俩就被困住了,国朝初立内忧外患,天下十室九空百废待兴,为了求稳其实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从即将带来的洪武五年起,局势就又不一样了。

    草原各部经过这次白灾之后,必然是伤亡惨重,无论也速迭儿是什么意思,草原几年内都不可能恢复元气侵扰大明了,甚至都要担心大明再次举兵扫荡扫荡梨庭。

    恐怕有些侥幸活下来的小部族都要北逃了,纵然苦寒也好过被大明屠杀或者再次成为瓦剌鞑靼大部族的赴死炮灰。

    那些体量庞大的部族则是逃无可逃,可想而知等开春之后,又会有一大批王公向大明皇帝献上宝马佳人金银财宝,以求大明不要针对他们部族。

    朱标咽下嘴里的食物道:“儿臣听说贵州土司陇赞阿期准备亲自北上朝见父皇,如果顺利的话,贵州也就大体平定了,贵州云南一向是唇齿相依,依如今唇亡齿寒之态,料想梁王的使臣也快到了。”

    朱元璋乐呵呵的举杯同儿子碰了一下:“如果云南也归附了,那咱就立刻点兵收复辽东之地,如此咱大明版图基本也就齐全了。”

    马皇后在旁说道:“如果梁王也投降了,那纳哈出可就不会硬撑着了,他那所谓的二十万众都快被高丽打没了。”

    “妹子,咱跟咱太子聊国政你插什么话,可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往后记着点!”

    马皇后翻了个白眼:“是是是,这又不是当年你朱重八求着我管这管那的时候了。”

    朱元璋就仿佛没听到,转脸又同儿子商量了起来,其实方才那话不仅是给皇后说的,自然也是给常洛华这个太子妃说的。

    他信任自己婆娘,也相信常洛华这个自己跳出来的儿媳,但往后的可就说不准了,深闺妇人掌国必然要依靠外力掌控局势,如此就必然会给某些野心勃勃之辈篡权乱国的机会,不可不防。

    “咱准备给贵州那几个大土司赐汉姓,再加高官厚禄以安其心,中书省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朱标点头道:“贵州自立为国多年,虽然经过元朝治理,但终究是不服汉化,还是徐徐图之为上。”

    相传水西彝族土司远祖济火,因帮诸葛亮征讨南中地区有功而被封为罗甸国王,统治包括今毕节、大方、黔西、织金、纳雍、金沙等县的大片土地,是为慕俄勾君长国。

    唐、宋时期被称为罗氏鬼国,统治中心在鸭池河之西,因此称之为水西。

    到了元朝时,忽必烈率领一军穿越川西和吐蕃,剿灭了盘踞云南和缅甸地区的大理政权,再从云贵地区迂回进入中原,顺手在水西设宣慰司,以水西首领阿察为总管,开始建立了土司制度。

    但元朝期间其实也没真正掌控过贵州,因为其民悍勇民风彪悍,加上也没什么珍贵物产产出,所以元朝也就不以为意,不造反就不管。

    现如今大明同样掌控不了,但该收复还是得收复,通商、迁民、驻军,花上几代人的时间,终究能彻底收复这西南要地,顺势建立西南各省的稳固战略支点。

    至于目前,可以预料,纵然是陇赞阿期这位贵州土王臣服朝廷了,大明派遣官吏建立地方衙门,但官府也就是名义上管理当地,实际上却仍旧是当地的部族掌握财政、司法、行政等权力。

    这也是就是所谓的羁縻制度了,以夷制夷,因其俗以为治,有别于一般州府,简而言之就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中央王朝与地方少数民族首领为了维护各自的利益,做出的相互妥协与让步。

    目前的乌斯藏以及未来的云贵辽东甚至高丽以及南洋基本都是如此,没办法如果当地汉民太少,那么实际的统治力必然要大大缩减,毕竟民风各异,以武力强行镇压必然激起反弹,必然是得不偿失的。

    就比如安南,历史上是被朱棣收复过的,但在明朝尚未经历土木堡之变前的鼎盛期就被朱瞻基主动放弃了。

    不就是因为大明在安南是入不敷出,可以说安南就是个无底洞,明朝在安南付出了大量的财力物力,结果是损兵折将,当地是叛军四起,根本建立不了行之有效的统治,还要一直往进砸钱投人,是得不偿失。

    为了维护在安南的统治,大明前前后后损失了十几万军队,军饷粮费高达几百万,以每年供给在安南的军队和官员所需粮食来说,每年从南方各省调运,消耗仅次于当时的南、北二京。

    如此巨大的消耗,并没有换来明朝在南洋的稳固统治,反而是叛军四起,真可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杀一波起一波,上一次成功剿灭叛乱的捷报没送到京城,下一波叛军又到了。

    …………………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三十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大明每年得到的竟只有绢一千多匹,漆两千多斤,苏木五千多斤,翠羽两千多根,扇子一万把……

    这已经不是得不偿失的问题了,但在这个问题上朱标还是支持朱棣的,国之大事不能光顾着眼前的利弊得失,放弃安南,等于放弃了明朝对于中南半岛的军事经历政治辐射,更使得大明对外政策,是从攻势转为了守势。

    这很不好,有安南在,大明就可以在军事上辐射中南半岛范围,同时可以建立海贸根据地,促进南洋经济发展,从陆路和海路上共同巩固大明的海上实力维护贸易体系。

    当然了,以朱标的目光来看,朱棣在战略布局上是对的,但具体实施上有很大问题,这也导致明朝在安南根本建立不了行之有效的统治,而且选择的后继之君太过于温和保守,导致了人亡政熄的事实…

    “父皇怎么看安南?这次北疆战事意义颇大,儿臣估计纵然云南梁王还会顽固抵抗,那大理段氏一族可是机灵的很,眼看着草原衰落,定然会主动依靠大明,顺利的话里应外合云南归附,那我大明就正式同南洋诸国接壤了。”

    朱元璋虎目一寒:“先叫安南将吃下去的给咱吐出来,否则咱也得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吊民伐罪!”

    安南虽是秦汉故地,但因为云贵山林的阻隔,导致中央对那边的统治从来都不算多稳固,历朝历代多有反复。

    现如今更是趁着元末乱世大明未立之时,一度发兵攻入思明路永平寨,超越元代定界铜柱二百余里,霸占丘温、庆远等五县拒不归还,老朱一直碍于云贵未附大军难以越境征伐忍下了。

    如果明年顺利的话,平定云贵后定然要以大势逼迫安南归还土地百姓,也是借此机会正式对南洋诸国施压,让他们知晓天朝上国的威严。

    朱标沉思片刻道:“过完初五儿臣就派人去云南走一趟,辽东的纳哈出已经同意让儿子来大明朝拜父皇,可以看出他已经偏向投诚了,如此梁王孤掌难鸣,想必他自己也清楚该怎么做了。”

    朱元璋饮下一杯酒后说道:“此人当死。”

    这一桌子上的人除了还在埋头干饭的朱露外,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得闻此言也没什么惊吓的表情,马皇后也只是不满老朱在这大喜的日子说这话。

    朱标立即举杯致意:“父皇口含天宪金口玉言,那此人就当死。”

    元朝梁王是元世祖忽必烈第五子云南王忽哥赤的后裔,世代镇守云南,当今梁王是匝剌瓦尔密,此人阴狠毒辣无情无义。

    至正二十三年的时候已经自立为帝的明玉珍及其弟明二率兵三万攻打云南中庆路,梁王把匝剌瓦尔密逃奔楚雄,当时的大理总管段功出兵援助梁王,和明玉珍大战于吕阁关,保住云南不失。

    后来段功夜袭古田寺,用火攻将败明玉珍击退,并在七星关击溃明玉珍的兵马,终收复中庆路、夺回昆明。

    战后,梁王拜段功为云南平章政事,同时将女儿阿盖公主嫁给段功,梁王与段氏交好了一段时间,只可惜人心鬼蜮云诡波谲,何况大恩似大仇……

    由于双方结亲,大理段氏作为土著本就比梁王更得民心,段功势力飞涨,眼看就要超过梁王,于是梁王怀疑段功有并吞云南全境的野心,因而要女儿阿盖公主将丈夫毒杀。

    据朱标得到的消息,虽然是政治婚姻,但段功与阿盖公主成婚以后夫妻恩爱感情融洽,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阿盖公主自然不肯,还把事情都告诉了自己丈夫,但云南终究是梁王的地盘,段功死了,阿盖公主也殉情而亡。

    当然了,这段足以被传唱的凄美爱情故事对朱标这种玩政治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段氏的掌门人被梁王杀了,那么段氏必然是敌视梁王的,两者离心离德就好办了。

    朱标其实本打算先两头拉拢,如果顺利的话还是以册封梁王趁机剿灭段氏为上,因为梁王只要迁到大明就是无根浮萍,想什么时候让他死他就得死,毕竟他的靠山元朝都没了。

    但一个经营地方几百年的段氏就不一样了,一旦选择招抚,那么又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土司,贵州那些已经够让朱标头痛了,自然不希望再有。

    不过既然自己父皇希望梁王死那就没办法了,联合段氏就是最优的选项,好在段氏经过历代梁王的死命压制,其势力并不如贵州的陇赞阿期等土司,加上云南与南洋诸国接壤,大明必然是要大规模驻军的。

    父子俩寥寥数语就定下了明年一整年的对外政策,这也是君主集权的好处,否则要是都拿到朝堂上讨论,十天半个月连个大体方向都捋不清。

    午膳过后,一直紧紧盯着这边的妃嫔们仰着笑脸领着皇子公主们都过来了,热热闹闹的说着喜庆话,几个地位高生育了皇子的妃嫔才有机会在马皇后的带领下去见见两个酣睡中的皇孙。

    热闹了一下午,看时候差不多了老朱领着儿子们先到奉先殿请祖宗牌位到太庙,然后一起举行合祭。

    动祖宗牌位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尤其朱标作为皇族宗子更要作为表率,下跪磕头磕头头晕眼花,护送牌位到了太庙之后也消停不了,一年一次的正祭更是庄重无比。

    朱元璋身穿赤龙袍跪于最前庄严开口:“臣朱元璋敢昭告于太社之神、太稷之神:惟神赞辅皇祇。发生嘉谷、粒我烝民。万世永赖。时当仲春、秋、礼严告祀、报谢、谨以玉帛牲齐粢盛庶品。备兹瘗祭,尚享……

    这是祭拜江山社稷,然后还有众多上古圣皇先哲需要轮班祭祀,有一些是朱标可以代替念诵祭词的,但更多都是需要皇帝亲自祭祀的。

    一直到晚上朱家的男人们才有一点点时间喝茶吃两块点心补充体力顺便去解决个人问题,然后就要继续,他们忙着其余人也消停不了。

    尚宝司在禁城奉天殿设皇帝御座,并设宝案于御座之东、香案于丹陛之南,教坊司要设中和韶乐于奉天殿内东西,这些陈设都坐南朝北。

    初一拂晓时分,礼部要领着亲军都尉府陈设卤簿、仪仗于丹陛及丹墀,设明扇于殿内,列车辂于丹墀。仪式上有鸣鞭者四人左右各二,均面北而立。

    一般这个时候疲惫不堪的皇帝已经一众皇子们都回后宫守岁了,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偷偷进去睡两三个时辰也没人管,而朱标这个太子却是不能,许多东西都是他前段时间同礼部协商定制的,他必须在明早礼仪开始前好好检查一遍。

    对平民百姓来说过年就是歇息享乐,但对皇家以及一众上层京官来说确实难过,仪式对皇室和大臣都是个艰巨的任务,对参与者的脑力和体力上都是个严峻考验。

    幸好朱标早有准备,这几天提前把觉睡足了,打着精神检查了礼乐以及奉命护卫的金吾卫仪仗,今年毕竟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无论南北都有大胜,所以必须隆重。

    否则的话朱标也懒得折腾了,仪式上的东西看起来不重要,但其存在却有必要,也有意义,这是不得不承认的,否则早就被废弃了。

    不仅是明日百官朝贺需要朱标盯着,皇后接见命妇的事宜也得是他预备,谁让朱标心疼自己太子妃呢,虽然出了月子,但这寒冬腊月还是少走动的为好。

    ……………………

第五百四十八章 洪武五年

    朱标一直忙活到寅时才随便在一处宫殿内躺下歇息了一会,感觉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被刘瑾叫了起来。

    虽然依旧很困倦但还是打起精神去做最后的检验,金吾卫设护卫官于殿内及丹陛,身着金甲的大汉将军从正殿丹墀一直排列到午门之外,依仗局则设将军于丹陛至奉天门外,皇帝的龙旗排列于奉天门外,都是东西各设一列。

    专门负责纠查百官仪表言行是否整肃的纠仪御史二人位于丹墀北,内赞二人,位于殿内,外赞二人,位于丹墀之北,而传制、宣表等官员则位于殿内,俱东西向。

    朱标在礼部尚书的陪同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才匆忙的去更换正式朝服,这个时候日头还没出来,但东方已经有些光亮了。

    等朱标再出来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就位,庄严肃穆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周边无数英武壮硕的军士手持依仗兵器,威武不凡。

    一名教坊寺乐手敲击奉先门侧的大鼓,先击鼓框一声,再用双棰连续敲击鼓心,一重拍一轻拍,节奏由慢转快再由快转慢,鼓声由弱转强,再由强转弱………

    井然有序的鼓三严结束,礼部侍郎来到华盖殿,朱元璋早在这里穿戴好衮服龙冕,端坐于大殿御座之上,礼部侍郎向皇帝行五叩之礼,叩首毕,请皇帝临驾奉天殿。

    皇帝启驾,教坊司乐队开始演奏中和乐,尚宝司官员手捧皇帝御玺走在皇帝前面,由导驾官作为前导。

    朱元璋来到奉天殿后,已陈设于此的明扇打开,珠帘也卷起,尚宝司官员将御玺置于预先设立于御座之东的宝案之上……

    四名鸣鞭太监开始鸣鞭报时,并对赞官员高喊:“排班!

    站立在丹墀东西的百官要马上整齐排列好队形,此时教坊司乐队开始演奏韶乐,文武百官朝北向端坐于大殿御座上的皇帝行四叩礼……

    进表之礼后,站在文臣之首的丞相站了出来代表百官致贺:“具官臣胡惟庸,兹遇正旦,三阳开泰,万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

    百官再向皇帝行四叩礼,然后起身,此时传制官由大殿东门出,来到丹陛前,面朝东站立,高喊:“皇帝有旨!”。

    赞礼官高喊:“跪!”,百官再次跪倒,传制官高声朗读皇帝的旨意:“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

    赞礼官高喊:“山呼!”百官跪地把双手举到头顶高呼“万岁”!赞礼官再喊:“山呼!”百官再高呼“万岁”!赞礼官再喊:“再山呼!”百官再呼“万万岁”!。百官山呼“万岁”之时,在场的全体官员包括哪些依仗护卫等人员必须齐声呼应,那声势可谓地动山摇!

    之后,再经过一系列繁冗的仪式,皇帝才能起身返回华盖殿,朱标作为皇太子替君父安抚百官,领着他们去往要举行宴会的宫殿。

    朱标面对群臣背负双手朗声开口:“洪武五年春正月己酉朔,上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群臣命妇朝皇后于坤宁宫锡宴!”

    “臣等谨遵上命,恭祝圣上天辅有德,皇后娘娘凤仪方炳,太子殿下千秋金安!”

    随即众人有序的朝着武英殿走去,沿途道路干干净净,都是昨夜侍卫太监们彻夜未眠洒扫出来的,也亏得这两日未在下雪…

    武英殿内早已布置妥当,不仅有文武百官还有不少藩国使臣,按照品级各自落座后就开了默默的等待,皇帝换一身朝服后才会来。

    不过也不算多无趣,虽然菜肴美酒还不能品尝,但舞乐已经开始了,都是教坊司千挑万选出来的,自然赏心悦目。

    朱标独自一席在皇帝之下又在群臣之上,有些疲惫的听着乐声闭目养神,其实大多数官员也是如此,刚才他们也是累的够呛。

    过了一会一身赤红龙袍的朱元璋在庄严的礼乐之中大步走了进来,朱标领着百官跪迎,此时礼乐正唱道:炎精开运,笃生圣皇,大明御极,远绍虞唐,河清海宴,物阜民康,威加夷僚,德被戎羌,八珍有荐,九鼎馨香……

    这都是朱标在上次整顿礼仪之时定下的,朱元璋欣然让众人免礼起身落座,然后说了几句话就举杯相邀。

    文武百官起身准备饮第一爵酒时,礼乐再次一变:皇风被八表,熙熙声教宣,时和景象明,紫宸开绣筵,龙衮曜朝日,金炉袅祥烟,济济公与侯,被服丽且鲜,列坐侍丹扆……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

    华夏自古便是礼乐之邦,这也是华夏同蛮夷根本的区别,礼所以经国家,定社稷,利人民;乐所以移风易俗,荡人之邪,存人之正性…

    无论是行酒,还是举箸,都必须由皇帝开头,太子落筷后,下面的文武才能正式开吃,尊卑有序。

    至于菜品,朱元璋和朱标的不需多说,应有尽有,三品以上官员茶食像生小花、果子五般、烧炸五般、凤鸡、双棒子骨、大银锭大油饼、按酒五般、菜四色、汤三品、簇二大馒头,马牛羊胙肉饭、酒五钟。

    三品以下六品以上茶食像生小花、果子五般、按酒五般、菜四色、汤三品、簇二大馒头、马牛羊胙肉饭、酒五钟。

    其余人等的菜品为按酒、细粉汤、椒醋肉并头蹄、簇二馒头、猪肉饭、酒一钟;金枪甲士、象奴校尉,双下馒头,教坊司乐人按酒、熝牛肉、双下馒头、细粉汤、酒一钟。

    自然也有加菜赐酒这个环节,一般勋贵们人人有份,近来表现良好甚得圣心的官员也有这个体面,得到的欣然拜谢,没得到的暗自神伤。

    随着气氛越来越热烈,文臣诵诗武将敬酒使臣献礼,大殿内热闹闹,礼乐又是一变:赫赫上帝,眷我皇明,大命既集,本固支荣,厥本伊何?育德春宫,厥支伊何?籓邦以宁,庆延百世,泽被群生,及时为乐,天禄是膺,千秋万岁,永观厥成…

    武英殿这边热闹非凡,坤宁宫那边也是如此,无数拘于后宅的命妇们朝贺皇后娘娘,那边的规矩就松弛多了,不过同样是礼乐不断。

    一直热闹到午时才算结束,文武百官拜别出宫,皇帝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不过朱标可歇息不了,因为下午文武百官还要去东宫朝贺皇太子,朝中命妇们也得去拜见太子妃。

    朱标同自己父皇回到坤宁宫接上自家太子妃就回东宫了,乘上轿子后夫妻俩四目相对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俩都顶着个黑眼圈,朱标在前殿忙活,坤宁宫这边具体事务可不得太子妃安排了。

    “殿下太累了,臣妾怎么也是睡了两三个时辰,回东宫后殿下歇息吧,臣妾领着刘瑾安排就是了。”

    朱标揽过常洛华说道:“无碍,就这一下午的事情了。”

    常洛华身上很香,朱标用下颚蹭了蹭她的发髻,感受着怀中柔软的躯体,思绪放空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自己两个大胖儿子呢?

    刚想开口询问,但又突然意兴阑珊,懒得开口多问了,索性闭上眼睛眯着了,无论是自己娘亲还是自家太子妃都是精明无比的女人,估计早就把那两个宝贝妥善安置好了。

    片刻后车驾停下,俩人拉着手下轿,刘瑾领着一众奴婢相迎,自大典开始的时候刘瑾就先回东宫开始安排了,朱标问询几句后就满意的点点头。

    刘瑾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如今办事稳妥的很,许多事根本不用他操心了,只可惜是个太监,否则朱标都想把工部交给他了。

    下午,喜气洋洋的文武百官提携着简单雅致的礼物朝贺皇太子,神态都很从容,相比上午放松了许多,可能也是因为知晓太子殿下向来宽容待人。

    还是老规矩,朱标在文华殿设宴,常洛华在承乾殿接待朝贺的命妇,这时候倒没有什么派系之分了,臣子朝贺储君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宝殿光辉晴天映,悬玉钩珍珠帘栊,瑶觞举时箫韶动。庆大筵,来仪凤,昭阳玉帛齐朝贡。赞孝慈贤助仁风,歌谣正在升平中,谨献上齐天颂。

    乾坤清廓,论功定赏,策勋封爵。玉带金符,貂蝉簪珥,形图麟阁。奉天洪武功臣,佐兴运,文经武略。子子孙孙,尊荣富贵,久长安乐…

    傍晚众多官员散尽,唯有陈佑宗阎东来等一干东宫嫡系留了下来,简单的在刘瑾的带领下洗漱了一下后走进了干净的偏殿,大殿已经是布满酒气了。

    以及沐浴更衣过了的朱标穿着月白色的内袍坐在上位,尚有些湿潮的墨发披散在身后,仅在末端以金环束住,实在是懒得顶着冠冕了。

    见众人好要行礼,朱标摆摆手道:“都不用行礼了,随便坐吧。”

    众人也不客气,拱手后便坐了下来,不过随便坐却是不能的,陈佑宗如今身份再一变,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右手首位。

    然后就是阎东来顾时胡美廖永忠李伯升等人,左边的就是以吴伯宗为首的年轻一代,后年是茶马司司丞苏志等人。

    东宫一系的勋贵武将们都没被朱标留下,否则吴伯宗等人可没资格上座,那群家伙根本看不懂他的眼色,就跟没喝过酒一般,上午下午两顿宴席敞开了喝,到现在基本都不省人事了。

    所幸这次要商讨的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朱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刑部那边还没人去过吗?”

    阎东来闻言回答道:“正要禀报殿下,昨夜子时,刑部郎中顾子山私自领人去同被囚的李少光有过三刻钟的交流,臣已经派人去打探其背后人的身份了。”

    陈佑宗皱眉说道:“这是否有些太明目张胆了,那李少华等人本就是有刑部以及大理寺共同看管,光凭一个刑部郎中就想火中取栗,这岂非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之举?”

    朱标眯着眼睛思虑片刻道:“料想继续追查下去,恐怕就要牵连到你们其中某一位身上了。”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一惊,赶忙从椅子上弹起来跪伏在地:“请殿下明鉴,臣等对圣上对殿下忠心耿耿,岂敢与那等无君无父之逆贼有牵扯。”

    朱标又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叫他们起身了,这几个月以来他专心忙于朝廷要务,对麾下的臣子有些疏与管控了。

    正好借此机会敲打一二,省得他们最后真的闹出什么乱子来,至于李少光的事情,确实不算什么,不过是胡惟庸那边的一个试探罢了,当然也有很大可能只是此人犯二了。

    毕竟这等猖獗无智喝点猫尿就上头胡吹烂骂的武夫也不少,开国那两年因此事被罚的勋贵数不胜数,至于地方就更不值得细查了。

    近两年随着皇帝龙威日盛,勋贵们也都开始被迫长脑子了,倒是没几个敢再私下编排老朱的人了。

    “明正典刑,也不必再细纠了。”

    随着上方那淡漠的话语落下,一众东宫嫡系忍不住心头一跳,阎东来立刻站起身高声应诺,可以预见几日后又是几十个人头落地,妇孺被送入教坊司为奴…

    命令一下朱标也就不再关注了,而是开始构思今年在朝堂上的布局,因为胡惟庸的缘故,六部尚书以及中书省包括御史台等一干要职都不好插手进去,毕竟胡惟庸若是很绝望的认命了,那他们爷俩的布局可就白费了。

    既然中央不好安排,那只能对准地方了,朱标沉吟片刻道:“贵州以及辽东那边的动向你们也听说一点了吧。”

    陈佑宗接话道:“朝中传言云贵以及辽东都有意归降我大明。”

    朱标点头道:“纳哈出和把匝剌瓦尔密都还在观望,不过贵州土司应该还有月余就正式赴京朝拜圣上了。”

    “贵州广阔,土司横行,水西的土司陇赞阿期,水东宋蒙古歹、普定女总管适尔等都不是好相与的,但归附之后我大明必然是要安排官员以及大军入内建府开制教化万民的。”

    “还有北方各地州府,灾情之下不少官吏徇私舞弊贪赃枉法,圣上前几日就说要彻查,如此一来地方必然是要有大的官员缺口。”

    朱标说完后下面的众人面面相觑,陈佑宗等人不必说,都已经是执掌一个官署衙门的人了其余的虽然没那么高,但也是京官,何况还是东宫麾下处处都有人礼敬三分,谁也不太想去地方任职。

    更何况太子殿下说的那几处,不是贵州就是北方,都不是什么富庶之处,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不过自然也有愿意搏个机会的正跃跃欲试,朱标不等他们说话就继续开口道:“本宫不是要强求你们去,只是先告诉你们,经历边偏远地方的官吏才有被破格提拔的机会,大明从不缺能享福的官吏,而是缺乏真正能定边安民的能臣干吏!”

    陈佑宗立刻拱手道:臣子陈韵书正从国子监学成,当去贵州为我大明劈荆斩棘,臣还要举荐中书省断事陈柏云,吏部员外郎张峰,大理寺寺副李茂……”

    陈佑宗连续说了二十多人,朱标也有点印象,都是江南士族中较为出众的年轻人,基本还只是六七品的官职,不过前途远大。

    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了,朱标赶忙摆摆手:“你们说了本宫也记不住,都去写下名单吧,不过记住了,你们举荐的人你们也要承担责任,如果他们到了地方为非作歹,本宫不仅要拿他们杀鸡儆猴,你们也是如此,莫要贪心自误。”

    此言一出,顿时就有几个人嘴里的名字喊不出来了,谁也不是傻子,都知道太子殿下是要在地方安插亲信了,那自然是优先推举自家子弟,可如果要承担连带责任,那可就要好好选出优秀的子弟了。

    看着那几个人,朱标面上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厌恶,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乱世之后读书识字的人就这么些个呢,基本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

    朱标也不想让太多世族继续壮大,但你不用他们就没人可用了,总不能让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汉去管地方民生吧?

    有学问的人,虽然酸里酸气,到底还是要点脸面,有点底线,知道做做样子谋个清高声名,没学问的人,说不定连脸都不要,干起坏事来,恨不得做绝。

    一番提点过后,朱标就让他们退下了,折腾了一下午这时候反倒精神了,朱标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书案,然后招招手。

    无须多言,刘瑾立刻去找来高丽那边今日送来的密信,朱标检查过火漆后撕开,厚厚的一叠信件散落在书案上,看署名都是高丽的两班大臣。

    甚至朱标还看到了李成桂的名字,随手翻阅了一下,此人现如今为密直副使,进阶奉翊大夫,也是恭愍王端诚亮节翊戴功臣。

    去年,应该说是前年了,李成桂以骑兵五千步兵一万自东北面渡鸭绿江攻打东宁府,一路破关斩将直抵辽阳,击败了纳哈出,仅以身免的纳哈出称李成桂年少而用兵如神,真天才也,将任大事于尔国矣。

    也不知道是不是纳哈出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反正狠狠的夸赞了敌军主将,饱受元朝欺凌的恭愍王自然欣喜不已,李成桂也因此得宠,被恭愍王引为军中心腹。

    只可惜恭愍王的端诚亮节翊戴功臣也没有丝毫要为他报仇尽忠的意思,见如今局势明了,已经迫不及待的向朱标投诚了,措辞颇为肉麻。

    ………………

第五百四十九章 入朝

    其实不仅是李成桂,高丽但凡有机会同蒋思德搭上话的都送来了信件,朱标大略扫一眼名字就放置一旁了,高丽真正值得他另眼相看的没几个,一群趋炎附势的官员更没资格浪费他的时间。

    拿起蒋思德的信件,自恭愍王遇刺身亡后,明德太后及侍中庆复兴都打算在宗室中另择一人为王,甚至远在北方的也速迭儿也打算插一手。

    在高丽内部亲蒙派的策应下,欲立在瓦剌内的沈王脱脱不花为新任高丽国王,脱脱不花是高丽江陵大君王德寿的儿子,也就是高丽沈王王皓的孙子,二十余年前被高丽宗室送往元朝,充当元顺帝的宿卫,其实也就是质子。

    不过此人确实是高丽宗室,无论是年纪还是能力都很不错,传闻也速迭儿也极为信任他,只可惜朱标早就开始在高丽布局了,也速迭儿想趁此机会捡漏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纵然经过近百年的元干时期,高丽内部有了不少亲元官员世家,但他们可是极为现实的,何况世族领袖李仁任是个老奸巨猾之辈,知道高丽现在没有两头摇摆的资格。

    算算时间,大明册封王禑为高丽国王的诏书应该已经到了,估计李仁任也应该顺势推王禑上位了,这时候大局已定。

    其实这就是朱标和高丽世族联手先将高丽内部最强的宗室一系打压彻底了,可以预见王禑上位后,明德太后等一干宗亲的势力都要受两方合力的围剿。

    未来王室只会是傀儡,高丽真正的权柄将会在朱标与高丽世族手中,到时候就看谁技高一筹了,世族依仗的是地利人和,而朱标依仗的唯有天时,大明威压四海八荒的天时。

    这番规则体系内的争斗恐怕会持续数年之久,毕竟朱标不想以武力强行解决此事,苦寒的高丽也不值得大明兴师动众。

    不过现在双方还在蜜月期,胜利所得的利益尚未分割,而且高丽世族也只是以为朱标如此安排只是想要未来让他与公主的子嗣继承高丽王位,毕竟庶出皇子除非万一,否则绝没有继承大明江山的机会。

    朱标给蒋思德以及李仁任各写了一封信件,要求高丽在开春之后向辽东发兵攻打纳哈出所部,务必要把声势做足,没有他的命令不得退兵。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高丽内忧外患,但给纳哈出造成巨大压力还是没问题的,如此纳哈出不降也得降了,定然是要率土归附以求尊荣。

    辽东归附之后,大明就又同高丽接壤了,那时候也有利于大明向高丽渗透施压,而且盘踞辽东的女真部也得想办法分化瓦解…

    都写完后朱标靠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今日这一顿折腾,但往后五天却是消停了,官员们也可以出门串亲戚互相走动走动了,可想而知,亲军都尉府以及分布各处的检校又要忙碌起来了。

    也不知道又会有几个蠢的自作聪明想要给上官送礼,然后被压入刑部大牢弄的家破人亡,不得不说老朱这乱世用重典的效果相当明显,至少明里暗里送礼的可少太多了,实在是害怕啊。

    这要是放在别的朝代,下官给上官送豪礼,高官给皇帝送奇珍异宝都是很光明正大的事情,但在洪武朝明显是不行的。

    老朱会直接问你,以你的俸禄是如何弄来这宝贝的?

    如果答不上来结果可想而知,这也是正风气了,效果是潜移默化的,但也是实实在在的,起码是要远远强过宋元时期。

    过了一会儿朱标就回自己太子妃的寝殿了,至少在正月十五之前,他都只会歇在常洛华处,这是嫡妻的体面尊荣。

    往后几天朱标都是领着常洛华往坤宁宫跑,她们娘俩聊她们的,朱标则是与自己父皇下棋闲聊,一年也就这么几天的清闲,自然要好好享受。

    过了初五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朝会,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照例朝贺跪拜了一遍而已,下午父子俩要为前几天的清闲买单了,埋头苦干到深夜才散去。

    各部衙门也都差不多,忙忙碌碌了十余天才彻底解决了这期间所积攒的一切案牍政务重新回到正轨,也就是这十余天,朝中五品以上就有八名官员被下了刑部大牢。

    地方州府七品以上的尤其是北方官员被巡查回朝的御史钦差弹劾的也数不胜数,贪赃枉法罪证确凿之辈四十余人,都是满门抄斩之罪。

    冷面寒目的洪武大帝再次掀起了新一轮的肃贪风暴,就在这新春佳节的喜气尚未散尽的时候,让天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重新陷入了恐慌之中。

    朱标在元旦那日让陈佑宗等人准备的官吏也派上了用场,紧锣密鼓地赶赴地方任职,各个在临走之前都被家中长辈千叮咛万嘱咐,自家有财,切莫自误!

    官场人心惶惶,胡惟庸这个丞相自然首当其冲,不过他在明面上也只能贯彻皇帝的意志,暗中倒是保护了不少手握要权的官员武将,但这些也都在朱元璋的注视之中。

    朱标超然庙堂,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肃贪的影响,或许官员们也没想到皇帝竟真的是打算将此事贯彻到底,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没留给他们。

    这些在元朝时期成长出来的官员们实在难以接受,毕竟在他们那个时代,官员们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羞愧,为何风气骤变如此?

    可以预见如此的结果就是,峻刑一时守令畏法,洁己爱民,以当上指,吏治焕然丕变矣,抚循休息,民人安乐,吏治澄清者百余年。

    二月中,贵州一众土司终于到了京城,朱元璋命礼部官员出迎并妥善安置,明显是要先晾一晾他们,否则他们还以为大明求着他们呢。

    朱标也是一个意思,贵州是不好治理,但绝不是说大明拿他们没办法,还是老一套,看看情况,然后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杀鸡儆猴一部分。

    贵州之地皆崇山深菁,鸟道蚕丛,诸蛮种类,嗜淫好杀,畔服不常,这就是朝中大部分官员对贵州的印象,他们并不相信此次来降的土司,甚至有极端的进言直接杀了这些土司,在派遣大军扫荡贵州各部族。

    朱元璋的回答就是:“蛮方僻远,来纳租赋,是能遵声教矣,中国之兵,岂外夷报怨之具,天下守土之臣,皆朝廷命吏,人民皆朝廷赤子,善抚之,使各安其生,则可长享富贵,夫礼莫大于敬上,德莫盛于爱下,能敬能爱,人臣之道也。”

    朱标命吴伯宗以及从北方赶回来的李祺负责安排这些土司在京中观赏,三天过后才当先在武英殿召见了这群土司。

    水西土司陇赞阿期,水东宋蒙古歹、普定女总管适尔、思南土司田谨、播州土司杨速等一干人等在李祺以及一众礼部官员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殿。

    都已经到了大明都城,自然也没头铁不服气的,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用比较怪异的声调向大明皇太子殿下问安。

    这群人穿着都还挺正常,朱标庄重的微微抬手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免礼赐座。”

    那群人连道不敢,只是规矩的站起了身子,不过也不敢抬眼打量四周,见他们如此乖巧朱标都有些无奈了,要是这样还怎么杀鸡儆猴,你们不应该桀骜不驯点儿吗?

    只是说能统领一方的基本就没个蠢的,都是人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一清二楚,估计也是清楚大势之下,顺者生,逆者亡的道理。

    ……………

第五百五十章 陇赞阿期

    这里面为首的就是陇赞阿期了,其余各土司首领也都是马首是瞻的样子,要知道他们原本可都是敌人对手,也不知晓这一路上是如何沟通的,但最起码现在他们表现的是一个整体。

    说实话,朱标并不是太想看到这个局面,如此一来许多操作就要受到限制了,一旦逼迫过甚,贵州联合云南梁王以及巴蜀那些夏国残余举兵抗明的话,那可就又有热闹了。

    云贵川三地起兵可不是闹笑话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甚至要比北方瓦剌鞑靼再次入侵都要危险,南方可是大明如今的粮税腹地,根本容不得丝毫波折。

    “臣等愿率土归附,不知何时才能拜见圣上?”

    朱标沉吟片刻道:“几位首领可知晓昨日早朝之时发生的争论?”

    此言一出下面就有一两个人想要说话,但都被身旁的人拽住,只是猛然抬头用颇为倔强的眼神盯着朱标,似乎是想吓住他。

    朱标怎么可能怕?这里可是皇宫大内,只要他想,一声令下,这群人死成什么样子都得由着他的心意。

    朱标的目光没有躲避闪烁,直直的迎向他们的目光,似乎在盯着他们所有人,又仿佛眼中看不到他们任何一个…

    站在陇赞阿期身旁的水东首领宋蒙古歹猛然伸手就朝着那几人的脸上扇去,几声响亮的耳光回荡在殿内,紧随其后又是几声沉闷的膝盖触碰地面的声音响起。

    “臣等蛮夷之辈,不通中原礼数还请太子殿下宽恕!”

    朱标洋溢着笑脸摆手道:“无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等你们面圣回返受官回返之时,本宫再送你们一些经史典籍。”

    陇赞阿期恭敬的叩首谢过,然后开始回答朱标方才的提问:“臣等已经听说过了,唯感念皇帝陛下之恩德,必定恪守人臣之道,为大明尽忠职守!”

    陇赞阿期的客套话说完,一旁安静的普定女总管适尔却是突然开口:“太子殿下,为何我等主动率土归附,还有大明官员要诛杀我等?请殿下解惑。”

    贵州那边女子地位颇高,也可以继承氏族首领的地位,这个适尔就是典型代表,听完她的话,陇赞阿期一动不动,那个方才教训他人的宋蒙古歹也是不再劝阻。

    看来无论哪里的人都懂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道理,而且还特意安排了适尔这个女人唱白脸,朱标也不好同一个女人计较太多。

    朱标缓缓收敛笑意道:“有些晚了,从洪武元年大明就不断派遣使臣出使诸部,相信你们哪家都没被拉下,可结果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甚至有数位使臣都死在了贵州山林之中。”

    适尔样貌绝不算美颜,脸上疤痕遍布皮肤粗糙暗沉,不过神态却是极为坚毅,显然是对自己相貌毫不在意。

    “事关重大,我等有所迟疑不假,但何罪致死?”

    陇赞阿期也赶忙说道:“殿下,使臣之死与我等绝也无半点儿瓜葛,我等自始至终都对大明使臣礼敬有加,贵州山林寨中不服我等管束的部族也不少,定然是他们……”

    没人会蠢到承下谋害大明使臣的罪名,而事实上那些使臣也确实是那些结寨自保的小部族黑爨或罗罗白爨袭杀的,至于是不是他们背后以利驱使的,谁知道呢?

    朱标端起茶杯摇头轻轻吹抿了起来,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一旁的默立的吴伯宗和李祺就站出来同一众土司交谈,言辞在不复这几日陪同时的温文尔雅,而是咄咄逼人。

    这群人能勉强用官话交谈就不错了,对面李祺和吴伯宗这等专业耍嘴皮子的自然节节败退,有许多话朱标不好说,他是国之储君,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家意志。

    虽然还没到皇帝口含天宪金口玉言的地步,但也不是可以随意表态的,尤其是涉及到这种地方势力的问题,喊打喊杀不好,但太温和显得软弱也不好。

    一番谈话谈了近两个时辰,到最后大都督府的几名官员也来凑热闹,使得贵州土司群情激奋的时候也有,不过最后都被朱标安抚下来了。

    这番谈话其实并没有说什么涉及到真正权力划分的问题,主要还是看一看态度,就像熬鹰一样,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大明希望贵州尽快的平定,不是口头上的献土归附,而是实实在在的配合大明派遣官员逐步建立地方府衙掌控最起码的秩序。

    土司们自然不愿意,他们更希望的是就如同元朝时期或者明夏时期那般,土司们名义上臣服,接受朝廷的委派,并年年上供交赋税,但要朝廷承认他们在地方上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就是双方的矛盾冲突点,谁也不愿意轻易退让,双方现在愿意谈的原因就是克制,土司们清楚大明有实力镇压他们,而大明也清楚,这些土司好歹还知道畏惧还能交流,盘踞云贵之地的各族可都真是不服管教约束的化外之民。

    至少目前看来土司们还是很有诚意的,当然也可能是迫于局势,朱标喜欢知道权衡利弊知道畏惧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无所顾忌的人。

    不知敬畏的人不一定能成事,但一定能坏事,现在土司们愿意谈,愿意低头,这很好,起码可以少死伤数万人。

    朱标从不怕别人掀桌子,但那意味着麻烦,不仅是处理掉坏规矩的人很麻烦,处理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更麻烦。

    朱标看着留下来的李祺问道:“这群人你跟了也有几天了,你觉得我大明该扶持谁呢?”

    李祺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贵州土司首领林立鱼龙混杂,臣以为该扶持陇赞阿期,而且是不遗余力的扶持!”

    朱标饶有兴致的看着黑瘦了不少的李祺:“本宫看那陇赞阿期俨然已经是贵州土司之首,如果我大明在大力扶持,你就不怕养虎为患真养出一个贵州王来?”

    “臣以为现今贵州各部族推举陇赞阿期为首,不过是畏惧同朝廷交流怕被杀鸡儆猴,没人想当这个出头鸟罢了,我大明越是压迫越是会促使他们聚众结团自保,杀鸡儆猴恐怕对着等无法无天的化外之民没有太大效果,不如诱之以利分而治之。”

    “各部族目前虽然看来是一个整体,但根据臣的了解以及最近的观察,其实他们内部矛盾重重,只不过是因畏惧大明而暂且压下,毕竟都只是困在一州之地各自为政的山头势力罢了,鼠目寸光焉能为长远计……”

    朱标静静的听着下方李祺的高谈阔论,没有露出满意之色也没有什么不满之意,只是感觉李祺外出一趟有些成长。

    不过还是有些稚嫩,最起码目前看来没有其父李善长之资,不由得让朱标有些失望,到底只是中人之资吗?

    虎父犬子真是令人有些扼腕叹息,不仅是李善长常遇春,太多太多勋贵子弟让朱标失望了,幸亏还有个徐允恭能让他稍有安慰。

    …………………

第五百五十章 大势在我

    刚开始李祺还是很自信的,毕竟这件事他已经思虑数日了,从同这些土司首领接触开始就一直细心观察,但在朱标平静的目光下却是越来越心虚。

    “等贵州势力一统之后再诛杀陇赞阿期,纵然其势大但在我大明面前也不过螳臂当车,那时候贵州土司麾下的青壮必然也是损失惨重……”

    “微臣妄言,请殿下宽恕。”

    朱标安抚李祺道:“也算不上妄言,能听你说出这些本宫还是很高兴的,不怕想错就怕不想,何况确实言之有物,只不过尚有些不周全罢了。”

    “大力扶持陇赞阿期,以利诱之使其同贵州各部反目互相残杀我大明坐收渔翁之利,说起来容易,毕竟他们本就有世仇,但他若是为防狡兔死走狗烹而故意养寇自重呢?”

    “陇赞阿期可不是个短视的蠢货,纵然到时候可以强行诛杀陇赞阿期,扶持其旁枝子弟上位,但以贵州的地形来看,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叛乱四起,贵州没有汉民,我等就没有统治的根基,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你也是跟随本宫负责过迁民事宜的,知晓这种事有多大的难度,贵州山林密布瘴毒虫蝎遍野,随便迁过去的汉民缺医少食九死一生都算高了,如此绝境之下,百姓宁肯就地造反求个痛快也不会甘心赴死的……”

    朱标只是随便说了几条浅显易见的就让李祺面色发白了,若是往深了说更是困难重重,绝不是说一两条计谋就能解决的问题。

    否则云贵之地也不会独立自治这么多年了,想要让他们名义上臣服不难,但想真正的纳入朝廷体系治理可就难了,只能是慢工出细活。

    这也是朱标为何不急着开疆扩土的原因,无论什么地方打下来都不难,但想要真正治理就是千难万难了,尤其是地方上没有广大的汉民百姓作为基础的话,那可真就是政令寸步难行。

    “凡事不仅要多思还要细思深思,你下去吧,明日再领水东土司首领宋蒙古歹来见本宫。”

    李祺应诺一声,赶忙退了下去,年轻人脸皮薄,本想着在朱标面前显才,如今却是羞愧难当了。

    朱标看着李祺的下去后随意的调整了下坐姿,半躺在了宽大的座椅之上,一只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刘瑾等一干宫女太监宛如雕塑一遍默立在大殿两侧。

    肯定是要私下同各个土司交流一下的,但朱标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你们想让陇赞阿期做你们的代言人,可曾问过本宫的意见?

    这也就是为何要先见宋蒙古歹的原因,也是一招非常浅显的离间计,朱标如果先见普定女总管适尔就没有这个效果了,因为适儿的势力不够大,朱标只见势力仅次于陇赞阿期的宋蒙古歹。

    这是明谋,不过却应该分外好用,李祺其实没说错,贵州这些土司各个都有根深蒂固的矛盾,毕竟贵州就那么大点儿,怎么可能没有利益冲突。

    纵然宋蒙古歹回去后原原本本的将所谈内容讲出,但谁又能真信呢?甚至宋蒙古歹越是诚恳就越是惹人怀疑,人性如此…

    有了怀疑这个迫于眼前压力结成的联盟也就不值一提了,朱标也就能看出他们内部真正的态度,定下拉拢打压的目标,之后他们才可以去见老朱同志接受册封。

    不仅是要册封,封赏官爵是甜枣,还得要给一巴掌立威,未经战争就得到了贵州,总是缺一点什么,贵州各部族百姓对大明还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没有认知就没有畏惧,这不好。

    不过大规模杀主动率土归附的土司势力肯定不行,好在贵州有不少结寨自立的村寨,他们不归桀骜不驯一般都有自己独特的风俗信仰,纵然是土司也难以管控,这就是不稳定因素。

    还有一些顽固不化没有派人来臣服的小土司势力,这些大明都要与陇赞阿期等臣服土司出兵清剿,贵州既然入了大明治下,那就不可能容忍化外之民,顺者缴纳赋税承担徭役,不顺者就非大明治下百姓,当诛之。

    不仅是要扫荡贵州一切化外之民,也是趁机摸清贵州行军地势,并且先安插十万大军入贵州设立卫所屯田练兵,为以后派遣官员设立衙门以及迁移百姓做准备。

    当然迁民近十年恐怕都不可能了,毕竟大明人少地多,哪有多余的人口迁到贵州那地方,所幸还有那分散在贵州各卫所的十万青壮军卒,这可都是血气方刚精力充沛的……

    未来迁移的百姓都是汉民,无疑会造成同当地少数民族的天然的隔阂,而这些孩子就不会了,他们生于贵州长与卫所,天然的大明子民。

    而且在贵州设立卫所也是为了压迫云南,促使梁王以及大理尽快做出决断,早在半个月前朱元璋就已经给汤和去了旨意,一切准备都妥当了,就看来京这群土司配不配合了。

    朱标的底线就是大军必须要进驻设立卫所,贵州年年的赋税徭役不可落下,至于其他都可以缓一缓,也就是土司们还拥有治下百姓的生死刑罚之权。

    军政经,朱标先要保证军权基础,再要起码的赋税,至于别的却是不急切,左右就是派遣官员去设立州府衙门了也管不了言语都不通的贵州百姓。

    大势在我,陇赞阿期等人看起来也不是愚鲁之辈,只要这个头开了,往后就好办了,贵州土司们虽然在领地内拥有生杀大权,但其能享受的也不多,顶多就是杀杀人多睡几个女人(男人)罢了,有心腐化并不难。

    等贵州内的汉民数量上来了,因势利导之下渐渐就能把军政大权收回来了,大不了给土司家族们一场富贵就是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总比盘踞在贵州山林玩毒蛇要强吧?

    朱标不仅是势力比他们强,最重要的是还比他们年轻,完全有时间筹划等待时机成熟,陇赞阿期宋蒙古歹这批土司尚有机警之心,毕竟是经历元朝乱世之局出身的,但他们的后人可就不一定了,这也是封建统治阶级的局限性,无人可解。

    朱标是懒得想他百年之后的事情了,他的心智不错,但也没到能谋划千年国策的地步,而且也不相信后世子孙会乖乖遵守一个死人定下的计划,人亡政息自古无外乎如此。

    朱标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在位时让百姓们好好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埋下几颗未知前途未卜的种子,再然后就看后世子孙自己的抉择了,兴亡盛衰荣辱沉浮皆由自取。

    至于朱家到时候还是不是皇族他并不在乎,左右那时候他的血脉定然以数十万计了,纵然丢了皇位也不至于死绝,谁家还没个改姓外放的血脉了。

    前几天北方还有土匪号称汉高祖血脉斩小青蛇聚众造反呢,虽然被地方卫所二十轻骑就镇压了,但好赖证明了刘家血脉源远流长……

    朱标不知不觉就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屋内黑漆漆的,只能听见不知何处的暖炉出发噼里啪啦的细微响声。

    “嗯哼~”

    “殿下醒了,掌灯!”

    朱标坐直身体,感觉身上滑落了一件盖着的被子,随即就被凑上来的刘瑾扶住,几声轻响过后殿内灯火燃起,光明仿佛会传递一般,一个个身影逐渐显露。

    朱标接过递上来的温水喝了一口:“什么时辰了,怎么天都黑了?”

    刘瑾恭敬的回答道:“现在是未时,爷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只是天色突变阴云笼罩恐怕是要有雨雪了。”

    ……………………

第五百五十一章 哈密

    朱标无所谓的点点头,最冷的严冬过去了,但也还没到开春的时候,所以偶尔还有降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放下杯子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大殿内灯火辉煌,见太子殿下睡醒了,宫女太监们来回走动布置,各式茶点一一端上来。

    朱标先是洗了个脸,然后用了一盘右事大吉盒儿,里面是主要有柿饼、枣泥卷,乳饼、奶皮、酥黄独等精致的糕点组成,有些腻人,不过好在有茶伴食。

    用完后朱标出了武英殿,身上披着较厚的披风,袖里捧着袖炉漫无目的的走在红墙黄瓦之间,天空乌云密布但还未降下雨雪,但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潮湿清新的味道。

    往来间可以看尽不少值守的侍卫,他们身上穿的也比较厚,不过就这么站在外面多时难免有些颤栗,一看到太子的身影就都提前单膝行礼,肃穆无言。

    朱标路过一个身形较小的侍卫时,随意的伸手用指背搭在他的侧脸上感受一下,对身后的刘瑾说道:“夜有风雪,准备些驱寒的姜蒜等,吩咐尚食局做生姜羊肉汤给值守的侍卫们。”

    说完就收手回袖继续前行,后面的那个小侍卫的头低的更低了,等朱标一行走远后才吸了吸鼻子,伸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然后站起身挺直腰杆继续值守。

    穿过中右门踏过华盖殿就到了谨身殿,简单的通禀一生朱标就见到了自己尚在忙碌的父皇,规矩的行礼之后,朱标坐回了自己熟悉的小书案之后。

    刘瑾默默的去朱元璋御案前捧下一摞奏章,刘安则是弯腰站在朱标书案旁倒清水洗砚研墨,谨身殿内的灯火不算亮,可能是老朱认为点太多灯浪费。

    不过朱标却是习惯亮些,也不用他特意吩咐,谨身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已经自然的开始点灯烛了,他们在这里伺候了这么久,很清楚这时候先顾着太子殿下总是没错处的。

    朱标翻开奏书,第一道就是御史台上奏弹劾归德侯陈理常郁郁不乐颇出怨言,这种事可大可小,毕竟陈理身份地位都颇为尴尬,朝中文武也有曾在其父麾下任职的。

    不过陈理当年到底是主动归降的,老朱当年也曾许诺,归降后不会将其治罪的,而且伪汉所积府库财物任凭陈理选取,陈家往后富贵传家。

    当然了,明面上不杀他也有别的种种方法,只不过不太好看而已,大家都清楚陈理不过一介纨绔,文不成武不就,同他计较未免有些丢人。

    朱标摇摇头没有批复,留中不发,再拿起另一份奏章,是吏部对京中官员的调迁任免名单,需要中书省以及皇帝盖章批阅,朱标仔细看了一遍,有不少是胡党一系的人,调迁的衙门职位也颇有意思。

    都是名不见经传却手握实权的衙门职位,别看一般都品级不高,但权利可比那些有三四品的虚衔官强出太多了,朱标前两年布置的官员基本都是如此,现在是又被胡惟庸盯上了。

    不过也无所谓,那些职位本就该交到丞相手中,至少应该是由他大体掌控的,否则丞相之权威何以彰显。

    按照历年的传统,朱标请示过自己父皇之后,就以老朱的口吻写下了对官员的规劝警示:

    凡居官者任之大小虽不同,但应皆尽其职而已,昔范文正公居位,凡日之所为必求与日相称,或有不及明日必补之,其心始安贤君子于国家,如此朝廷岂有废事,天下安得不治元之将亡,内外诸官皆安于苟且不脩职事……

    朕每夜不安寝未明视朝常,恐天下之事或有废怠不举民受其弊,卿等当体朕怀夙夜尽心能脩厥职则无负国家,异日名垂青史岂不羙乎?

    停笔后一招手,刘瑾捧着天子行玺而来,朱标站起身接过后郑重落印,方正的朱砂印记留在奏章之上,此奏章就有了真正的效应,上面的官员才能得到相应的权柄。

    之后的章奏就平平无奇了,等半个多时辰后就批阅的差不多了,爷俩这才有闲工夫交谈几句,老朱对贵州那边也是很关注的,仔细问了问今日所谈。

    “过两天就让他们来见咱吧,那些东西再谈也就是那么回事了,还是早点儿定下让汤和统兵入境来得实在,至于别的可以等收复云南后在做打算。”

    朱标点头笑道:“儿臣明白了,看来父皇今年就想把失地尽皆收复了啊。”

    朱元璋伸手挠了挠自己的短髯:“若是天时未到也就罢了,咱大明如今声威正盛,能尽快收复所有失地当然再好不过,都消停了咱也就能安心于内了。”

    “对了,纳忽里也派来了使臣,过几日就到京城了,咱想着要不让常遇春顺手将哈密给平了。”

    哈密地处天山东部战略要地,曾是新疆和中亚各地派往北京的贡使及往来内地商旅必经之路,元代曾属畏兀儿亦都护管辖,后封为成吉思汗后裔纳忽里镇守之地。

    纳忽里乃是威武西宁王出伯的后裔,事宜察合台一系,元末时期纳忽里以威武王身份镇守哈密,元亡以后,纳忽里拥兵自立,建立了哈密国。

    说是国但却相当小,用亲军都尉府的奏报来说就是哈密城居平川中,周围三四里,惟东北二门,人民数百,住矮土房,城东有溪流,水西南流。果林二三处,种楸杏而已……蒙古、回回杂处于此,衣服礼俗各有不同。

    朱标想了想后道:“儿臣以为暂且无甚必要,哈密虽自古就是华夏到域外他国商贸之路的咽喉,曾有西域襟喉之称,但如今商路险阻,早已废弃…”

    如果现在是汉唐时期,哈密作为丝绸之路的咽喉要地朱标自然不会交由他人,但丝绸之路早在宋朝时期由于实际版图大幅缩减,政府未能控制河西走廊,就已经沦落了。

    到了南宋时期,更无法涉足西北地区,丝绸之路衰落日益明显,而海上丝路崛起,逐渐有取代陆上丝绸之路的迹象。

    到了元朝虽然由于蒙古发动了三次西征及南征,版图大大扩展,加之驿路的设立、欧亚交通网络的恢复,使欧亚广大地域范围内国际商队长途贩运活动再度兴盛起来,但也只是一时兴盛。

    而且此路到根本目的也发生了明显变化,不再是以商贸为主,大多是以宗教、文化交流为使命,真正的商贸已经是海上的了。

    到现在朱标都已经开始准备开大航海时代了,自然不会再费力去弄贸易驿路了,而且哈密也太偏僻了,是新疆的门户。

    占据新疆的察合台汗国在两年前就分裂成东西两部了,目前还处于内乱不断的状态之中,大明没精力去招惹他们,毕竟实在是太偏了。

    不过朱标也在时刻关注,安排了不少人去打探情报,有事没事掺合一下也是朱标的兴致所在,不付出过多的代价就能让他们更乱些,何乐而不为呢?

    那边的情况极为有趣,前任大汗笃哇临死前,竟然废长立幼,将汗王传给小儿子怯伯,这也就罢了,蒙古贵族本来也不兴嫡长子继承这一套。

    但神奇的是继任大汗怯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又将汗位让给了哥哥也先不花,这本就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了,更奇葩的就是怯伯又后悔了,在亲信的挑唆下,宣传复位,并将都城从阿里麻里迁到了撒巴尔罕,至此,察合台汗国逐步走向了分裂,形成了东察合台汗国和西察合台汗国。

    朱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只剩下摇头看笑话了,当然察合台汗国分裂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因此,而是部分蒙古贵族以往改变传统,过定居生活,信仰***教,其他贵族则希望保持游牧习俗,这才是分裂的本质原因,归根到底还是信仰问题。

    …………………

第五百五十二章 山人事业应如此

    宗教这种东西在当下这个时期无疑是拥有巨大影响力的,毕竟任何地域的绝大多数百姓都是生活艰难,缺衣少食多病多灾多难,这就是宗教发展最好的沃土。

    无论社会再怎么进步,生产力再怎么发达,终究还是有太多的局限性,有太多没有办法承受的苦难和绝望,逃不了避不开,所以便有了宗教信仰。

    蒙古各大汗国横跨欧亚大陆,幅员辽阔,其疆土内的种族也十分繁多,这些都使得境内宗教呈现多元化,汉传佛教与喇嘛教、道教、白莲教等都取得了较大的发展,东西方的商旅、教士亦来往频繁,自西方传来的***教、景教和天主教与犹太教的影响力也十分巨大。

    但宗教不是统一的,天然教义的矛盾使得他们无法融洽共存,尤其是在华夏之外的土地上,察合台汗国的分裂并不让人意外,自他们某一部分既得利益者承认神权高于王权的时候就决定了。

    朱元璋听到儿子的解释后也就不再多想了,哈密太小太小,其兴亡盛衰都在大明一念之间,根本毫无一丝反抗的余地,说起来都不如辽东的纳哈出以及云南的梁王麻烦。

    老朱打趣道:“难得还有你看不上的地方。”

    朱标笑道:“儿臣喜欢开疆拓土,但哈密目前来说还是作为缓冲为上,往后自然还是要拿下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父子俩喝着茶笑谈了一会儿,逐渐把话题转移北方,老朱开口道:“也该叫常遇春回来了,你觉得该放谁去接替镇守北方之责?”

    若是别的朝代,太子岳丈镇守北方手握数十万雄兵,那无论皇帝如何考虑,太子一系定然是要死保自家岳丈的权柄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大权在握雄兵在手,纵然皇帝传位他人也可以清君侧扶持太子上位。

    不过到他们父子这一代就不同了,朱标并不是完全依赖自家岳丈,真正的太子党就是皇帝,所以这个岳丈就成了威胁,万一起了外戚秉权干政之心可就要乱套了。

    “说起来表兄这次立下的功勋也不小,抵御了也速迭儿麾下最精锐的怯薛部数日不休的进攻,加上以前积攒的军功,也该封王了。”

    朱元璋摇摇头道:“文忠纵然封王他的资历也不够镇压北方,还是得派冯胜或者傅友德过去。”

    朱标点头道:“这是自然,往后数年都应该是平安无事了,不妨多派遣几个将帅去北方练兵,顺便也是躲一躲,儿臣往后可还要有大用呢。”

    这话虽然没明说,但躲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胡惟庸近来可是频频想要借着吏部兵部的职权插手大都督府的军务,年节期间也是多同淮西出身的将帅们往来。

    胡惟庸在职位上是百官之首,在派系中是淮西勋贵的代言人,资历也不低从龙安邦之功也有,有心算无心之下,不少人要被牵扯进去了。

    原本朱元璋对此是乐于见成的,扶持胡惟庸的作用不就是这个,聚拢不尊朝廷律法的骄兵悍将贪官污吏好一网打尽,顺便收军权于国家,除宋元以来文官风气糜烂尾大不掉之势。

    当然,根本目的还是强化皇权,这个无可厚非,任谁做到这个位置都是要如此的,政治上相信他人实在愚不可及,这无关善恶,只是立场问题。

    如果只是要维持大明的运转的话,这些人死的越多越好,勋贵更是如此,历朝历代都要打压武将体系,不是因为皇帝都是蠢货,而是真的危险,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匹夫一怒却能搅得天翻地覆。

    不过朱标到底不是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只晓得四书五经何不食肉糜的太子,他有信心有把握压服天下,平衡文武权贵。

    所以才会希望自己父皇多留下一批得用的开国人才,哪怕他们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只要能力上过得去就好,让他们死在开疆扩土的路上也好过死在政治清算上面。

    老朱现如今对自己太子的满意程度基本上是毋庸置疑的了,甚至常常在同自己皇后夜话的时候自吹自擂自己教育儿子的本事那是历代皇帝中属第一的,秦皇汉武来了也不行!

    于是干脆利落的应下下来:“知道了,咱会看着安排。”

    朱标笑笑也不再多说,他自己嫡系都已经都安排出去了,其余大多是不太熟悉的,虽然也能通过情报分析,但终究是差了点意思,还是由自己父皇给他挑选吧。

    老朱看人的眼光也是极为精准的,作为一个时代唯一的胜利者,他的一切基本都是顶配的,最多是是受限于时代局限性罢了。

    “北平京兆尹之职儿臣建议由钱唐担任,如此再合适不够,也能让父皇消停消停。”

    本来还乐呵呵的老朱一听到钱唐的名字就是一黑,咬牙切齿的念叨着:“两天一疏五日一谏,咱都快被他骂成无道暴君了,当年咱就不该让这老家伙入朝为官,现在好了,丢都丢不开了。”

    朱标也是无奈,韩琦老夫子也好,这个钱唐老夫子也罢,都是真正的忠谏直臣,朱标相信如果大明真的风雨飘摇了,他们绝不介意用自己全家老小的命去扶山河摇摆,纵百死亦不悔。

    但他们气人也是真的,朝廷上的事情怎么可能完全分出对错来,政治又岂是只有黑白,但他们就是要分出来,还要逼着皇帝分出来。

    在他们的眼里,孔孟之教是教无类的,不管是谁,都得由其教,行其道,皇帝虽然有至高权利,也不能例外。

    为此爵禄可辞,白刃可蹈,乌纱帽更是不值一提,若有必要皆可不顾,这种理念不可以说是错的,因为太多太多的人都做不多这一点,这是一种乌托邦的理念,但却崇高。

    生比鸿毛犹负国,死留碧血欲支天。

    现在这两位夫子都不在京城任职,这也是老朱为了保护他们,毕竟往后两年胡惟庸就要起势了,如果这两位在,拿定然是会死死的盯住胡惟庸,说不定发现什么了之后还会死谏请诛谋逆之臣…

    朱标揉了揉眼睛道:“淮安离京城太近,算是天子脚下平常无甚大事,钱老夫子可不就得天天盯着父皇看了,还是打发的远点吧,北平现在颇乱,正好让老夫子去忙一忙。”

    朱元璋哼了一声:“那老东西年纪不小,都是要乞骸骨归乡安养的岁数了,北方苦寒他受不了的。”

    朱标忍不住笑道:“父皇还是挺心疼老夫子的,到底是当年为父皇草鞋执杖唱诗而来的良臣。”

    钱唐年少成名,元朝也曾以官禄征辟过他,但都被老夫子严词拒绝了,从少年到老年一直隐居在象山丹城白石山中,且耕且读教书育人。

    一直到洪武元年朱元璋下了求贤诏书,老夫子一直活在元朝黑暗统治之下,眼前终于出现了光明,欢欣鼓舞之下作了春雨应制赶来效命。

    朱标知道钱唐岁数已经大了,不可能再有什么高官厚禄之心,或许本来不想再出山了,但那时候朱元璋求贤诏书的效果并不好。

    虽然大明成立了,但由于天下有太多地方没有收复,加上北元依旧保持着力量,随时有南下马踏中原的意思,加上朱元璋的出身太低,有许多读书人看不上初立的大明。

    毕竟都知道这个朱皇帝当年只不过是个要饭的出身,起家也是靠着山匪乱军,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明君贤主。

    他们也不愿接受,说不定这个朱皇帝当年还到他们家门口要过饭呢,突然翻身就要他们磕头举族效命,这自然是十分抗拒的。

    钱唐作为一地名儒,多年教书育人在地方颇有名望,拉上自己徒子徒孙一路上不断召集其他士人为汉人新朝效命。

    在当时确实起了个抬头作用,朱元璋是承这个情的,当年开国有多缺读书人,从现在都能看出来,洪武五年了大明现在还有官吏缺口。

    朱标靠在椅背上念道:“大明洪武元年春,春雷一声天地响,龙飞在天雨如膏,大地山河增气象

    …………,好风吹步上京师,铁杖麻鞋见天子,天颜悦怿天开明,谨身殿前承圣旨,致君尧舜端有时,山人事业应如此。

第五百五十三章 贵州王

    老朱也跟着念叨了一句山人事业应如此,随即思虑片刻道:“让韩琦去北平任府尹吧,至于钱唐派到南方巡查吏治吧,省得天天盯着咱。”

    朱标无所谓的点点头,在此前由于预判到白灾将至,北方的军政要务都由常遇春一人执掌,只是派遣了李文忠过去以防不测,如今常遇春返京,巨大的权力空洞就需要合理的分配制衡了。

    军政分离是最起码的,从燕云收复以来,一直都是以军为主政为辅,一切都以抵御蒙古南下为首要目的,这就导致燕云各州府的基层吏治也多由卫所负责。

    军队官民生引发的问题可想而知,不过那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地方都守不住的话,还谈什么其他的。

    而现在又要改变了,既然是要引起一些矛盾的,基层权力看似无关紧要,但毕竟是管着一些百姓的,其中油水也不小,尤其是对那些底层军卒来说。

    所以派遣一个普通官员过去,大概率是不成的,现在大多数开国勋贵将领都在北方镇守,这群骄兵悍将在京城都无法无天,更别说在天高皇帝远的燕云十六州了。

    所以必然是要派个镇得住的,否则军政牵扯不断对地方来说绝非善事,既然钱唐不方便那合适的人也就剩韩琦了,前任御史中丞,还曾是刘伯温的副手,当年就没少弹劾军中上下将领。

    朝中绝大多数人都不敢得罪淮西一系,也只有朱元璋当年特意扶持的浙东一系,只不过这一系绝大多数人都随着杨宪倒台后死的死贬的贬,留下大猫小猫两三只。

    浙东党的垮台使得淮西党的将领更加猖獗,到现在都有将领隔三差五上奏请诛刘伯温,明知道老朱不会答应,但还是做出了这番姿态,可想他们是何等的猖狂无忌了。

    不过这也是老朱故意为之的,但凡淮西的人有点分寸,老朱都会尽力维持浙东党,以此相互制衡,他们都觉得老朱立浙东党是不信任他们这些家乡的老弟兄们,可却不知道那才是保护他们。

    浙东党没了,杨宪身死刘伯温远走巴蜀,看似淮西勋贵们再次获得了胜利,但就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已经开始抽身了,就如徐达常遇春等人。

    如果他们俩不抽身,胡惟庸又不是李善长,怎么可能成为淮西党的领袖,至于其余的一些人其实也不是不清楚,但都是舍不得这份荣华,侥幸的想着自己同皇帝的交情,觉得天下都是他们帮忙打下来的,拿点儿用点儿算什么?

    定下府尹后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韩琦名满天下也是有不少门生故吏的,只要老朱支持,不出二三年,基本也就将北方军政完全分离开了。

    傍晚爷俩在谨身殿用了晚膳,然后就各回各宫了,朱标先去看了看两个熟睡中的儿子,随手捏了捏两张小胖脸后就到王蕊房里歇下了,这也是常洛华的安排。

    一夜鱼龙舞,昼醒满怀柔,朱标起身召来宫女伺候起身,然后慢慢悠悠地用了早膳,王蕊依旧如同刚入宫那般谨小慎微的伺候着,朱标也没再劝阻。

    用完早膳后朱标到了武英殿,宋蒙古歹早已等候多时,不过其面色说不好多好,尤其是回想起方才离开住所之时其余土司首领们那异样的目光之时。

    虽然陇赞阿期站出来帮他安抚了其他人,但他也知道,无论回去怎么解释,那几个本就与他有宿仇的土司绝不会相信的,内部有了裂口就怎么也不可能合上了,这是明谋。

    行礼过后朱标笑着让他安坐喝茶,随口问询的只是贵州地方的风土人情,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宋蒙古歹都觉得自己说的那些东西无聊透顶,但太子殿下还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茶都上了五轮,朱标才笑道:“贵州民风迥异各族皆有特色,历代虽有记载但终究是不如宋宣抚讲解的全面,若有闲暇请明日再来。”

    宋蒙古歹身上有元朝册封的世袭草塘平夷宣抚使司宣抚使的职位,听到朱标这么一说忍不住身子一颤膀胱一紧,这么久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原以为明日来的应该是别人了,没想到这是要指着他一个使劲薅。

    木然的躬身而退,朝着殿门走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回去了根本讲不清,纵然陇赞阿期能相信他,但的土司首领可就不一定了,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莽汉,杀人作恶是一绝,动脑子耍心眼可就差多了,基本都是一根筋。

    与其回去百口莫辩受人怀疑,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娘的,干了!

    宋蒙古歹站住脚跟呼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高台御座之上身穿朝服笑意盈盈的大明皇太子,直挺挺的跪下沉声道:“原为殿下门下走狗,效犬马之劳,求殿下收纳我族效忠!”

    朱标站起身走下台阶站到宋蒙古歹身前:“回去吧,你跟陇赞阿期都是聪明人,跟其他目光短浅之辈不同,贵州不小但也得看是同什么比,土司虽尊但也不过是地方豪强而已,要把目光放远,天下大的很呢。”

    宋蒙古歹不敢抬头,只能看着面前垂下来的朝服边角,威严肃穆的升龙图样纵横,内心猛然涌现出强烈的屈辱感,但随即又极快的消逝了,大明何其强大,他能趁机比其他人更早的投入皇太子麾下是何等机缘,应当庆幸才对。

    “微臣谨遵殿下教诲,万死不辞!”

    朱标听着一声清脆的磕头声微微俯身拍了拍宋蒙古歹的肩背道:“无需万死,甚至一死都不用,本宫会给你满门荣华富贵,只要你尽忠职守即可。”

    “诺!”

    朱标转过身随意的挥了挥手,这位贵州势力排行第二的大土司就恭敬谦卑的退了出去,再没有昨日来时的沉稳不屈之势。

    聪明人就是比蠢货好打交道,贵州有那个智慧能同朱标亲自交流的也只有陇赞阿期和这个宋蒙古歹,其余人要么势力不够,要么就是脑子不够,毕竟土司们处理事情简单直接的很,他们的思维习惯就不适合商讨政务。

    不出意外陇赞阿期下午或者明日就会过来求见朱标了,而且定然是再也端不住了,原本他来时费劲心力才说服一众土司同进同退,好在大明面前争取更多的权利。

    可现在排行第二的宋蒙古歹叛变了,这绝不仅仅是一个土司的问题,就像朱标了解的情报,贵州各土司之间也是远交近攻多有宿仇,只不过是迫于大明的体量威势暂且整合,宋蒙古歹不仅代表自己的部族,还能影响很大一部分同陇赞阿期有矛盾的土司首领。

    握紧的拳头才有点威慑力,五根手指头可就别想打人了,而且宋蒙古歹凭借大明作为靠山,完全也有实力吞并消灭他们了,这尤不得陇赞阿期不恐慌害怕。

    人心难测,何况土司们可没有什么道德素养可讲,大字不识一个都是唯利是图者,土司们必然是要分化了。

    这也是朱标希望看到的,贵州土司部族林立,大明没插手之前就经常有战乱,几百几千人的拼杀隔三差五,而现在却有点抱团取暖警惕汉民的意思,这可不好。

    往后大明不仅要派遣驻军,还要大量的迁移汉民百姓,他们如果统一敌视排挤汉民可就不好办了,还不如让他们内部敌视,削减对外的排斥。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朱标不想让陇赞阿期一家独大,都没经过他的同意,谁允许陇赞阿期整合贵州土司的,相借势当贵州王,嫩点儿!

    ………………

第五百五十四章 迥殊华风

    西南诸省,水复山重,草木蒙昧,云雾晦冥,人生其间,丛丛虱虱,言语饮食,迥殊华风…

    在俗异地险、民风强悍的多民族的西南地区,如不利用那些世袭守土的土酋大姓,而单靠军事征服,就只会得逞于一时,而难于进行长期有效的统治,这是早在元初忽必烈就认识到的事情。

    贵州之事也就这样了,暂且分化然后派遣大军入驻,扫荡不臣威慑各族,然后陈兵云南以大势诱大理段氏投降,里应外合剿灭梁王势力。

    到了这个地步,大明无论如何都要在南方掀起一场足够恢弘的战争了,不仅场面要大,而且赢的还要漂亮。

    其实朱标原本还是想要胁之以势收复云南的,只要手段合理徐徐图之,无论是梁王或是段氏都会做出最聪明的抉择,毕竟他们离草原太远,一块飞地如何抵御大明。

    所以朱标本是不希望掀起大战的,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将士伤亡不提,光是云贵之地后续的治理已经很麻烦了,如果大军征伐埋下仇恨的种子就更麻烦了。

    但老朱不喜欢梁王,而且大明也确实需要在南方树立威信,不仅是要震慑云贵更是要震慑南洋诸国,口头上喊的在狠也不如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来的实在。

    大明为何是众藩朝拜的天朝上国,不就是因为拥有随时灭亡他国的实力么,大明初立不好随意拿南洋诸国开刀,那么前朝梁王就是最好的靶子了。

    击败梁王后不仅是要收复属地,还要将安南在这十几二十年中侵占的土地都顺势收回来,安南归还也就罢了,不还就是下一个靶子。

    北方的胜利不仅仅是抵御住了蒙古,更是让大明可以腾出手做许多事,而不是时刻被束缚在北方,随时小心草原铁骑南下。

    布防完大明自身的沿海领域后,靖海侯吴桢也要率领水师南下扫荡倭寇了,到了南海后的补给都由安南国、真腊国、暹罗国、占城国、苏门答剌国、爪洼国、湓亨国、渤泥国等国负责。

    看起来是大明吃亏了,毕竟只是收获些供给就要帮他们守卫沿海抵御倭寇,但目光得放长远,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大明本来也是要主动出击去磨练海军的,帮南洋诸国不过是顺手而为。

    练兵之余也是打通海贸商路,南海东海安定了,以大明的工商业基础收割南洋诸国的粮食金银珍宝太简单了,刺激商业发展使得民间得利,朝廷也可以顺势收取贸易费。

    往来密切了文化入侵民族同化经济掠夺什么的也就都潜移默化的完成了,远比开启战争征服要强上许多,战争只是手段绝不是唯一的方法。

    …………

    三日后的早朝之上胡惟庸躬身说道:“微臣以为远方蛮夷,顽犷难制,必任土人,可以集事,今或阙员,宜从本俗,权职以行!”

    左都御史张承却是反驳道:“任用土人遗患无穷,纵然他们暂且屈服我大明天威之下,但日后反复何以制约,宋元之际不可不防,请圣上三思。”

    户部尚书站出身拱手道:“微臣以为张御史此言差矣,任用土司羁縻贵州之地本就是无可奈何之计,我大明虽兵强马壮但国库尚虚,想要强行打下贵州得损失多少,最后能得到的还剩什么?”

    吏部尚书也是开口道:“臣附议胡相之言,就如那田儒铭,也是元朝册封的思州土司,但早在洪武元年就归顺我朝并奉命调助剿周文贵于鄱阳湖,旋招服中林、验洞、五寨、郎溪、平头、都平、万山等外蛮夷,圣上敕赐三品服色榜文一道,诰封忠顺大夫,任沱江宣抚使,至如今不也很好?”

    “此焉能同理而论,巴蜀以定贵州已是我大明囊中之物,纵然土人造反又如何,不过是再耗几年的事情罢了,一时之难却永除后患,何乐而不为?”

    “陈侍郎所言极是,尔等真竖子不足与谋,西南边疆政令下行艰难,无法像管理中原和荆楚江浙之地那般政令通达,除非大修驰道广量迁民,否则割据不过早晚之事,如不趁开国之初解决,只会徒留后患于子孙。”

    “哼,坐而论道夸夸其谈,你们说的容易,可知西南地势如何,如果贵州如此容易平定,那当年横扫天下威压四海的前元立国之初为何没解决,难不成是那元世祖忽必烈短视?”

    文臣吵做一团,这也是近日早朝的常态了,毕竟是开国之初文臣武将尽皆霸蛮,至于武将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没开口只是因为昨日老朱给他们下了禁口令,省得他们一言不合就要在这奉天殿对文官们大打出手。

    不过虽然不能开口,但他们各个都用眼神威胁者主张怀柔手段的官员们,这涉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武将何以彰显,就得是大战。

    随着天下逐步平定,打仗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但凡有点心气想要将自己留传给儿孙的爵位再往上提一提的,都是很强烈的主战,恨不得好好打场大的,最好能打几年,各个封妻荫子称王荣公。

    不过他们再怎么吵也没用,老朱早就心意已定,而且文官里面虽有分歧但还是主怀柔政策的更多,越是了解实事的越清楚大明根本没有必要那么激进,就算明面上主怀柔但也不影响他们暗地里用些别的手段徐徐图之。

    至于武将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为何历代都是文臣主政,因为武将主政必然导致穷兵黩武的发生,战争只是政治手段的一种,不是唯一手段,更不是最合适的选择,如果为战而战早晚有亡国之患。

    朱元璋虎目一扫,一众还在激烈争执的官员们尽皆俯首告罪,等大殿重新恢复安宁了才开口道:“就依胡相国的,此事毋庸赘言,中书省立刻拿出册封章程,明日早朝让陇赞阿期等土司入朝受封。”

    “臣等谨遵圣上旨意。”

    有人欣喜有人皱眉,但终究是没胆子同老朱争论,一旁的武勋们则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等着方才那些主战的官员,娘的,臭读书的都是没卵子的怂货,这就软了,你咋就不敢跟圣上叫板!”

    要是爷们儿们能说话,非得好好劝谏圣上,天下都打下来还差一个区区贵州,给老子十万兵马,非得将那些什么土司杀的精光,早就听说他们富了几百年,不知道攒下多大的家业,娘的!

    此事暂且作罢,御史台立刻将矛头指向吏部,还是左都御史张承:“臣要弹劾吏部尚书,我朝早在洪武元年就规定官员任职必须要推行籍贯回避,可臣发现最近有不少官员调遣到了自家籍贯之地,这不是想要徇私枉法是什么!”

    吏部尚书面不改色的站了出来:“微臣蒙受天恩浩荡担任吏部尚书,自上任之初就牢记圣上教诲未有一日懈怠,敢问张御史如此诬陷本官是何居心?”

    朱标眉毛一挑,这是什么变动,这俩人不都是胡惟庸的心腹么,怎么突然相互互相攀咬起来了,是谁出手了?

    吏部尚书位高权重,自然有众多官员护持,毕竟说两句就算说错了,也可以说是一时不察被蒙蔽了,说对了往后的调迁可就简单了。

    此后又是一番激烈的争论,左都御史张承拿不出像样的证据,举例的那几个官员其实只是离籍贯很近的地方任官了,虽然也犯了忌讳,但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只能说是当初的章程定的不严谨。

    …………………

第五百五十五章 山陬海涯

    回避制度源于汉代,唐、宋两朝回避制度趋于健全,主要包括籍贯回避、亲属回避、师生回避、科场回避等。

    由于大明开国之初情况特殊,连地方官员都不够,哪里还有什么必要用这么多回避,只是强调了籍贯回避。

    这现在问题就出来了,张承现在有拿同府衙门内父子叔侄为上下属管,有结党营私包庇纵容之嫌,要把这个怪罪在吏部头上。

    但这毕竟涉及到不少官员了,于是请诛张承限制言官肆意发言的提议瞬间起来了,被迫闭嘴许久的勋贵们也跟着起哄,对他们来说御史台没个好东西,死那个都值得庆贺一下。

    朱标给了陈佑宗一个眼色,本来还老神在在的通政使立刻站出列道:“臣以为此等事皆为国朝初立律法未完善所致,与其相互争吵攻歼不如尽快拿出可行的律法规章解决问题。”

    还不等老朱说话张承立刻拱手道:“微臣以为各衙门官吏有系父子、兄弟、叔侄者都要从卑回避,若官员的父、兄、伯、叔在京担任高官者,那就应外派为官更不可入御史台为官!”

    这下殿内的某些高官也坐不住了,别看御史位卑官小,但上达帝王公卿下达庶民百姓,无一例外都在其弹劾上谏的职权范围内。

    还负责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劫,或封章奏勃,在内监查两京官员,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屯在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

    在外巡按清军,提督学校,巡盐,茶马,巡酒,巡关,攒运、印马、屯田等诸事宜…

    如此重要的官署,三品以上的大佬们就没有不安插几个自家人进去的,不说攻击政敌,受攻击的时候也好有个忙帮开脱说话的。

    朱标这时候也听出味儿了,这不是下面的人在争权夺利,分明是自己老子出手了,怪不得左都御史张承敢这样得罪所有人。

    龙椅上的朱元璋思虑片刻朝着胡惟庸问道:“咱看张承说的不错,爱卿以为呢?”

    胡惟庸沉声回答道:“臣附议张御史所言,官……”

    还不等胡惟庸说出后面的话,朱元璋就拍板道:“那索性往后南人官北、北人官南,各衙门官吏有系父子、兄弟、叔侄者都要从卑回避,至于御史台也依张爱卿所言,吏部加紧调迁,三日后奏报上来。”

    “圣上,这有不妥之处啊,南方士多北方士少,怎么能简单以南人官北、北人官南解决,臣请圣上三思。”

    “北人南下南人北上,这风俗异域岂能妥善处理地方之事,此成非合理之法,请圣上收回成命。”

    朱元璋看了眼儿子然后便自顾自的起身宣布退朝,一旁立刻传来一声响亮清脆的响声,一众官员纵然万般无奈也只能下拜恭送圣上下朝。

    朱标朝着自己父皇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躬身施礼后就陷入了一众官员的围攻之中,幸好好友陈佑宗阎东来解围,否则一身朝服都快湿透了。

    “太子殿下,圣上之命实属仓促,其中弊端百出,朝廷要政岂能如此草率!”

    “御史之事罢了,可这北人官南南人官北,难道地方小吏也要互调……”

    “张承祸心昭著挑唆圣上实在当诛!”

    “请太子殿下去规劝圣上吧。”

    听着四面八方乱糟糟的话,朱标一甩袖袍皱眉呵斥道:“肃静,都是朝廷要员如此喧哗吵闹成何体统!”

    朱标平日素来平和,但皱起眉头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一众官员互相用眼神责怪同僚们吵闹,然后一齐后退一步躬身告罪道:“臣等御前失仪,请殿下恕罪。”

    朱标面色平和下来道:“众位卿家的话本宫也听明白了,一会回去自会同圣上商量,但圣上乃是真龙天子口含天宪岂能朝令夕改,虽然北人官南南人官北有些绝对了,但其中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就需要卿等为君分忧查缺补漏了。”

    言罢也不再看他们径直朝着谨身殿走去,一众官员满肚子的无奈,这爷俩一个德行,就不能好好商量完再走吗?

    朱标从奉天殿侧门走出来也是有些迷茫,不太清楚自己父皇这是怎么想的,只能先稳住朝臣再去同老朱同志商量一下了。

    刚过华盖殿就遇上了正在背负着手仰头望天的老朱,朱标挥挥手让身后的刘瑾等人退下,走上前行礼后说道:“北方官少南方官多,如此强行调迁绝非善事,父皇是如何打算的呢?”

    “咱看了这两年吏部的调迁任免,地方官先是求任京官,求不到就退而求其次,谋求赴任江浙之地之官,尤其是南方出身的士子借着家族之便利都到了好地方。”

    朱标站在自己父皇身侧捏弄腰间的玉佩皱眉道:“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江浙天子脚下富庶有余,无论求名求功自是方便,这无可厚非,别说南方士子了北方士子也想到江浙任职。”

    朱元璋摇头道:“可北方缺人,尤其缺才能出众的官员,北方战乱连年导致多数士子的才学平平不说,迫于形势就任北方后也无心安民而是一心谋调南方,咱再不插手南北差距将越来越大。”

    朱标叹了口气:“可如此逼迫南方士子赴任北方恐怕也不是良策,父皇定然还是另有所图吧。”

    话说到这里朱标其实也大概猜到了,南方是大明的根基,可这根基近年来由于大规模的取士选官已经被众多世家大族渗透了。

    从结果上来看,大明在南方好像是政通人和了,但以老朱这种敏锐的洞察力,定然也发现其实皇权隐隐有被束缚的感觉了,朝堂上的官员腰杆子也是越来越硬挺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有学识的人九成八都是世族出身,不可能不用这些人而任用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想要普及基层教育大明还差些火候,精英教育的话培养的还是这批人,家国天下,先家后国啊。

    符合他们利益的时候政通人和,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就是劝谏不断,劝也劝不动的时候政令下达艰难曲折,地方的反馈更是夸张,直言政令所迫,天下纷然怨声满道。

    敢这么说的都是知县同知一流,杀之也不能伤其根本,不杀后者接连效仿,最难受的就是杀了他们,后继任者依旧是世族子弟。

    乱世之中不是世族的舞台,但天下平定后,就到了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他们不算强大,但却体量庞大,而且杀之不绝,一个家族灭亡了立刻就会有另一个站起来,总要填补那份利益空缺。

    “标儿,科举也选了几批人,可这些人真得用的也不多,不贪赃枉法的就更少了,若是从整体上看还不如国子监出来的。”

    朱标也跟着望向远方道:“现在的国子监教不出真正的人才,只不过相比世族子弟忠厚老实些罢了,可忠厚有时候是无用之别名,难以委任大事。”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朝廷需要人才,越优秀越好,毕竟天下如此之大,方方面面都要人杰,但又没办法约束他们尽忠报国而不是以权谋私窃国肥宗。

    “那是因为国子监还是小,咱准备过几年国库富裕些后再扩大,而且不仅是在京立国子监,地方州府县乡都要有府学、州学、县学、社学,寻常百姓家的子弟也该读书识字也该知道尽忠报国!”

    朱标转过头看向老朱说道:“无地而不之学,无人而不纳之教,庠声序音,重规叠矩,无间于下邑荒徼,山陬海涯……”

    朱元璋眼睛一亮道:“对,哈哈,还是咱标儿懂咱,天下人都读书了就好了,王治教化选拔出更多的优秀官员,而不是只能从那几个大族大姓中取士。”

    ……………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举步维艰

    眼睛发亮的老朱侧过身拍了拍自己的宝贝儿子道:“标儿,咱这也是为了往后你有无数的良才可用,所以你得尽心,什么茶马司纸钞之类的都多弄一弄。”

    朱标闻言脸色一下就垮掉了,基层教育哪有那么容易,据他所知历史上老朱也弄了不少社学,但成效并不算多显著,只能说是在开国帝王绝对权威下的一次尝试。

    主要的原因就是,老朱大张旗鼓地建立这个教育系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朝野从上到下就没有几个人真正赞同这个政策,一些官员是考虑朝廷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财政压力,还有一些是打心眼儿里的抗拒。

    尤其是世族大家出身的官员,他们有很多本就是靠着亲族举荐入朝为官的,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全家老少都读书识字了,至于普通百姓则是大字不识一个。

    表面上的教育繁荣完全就是政治强制的结果,但凡皇帝的注意力有所转移,这些徒具形式的教育系统也就毁于一旦了……

    尤其是后来朱棣夺位后为了稳固统治基础,自然要拉拢世族乡绅承认他的正统,加上大明越来越严重的财政问题老朱定下的这个教育制度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到底子上还是资源的问题,朱标在凤阳命全旭培养的三万多锦衣卫都接受了一些基础的教育,仅仅只是三万人的教育而已,就让朱标这个大明皇太子入不敷出了。

    东宫库里除了一些皇家御用不好卖出去的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常洛华都已经默默把自己大半的陪嫁贴进去了,这还是过完年后朱标才发现的,说来都让朱标有些惭愧了,这个时代无论如何因自己的事情动妻子的嫁妆实在是有些显得太窘迫了。

    要知道东宫年年月月朝里朝外各地皇庄田亩等方面的进项都不是个小数目,光是东宫名下的良田沃土都不知道有多少。

    当年打天下的时候,无论是陈友谅还是张士诚都是巨大的利益集团,他们败了自然要被瓜分,许多良田沃土都被老朱以功勋大小分给麾下文臣武将,但最大的那份自然是归于天家了。

    虽然这些年老朱把众多占领的无主之地分给了百姓耕种,但还是有大片的田亩存留,原先都是马皇后负责的,前年马皇后知晓儿子缺钱后就把江浙一带的皇庄田亩都交给了朱标管理。

    无论什么朝代,天家都是最大的地主。

    但这些依旧不够,虽说朱标用钱的地方不仅是锦衣卫这一处,但投入进去的资源也不是个小数目,只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诚非虚言,三万余尚在发育期的孩子,以及负责教导他们的万余各方面精锐都是耗粮大户。

    不仅要吃粮吃肉还要耗损无数的笔墨纸砚刀枪弓骑,自打一开始朱标就对锦衣卫报以大期望,他要培养的不是简单的探听人员,而是希望能尽可能的培养出独当一面的人物,他们不是消耗品而是要成为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区区三万人都不够监察南方州府的,所以他们是火种,只有燃烧发展起足够多的忠毅果敢文武兼备的人才能辅佐朱标开启一个崭新的时代,所以再如何朱标也没停止对锦衣卫的资源供给。

    虽说同等数量的社学生员肯定耗费不了那么多的资源,但如果按照老朱的设想,全天下各州府县都要建立社学培养读书士子,那需要的资源可就无法预计了,而且锦衣卫的培训有头,基层教育需要的资源可是没头的。

    朱标伸手捏了捏眉心道:“父皇可别忘了,朝廷还欠着江南士族上百万石粮食呢,指望户部肯定是还不上了,儿臣今年能把这笔粮款赚出来就不错了。”

    老朱闻言豪情万丈的面色瞬间僵硬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宫女太监们才小声说道:“还真要还?要不咱爷俩再娶几个,把你那个几个弟弟算上也成。”

    朱标无奈道:“就是娶再多世族的女子,这粮款也必须要还!父皇,天下人都看着呢,朝廷信誉岂能有损?这事儿上纵然江南世族自己说不要都不成,朝廷无论如何都得按期还上,否则后续诸多事宜根本无法展开。”

    “哎”

    见自己父皇消沉了朱标也有些不忍心:“儿臣也没说不做了,明年……”

    到最后朱元璋心满意足的回去批阅奏章了,朱标则是苦着脸回了文华殿,没想到自己堂堂大明皇太子竟然还要继续为钱财烦心,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了。

    难怪历朝历代贤君少而中庸之君众,实在是干实务太麻烦了,朱标给自己建几座黄金屋容易,但想在天下普及教育就难了,以一国之力供养一人奢靡享乐简单,想背负一国向前发展就是举步维艰。

    设立州府县的社学之后,真的想让百姓将孩子送来念书,最起码就要提供这些孩子读书期间的食用以及笔墨耗损,否则还挣扎在饥贫劳作中的百姓大多数应该是不愿意将一个逐渐长大的劳动力让出来。

    何况真要普及教育了,朱标也希望让女童们也能上学识字,这难度就又高了,说不得到时候就得用朝廷政令强制执行了,自宋以后女子地位低下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了……

    朱标坐在文华殿的椅子上拿着工部送来的罗盘端详着,上次工部被朱标狠狠责骂一顿后效率顿时就高了许多,至少他吩咐的事情没有一个敢拖延的。

    五年了,也是时候派遣舰队出海远洋了,一切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最合适的统帅也到位了,大明也有足够的家底儿承受一切损失。

    从前年起朱标就命令江阴侯吴良领着元朝遗留下的海师水手们研究航海技术,包括观天象,星位、罗盘指针,信风及海流潮汛的变化规律等,以及船员包括驶帆、操舵、测深、用锚的技术。

    所幸宋元时期航海技术已经发展的较为成熟了,航海的基础理论还是比较完善的,尤其元朝航海技术在对海岸天象与规律的认识与掌握上尤为出众,已能熟悉地掌握与利用季风规律,在长期的海上交通实践中,总结经验,编成有关潮汛、风信、气象的口诀。

    朱标前世也没出过海,所以能插手的并不多,只能告诉他们要在船上培养蔬菜植物,远航后顿顿都要吃,还有就是一份颇为细致的世界地图,感谢地理老师。

    在这个地理大发现时代之前能拥有一份世界地图是何等的幸运,在15世纪中叶,人类知识总合中已知的陆地面积只占全体陆地的五分之二,航海区域亦只有全部海域的十分之一,也就是绝大多数国家只知道自家门口的海域。

    那份地图朱标画完后让刘瑾亲自描绘了几幅,除了预防意外毁坏被分别存放在东宫几处安全的地方之外,只有两幅随着朱标的亲笔密信被送到了江阴侯吴良手中。

    朱标也是担心就一幅在海上如果坏了可就麻烦了,所以才送去两幅,不过也下了严令不得随意泄露此图给旁人,后才可以向品级够的数人透漏,如果有人胆敢私下临摹先斩后奏。

    别看江阴侯名字挺无良但确实是值得信任的,是自己父皇的老兄弟了,濠州定远人,靖海侯吴桢的兄长,这两兄弟都是难得的水师人杰,朱标用吴桢练兵抵御倭寇,用吴良作为远洋统帅,毕竟他也不可能等着郑和长大才下西洋。

    没有张屠户还只能吃带毛猪了不成?

    ……………………

第五百五十七章 江阴侯

    而且江阴侯吴良也非泛泛之辈,并不是朱标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其心性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就连老朱都曾夸赞吴良,良仁恕俭约,今之吴起也!

    不同于一些封了勋爵之后就肆无忌惮贪图享乐的将帅,吴良崇尚节俭,对酒色财权都不太看重,镇守江阴十年,贵为统帅但却经常睡在城楼之上,枕着刀戈过夜……

    也正是因为这般的品性,朱标才会将如此大事交托到吴良手上,要知道此次出洋定然是要在史册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影响的绝不仅仅是华夏历史的进程,而是整个世界。

    关于这点吴良也清楚,当年朱标巡查沿海的时候就曾与其密谈过,吴良是个做实务的人,知晓此事对大明的益处之后就坚定的应下了,近年来眼瞅着别的将帅圈地捞钱,自家兄弟威扬南洋,没有心浮气躁而是继续默默钻研。

    这是难能可贵的,无论此行成否,朱标都会将吴良的爵位提一提,成则海国公名留青史,若是意外亡故于海上就追封一个远洋公。

    再大的船舰在海上也不过是无根浮萍,一场突如其来狂风巨浪就足矣将他们埋葬,海洋的力量绝非人力可抗衡,朱标其实也做好了迎接挫败的准备。

    虽然前途未卜,但终究还是要踏出这一步的,朱标等了五年,不可能再等五年了,何况该准备的其实都准备的很妥帖了,剩下的就是天意了。

    这几年朝廷一直没有停止让各地船厂造船,除了倭寇外方国珍等残余势力也一直盘旋于沿海地区,加上朱标的大力干涉大明造船业的发展可谓是红红火火,不断有突破。

    朱标准备今年开启计划,也是因为一艘真正意义上跨时代的船舶造出来了,据奏报长约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是能容下四千料的巨舶。

    换算一下也就是一百四十多米长,四十多米宽,排水量达到近三千吨的庞然大物,要知道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船只排水量最大才100吨,环球航行的麦哲伦船队,总共只有5艘船,驾驶的旗舰排水量的排水量也不过110吨,其他4艘都不足百吨。

    都无需说别的,光是从这悬殊的排水量上就可知晓大明造船技术是有多么璀璨,匠工们在主体为木质的船舶上只用了锹钉、铁锔、铲钉、蚂蟥钉等工具就建造了如此堪称奇迹的远洋巨舰。

    这自然也得感谢宋元打下的基础,现在的大明,在造船业上起码领先世界一两百年,也只有如此基石才能让朱标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开启一个时代,而不是空叹时代限制了我。

    如果没有他们重视上海贸易促使匠工们钻研造船技艺,朱标只是靠自己从头培养匠工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看到如此巨舰,从头打拼跟继往开来的难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朱标想着挥笔写下书信并附带着自己的一张空白手令交给刘瑾,让他派人送到吴良手中,在如今航行靠季风的时代,等他在南京下命令肯定是不赶趟的,还是得看他们自己掌握。

    朱标的要求是今年出航,至于是下个月还是今年年末出海他不管,不过料想怎么也得等到下半年,毕竟船虽然造好了,但里面需要添的东西多了,粮食火炮等物装载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朱标给一张加盖了太子宝印空白手令,就是允许吴良自己往上填需要的必须物资,可以直接要求沿海州府供给,甚至就算官府拿不出,凭着手令也能让江南世族提供。

    这是表达对吴良的信任也是对远洋事宜的重视,手令的象征意义大过其实际意义,朱标的表态可以让吴良等人不用为其余琐碎事宜分心。

    地方上的事儿复杂的很,没有朱标这个实权太子的表态,那么大支船队的粮草物资筹措地方官员能拖你两三年,而且还让你一点脾气没有。

    朱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想着到了夏天还是去看看吧,左右京城就在南方,来回一趟也不算多折腾,而且去年朱标可是就答应过自己太子妃要领她出去转转。

    这次不是北伐也不是迁民赈灾就领常洛华去吧,带上几个公主也行,不同于弟弟们早晚就藩,就藩前也能奉命出京祭祖办差,公主虽尊贵但从小到大基本都是笼中之雀,难得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朱出行向来只带着儿子们,这天下除了朱标这个大哥,恐怕也没人能领她们出去了,朱标对这些无害的弟妹们向来关照,毕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但凡他们还能有点感念,也该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孩子就不带了,老朱跟马皇后也不能让,至于其他女人就不带了,这是朱标给嫡妻的尊荣,如果都带上就没有意思了,女人要的不就是这种偏爱么,想必常洛华也会高兴吧。

    朱标想到这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前两天老朱有给他定下了几个,当然老二老三老四也有份,这就是成年皇子们需要承受的压力,为皇族开枝散叶。

    不过他们的想迎进屋内还得等等,毕竟大婚还没举办呢,老二的定在下个月,老三的在夏天,老四应该是后半年了,总得娶了嫡妻再纳妾。

    而朱标这个早就英年早婚带就不用等了,过几天就接入东宫,这次的家世平平,朱标都无需露面,有心情晚上直接去房里就是了。

    可以预见随着东宫里面女人越来越多,朱标这个优质珍贵种马就越是麻木,醒来恐怕都记不起身旁的女人叫什么名字了。

    “太子妃这个时辰做什么呢?”

    刘瑾灵巧的续上茶水笑道:“这个时辰两位小殿下应该是醒了。”

    朱标突然有种自己婆娘被别人想走的感觉,虽然是自己儿子,但并不妨碍朱标想揍他们屁股的冲动,可惜还是太小,等大些就好了。

    非得让他们尝尝老朱家祖传揍儿子的手段,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朱标没亲手打过谁,但可是真真切切观摩了自己父皇怎么揍其他皇子的,那可是多年的旁观经验。

    朱标感觉熊孩子出现的原因,基本就是小时候打少了,只要三天一打五天一揍,心情好了敲脑壳,心情不好踹两脚,做对了掐掐脸,做错了甩鞭子,无可救药轮棍子,这出来的皇子,别的不说,心理素质以及抗挫折能力肯定棒!

    朱标也不担心打抑郁了,这龙子凤孙走到哪里都有的是人捧着,如果没个人压一压真就不知所畏了,普通人不知所畏也就罢了,早晚有人收拾了他,可这些天潢贵胄就不同了,他们的权力使得他们做恶并不会受到什么惩戒。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不过是个理想口号罢了,法家自古就提倡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的理念。

    但终究只是理念,在封建等级社会制度下,人并不平等,就比如朱标平白无故杀几个人又能如何呢?

    纵然是最严苛耿直的御史言官们也顶多要求皇帝责备太子几句,做做形式上的责法,谁真敢让朱标去偿命呢?

    朱标如此,其余皇子们也是如此,也不仅仅是皇族,在京城某个勋贵子弟或者大臣子侄们犯些小错也极少会被细究严惩,这还是因为老朱特殊,历朝历代什么变态的权贵没有,强抢民女什么的不过小儿科………

    甚至到了地方上更是如此,官官相卫乃是天性,至于乡村野里就更别提了,民不举官不究,许多罪恶都糜烂在历史当中,字里行间都是狰狞的面孔,滴着污血散着恶臭,所谓吃人即是如此。

    ……………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如意事

    这天下有太多东西不能细察,纵然是朝廷也无力监管每一个角落,而且寻常百姓也并不是谁都敢去报官的,不同于后世司法的便利,这个时代的百姓根本不敢靠近县衙的,除非是抱着绝死之心。

    所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财莫进来,无论冤由先杀威,杀威棒下骸如山…

    寻常百姓之间的矛盾纠纷一般都是由宗族内部的族长或者是乡老士绅出面调解宣判,更严重一点的案件才由典吏衙役们负责查明案件,知县大人看过觉得可以也就过去了,只有涉及到朝廷风化礼教无法掩盖的重案才由县令亲自升堂审理。

    这种情况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都有心改变,但想要转变固有的体制观念绝非易事,朝廷律法倒是好办,但政令能否在地方落实到位可就难说了。

    不仅仅是地方宗族乡绅的阻挠抗拒,百姓们也是一样,在他们眼中朝廷高高在上,只要有人稍微曲解一下,那百姓们就会一同抗拒,以百姓们的见识来说,总不能不相信眼前德高望重的宗老乡绅而去相信外人吧。

    而且有些政令出发点是好的,但其实并不符合百姓们的想法,就比如从吴元年起,朝廷就不停的下令鼓励生育,基本什么法子都用过了,没办法山河破碎百废待兴,各行各业就没有不缺人的,大明如此庞大的体量,人口少了什么都运做不起来。

    至今五载成效显著,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民间虐杀女婴成风,甚至可以用泛滥成灾形容,越是条件艰苦百姓家中就越是渴望能贡献劳动力的男丁,而不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儿。

    德安府一县令曾奏报:有一家连淹十余女者,有每村一岁中淹至数十女者,女婴初生,辄以冷水浸杀,其父母亦不忍,率常闭目背面,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嘤良久乃死居乡目击,惨不忍言……

    这般的奏报数不胜数,朱标不忍亦无计可施,如此做法的多是贫瘠之乡贫贱之家,但也并非没有富裕之家溺女,非是没有能力养育几个女婴,而是不愿意罢了。

    朱标从宋朝地方志中就见过多地记载,不特贫者淹,甚至不贫者亦淹,即家计稍丰,亦虞将来遣嫁滋累,大抵溺女之风起于吝财吝力。

    如此情况朝廷却也无能为力,三令五申也挡不住,婴孩何其娇弱,精心看顾能否养大都是问题,何况心有不满之下,人家不想养,你禁得住溺婴还能按着人家喂奶?

    去年就有宁波官员奏报:有一家于空地积薪,置女婴其上,举火而焚之。始则呱呱啼,继则蠕蠕动,久之皮骨俱焦,不复成人形矣,乃缒以石而投之江,观者数百人,咸为叹息。

    原因竟然是因为此家已经前后溺死两个女婴,其妻再次产女其夫认为是鬼婴纠缠不休,特以火焚之使其恐惧不敢再来投胎……

    人心鬼蜮似笑脸魍魉,如之奈何?

    这也仅仅只是一种罢了,朝廷还禁止百姓祭祀蛇仙鬼怪邪神,更是严禁举行人祭以活人祭神,但至今穷乡僻壤之中被愚昧害死的无辜之人数之不尽。

    在没有监控没有绝对的基层掌控的时代,什么都可能发生,朝廷也插不进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然不在乎法不责众,但愚昧何以根治?

    不怕人蠢就怕他们又蠢又倔,讲道理他们听不懂,只认他们坚持的真理,如此才是最让人头痛,所以朱标去年才会让沐英蓝玉剿匪的过程中顺便扫荡牛鬼邪神之祭,为虎作伥装神弄鬼之辈一律按匪寇斩之。

    这也给朱标带来了不少麻烦,毕竟这般动手必然是要刺激那些愚夫愚妇的,沐英蓝玉所到地方州府的县令就没有不上奏弹劾他们草菅人命为非作歹的,御史台自然也不会放过。

    幸好蓝玉名声在外,虽然每日上朝请诛蓝玉的声音接连了三四个月,朱标通过大都督府和兵部好赖是压住了,但蓝玉这个背锅侠近两年是别想回京了,这时候应该已经带着数百精锐出海去东瀛了。

    沐英虽然还好些但名声也臭了,朱标索性派他去汤和那边了,贵州归附云南未平西南还是有不少建功立业的机会,沐英的资历还是差点儿,朱标得为他将来上位做些准备。

    朱标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昏暗心情有些压抑,他可以说已经达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地步了,但这天下还是有许多连他都无可奈何的事情,不如意事十之**。

    不过这也是时代特性,其他国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远甚华夏,欧洲那边的黑死病才刚过去十几二十年,大瘟疫之后必然是大饥荒,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了,不过也能大概猜测到一些。

    这也是为何朱标要让吴良尽快出海的原因,西方自黑暗中世纪之中挣脱出来的关键时期已经到了,大明有必要参与进来,真正的开始影响世界的进程。

    朱标走出文华殿在一众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回到了承乾宫,常洛华抱着孩子出迎,朱标伸手扶起自己妻子朝她怀里看了一眼,虽然两个孩子长相差不多,但到底是亲爹,还是能看出这是小的那个。

    朱标随手接过襁褓道:“阳儿睡下了?”

    常洛华松了口气,揉了揉手臂道:“阳儿睡得可香了,就是亮儿淘气,哭闹着要抱抱。”

    朱标笑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常洛华伸手摸了摸从襁褓中漏出来的一只白嫩小脚丫道:“谁敢饿着他,还用得着哭闹?臣妾看往后定然是个淘气的。”

    朱标眼睛一亮开始向自家太子妃讲述他准备的教育计划,刚开始常洛华还挺的挺认真,可听到后来什么不管有错没错三天一打五日一揍的时候脸色就有些变了,赶紧说道:“殿下放心,臣妾一定好好管教,阳儿亮儿都会乖乖的。“

    朱标皱了皱眉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妇人之仁…你可知什么叫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本宫将来…”

    一大通大道理讲完朱标意气风发的抱着孩子走向内殿,留下一脸茫然的常洛华,我怎么就成了慈母多败儿的那个慈母了?

    走在前面的朱标眼中闪过笑意低头亲了儿子奶香四溢的小脸蛋一口,逗得他长着没牙的小嘴直淌口水,莲藕般白嫩的小肥手乱挥,不时发出莫名的婴语。

    朱标也听不懂,可见婴语并不是通用语言,否则他当年可也是说过好几个月婴语的,不应该听不懂。

    内殿床榻上还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三个胸怀博大的妇人在旁看顾,见太子爷进来赶忙下跪行礼,朱标抱着孩子做到床榻上,伸手摸了摸自己长子淡淡的眉毛,然后看向地上的奶娘们说道:“免礼吧,这段时间辛苦诸位了。”

    “奴婢们不敢居功,两位皇孙天潢贵胄,奴婢们能有幸伺候已是感念天恩浩荡,何况太子妃也常有恩赏。”

    朱标柔声道:“功必赏过必罚,这是东宫的规矩,虽然太子妃已经赏赐过了,但本宫也不会吝啬,今年蜀地上贡的雨丝锦到了各赏两匹,往后继续尽心伺候免不了你们的赏赐。”

    极品雨丝锦其价如金,更别提是上贡皇室的贡品了,从来都是有价无市,公侯嫡妻老母才有那么一身,这可是真正的厚赏了,三个妇人加上跟随常洛华走进来的妇人赶忙激动的叩拜谢恩,嘴里止不住的念叨表忠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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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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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一太子介绍:
洪武元年,奉天殿上,龙椅上的明太祖朱元璋一挥手,礼部尚书捧起册封诏书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子朱标,为皇后所出,宗室首嗣,天资粹美,品格贵重,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大明第一太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第一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第一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