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慈不掌兵
朱标难得如此严厉,工部官员被骂的灰头土脸,这时候他们还哪里顾得那些工匠的事情了,只想赶紧服软把头上那位活祖宗送出工部。
许久后朱标才在工部官员们的恭送下回返宫中,朱标的车架走出好远他们都不敢挺起腰杆,实在是太子殿下轻易不动怒,一动怒却也是雷霆霹雳,甚至感觉比当今圣上更吓人。
毕竟圣上动怒还能去找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去求个生机,惹得太子殿下动怒了再去求圣上恐怕死的更快……
于是工部众官员正准备好好表现以将功补过,结果第二天早朝时候工部就被大调整了一番,除了工部尚书暂且没动之外,左右侍郎以及主事等降职的降职外调的外调。
补充进来的官员都是名声极好的干吏,有不少是朱标这两年暗中选好的人才,一直没有提拔重用就是因为想着压一压磨一磨,再有就是想要等到胡惟庸上路之后在启用,正好补上朝廷到时候的空缺。
不过由于工部的重要意义,朱标不得已只能提前启用一批人了,有这些基石再加上宋濂,足够维持工部这几年不受政局动荡的影响,可以继续平稳的发展,工部中下层那群经验丰富的匠人和基层官吏也能保住。
朱标的这次猛然出手也让朝局有些翻腾,不过胡惟庸还是主动出面压了下去,六部之中工部并不是他的主要棋子,他也不愿过早的同皇室产生直接冲突。
随后就是朱标迎纳高丽公主的日子了,虽是公主入嫁,但毕竟不是嫡妻宗妇,礼仪规模完全没法与常洛华入主东宫相比。
朱标也不用亲自去上门接取,只是由礼部以及高丽使臣护送而来,朱标安稳的端坐在正殿等着高丽公主行大礼参拜然后赐下些寓意好的物品。
如果说太子大婚是折腾太子与太子妃加上朝野上上下下,那太子纳才人选侍等,折腾的就只是女方了,给朱标行过礼后她还要到常洛华房外敬茶,太子妃同样会有赏赐。
看着那道绰约多姿背影,朱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希望能如其风评一般,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朱标这才算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王才人的样貌,长得只能说还算可以,身材倒是不错,并不是什么美女佳人,莫说同常洛华相比,就是云锦暖玉都要比她出彩。
不过也无所谓了,政治联姻不就是如此,各取所需罢了,若是要真说起来的话,那老朱后宫还有真不怎么样的,老朱不也一样接下了。
当然那种样貌的一般其家族都会安排几个姿色艳丽的侍女跟着一起入宫伺候,这也基本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毕竟联姻是想达成合作也不是想要恶心人。
至于那个女子愿不愿意,只能说她的意志在这个时代并不重要,而且大多女子已经被潜移默化的影响了观念,并不会觉得有多难以接受,不能以后世的思维模式来判断古人的行为理念。
等她下去后朱标看了看时间就朝着谨身殿走去,如今南方越来越安定北方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随着北方不断降雪,大明也已经很难详细的了解草原上的状况了。
只能通过零星的情报得知瓦剌使者频繁与鞑靼诸部接触,有几个临近大明北方疆域的部族都已经开始迁移了。
至于天保奴所带领的部族,则是拼命贴紧北方防线,天宝奴本人也是不断上奏希望大明能允许他们进驻长城,同大明一起防守。
朱元璋自然是不可能答应,虽然天宝奴已经臣服,但谁知道他麾下的部族族长们是什么想法,要知道自脱古思帖木儿被也速迭儿杀害篡位后,这个曾经的蒙古王子就远没当初那么风光了。
朱标刚过华盖殿就撞上了胡惟庸等人,见他们步履匆匆朱标也就没多客套,等他们行礼后道了一声免礼就越过他们走了。
直入谨身殿,就见大殿中央一群太监捧着北方地形图,而朱元璋正站在地图前不断皱眉打量,朱标走过去行了一礼说道:“看样子是常帅来信了,北方瓦剌鞑靼都有动静了?”
朱元璋头也没回道:“不仅是常遇春传来了军情急报,还有也速迭儿的战帖。”
朱标一招手刘瑾就躬身身体上到书案将那封明显有草原风格的信纸拿了过来,朱标大略的看了一遍,也不知道也速迭儿是请了谁捉刀,这封信写的颇有意趣。
开头就是先夸了一遍自己身上传自成吉思汗的血脉,然后说自己乃是天命所归的大元皇帝,蒙古诸部共同推举的新一任大可汗,然后就是对朱元璋的贬低,说他是忤逆叛乱窃据大统的奸贼等等。
总而言之就是一封恐吓信,要求大明先割让北方诸地,并且朱元璋去帝号退京师,再拿出三百万石粮食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东西,他才会大发慈悲允许明朝作为大元的藩属国继续存在,否则大军破城之日必定血屠……
朱标看完后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本以为也速迭儿能借瓦剌的势力袭杀脱古思帖木儿,并且还能成功上位,尚且能算是个枭雄,没想到竟然还在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实在是令人失望。”
朱元璋也是哼笑了一声道:“传闻草原最北方已经降了大雪,有不少游牧部族都彻底失去了消息,蒙古人的牲畜被冻死的也不在少数,随着大雪越大,大战恐怕就在这一两个月内就会爆发。”
“儿臣看也就是这一个月了,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越早开战对蒙古越有利,这估计也是也速迭儿为何要特地送封战帖试图激怒您的原因了。”
朱元璋指点了几处关隘道:“咱准备调遣京营八万大军北上,这是也速迭儿上位后第一次同我大明开战,虽然是被天灾所迫,但他一定希望打出个威名,否则此战过后他的地位必然不稳,鞑靼诸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咱可是听说他至今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
朱标闻言也郑重的看起那地形图,也速迭儿是靠着瓦剌起家造反上位的,但哪怕是在蒙元鼎盛时代,瓦剌人通常也是自称卫拉特人而非蒙古人,他们跟蒙古本部终究是不同的。
也速迭儿这个阿里不哥的后裔,恐怕在瓦剌人眼中也不是自己人,只能说是林中部族企图脱离草原部族的一个试探,双方非主仆而是利益合作关系。
有传闻瓦剌各部仰仗着强大实力和拥戴之功非常跋扈视也速迭儿为傀儡……
朱标换位思考,如果他是也速迭儿,那么面对这种局面定然是要争取打出一个开门红,以胜利带来的威望拉拢鞑靼各部族的人心。
只要他麾下的草原部族越来越多,那就有资本将局势反转,彻底压服瓦剌这林中部族,重新将蒙古聚拢成为一个整体,而非各自为政的部族。
“父皇准备让何人统兵,南雄侯和东平侯都被派去押送粮饷了,留在京师的将帅可不多了,像颖国公还要坐镇京营以及大都督府不好轻动。”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儿道:“徐允恭那几个小子是不是还没回来?”
朱标迟疑片刻后回答道:“还没回来,虽然彻查边境偷运走私的案子暂时告一段落了,但儿臣还准备让他们留在边疆跟在常帅身边见见血的。”
朱元璋转过身看着儿子说道:“他们亲爹都是一方大帅,能跟在后方学的东西早就学完了,跟在常遇春身边又能多学什么,真想磨砺出统兵将帅还得是身临沙场死人堆里打几个滚儿才成,标儿你还是心太软。”
“咱知道你看中那几个小子,有些舍不得摔打,但你得记着,别管成色多么出众的璞玉,你不舍得打磨就永远是璞玉,要么怎么有玉不琢不成器的说法。”
朱标叹了口气道:“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儿臣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因为他们的指挥稚嫩要让士卒们无辜丧命……”
朱元璋眼中闪过柔和但嘴里却是更加严厉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要是都像你这么想,那这世上还能有几个将帅?”
朱标默然无言,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万骨里面从不仅仅是只有敌人的尸骸…
朱元璋转过身指着关隘说道:“这次以固守为主,靠着你从江南弄来的粮食还有那个平民碳,咱大明可是难得的要打场富裕仗了。”
朱标也瞬间把情绪调整好,虽然比他计划的提前了一些,但徐允恭等人统领一方也是迟早的事情,随着开国勋贵们日渐衰老,兵权逐渐过渡也是正常的。
其实现在徐达常遇春等人已经在渐渐退让了,以李文忠为首的中生代已经逐渐成为主力,也是时候培养徐允恭等人作为预备役了。
等这场仗打完,常遇春也该回京成了,从那两个孩子出生之日起,常家注定不能执掌兵权了,要不是大战在即,临阵换帅于士气不利,估计常遇春早就被召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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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脸面
自皇孙降世那天起,常家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皇亲国戚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朱元璋和朱标暴毙了,那目前的常家完全有实力扶持幼帝登基,常遇春这个开平王就会变成实质意义上的摄政王。 还是那句话,政治上没有绝对的信任这一说,人性也从来经受不住考验,无论常遇春心底是如何想的,那不重要。 结果就是有得必有失,等太孙登基后,常家必然是要与国同休的,哪怕是往后有不孝子孙犯下大错,后世帝王也不会赶尽杀绝,甚至其国公爵位都永远不会断绝,真正意义上的世袭罔替。 但起码在常遇春常茂这两辈上,再没有机会过多的染指兵权了,别说是天家不答应,文臣集团也不会愿意,毕竟任何威胁稳定的因素,都值得他们警惕。 事实上从几天前御史台以及中书省官员们就开始不断的上奏弹劾开平王常遇春了,北疆私运猖獗,镇守关隘的守将们监守自盗这些事情常遇春作为镇守北方的大帅,自然是有御下不严失察之罪的。 除了此事外还有不少其他攻击的罪状,不过也就不值一提了,文官集团发力,而大督府的将帅们处于一个默然的状态,其实众人都是一个意思,希望稳定…… 父子俩站在北方地形图前讨论了一会儿,随即便让人撤了下午,此仗无可避免,但也无需太过忧虑,毕竟是早有准备的,对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大明都准备了妥帖的预备方案。 除了坐镇北平的常遇春李文忠之外,中山王徐达坐镇河间府,宋国公冯胜正在巡视河套,卫国公邓愈应该快到肃州卫了。 虽然兵部与大都督府一众文臣武将商议多次都认为蒙古不可能突破大明北方的防线,但在朱标的强制要求下还是做了极为细致的预防工作,确保万无一失。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就是朱标留给兵部和大都督府的话,北方民心尚未归附,就是因为百姓们久经蒙古铁蹄,不信任大明真的能庇佑他们。 所以哪怕是看似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也要做,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给北方百姓安全感,再加上源源不断运送到北方的平民碳,安全感加上温暖,相信北方民心一定会尽快归附的。 朱标照往常一样开始帮自己父皇分担奏章,第一封就是钦天监的奏文,言夜有星如杯青赤色光润自天市垣口起后有三小星随之东北入天市垣至游气中没…… 朱标随手批阅了一下,已经习惯了钦天监的大惊小怪,只要是有天象,不论具体如何,定然是描绘的宛如上天有灵要警示苍生一般。 再然后是兵部的奏文,广东亡卒王福可等聚逋逃为盗,剽掠惠州海豊县,广东卫派兵讨捕斩首一百二十二人获马二十三匹其党遂平,奏请圣上明知。 朱标根据后面的具体奏报写下提拔赏赐的明细,有个叫王五的兵卒冲锋在前斩首二十余,为最出彩者,广东卫指挥使在奏报中也不吝溢美之词,朱标看的高兴除了提拔其官职外,还将五字改为武,希望他能再接再厉。 这种对朱标来说兴之所至的事情,对一个普通兵卒的命途来说就是翻天覆地的改变,此人往后如果还能精益猛进那么前途不可估量,如果安于守己那也最起码就是个卫所指挥使,他的上限下限都被拔高了。 然后就是御史台的奏报,上旬建昌蛇舌岩上有一个黄衣者歌曰:龙蟠虎踞势岧峣赤帝重兴胜六朝,八百年终王气复重华从此继唐尧! 当地官府得知后曾派官兵追捕,但人迹渺茫难寻,不少百姓纷纷传唱,京中也有不少士子议论纷纷。 朱标看完后眉头一皱,这话是好话,但绝不能顺水推舟的接下,必须严厉斥责歪风邪气,否则这次是好话你让朝廷受了百姓信了,那下次是坏话朝廷到时候接还是不接? 朱标直接以朱元璋的语气批复道:明理者非神怪可惑,守正者非谶纬可干,汉之文成五利足以为戒,事涉妖妄岂可信耶! 天下太大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处理起来耗费心神,毕竟批阅奏章这种事情需要长时间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 等殿内燃起灯火的时候爷俩才算处理完今天的事宜,朱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苦笑道:“父皇还是考虑考虑儿臣提议的殿阁辅臣吧,这奏章是越来越多了。” 朱元璋也是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这不是身体疲惫而是心神疲惫,但他还是说道:“虽然你说的那个殿阁辅臣官职不高,但参与到了如此机要的事宜咱……” 说到最后朱标只能告辞了,老朱对外人的不信任是刻在骨子里的,纵然再苦再累也不愿意,既然是自己老子真的不愿意,那朱标也不好撒泼打滚,只能继续陪着了。 幸好现在还有中书省分担压力,不过料想胡惟庸之事后,中书省必然是要被废黜的,到时候无论自己父皇愿不愿意,必然是要重新设置一个机构了。 饥肠辘辘的回到东宫后,朱标直接去了春华殿,也就是高丽公主目前的寝宫,也是常洛华早就安排好的,一处颇为雅致的院落。 看着领着一大群人拜倒在面前的朱标伸手扶起一袭浅红衣裙的平阳公主王蕊,其实高丽王室的规矩,王蕊应该只是个翁主或者殿主,毕竟她不是当代王的嫡女。 不过谁让她是唯一一个适龄的宗室女,所以她就成了高丽高贵的平阳公主被送了过来,由此可见造化弄人命途难测。 “公主往后不必如此拘紧,见到本宫也无需大礼参拜。” “藩国奴婢入东宫侍候皇太子殿下,不敢轻慢礼仪有丝毫怠慢。” 朱标很客气而王蕊则是把自己轻贱到了极点,连一旁的宫女太监们眼中都起了几分鄙夷,堂堂一国公主,纵然是不如我大明公主那般高贵,但又何须如此自贱? 早就听说这个所谓的高丽公主原先在高丽宫中干的就是普通奴婢的活计,看来是真的了,高丽真是蛮夷之地,这样的女子焉配我大明太子? 朱标从听到这话就开始皱眉头,无论她以前如何,从今日起她就是太子东宫的才人了,她丢脸丢的绝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朱标还有常洛华的脸面。 ……………… 幸好常遇春已经功成名就,而常茂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必须要松开军权了,甚至到常茂以及其儿子这一辈
第五百三十二章 郡县垦田
朱标呼出一口气踏进了殿内,王蕊躬身跟在后面,大殿内早已布上了红绸彩带,四周灯罩内燃的都是龙纹喜烛,中央酒菜齐备。 落在最后面的刘瑾猛然回头冰冷的的目光扫向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活在这深宫内院之中,捧高踩低基本是本能,越是身在底层越是现实,这不是上位宽仁能解决的状况。 不过在这东宫之中,只要殿下没有示意,那他刘瑾就不容许任何人胆敢以下犯上,尊卑体统绝不可乱! 众人接触到刘瑾的目光后各个低头肃立,太子爷太子妃对下宽仁,但刘瑾云锦这两位大管家却是铁面无私,谁犯了错必有惩戒绝不会姑息迁就,至于屡教不改的…… 刘瑾冷哼一声点了几个侍女跟随他入内侍候,其余没被点到的宫女太监都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星月呼啸的寒风之中。 殿内温暖如春,朱标看了眼殿内的摆设,然后就落座了,今日批阅奏章批阅的有些晚了,实在是有些饿了,落座后也没说什么直接开始动筷。 王蕊则是服侍在一旁干起了宫女的活计,动作娴熟恰到好处,刘瑾以及入殿准备伺候的宫女们见插不上手,而殿下也没有制止的意思,就在殿内角落垂手肃立宛如雕像。 红烛洒泪,殿内除了朱标细微的咀嚼声外,还有蜡烛燃烧后不时发出的噼里啪啦之音,终于朱标随手放下筷子。 竹筷同瓷碟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一声激活了一旁的宫女们,就仿佛突然出现一般,一阵红绿身形飘闪过后,饭桌上碗碟菜汤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下升腾着热气的香茶。 朱标看着王蕊说道:“公主可是觉得入嫁为妾有些委屈了?” 王蕊展颜笑道:“奴婢自幼孤苦无依,本是终老王庭之命,难得上天庇佑有幸脱离苦海,不敢再有任何奢求,奴婢求仁得仁心甘情愿。” 朱标眯着眼睛笑了笑,心中却是有些警惕了,以己度人之心人皆有之,王蕊在高丽王宫内的经历朱标早已派人打探过了,此女这十几年可谓尝尽人间疾苦。 当今高丽王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先代高丽王也就是王蕊的父亲死的也很蹊跷,若不是当今高丽王脑子有些问题估计早就斩草除根了。 虽不知为何放任王蕊存活,但宗室女该享受的待遇王蕊从没享受过,在王宫一直是当作普通宫女一般教养,宫内的高层都当作没有这个人,不排斥不打压但亦不保护。 如此一来虽然没有上层的刻意欺压,但就如小天鹅生在鸭子堆中,宫女太监们都默默的把她当作了出气筒,被妃嫔责罚辱骂了,就回来找个理由拿王蕊出气,真贵人得罪不起还得罪不起你个假贵人吗? 这般环境下长大的人,心性阴暗一些也属平常,得势之后筹谋报复也能理解,如果是被搓磨的谨小慎微胆小如鼠了也合理,但就是这份格外的洒脱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 要么真就是天生慈悲心,要么就是所谋远大… 朱标端起茶杯送到她手中道:“高丽王遇刺身亡,请公主节哀顺变。” 王蕊躬身道:“谢过殿下宽怀。” 大殿内渐渐沉默了起来,朱标看着身前不远处燃烧的烛光摇曳,而王蕊则是低眉顺眼无问无言,就这么过了近半个时辰,朱标起身走入内殿,王蕊亦步亦趋,一番沐浴过后被褥翻腾…… 许久之后刘瑾领着宫女在门外敲了敲,随即挥手让宫女进去将王才人请到偏殿安寝,这不是明规暗矩,但也有先例可循,当今圣上就从不与藩国女子同榻而眠。 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就是最脆弱的时候,哪怕是君王也一样,朱标看着那道忍着疼痛扬着笑脸顺从的拜别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第二天一早,朱标在春和殿用过早膳后去了承乾殿隔着掩的死死的门同常洛华说了几句话,坐月子碰到降温,自然是不敢透风的。 然后又到了另一处内殿,同样是隔着挺远看了看两个孩子,正巧遇到他们俩换襁褓尿布,朱标的目光凝聚在他们手臂上的胎记上。 心中默默吐槽,这胎记说是日月实在有些勉强,只是两块形状不同的胎记而已,一个圆些一个扁一些,真是难为马皇后爱孙之情了。 这两个孩子还没有名字,不过也不急,连他们这几年出生的小叔叔小姑姑们都还没有正经的大名呢。 不过马皇后倒是起了两个小名,一个叫阳儿一个叫亮儿,都挺顺口,估计是按着胎记起的,朱标是挺满意的,总比小的叫阴儿或者月儿要强。 老朱倒是不太满意,说是小名起的贱点好,不过终究是没别过马皇后,只争取到了给孙儿起大名的权力。 礼部与翰林院奉命编纂《祖训录》有两年了,不过目前来看再有两三年恐怕也完不成,自己父皇对这本书极为重视,认为他自己以及亲手培养出来的开国太子都是顶级人杰,但未来子孙就不一定了。 所以一直精益求精,想要为子孙定下一个完备的规章制度,哪怕头脑不聪明只要按着训录之策去做也能当个太平皇帝。 这训录里面就应该有宗室子弟的起名规矩,但朱标还没听到风声,辈份顺序应该是还没定下来,不过朱家第三代子孙最后一个字应该是火字旁是变不了了。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老朱自己的璋字就代表了金戈之意,是为诛杀元朝的利器,而朱标一众兄弟都是木字旁,是为金生木,木生火,下一代理应为火字旁。 不过如今这个情况,老朱特意让长孙特殊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朱标也懒得猜测了,毕竟生在皇家,说实话名字也不太重要,真用到名字的时候也不多,向来都是种种敬称。 看完孩子后朱标起身去上朝了,经过朱标的劝说,老朱终于同意入秋冬之后,上早朝之期延缓一些,文武百官也终于可以多在暖和的被褥之中多享受片刻了。 开国快五载,官员都绝望了,天天披星戴月的上早朝,春夏也就罢了,冬秋才是艰难,尤其是翰林院御史台的官员们,他们清贵是清贵,但穷困也是真穷军,早上连个驴车都顾不起,日日盯着风雪瑟瑟发抖的赶来。 朱标这一举动,感动的翰林院官员专门开了个诗会唱诵太子殿下的仁德,这只能说压迫的紧了,稍微松一点都是大恩大德了… 走进温暖的班房,这在以前也是没有的,老朱向来节俭,连给自己用炭火都舍不得,怎么可能给官员们上朝前暖手烧这么多碳,也就是平民碳出现后,炭火在各处才广泛应用起来。 朱标在众人的起身恭迎中走到最里侧坐下,户部尚书赵文景亲自倒上一杯热茶,朱标笑笑接过说道:“户部不会又缺粮了吧?” 赵文景嘿笑道:“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各地的赋税都到齐了,存到了太仓里面,若是现在跟殿下说没了,恐怕是要被殿下泼一脸的热茶了。” 朱标还是比较欣赏这个户部尚书的,虽然此人同胡惟庸走的颇近,但也并不妨碍,毕竟丞相本就是携领中书省统辖六部衙门的。 朱标喝了口热茶问道:“户部统计出今年的田亩了吗?” 赵文景身材矮胖富态,捂着鼓起的肚皮笑的如同弥勒佛一般:“正要在今日早朝向圣上以及殿下禀报,今岁天下郡县垦田十万六千六百二十二顷四十二亩……… …………………
第五百三十三章 犯边
吏部尚书陶凯在旁捋须道:“今岁远比去年要多上不少,可见我大明欣欣向荣之景象,此皆赖圣上朝乾夕惕倍极勤劳,励精以宗万机,虚怀以纳舆论,圣德昭昭光被四表,遂至海宇生平之盛!” 中书右丞陈亮笑道:“郡县垦田徒增也是因为迁民百姓尽快的度过了困难开始安心耕种开荒,这还是仰仗了太子殿下辅政得人同民好恶,迁民有方。” “是极是极,天赐二君于我大明,诚乃上苍庇佑…” 今年垦田的数字较往年是要强上不少,一众官员们听着也很欣喜,这跟他们是否清正廉洁并没有什么关系,如今大家都是大明这条船上的人,都已经占据了高位,没有人希望船翻了。 朱标听到这个数目也是颇为欢喜,涨幅喜人如果能保持住,那么不出几年大部分地区的百姓起码不至于被饿死了,开国初年最大的好处就是人口较少田亩多空余,只要稳住局势,让大部分人吃上饭不难。 既然朱标自己高兴了,自然也愿意让其余人也高兴高兴,对着周围的官员一顿夸赞,反正只是私下,怎么说也无所谓,说个满堂热闹就是了。 朱标坐在班房中央,周边围满了文武臣工,各个都是妙语连珠,互相打趣着同僚们的闲闻轶事,也有些带着颜色的笑话,这样的朱标不接茬,但也不会制止。 除了闲谈之外,也会有个别人说些乍一听来莫名其妙的话,朱标一般思索片刻后也就含笑点头了,然后气氛就更活跃了。 官员们都清楚,当今太子殿下不是苛刻守旧之人,许多事情只要不是真的违背朝廷律法欺压良善百姓,那么就有宽松的余地。 就比如那家勋贵想要将自己宅邸修的更大些,谁家子弟想要越级调任到中书省,谁想要为妻母谋个诰命…… 都不好直接去求圣上,暗地操作又有风险,而且如今这个时局暗流翻滚,都怕在这个当口被抓到把柄,所以都是借着这个机会旁敲侧击的说一说,成则安之不成则罢了。 两盏茶的功夫之后,鸣鞭之声骤响,朱标与一众官员站起身整理袖袍,然后井然有序的走出班房去上早朝。 朝贺过后就如往常一般,六部尚书轮番奏事,御史台的御史弹劾弹劾勋贵,中书省在其中打打圆场,简单又蕴含多种深意的早朝就结束了,有些人懂了有些人则是没懂。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了月余,一天傍晚,朱标同常洛华坐在床榻边上看着两个鼾睡正香的孩童说道:“虽然是早产了一些,好在你们母子都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儿。” 常洛华满眼都是幸福,自然的靠在了自己夫君身上,穿过鬼门关生下两人的血脉结晶之后,许多原本恪守的礼仪规矩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或许这个时候他们俩才算突破了政治联姻的界限,虽然并不一定是爱情,但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了,生同塌死同陵。 内殿燃着暖炉,昨夜京师降了入冬后的初雪,寒冷异常,平民碳尚有预存,京城百姓都能买上一些,不过恐怕也就是最冷的时候能用一用,毕竟绝大部分都供应到了北方州府。 等到明年冬天情况就不一样,平民碳出来的还是晚了一些,虽然工部全力赶制了,但想要供应大明全境还是差太多,这是生产力的局限。 常洛华开口道:“听闻父皇有意册封阳儿为皇太孙了?” 朱标伸手戳了戳两个孩子的小脸蛋点头道:“礼部上的奏,其实也是众多大臣们的意思,觉得这种事早定下来比晚定下要强,父皇也有些心动。” 两个孩子被戳的不耐烦,张嘴就委屈的啼哭了起来,常洛华不满的轻轻推了推自己夫君,然后俯身哄了起来,等两个小家伙重新昏昏欲睡了,赶忙叫奶娘抱到偏殿好好睡觉,避开他们俩的无良父亲。 两个奶娘小心翼翼的抱起两个皇孙,对着靠在床塌边上的太子爷行了一礼,然后就转身向偏殿走去,赵淮安等人赶忙跟上。 这两个小家伙如今可是金贵的很,专门喂食的奶娘一人就有两个,都是蓝氏亲自在京城挑选的胸怀宽广之辈,身家清白人品端正。 “虽然是长幼有序,可这是不是太早了,两个孩子还……” 朱标略一皱眉道:“没有什么这那的,晚一刻钟同晚一年没有区别,这就是规矩。” 常洛华叹了口气,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虽然高兴阳儿这么早就会被册立为皇太孙,可又难免心疼自己小儿子。 朱标对自己太子妃的叹息不以为意,妇人之仁罢了,小的再如何也是未来堂堂的亲王,难不成爹娘给他这么高贵的出身还有错处了? 这时外面传来刘瑾的声音:“爷,北方军情急奏,数日前也速迭儿统兵大举犯境,延绥镇蓟州镇宣府镇皆有敌情,圣上召您去谨身殿。” 朱标应了一声,不急不缓的起身更衣,本就是在意料之中的时候,何况开战都已经有几天了,在急也赶不上趟。 常洛华也是没有丝毫的惊慌,她父王是大明的开平王,战无不胜的常十万,如今北方屯兵近五十万,区区外骑入侵算得了什么? 亲手给朱标披上一身麒麟披风道:“夜深了,外面尚有余雪,殿下走路莫要匆忙,可要小心脚下。” 朱标点点头道:“早些睡下吧,本宫回来后就到春华殿歇下了。” 随即接过刘瑾递来的袖炉踏出大殿,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夹雪,吹散了朱标的困意,在一众宫女太监簇拥下穿过文楼直达谨身殿。 沿途可见不少值守侍卫肃立,通往后宫的宫门更是紧闭,守卫森严,估计是要有外臣入宫觐见了,否则大晚上无需如此阵仗。 踏入谨身殿前朱标站定躲了躲脚,并把披风的带子解开,威武霸气的墨麒麟披风顺势滑落,正好落在紧随其后的刘瑾手中。 殿内灯火通明,四周由太监高举着北方地势图,朱元璋兴致勃勃的贴着研究着,听见身后儿子的行礼声后也没回头,随意的伸手指了指御案上的奏章。 朱标也没客气,径直走上前拿起常遇春亲笔所写的奏章,细细的阅读起来,其实也不算出乎预料,虽然自降雪后草原情报难以快速传递,但大股部队集结的动静是瞒不了的,何况其中还有不少担心大明事后清算的小部族首领通风报信。 ………………
第五百三十四章 谋一域
草原部族的首领们也都清楚这次大举进犯并不是条件成熟,准备重占中原复立大元,而是一次迫于天灾的无奈之举。 白灾之下大多数牧民是活不下去的,以游牧民族的特性,活不下去绝不会等死,而是得去劫掠他人,无论是鞑靼还是瓦剌都清楚他们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内部互相杀伐劫掠,要么将压力转移出去。 这种情况之下入侵,失败基本已经是注定的了,区别就是能耗损掉多少人口,能不能以部分牺牲换取到一些成果。 当然了,这对大明来说就是无妄之灾,打赢了也是帮他们减轻负担,这种气候草原牧民都在草原活不下去了,大明就更别想反攻劫掠了牛羊了。 朱标看完奏章后门外有传来动静,胡惟庸傅友德等军政重臣依次入内,老朱直接说了句免礼,然后就招手将傅友德等勋贵叫到身旁指点起地形图,而朱标则是将奏章交到胡惟庸手中。 等众人迅速阅览过后就围在一起商讨起来,这次进犯比预想中的早了半个月,蒙古那边大军恐怕都还没有集结完毕,如此匆忙也证明了那边的局势有多恶劣。 也速迭儿不是无智之人,用兵也有章法,本来就优势不大,还在各部没有协调完毕就直接莽攻,只能说明其内部矛盾重重,而且粮草严重不足,只能刻意先消耗一些刺头儿部族。 会议开了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兵部以及大都督府的官员今晚是别想休息了,户部也得跟着忙,这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各种补给永远没有够用的时候。 等众人走后朱标才开口道:“蒋瓛所言恐怕有夸大之处,胡惟庸就算再蠢也不至于跟也速迭儿那边勾结过深。” 朱元璋面无表情道:“勾结深不深不清楚,但他们私下通过毛骧有往来却是真的。” 亲军都尉府原本就有拉拢离间草原各部的任务,所以毛骧能在其中牵线,只是不清楚胡惟庸同也速迭儿达成了什么约定或者共识。 前些日子蒋瓛送来密奏的时候朱标确实一惊,当朝丞相同蒙古大汗有联系可太惊人了,朱标都怀疑是不是蒋瓛为了尽快上位构陷的毛骧。 不过此事真假就目前来说也无所谓,胡惟庸虽贵为丞相,朱元璋目前为了钓鱼对其放任自流,但他的权势还是受限于文臣集团,对北方战事能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至于大明对北方的战略部署从没有想要掩盖什么,收复了燕云十六州这等战略要地之后,蒙古骑兵再想像以前一般仗着机动性侵扰朝廷后方或者切段大军军需供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何况胡惟庸也不会那么蠢,为了让必败的蒙古占些优势就把自己暴露出去,说到底他们俩也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是两个弱势者互相抱团,准备互相利用罢了。 “此战恐怕要持续两三个月,但战势最激烈的就在这一个月中,一个月后就会有部族退去了。” 朱标了然的点点头,这就是蒙古如今最大的问题,各自为政无法将战力集中,也速迭儿虽然自称蒙古是北元皇帝,蒙古帝国第十八代可汗,尊号卓里克图汗,但依旧整合不了鞑靼诸王。 忽必烈以及其子孙的胜利延续了上百年,他们怎么可能真心臣服于阿里不哥的子孙,那就等于是要否认自己族上所有的荣光,这在蒙古的传统观念中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一个月内,如果攻破不了大明的御守,不能南下劫掠弥补自身,那么鞑靼诸王的部族定然是要后退的,转头去刮分那些死伤惨重或者没有相应号召的部族。 瓦剌同样如此,也速迭儿的威望最多值得瓦剌拼一个月的命,再多就不可接受了,当今瓦剌的真正首领是绰罗斯·孛罕,其人老谋深算,也速迭儿也只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其实蒙古这个时候还保留着一定的汉化,有不少精通兵法韬略的人才,毕竟元朝近百年的统治,还是拥有一些底子的。 如果都能齐心协力,那么今年这场仗,朱元璋必然是要赶到北方亲自坐镇的统御的,实在是北方战线拉得太长,需要极快的决断力。 大明作为防守方,定然是没有攻方那么灵活的,如果蒙古愿意付出一定的牺牲,行声东击西之策,那么一部分精锐依仗其灵动性,说不定真的能突破防线劫掠北方州府,给大明造成极大的损伤。 但就是因为各自为政的原因,战略部署很难下达,原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铁骑成了游兵散勇,只能说天道好轮回。 虽然朱标没去边线,但也清楚蒙古许多小部族都是被强逼而来的,攻城时身后就是瓦剌鞑靼贵族率领的督战队,不上则死。 这些小部族青壮损失殆尽之后,其部族也好不了,本来就很可能挺不过白灾,何况还有**在其后,草原这个时候就真的只讲弱肉强食了。 “父皇可有意扶天宝奴上位?也速迭儿此役注定失败,鞑靼诸王更不可能服气了,那他这个名不符实的大汗对瓦剌的作用也就不大了,恐怕突然暴毙也不是没有可能。” “也速迭儿仅有一子,传闻其子病弱不堪,成婚多年未有子嗣,也速迭儿一死其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汗位传承也就断了,瓦剌虽然一时占据了上风,但底蕴还是没有鞑靼强,多方妥协之下,蒙古大汗之位应该会重回忽必烈这一系。” 朱元璋坐回书案后默默思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他们父子从来都没把这场仗放在眼中,尤其是平民碳以及颗粒化火药出现后。 原本入冬后不易抵御蒙古,就是因为守城火器受潮冷后不易燃烧,而今火炭已经就位,颗粒化火药赶制后虽然来不及供应北方所有重镇,但集中供给几处薄弱点确是可以的。 所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大明自夏秋就开始准备,求的就是一个万无一失。 所以这场仗的结局已经注定,但其后才是更紧要的事情,大明为何一直没有拿下贵州剿灭云南梁王,就是因为太多精力都被草原牵扯。 这次白灾算是意外,没有办法,但后面就得多谋划了,还是那句话,这个时候,能不打就不打,最好让蒙古陷入内战,大明安稳收复南方平稳西方,然后发展一会儿。 现如今实在是打赢了也没用,总不能放着好好的耕地不种大规模迁民去草原放牧吧,大明自家人口这么少,耕地也分不完,草原完全如同鸡肋,还是带刺的鸡肋。 “天宝奴不合适,他毕竟是元朝帝系的正统,也速迭儿篡位后扶持他对抗可以,但绝不能让他脱离咱大明的掌控,何况那小子表面憨傻,其实有不少小心思。” 朱标眯着眼睛道:“天宝奴有什么心思也无所谓,只要他还在我大明的掌控之中就不怕他翻天,如果太跳脱就让他死好了,左右他还有个弟弟,没了弟弟还有儿子,若是能借此机会再将前元帝系的那点余威都打散就再好不过了。” 朱元璋闻言捋起下颚上的短须道:“有点风险,咱虽然在天宝奴身边安插了不少人,但他终究是身在草原,咱们的掌控可能力有不逮,如果天宝奴找机会逃了可就又是麻烦事了。” 朱标笑道:“那就把其子以及地宝奴接入京城,如果天宝奴逃到鞑靼了,那就把地保奴送到瓦剌部,甚至直接册封瓦剌的绰罗斯为汗也可以,反正求的不就是个乱吗?” …………………
第五百四十五章 辽东形势
其实蒙古目前所谓的正统也就那样了,也速迭儿刺王篡位不也好好的,鞑靼诸王不真心臣服但也没见为脱古思帖木儿报仇,更何况是天宝奴地保奴这俩兄弟了。 说到底还是所谓的血脉亲族有些远了,各自的利益远比旁的重要,现如今所谓的正统只能说是在谁都不服谁,又没有一个拥有压倒力的部族出现时,所被推出来的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妥协物。 也速迭儿也好天宝奴也罢,或者这个王那个汗也都可以,只要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大明都能扶持他为帝,尤其是此仗打完之后,朱标要开始割韭菜了。 只要把控住铁器火器,其余的都可以同蒙古大小部族贸易,灾后的必然情况就是牧民减少,但金银财宝会更加集中到蒙古贵族的手中,蒙元百年的积攒还是非常可观的。 元朝的贸易在开国前期可是十分发达的,由于蒙古对商品交换依赖较大,同时受儒家轻商思想较少,故元朝比较提倡商业,使得商品经济十分繁荣,如此积攒的自然不会少。 尤其是储备的金银,要知道元朝忽必烈时期推行纸钞的时候可是收拢了大批金银,据礼部的记载,有一部被元世祖赏赐给了众贵族,还有一大部分被运回了草原储藏。 只有元朝财政艰难的时候被运回来一些,但大头应该还没动,朱标当年北伐的时候其实刻意寻找过,但并没有找到,因为那时候是轻兵突进孤悬草原,所以就放弃了。 不过料想应该还是在鞑靼诸王手中,毕竟他们才是忽必烈一系的子孙,这笔金银想要通过战争手段夺来恐怕不易,而且必然要耗损众多将士的性命,得不偿失。 父子俩落座后又谈了几句,随即朱标突然问道:“北方白灾,辽东那边情况应该也不会太好,前元辽阳行省的主管刘益还没做出决定,再拖下去就要被纳哈出发现了。” 朱元璋喝了口茶道:“大体意向已经达成了,刘益率土归降后咱会册封他为从二品中奉大夫,并改辽东指挥司为定辽都卫,刘益为指挥同知,吴立张良佐等人为指挥佥事。” 朱标闻言笑道:“这真是个好消息,刘益归降了我大明也终于可以在辽东安插一根楔子了,就是不知道纳哈出会作何反应。” 朱标口中这个纳哈出可不是一般人,属蒙古札剌亦儿氏,为成吉思汗四杰之一木华黎裔孙,早年颇为英勇善战,元朝末年之时曾率军镇压红巾军,颇有建树。 至正十五年也就是朱标出生那一年,老朱还是濠州义军副帅的时候,在安徽太平与元军的一支兵马相遇,元军领兵的将领是纳哈出。 那一战朱标后来也听自己父皇讲述过,纳哈出时任太平路的万户,作战勇猛部下精锐众多,朱元璋率部与之交锋被纳哈出一阵掩杀,损失惨重,大将汤和也在混战中中箭受伤。 纳哈出首战告捷就有些骄纵轻狂了,没把老朱所部当回事放松了警惕,可见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时逢天降大雨,老朱果决下令,顶着瓢泼大雨趁夜偷袭纳哈出大营,纳哈出慌乱中上马率军迎战,结果被徐达胡大海等人团团围住,力尽被擒。 那段时间老朱百战百胜气魄愈大,得胜以后并没有折辱或者诛杀此人,而是诚心劝降,毕竟那时候元朝分崩离析之态以见端倪,战败后的文臣武将顺势倒戈的数不胜数。 结果纳哈出到底是没有辱没其祖木华黎的名声,宁死不降但求速死,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还有如此忠贞不渝之士,老朱自然更喜欢了。 朱元璋便亲自给他解开绳子,把缴获他的弯刀与弓箭还给他,而且还送给了他一袋金银说“忠义之士难能可贵,咱也知道你这次输的不服气,这样咱放你回去,有机会再一决胜负,倒时候再输可就得安心在咱麾下效命了!” 纳哈出也不客气,接过弯刀长弓还有那一大袋子金银,深深的看了眼朱元璋就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谈起纳哈出老朱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朱标估计自己父皇那时候看着绝尘而去的纳哈出也是有点懵,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应该立即纳头便拜高呼效死么? 此后的消息就是朱标自己归纳的了,纳哈出回到元大都后,并没有因为被俘经历受到牵连,凭借着家族势力,他还一路高升,最后他成了北元的太尉,掌管辽东地区。 元朝在辽阳地区设立辽阳等处行中书省,治所设在辽阳路,统辖七路、一府,分别是辽阳路、广宁府路、大宁路、东宁路、沈阳路、开元路、水达达路、合兰府。 在北元彻底被朱标覆灭的时候,纳哈出已经是辽阳行省左丞相了,率领二十余万军士屯驻金山,牛羊牲畜繁盛布满百里,统辖着开元路以东至松花江流域一带。 同北元辽阳行省平章高家奴固守辽阳山寨,知院哈剌张驻扎在沈阳,丞相也先不花屯兵开元,与驻兵金山的纳哈出相互呼应,互为声援共抗大明。 当然了,其所谓的金山二十万大军有多少水分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反正朱标是不信的,如果他真有二十万大军还用龟缩在金山,何况仅以辽东的黑山白水如何供养的二十万大军,真当那些女真人不用吃饭了? 按亲军都尉府从女真部族那边谈听的消息,纳哈出也就是佣兵五六万的样子,而且此人前些年还曾败于高丽李成桂手中,成了对方成名的踏脚石。 传闻纳哈出如今食古不化嗜酒如命再不负早年之英勇无畏,这也是刘益、高家奴、也先不花等纷纷暗中积极同大明接触准备投靠的原因,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现如今的纳哈出已经没有足够的威望震慑辽东,他祖宗木华黎名声也让他挥霍的差不多了。 不过再如何纳哈出也是辽东目前最大的问题,大明在这个时候可抽不出数万兵马去辽东,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安抚纳哈出,否则这家伙不管不顾弄个鱼死网破把大明在辽东的所有布置都毁了可就麻烦了。 “父皇还是在写封信给他吧,总归先把今年冬天熬过去,等明年春夏儿臣想法让高丽去打前锋,两方压迫之下,说不定会有奇效。” 朱元璋闻言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其实自吴元年起他就没少给纳哈出写信劝降,想着当年有恩与他,几次派人以书谕纳哈出,晓以大义,分析形式,劝其“观天地变化之机,知时识势而不失者,乃为杰丈夫” 先是好话说尽可纳哈出就是装聋作哑没个答复,后来老朱还特意写信骂过他,言“抑人谋不决,故首鼠两端欤?不然,必以曩时来归,未尽宾主之欢”,“昔窦融以河西归汉,功居诸将之右,朕独不能为辽东故人留意乎?” 好话赖话说了个遍,这两年老朱也就没心思再去劝他了,所幸将目标对准刘益、高家奴等人,结果成果显著。 这时候他自然是不想再同纳哈出说什么了,真要说的话也是纳哈出跪在他脚下的时候,朱标自然体恤自己父皇的心情:“那就由儿臣代为秉笔吧,还是大局为重啊。” 朱元璋见此也就默许了,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其实儿子再多劝几句他自己也能些,纵横天下几十年他什么荣辱没见过,这点小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
第五百三十六章 恭愍王
见自家太子爷有动笔的意思,一直躬身肃立在旁的刘瑾赶忙上前摊纸研墨,朱标则是用手指节敲击着书案,想着如何规劝为好。 北方战势胶着,东北那边如果再起战端的话就有些麻烦了,大明倒也不是承受不住,毕竟中山王徐达就在河间府,随时可以统兵驰援刘益等人抵御纳哈出。 而且真的有必要的话,朱标强令高丽出兵骚扰纳哈出也不是不可以,大明终究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不是偏居一隅的割据势力能够抗衡的。 其实朱标有预感,纳哈出降服只是一个早晚的问题了,可能他也同老朱一样,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处境,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台阶下,直接投降觉得丢了自己一生的威名…… 于是朱标拿起笔开始书写,并没有给他讲什么权衡利弊,而是以老朱的语气回顾了下当年的交情,轻描淡写的点出大目前与高丽女真的联系,最后诚挚的邀请纳哈出之子察罕来京城一游。 停笔后朱标挥手让刘瑾将书信交给圣上阅览,结果老朱看都不想看直接让刘瑾封装好,他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这种事无需他操心。 朱标笑道:“父皇放心,无论如何儿臣都会让纳哈出在明年入冬之前到京城跪在父皇面前请罪。” 得闻此言朱元璋面上才露出笑容:“那就好,纳哈出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咱到时候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其实如果在刘益等人没有投靠的时候纳哈出率辽东之地归附大明,按照他的功劳地位怎么也能捞个国公之爵位,但就现在的状况顶天也就是个侯爵了。 如今不比以后,开国之初一个侯爵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纳哈出当年还得罪了汤和徐达等将帅…… 正事谈完以后朱元璋随意的说道:“咱准备册封阳儿为皇太孙,你觉着怎么样,其实按照咱原本的想法,是想皇孙到了**岁再说,毕竟也得顾虑福大压身这一说,但如今这个局面还是早点儿定下为好。” 朱标想了想说道:“这连百天都没有到呢,还是等开春以后再说吧。” 朱元璋神色不变:“倒也不差这几个月,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你得懂得,国之根本不容私情。” 朱标靠在椅背上点头道:“父皇放心,儿臣清醒的很,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论嫡论长都是阳儿,儿臣不会含糊的。” 朱元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两个孙儿都是好的,宠爱荣华都可以公平的分给他们,但唯有大位没有动摇的余地,一旦开了论贤的头,那往后朱家必然血流成河。 那些有野心的文臣武将为了博从龙之功,可不会管什么稳定,稍有机会就会动摇社稷,使得大明陷入内乱。 按照大明的体量,就算出个一两代的昏庸之君也不至于亡国之难,可一旦陷入内耗,败坏的就是真正的根底。 朱标如今也想明白了,除非自家老大真的是个暴戾乖张昏聩无能无可救药那种选手,否则老二终究只能是老二,大明的江山他是不用想了,最多在境外给他补偿。 其实也容易得很,这跟老二干不甘心服不服气没有关系,就如同现在晋王朱樉楚王朱棢齐王朱棣这三兄弟包括后面那几位皇子。 他们甘心吗?他们服气吗?但他们有办法? 没有的,因为老朱给他们的权柄小的可怜,甚至都不算是权柄,只是皇子该有的尊荣而已,而朱标却是大权在握,门生故吏麾下将帅遍布天下,登高一呼万众景从。 只要朱元璋和朱标明确心意,将权柄授予老大,那么老二其实什么办法都没有,就如同现在还在武英殿后面锄地的那三兄弟一样,手中能调动的就那几个没本事的狐朋狗友。 甚至老二可能还不如那三兄弟,三兄弟好赖还有母族支持,老大老二都是常洛华嫡出,那也就是一个母族,常家也不可能没事找事,两个个皇孙都有他常家的血脉,怎么可能非得逆天而行扶持另一个。 说起来对老二颇为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朱标心意一定之后,他们俩的胜败其实已经注定了,根本不是小聪明小野心能够改变的。 当然了,虎毒还不食子,老二作为他的嫡子,未来的大明亲王,如果他真有野心的话,朱标会为他准备一块足够宽阔足够有潜力的领土,如果他安于富贵,那朱标也会妥善将他安置在大明。 “对了,还要请父皇下旨,高丽送来国书,请大明给王颛赐下谥号,还有为王禑请封的文书也需要批复。” 朱元璋眉头一挑道:“王禑是那个辛旽的私生子?至于谥号直接由礼部商定就是了,还是你有什么别的安排?” “正是那个牟尼奴,高丽王遇刺之后那个孩子就高丽明德太后接入王宫,由两班大臣商定出了八个字明德太后圈定了禑字,听说已经被册封为江宁府院大君,接受高丽百官祝贺了。” “至于谥号儿臣也准备好了,曰恭愍。” 朱元璋念了两遍道:“咱虽然不是太懂谥号这些,但恭愍这种一听就是个恶谥,王颛在位时主动臣服我大明,总也算是有功的,是不是太过了?” 朱标敲着书案道:“执礼御宾曰恭,敬事供上曰恭,既过能改曰恭,芘亲之阙曰恭,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骨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使民悲伤曰愍。” “高丽近年动乱不堪,此谥倒也说不上多过,何况王颛纵容辛旽乱政,世家大族早有不满,他在民间的名声也一般。” 后面的话朱标没说,朱元璋也没再问,知晓儿子自有主张,何况老朱其实也看不上王颛那个喜欢被骑的属国王。 至于王禑虽然是恭愍王的独子,但由于年幼且身世不明,明德太后及侍中庆复兴都打算在宗室中另择一人为王,所以才只是册封王禑为江宁府院大君。 朱标要做的就是配合广平府院君李仁任尽快拥立为王,李仁任就是高丽世家大族的领袖,半个月前同朱标往来了几封书信。 其人在书信中言辞恳切谦卑,一副皆听大明皇太子殿下旨意的意思,不过以朱标多年的经验来看就是一个十足的老狐狸,永远忠于家族利益,而非任何君主。 不过也不防事,本来就是互相利用之局面,朱标也不在乎对方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计划能够稳步进行就足矣了 ………………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三韩之地
李仁任乃是高丽名臣星山君李兆年之孙,李褒之子,李仁复之弟,出身高贵,而且其人极善左右逢源,身为高丽世家大族的领袖,却还偏偏极受王颛和辛旽的信任。 而今看来他却是早有预谋,借助朱标的布局提前接触了王禑,根据蒋思德送来的密信,李仁任已经哄的王禑视他如父言听计从,这也是为何他硬顶着明德太后推举王禑上位的原因。 王禑身份有问题,这在高丽上层不是什么秘密,但无论传言如何,王颛明面上都只有这么一个子嗣,现如今王颛已死,辛旽败亡被诛也在顷刻之间,而且其言也已经不足为证。 真正掌握着王禑身世之秘的关键证据已经被朱标提前安排姚广孝掌控住了,所以只要大明态度强硬,加上李仁任为首的世家大族配合,王禑上位已经不可阻挡。 至于李成桂,朱标也让人接触过他了,此人目前的野心也还有限,并不是十分抗拒朱标的拉拢,其家族全州李氏如今在高丽世家当中也说不上多么显贵。 李成桂去年以骑兵五千步兵一万自东北面渡鸭绿江攻打东宁府,纳哈出麾下的东宁府同知李吾鲁帖木儿逃往于罗山城,李成桂冰锋一度到达辽阳,声威显著。 被纳哈出称赞“年少而用兵如神,真天才也,将任大事于尔国矣。” 朱标图谋高丽,自然不会忽视这位历史上的朝鲜太祖,不过也不至于太重视,李成桂虽然展露头脚了,但也只不过是高丽军中的一个新星罢了,声名渐起而然大势未成。 高丽的状况本就是到了王朝末年,没有李成桂也会有王成桂赵成桂,就如同现在朱标愿意的话,扶持李仁任上位也无不可,时局造英雄不外乎如此。 倒也不是看不起谁,只是时局与英雄就跟伯乐与千里马一样,两相结合才能惊天动地,否则在稳定僵化的体制内,千里马也难逃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 朱标现在更在乎的是李仁任等世家大族的态度,辛旽谋逆两班大臣中必然是要有一大群辛旽党羽跟着伏诛的,这职位的空缺朱标自然也有想法。 无论是蒋思德还是姚广孝,他们在高丽呆了这么久,自然是收纳了不少投机取巧之辈,基本都是平民出身的,现如今官职也不高。 高丽的官员选拔任用制度早已僵化,他们就算是给世家大族当狗也难有一条出路,干一辈子都可能是在白费功夫,临了一口肉都吃不到不说,很可能还得为那些世家子弟背黑锅。 所以这些人就搭上了蒋思德以及道衍的门路,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求的就是一个破除壁垒上位的机会。 吃了这群人之外还有一些辛旽的党羽,这些人都是走投无路了,这正是朱标最喜欢的,如果是世家大族投靠,把他还得有些顾虑呢。 现如今朱标明面上掌控了大局,看似高丽两班大臣世家大族都对他俯首称臣,但如果世家大族不配合,其实他连高丽一路一城都指挥不了,更别提任免文臣武将了。 朱标布局这么久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个名头,要只是为了这个还需他这么费心力?高丽本来就是大明的藩属国,名义上听他的话天经地义。 所以朱标可以预见,等王禑上位后,他与高丽世家大族之间的蜜月期也就过去了,统一的敌人都没了,剩下的两者就是天然的对手。 朱标是天生神圣的过江猛龙,高丽世家大族就是根深蒂固的地头蛇,两者各有优劣,但只不想撕破脸皮,那就只能通过政治手段解决。 大明不可能耗费兵力去攻打高丽,朝野上下都不会支持,于道理法统来说,高丽是年年上供岁岁来朝的藩属国,大明作为宗主国只有保护的责任,没有理由去强占其土地百姓。 如果这个列子一开,那么大明其他的藩属国就会人人自危,大家都是打不过天朝上国才臣服纳贡求保护的,但如果天朝上国有吞并他们的心思,那大家可就要宁死不屈了,哪国的宗室都不可能答应放弃统治权。 于现实来说,大明是打得过高丽的,无论是走辽东还是走海路,两国之间距离不远,趁着春夏之际攻入开京擒拿高丽王问罪于君前并不难,红巾军都能做到的事情何况国威正盛的大明了。 但如何统治高丽就是大麻烦了,无论是世家大族高丽宗室亦或是百姓商贾,都不会愿意看着外人占据国土,有组织有预谋的造反起义将络绎不绝。 大明最起码要在高丽驻军数万才可能稳定高丽主要城市的局势,大明派遣治理高丽的官员将会受到重重阻碍,许多政令根本没有施行的余地。 投入如此之多,高丽偏偏还不是一个富庶的国家,三韩之地,非四方舟车之会,无物产之饶、货殖之利,民生所仰,只在地力,偏偏境内境内多山而贫瘠…… 据朱标通过蒋思德信件的了解,高丽朝廷现如今自己都收不上来田亩赋税,大明去收就更不用想了,就是收上来一些也都不够驻军的吃用供给。 如此入不敷出数十年通过不断的迁民安民大明才能真正消化掉高丽,如果大明现在是中后期,那朱标认为还是有必要的。 可现在偏偏是开国初年,大明境内肥沃的耕地都缺人耕种,哪里有多余的人口迁移到苦寒贫瘠的高丽,就算是未雨绸缪也该去图谋南洋诸国,那边起码土地富饶呢。 针对高丽,朱标是不准备用大军压境的办法,那样做是简单轻松了,可损失远大于预得的利益,得不偿失。 所以朱标才会这么耐心的谋划,就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以最平稳的手段,接手一个百姓思安人心归附的高丽,而不是一个仇视大明的高丽。 朱标才不会给去当出头鸟,将高丽尖锐的社会矛盾转接到自己身上,还是让他们内部爆发出来,等过后大明再以一个天朝上国拥有的姿态去安抚高丽百姓。 …………………
第五百三十八章 妥善安排
可以预见,等王禑上位后,成功打败了辛旽的世家大族将会进一步的夺回因为辛旽政策而失去的土地田庄奴仆,如此一来本来稍有缓和的社会矛盾将会再次爆发,活不下去的良人贱人们将会仇视高丽贵族以及众多两班大臣们。 那个时候蒋思德以及姚广孝麾下的高丽官员最起码也应该掌握了一些实际权利,如果顺利的话,朱标还将借助李成桂掌握高丽那两万精锐骑兵。 如果一切计划都顺利的话,世家大族到最后就会发现,他们失去了所有部队的指挥权,手中攥紧的只有政权以及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以及虚妄的土地田庄。 高高在上掌握了国内财富以及权势的贵族大人们将会发现,他们竟然无力镇压任何一路造反贱民,他们除了自家的仆从之外谁也指挥不动。 到那个时候世家大族后悔也晚了,有朱标推波助澜,放出王禑乃是辛旽之子的证据,再让汤鼎派遣一波倭寇给他们来一手火上浇油,内忧外患之下,国亡矣,而且还是他们的百姓自己灭的。 朱标要的从不仅仅是高丽王位,那个其实不难,王禑身份有问题,甚至说起来恭愍王王颛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朱标真有心谋划的话,同高丽世家大族做些政治妥协,他将来与王蕊的儿子身兼朱明血统与王高血统完全有资格继承高丽王位。 但那样做的话,就是送去一个傀儡而已,高丽世家大族的权柄已经越线了,从这次王禑能上位就可以看出,在明德太后等高丽宗室都反对的情况下都能被李仁任强推为高丽王。 可见王权有多么旁落,简直是个笑话了,他与王蕊的孩子虽然不是他的嫡子,但朱标也不愿意他去做人家的提线木偶。 何况既然耗费如此精力占据了高丽,朱标自然是希望他能有所发展好在未来返哺大明,所以必然是要缓和其社会矛盾,将世家大族占据的田亩庄园归还给高丽百姓,并鼓励他们进行商业手工业等事宜。 朱标靠在椅背上同自己父皇说了好一会儿,老朱不可置否,他显然对高丽没有多大的兴趣,他还再听的原因只是想看看儿子的大局观。 对朱元璋这种观念传统的人来说,大明就是世界中心,其余土地皆是蛮夷之地,耗费精力去打下来也无用,就如同蒙元一般,大又治理不了,岂不是跟没有一样? 他们夜深了,该谈的也谈完了,朱标辞别自己父皇回返东宫,而老朱则是懒得动了,直接在谨身殿安寝。 往后月余除了正常上早朝外商讨北方军情外,朱标又迎纳了李家李嫣以及陈家陈韵清,太子后宫这才有了点儿规模,这两个目前看来都挺乖巧。 至于王蕊更是安静,每日除了去给太子妃问安之外,就是在屋内看书写字赏画,最多就是同侍女一起下下棋,对待朱标一如即往的谦卑。 常洛华现在是有子万事足,根本也懒得敲打调理这三个才人,对她们三个还颇为大方,内造的首饰头面都没少赐下,俨然一副合格正妻的作风。 至于两个孩子虽然出了月,但毕竟是冬季,天寒地冻冷风呼啸,老朱与马皇后虽然都想孙儿,不过也不舍得这大冬天来回折腾孩子,所以见的也不多。 尤其是老朱,马皇后隔三差五还能亲自到东宫看望,一手一个逗弄一会儿,而老朱就不好探望了,就如同朱标现在轻易不会入后宫一样,入后宫也会让刘瑾提前清路,让自己父皇的那些妃嫔避让,老朱总不好让自己儿媳退避。 所以老朱想享受天伦之乐,估计也只能等到开春以后才能经常将两个孙儿接到自己身边玩耍了,那时候孩子也就可以现在这般娇弱。 近来朝廷中的大事没有小事却是不少,比如巡查京营的钦差就上奏言“将士居京卫闲暇有以酣饮费赀者,值守侍卫甚至有喝到恍恍惚惚玩忽职守的。” 此言一出看热闹多时的将帅们脸就黑了,恶狠狠的瞪了几眼那个御史之后就苦着脸跪下请罪,官酿的酒水有限,他们这些将帅平常都喝不着多少,下边值守的士卒买的定然是私酿的。 老朱自己其实是极喜欢喝酒的,不过这个时代酿酒需要损耗大批纯粮,元末之时百姓连口粮都吃不起,偏偏商贾们还在大肆酿酒。 所以朱元璋早在打天下的时候就下了禁酒令,一是因为耗费粮食,二是怕将帅们喝酒误事。 刚开始没人胆敢犯老朱的军令,治下的州府也是同样如此,商家世族生怕破家灭门之祸,但时间一久,就有人动心思了,俗话说物以稀为贵。 禁酒令越严格,酒价就越高,一旦酿造所获得的利益可想而知,于是商贾们勾勾搭搭找上了胡大海之子胡三舍,结果那小子也是利欲熏心应下了。 生意越来越红火,自然难逃老朱的法眼,那时候胡大海乃是右翼统军元帅,在军中仅比徐达低一头,李善长等人就劝谏老朱小惩大戒以安在外将帅之心。 其实也没错,胡大海那时候统兵镇守宁越要地,一旦兵变或者投靠陈友谅等势力可就要出大事了,但老朱还是坚持以军法杀了胡三舍以及那些勾搭他的商贾。 如此一来禁酒令就再无人胆敢触犯了,一直到天下将要平定才算松了一些,不过最起码明面上也只有朝廷以及官营的酒楼才能酌情酿造一些酒水。 而从洪武二年起,南方百姓逐渐安定之后,私酿酒水的风气就又兴起了,秋露白、三白酒、神曲酒、饼子酒、白杨皮酒等酒的名声朱标都有所耳闻。 这种事暗地里在如何也无所谓,可一旦被抬到明面上可就不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老朱先是斥责了京营那些勋贵将领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杖责了几个,然后又命兵部官员彻查京营。 中书省领悟了皇帝的意思之后又下令各州府郡县严厉打击私酿酒水的工坊,然后再一次重申勤俭为治身之本,奢侈为丧家之源,尔等身位地方主官,耽嗜于酒一醉之费不知其几,以有限之资供无厌之费,岁月滋久岂得不乏? 不过敲打归敲打,私酿酒水这种事情随着南方百姓粮产逐渐富裕必然是越来越的多的,现如今朝廷也不好多管了,估计明年也就顺势解封了。 除此事外,朱标同中书省以及兵部商定了军官军士优给之例,凡军职战没无子弟承袭,而有父母若妻者,给以全俸三年后减半给之,有子弟年幼者亦如之俟袭职给本俸…… 大明对军士家属还是颇为优待抚恤的,毕竟乱世之中,这点对凝聚人心稳固士气尤为重要,只不过一直没有落成明文规定,朱标特意落实了下来。 北方战报频传,虽然是据守城池但也速迭儿的攻势也颇为疯狂,根本不在乎伤亡,如此一来那些牧民也给大明带来了颇大的伤亡。 这批伤亡将士将会享受政策,朝廷会责令地方落实到位,朱标也会安排,都说皇权不下乡,这次也是个试验的机会。 而且朱标打算将受伤的将士安排到地方任职,不一定非要在卫所,也不一定非要有什么职权,就是为了看看那些乡绅对朝廷政策的抗拒程度,如此朱标才好有下一步的安排。 其实朱标还有不少打算,只是现如今军制不好轻动,大明东西南北各有隐患,军制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军事力量受损,其后引发的问题太过严重,所以朱标只能继续求稳了。 …………………
第五百三十九章 心意深远
洪武四年最后一场朝会,朱元璋端坐龙椅,文武百官其列下方,朱标则是站在中间念着北方的军情急奏,这也是近来常常发生的了。 朱标不仅要念奏报还要拿出一定的方针见解同一众文武商议,老朱现如今已经不会轻易发言了,一旦开口就是金口玉言板上钉钉绝无任何人反驳的余地。 胡惟庸默默的抬头看了眼上位的朱元璋,越发感觉其心意高远深不可测,洪武三年以前,他还能看清圣上的意图,而今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其实不仅是胡惟庸有这个感觉,朝中上上下下都是如此,最有体会的就是那些勋贵将帅们,当年都是一起吃肉喝酒杀敌无所不谈的弟兄,而现在光是回答上位的一句话都胆战心惊,回府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经常思来想去那句话应答的对不对,会不会犯了圣上忌讳…… 朱标同兵部户部以及大都督府众官员协调好边境之事之后,朱元璋突然开口对礼部尚书说道:“帝王奉天以君临兆民,当尽事天之道,前代或三岁一祀或历年不举,今朕朝秉承正统,当以冬至祀圜丘,夏至祀方丘遵古典礼将,以报载覆之大德,夙夜寅畏冀精神昭,格庶阴阳和风雨时以福斯民!” 前些日子才派遣官员去祭祀孔子,怎么圣上又要祭祀昊天了,一众文武有些疑惑,但还是顿首曰:“圣上敬天勤民古未有也,臣等谨遵圣意!” 随即鸣鞭退朝,文武百官恭送皇帝之后又恭送了太子殿下,仰仗太子洪恩,大家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要知道往年可都是只有一天的年假…… 等文武百官都自奉天门退出后,朱元璋领着朱标走出奉天殿大门,入眼皆是茫茫一大片的雪白,远处有不少穿着厚重衣袍的太监在洒扫主路。 朱标呼出一口浓浓的白雾道:“今年确实要比前两年这个时候冷,不知道北方受灾的那几处州府是个什么光景。” 老朱背负双手道:“据奏报所言都过常人胸腹了,赈灾的粮车都进不去,刚清扫出的道路片刻就又会被大雪覆盖…… 朱标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时代局限了很多办法,在天灾面前人力藐小的可怜,朝廷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不过有弊有利,大雪之下,草原受灾更严重,据传来的奏报来看,他们的攻势也缓和下来了,不知道是因为后勤跟不上了还是多余的人口已经被损耗完了。 朱标估计再有半个月这场于双方都没有任何益处的战争就要结束了,也速迭儿没胜但大明也没胜,甚至归根结底还是大明亏了。 草原起码解决多余的人口将生存的物资集中到了少部分人手中,足够他们度过白灾活到开春以后,而大明却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平白无故伤亡了不少士卒。 爷俩身上都被披上了明红色的篷衣,上面绣着神龙腾舞,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中走下台阶,漫步在广阔的宫廷内。 “昨日儿臣接见了琐里国王卜纳得派遣来的使臣撒马牙茶嘉儿斡,他跋山涉水进奉了金叶表贡马还有蓝布四匹,红番布二匹,觊木里布四匹,白苾布四匹,珠子项串一副,并绘其土地山川进奉。” “那使臣还想亲自拜见您一下,不知父皇可有意见一见?” 老朱闻言有些无语,费尽周折就送来这点东西,咱大明还差你这几匹布?不过也没办法,蛮夷之地就是如此,说不定在他们眼里这已经是极其珍贵的礼物了。 “等过完年吧,好好安顿那个使臣,远番涉海而来难计年月,其朝贡无论锍数咱大明厚往而薄来就是了。” 朱标点头应下,根据他的了解,琐里国就是南洋群岛上的一个小国,小的不能再小那种,特意遣使来大明估计就是为了凑凑热闹见见世面,毕竟安南占城同大明往来的消息应该在南洋传开了。 这是好事,就算不提万国来朝也是促进交流开展商贸的好机会,南洋诸国别的没有,粮产海产以及珍贵的木材作物等都是大明所需的。 他们需要的不过是瓷器布匹等物罢了,大明别的不多,就这两样要多少有多少,要多精美的就有多精美的。 早在洪武二年的时候朱标就命人在景德镇设御窑厂,到如今官窑已经有四十三座了,昼间白烟掩盖天空,夜则红焰烧天。 由于老朱偏爱红色,御窑制的青花瓷都少了,近年来釉里红烧制的偏多,到也别有一番特色。 至于丝绸布匹就更不用说了,隶属于工部的文思院、织染所以及隶属于内务府的内织染局、针工局等遍布全国。 只不过这些目前还没有发力,朱标也刻意压制,毕竟商贸未开的话,大明内部其实消化不掉,还是有太多百姓挣扎在饥贫之间,根本无力承担生活必需品之外的花销。 溜达了一会儿后父子俩就各自回宫了,老朱估计是去坤宁宫找马皇后小酌几杯,难得有了闲暇,自然是要好好休息休息。 朱标也自然是要回东宫了,经过朱标的劝说,老朱好不容易才松口在元辰之前放了七天假期,也说不上是假期,只是免了这七日的早朝,文武百官该干的事还得干,只有过年前三日才可以安心在府里休息过年。 这放在别的朝代估计早就闹起来了,不过在洪武朝可就让文武百官感激涕零了,要知道前几年,每年除非自家高堂去世,否则一年只有可怜的三天假…… 说起来今年可真是个好年,在太子殿下的提议下,俸禄涨了年假也多了,甚至入冬后朝廷还特意按品级发了煤炭。 朱标回到东宫后先去看了看自家两个儿子,虽然刚出生的时候嫌他们俩长得丑,未来还会让他头疼就有些不爱搭理,不过到底是人类幼崽,过了满月后越发可爱,看的久了也就记挂在心里了。 温暖如夏的暖房里,临安公主朱镜静正陪着自家嫂子说话,床榻边上朱标的胞妹宁国公主朱露小同学正逗弄着自己的两个亲侄儿,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 朱标走进来后常洛华和朱镜静赶忙起身相迎:“臣妾(臣妹)恭迎……” 朱标身上还是一些寒气站在门口笑道:“都是一家人,往后不必多礼了,你们俩坐下吧。” 其实若只是常洛华或者朱镜静都不会多礼,但姑嫂在一起就谁都不愿意失礼了,至于朱露则是用娇弱的小脊背对准自家大哥,理都不理。 朱标向来最宠爱的就是这个胞妹,毕竟是真的血肉骨亲,而且他也大概猜到这小家伙为何闹别扭了,朱露今年才六七岁而已,还是个一团孩气的小公主。 自家大哥有了孩子也就算了,还好久没去看她,自然是觉得自己受到的宠爱被分走了,所以正等着他识趣的去哄呢。 “这是怎么了,难道露儿的小门牙还没长出来,放心,大哥这次肯定不笑出声儿了。” 朱露闻言赶忙回头嘟起红润的小嘴道:“人家的牙早就长出来了,大哥坏!” 一旁的宫女伺候太子殿下脱下厚重的外袍,朱标顿时感觉一身的轻松,然后才慢步走到床榻边揽过朱露道:“我不信,除非你张嘴让大哥瞧瞧。” 其实他刚下以及看到了,那门牙刚长出一半来,朱露赶忙转过身捂着嘴道:“就不给你看,哼。” 朱标乐呵呵的揉了揉她的头上的小啾啾道:“这两个好玩吗?要不你抱走吧。” 朱露闻言看了看两个小侄子纠结好久才道:“好玩,还是放在这里吧,等我想跟他们玩了再来找他们。” 一旁的三人顿时都乐出了声,童言稚语最为可爱,朱露被马皇后养的白胖,大大无辜的眼睛极为惹人怜爱。 …………………
第五百四十章 浓墨重彩
一旁的朱镜静笑靥如花堪缱绻,但眼中难掩羡慕之意,她生母早亡,虽然也是在母后膝下教养大的,但终究不是大哥的嫡亲胞妹。
朱标自然也感受到了于是开口笑道:“李祺在北方辅佐徐允恭镇守关隘也立了不少功勋,听闻还曾亲自上城墙射杀了几名蒙古骁勇,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如此允文允武才堪配本宫的妹妹。”
朱镜静面色一红忍不住向着常洛华靠去娇嗔道:“大哥突然说他做什么……”
常洛华伸手揽住自家小姑子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从母后那边听说,李家可是催的紧呢。”
李祺只比常茂小几个月,早就该成家立业了,只是一直碍于朱镜静年幼,连个小妾都不敢纳,如今李善长年纪也不小了,自然是想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朱标笑道:“那倒是不着急,静儿年纪也还不大,大婚再过几年也不迟,我也好多磨砺磨砺李祺。”
朱镜静闻言也开心了许多,闺阁少女多相思,纵然是公主也一样,尤其是她这般生母早逝的,更期望能嫁个良人组建自己的家庭。
李祺身为长沙王嫡子,未来起码也是个国公爷,而且文名远扬素有芝兰玉树之称,虽然朱镜静还没正式见过,但毕竟是早早就定下来婚约,如此一来她对自己未来的夫君还是很盼望的。
一旁的朱露间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了,顿时感觉心塞,一头撞进朱标的怀里,小小的身子骨不依不饶的扭动着。
欢快的玩闹了半个多时辰,朱镜静就懂事的牵着朱露的手告辞了,而被自己小姑姑折腾了好久的俩兄弟终于能安心的睡下了。
挥手让奶娘抱下孩子去暖房睡下,朱标同自己太子妃用了午膳,交流了一下北疆的事情,常洛华得知战势缓和也安心了许多,虽然是对自己父王有信心,但常遇春毕竟是年纪不小了。
午歇过后朱标起身去了武英殿,那边早有一群兵部以及大都督府的官员在商讨前线刚送来的战报,战争一日不停,他们就没有休息的余地。
战报送的再快到了京城也是过时的了,朝廷能做的就是查缺补漏,并根据战报组织后勤供给,以稳固战局。
朱标到了之后种种需要决断批阅的公文被递上,大多都是军需物资的调运,没有皇帝的印玺根本不能调度,除了朱元璋外能有资格掌印盖玺的唯有太子了。
又是忙碌了两个时辰,各府官员纷纷告退离去,朱标喝杯茶歇了片刻后又叫刘瑾传太医院院丞前来。
武英殿内炭火不熄,朱标随手抽出几封密奏看了起来,大灾之下难免有贪赃枉法趁机谋利之辈,北方数个州府都有案例,朱标自然是早有预防的。
今科取士的进士们除了榜眼探花状元按制入了翰林院之外,其余都在十月的时候被朱标安排插入了北方州府为官,为的就是看看其中有几人是清正刚直的,有几人是和光同尘的。
自大雪后,朝廷不仅是调度粮食炭火去了前线,各州府也有不少份例,如此一来虽然会导致朝廷粮款再次紧张,但朱标还是强逼着户部拿出了家底儿。
这数额不小,只不过能有多少真正落到百姓手中就不一定了,而且本来北方的道路就不好走,大雪之下就更是通讯艰难了,许多事情都被洁白的雪花掩盖了。
从目前的奏报来看,州府县城倒还可以,最起码明面上是如此,但到乡村一级就不好说了,地方没有足够的人手挨家挨户发朝廷救济,只能是通过村老乡绅,自古便是如此。
到了这边水就深了,皇权不下乡,当地士绅才是真正的土皇帝,掌一村百姓生死荣辱,各家各户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是靠他们调度的。
就凭这救济谁家多分点,谁家少分点,谁家干脆不分,就足以拿捏全村的百姓,分的少的纵然不平,但也无处喊冤,甚至都无需乡绅出手,得了好处的几户就动手了,谁也不愿吐出进了嘴里的肥肉。
有了此项权力,稍有些脑子就能安然鱼肉乡里,何况乡绅们掌握的权力远远不仅于此,平头百姓对他们确实无力反抗,朝廷律法现如今并不比村规族矩要深入人心。
卖儿卖女卖田,让出妻女供人淫乐换取一家老小生计的比比皆是,底层百姓之艰难难以一言概述,亦难以用道德观念去看待,实在是层层叠叠软硬兼有的压迫剥削,纵然是不畏死不畏苦的男儿也无力反抗。
漫漫长夜,何时能终?
朱标看的奏报越多越详细就越能感受到那股无言的约束,在没有严格法理约束的社会当中,一个人的命太贱了,贱到普遍底层百姓的命都不如一头耕牛重要。
想要结束想要终结难上加难,到如今皇权如威如狱,朱标可以对现如今广大的乡绅阶层动手,但这基层权力的空缺却是总要让其他人弥补的。
乡绅阶层从不是一家一户,而是谁掌握了这份基层权利谁就是乡绅地主,朱标找不到替代品,任何阶层上位后都可能腐坏,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未可知。
以老兵替代同样不可行,越是精锐的士卒其人性就越是冷漠,就越是容易出现**,如果说士绅还有点儿体面,那么兵卒执权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千万千万不要把现如今的士卒想的有多好,当兵吃饷上阵杀敌天经地义而已,并不是他们有多想保家卫国,何况大明如今的兵卒多是当年南征北战时强征纳俘而来的。
朱标叹了口气放下密信,虽然根本问题解决不了,但该杀的还是得杀,起码有个杀鸡儆猴的作用,这两年肃贪多是在官僚体制内,现如今也该下到乡绅百姓中了。
等开春后朱标要借着朝廷肃贪的东风,狠狠翻一番旧账,鱼肉乡里的士绅豪强,为非作歹的地痞流氓,以及根深盘结的赌坊逼良为娼青楼都要好好清洗一遍。
宁杀错不放过,这种时候优柔寡断只能坏事,而且如此大范围的肃清,里面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朱标也有了防备和觉悟,这也算钓鱼执法,看看最后谁会暴露出来。
左右亲军都尉府这把旧刀早已锈迹斑斑了,也不怕在干点脏活儿,真有必要的话,事后把毛骧等都尉府高层都推出去杀了便是,早早晚晚的事情罢了。
正思索的功夫太医院院丞走进来拜倒在地:“老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朱标回过神摆手道:“赵院丞免礼,书册编辑的如何了,可有什么难处。”
赵院丞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细嫩,有种让人心安的气质,只见他不急不忙的起身回答道:“启禀殿下,臣领着太医院一众太医,还有京城各药铺的名医们共同考古证今辨疑订误,引用医书二百八十三种……”
朱标听的认真,但终究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所以只是听了个大概,这是他自陕甘回来后即命太医院所做的事情,编纂一部医书。
其实也不仅是医书,工匠农业等也都在筹备了,早在去年翰林院修撰就曾进言经过宋元战乱之后,各行各业传承的经典著作都有遗失,希望朝廷尽早收录保存。
不过那个时候朝廷哪有闲工夫,老朱对这个也不是太在意,不过朱标却是记在心里了,无论是《本草纲目》或是《天工开物》这些重要的著作都没有出现,其作者离出生也早的很。
朱标潜移默化的改动了许多,对后世的影响更将巨大,如此一来那些人物还能不能出生都不一定了,更不一定还会按照原有的历史规矩做出事迹。
所以朱标干脆直接以朝廷的力量办成此事,群策群力应该会做得更好,朱标优先将资源给了医道方面,就是因为现今病多医少,而且古代本草书中存在着不少错误或者是矛盾的地方。
例如药物远志,南北朝著名医药学家陶弘景说它是小草,像麻黄,但颜色青,开白花,宋代马志却认为它像大青,并嘲笑陶弘景根本不认识远志,又如狗脊一药,有的说它像萆薢,有的说它像拔葜,有的又说它像贯众,说法很不一致。
所以朱标不仅是让太医院负责,还强行命令他们要同民间名医共同参详商讨,并且让地方州府推荐护送各地最出众的名医来京,无比尽实尽详,不仅要有文字描述还要画出模样。
等院丞说完大题进度后朱标点头说道:“诸位辛苦了,但万万不可疏忽,本宫不求速成但求详实,对各家献上的秘方都允将名姓写在书中,以供后世瞻仰,如此青史留名……”
朱标最擅长的就是画大饼了,医者基本没有太穷困的,尤其是能参与此书编纂的更是当世名医,不一定各个豪富,但最起码都是衣食无忧的。
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于当世名利基本都是无所需求了,但名留青史可就不一样了,随着朱标投入的资源越来越多,而且三天两头就在百忙之中抽空闻询,更是让他们知道太子殿下是真的准备让他们编纂一部必然在医史当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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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爱屋及乌
这也是为何朱标不懂也经常叫来太医院院丞询问的原因,实在是以他的地位,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揣摩心意,他越是重视的事情,就越是顺畅无阻
至于允许献方者留姓名甚至献多者可以在书中专门留下自己生平简介就更无所了,朱标又不缺这几篇纸张,如果能以此得到更多效果出众的秘方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时代敝扫自珍的情况极为严重,到也说不上是错,一个效果出众的秘方,确实足以让子孙后代吃上饭,走到何处都有个立身之本,不至于受人欺辱。
但对大局来说就不太友好了,人有祸福旦夕,一旦有个闪失,这方子就没了,就算有替代品但先人独有的智慧结晶就消逝了,所以朱标用了不少办法。
成效不能说没有,但也不能说太好,医者父母心,但终究是自家儿孙才是亲的,朱标起码知道有五六个民间名医压着自己秘方不放呢,但这种事也没办法,人各有志,总会都是他的子民,总不能拿刀子架在脖子上问出来。
朱标照常画完饼后说道:“这集大成的医书不急,三年五载本宫也等得起,但如今天下灾情不断,每逢灾情百姓生吞树皮毒草观音土等秽物撑胀痛病而死的比比皆是。”
“难得天下名医汇聚,就先画出可食用救荒野草图录,还有有毒的野草该如何分辨,中毒后该如何化解,如何去毒变成果腹之物等,还有写上一些普遍疫病的救治方法,纵然不足救济全体斯民,但也好过无所作为。”
“太子殿下佛陀心肠,臣等定尽心竭力!”
朱标记得此事应该是老五就藩以后做的,不过这个时候可没时间等他长大了,虽然由于百姓不识字等方方面面的原因,这部以救荒治疫为主的医书可能发挥不了想象当中那么大的作用。
但有就是有了,总比没有要强千倍万倍,何况随着发展,大明识字的百姓会越来越多,一群人不需要都识字,有那么一两个识字的就能靠着朱标主持编纂的各种工农医药等书籍帮助大家。
或许有些想当然了,但这种事终归是要有人去做的,朱标手握大权,天下的民力物力国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信手而为的好事罢了。
等太医院院丞退下后,朱标站起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久坐导致有些僵硬的关节发出几声脆响,这时候门外传来通禀的声音,老二老三老四走了进来。
朱标继续活动身体看着三个弟弟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问好,如今大雪倾覆这三个家伙自然也不用继续耕地了,早就被老朱赶回学堂同年幼的皇子们一同进学。
“这个时辰还没到下学的时候吧,怎么跑到这里了,你们三个别是皮又痒痒了。”
老二闻言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屁股说道:“今日是老六的生辰,父皇特许我们早下学了,刚才同他庆贺了一会儿,然后就出来找大哥了。”
老三笑嘻嘻的接口道:“大哥,这天气吃古董羹肯定舒坦。”
所谓的古董羹也就是火锅了,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名,大雪纷飞之时吃个火锅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享乐。
老四保持着一向的高冷,不过眼神也是期盼的看着自家大哥,朱标闻言后眉梢一挑,近来实在太忙,都没注意有皇子到了生辰。
刘瑾赶忙上前一步解释道:“今个一早太子妃便命奴婢去给六皇子殿下送了生辰贺礼……”
朱标点点头如此便好,宫里女人多是非多讲究多,虽然他已经超然物外了,但也没必要那么不讲人情往来,左右不过送一个物件的事情罢了,常洛华能替他查缺补漏再好不过。
朱标自己正好也饿了于是笑道:“肉类菜品可都备齐了,你大哥可是挑嘴的。”
朱樉立刻大声回答道:“都是弟弟亲自安排人准备的,牛肉没搞到,但豚羊肉管够,萝卜白菜韭黄、生菜兰芽也都备齐了。”
朱标闻言也是心情愉悦,火锅的魅力就是如此真实,乐呵呵的走下台阶同弟弟们撞了撞肩膀说笑着一同向外走去。
这个时节豚羊肉不算什么,那些保鲜反季的菜蔬才是珍贵,不过华夏到底是农耕文明,精耕细作之下不乏超前的意识。
当今温室蔬果虽然产量不比后世,但技术原理可一点也不落后,朱标就知道无论是宫里或是勋贵大户人家一般都有地窖火室保鲜或者栽培蔬菜。
至于普通百姓就享受不起了,一般也都没有那个闲暇精力去弄,从《东京梦华录》所记来看,在宋朝冬日的东京街头,反季节蔬菜瓜果的种类不少“街市尽卖撒佛花、韭黄、生菜、兰芽、勃荷、胡桃、泽州饧。”
大明京城的百姓都还没到这个地步,不过也是正常,书中记载的是宋朝鼎盛时期,而大明目前还是恢复国力阶段,远远没到鼎盛…
兄弟四人到了一众皇子们的寝宫,今日这顿安排在老二殿内,朱樉说了一声就快步走去安排,毕竟原先还不能确定自己大哥能不能来,现在还要亲自去看一看。
朱标也知道朱樉这是要正视感谢自己上次替他挨了一棍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拦着,慢慢悠悠地在雪地中前行并同老三老四说着闲话。
按着规矩,所有皇子过了七岁就要彻底从后宫中搬出来,就藩前同一众兄弟居住在大善殿后面的宫殿群中,老六朱桢今日就是正式搬过来了。
朱标听着远处传来笑声的宫殿说道:“来都来了我去看看老六吧,正好老二还得准备一会儿。”
老三老四自然也不会拦着,他们这几个搬出后宫的时候大哥都亲自来看过,老六平日最崇拜的就是大哥,只不过谁都知道大哥这几个月忙的很,听说老六的母妃还特意嘱咐他不准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太子。
还没走到殿门口一群小萝卜头就冲出来了,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在老五老六的带领下乖巧的向自家大哥行了大礼。
“臣弟等拜见太子皇兄,见过两位皇兄。”
朱标弯腰拉起一众弟弟,亏着老朱多年辛勤耕耘,他的弟弟们属实不少,这一个个都是未来的王爷啊。
朱标突然有种莫名的疲惫,这拿下高丽东瀛也不够安置这么多小老弟啊,何况自己父皇还没停下来了的意思,而且他自己也会有更多的儿子……
一起进了老六的宫殿,里面的布置也很不错,用的炭火也是最好的一批,估计是老朱特意赐下的,如今这个时代就是皇家也不能保证每个皇子公主都能存活。
毕竟刚出生的孩子太脆弱夭折的风险很大,而过了七岁就算稳定了,也可以放心的投入感情以及资源扶持了。
朱标落座后几个小的立刻围上来叽叽喳喳的诉说起来,小眼睛明亮有神,各个都希望得到大哥的关注。
从两个太孙出生以后,宫里生育了皇子的妃嫔们也彻底认命了,纵然是深闺妇人也知道那个位子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们的儿子了。
当今太子的底蕴太过深厚,从而导致太孙从出生那刻起就有了绝对的政治资本,纵然是太子暴毙,那些东宫的嫡系党羽也会拼死扶持太孙继承大统。
这在法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当今圣上爱屋及乌之下也很可能愿意等待太孙成长,所以他们认命了绝望了,之后就是向儿子灌输要讨好长兄的观念。
………………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不敢言
从这儿也可以看出子嗣在这个时代有多么重要,朱标先前再如何尊荣也总有人贼心不死,因为纵然是王公贵族,也难免有个祸福旦夕,比如突然染上了不治之症暴毙身亡,那其皇子不就有机会了?
可现在两名太孙健健康康的出生了,东宫又新纳了两个才人一个侍选,太子血气方刚的年纪,可以预料东宫血脉会不断开枝散叶,别的皇子已然没有任何机会了,除非背父叛兄造反……
但就算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深宫妇人都清楚,除非有人疯了才会支持其他皇子,纵然是他们娘家的父兄听到这个消息都会立刻同她们划清界限然后举家进宫请罪。
不仅是宫中的妃嫔们想清楚了,老二老三等几个年长的皇子也想清楚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些无用的期盼可以放下了,讨好自己大哥才是未来唯一的出路。
朱标陪着几个弟弟说笑了一会儿,都是六七岁的孩子而已,而且是迫切希望讨好他的孩子,自然是好哄的,天家的孩子总是早熟的很,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说起来有点可怜,但也没什么,这世上谁能真的事事顺心如意呢?生在天家安分守己,总归好过生在民间饥寒交迫,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各有苦楚。
说话间朱樉就回来了,几个小的自然也是想去凑热闹,不过被老二还不留情的拒绝了,十多岁的大孩子是瞧不起自己七八岁流鼻涕的小屁孩的,加上他也不是大哥,自然不会惯着他们。
叽叽喳喳吵闹一会后老三说道:“锅子菜品一会儿也给你们送来一份,但哥哥们是要一起喝酒的,你们几个小的就别去碍事了,等你们什么时候能喝酒再说。”
朱标站起身揉了揉老六的脑袋对一旁的老五朱橚问道:“老五长大了,要不跟哥哥们去喝酒吧。”
老二老三对老五倒是不排斥,一来是老五年级也不小了,二来毕竟是老四的胞弟,他们哥儿三个天天一起玩,自然也得给朱棣一个面子。
朱橚则是恭敬的回答道:“臣弟不胜酒力,还是不去打扰皇兄们的雅兴了,何况这几个小的也需要人看着,省的闹出乱子惹得父皇生气。”
理由还算不错,加上朱标知道朱橚向来性格内向也就没再为难他,摆摆手在一群小皇子的恭送下领着哥儿三出了老六的寝殿……
“嗯,真香!”
“哎,要是能天天这么吃就好了(′▽`)”
宫内在马皇后的主持下向来节俭,纵然是皇子们也别想顿顿吃香的喝辣的,能在大雪纷飞之日吃上一顿有肉有菜蔬的火锅,无疑是难得的享受。
一起举杯喝了一口,然后就谈论起北方战况,这老二老四语气中不乏向往之意,老三则是不同以往,看样子是安于在京享乐了。
朱标倒是不以为意,弟弟们是渴望建功立业也好,安于享乐也罢,终究都是一条正路,总比脑残犯二的好。
否则就像当初的刘春一般,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麻烦的很,纵然现在是有自己父皇出面,但哪朝哪代都少有虎毒食子的例子,朱标也不想自己父皇承担这份痛苦以及骂名。
喝酒间就想好要找机会调理调理那些负责教导皇子们的先生了,所谓严师出高徒,棍棒出孝子,多管束总比放纵熊孩子要强,最起码也要培养出同理心怜悯心,否则这一个个天潢贵胄的王爷们,未来还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说起来现在的孩子头儿是老五老六,都是天性端重幼而喜学的性子,这很好,总比老二老三这些坏榜样要强……
一顿舒适的晚膳结束,弟兄四人吃的鼓腹含和满面红光才散去,朱标一身酒气就没去看望儿子,而是在陈韵清处安置了。
其实也挺麻烦,原来的时候朱标还能自己睡,现如今都是新入宫的,于情于理都不好闲置,前几日歇在了李嫣或王蕊房里,这两日怎么也得安慰一下陈韵清。
毕竟其父通政使陈佑宗可是他的嫡系心腹,也是他同江南世族的联系纽带,人家将嫡女送入东宫,结果还只封了一个侍选。
所以只能从别方面弥补了,毕竟那两个都是王女,如果一起封为才人有点不合礼制,这也是陈佑宗主动要求的,如此一来朱标也不能没有表示……
第二天一早,朱标睁眼就看见了一张正在酣睡的秀美面庞,尚有些稚嫩但颜色极好,不愧是江南水乡养育出的女孩。
轻轻的起身揉了揉腰间,感觉肾都空了,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近日以来临近年关公务不算繁重,结果有些放纵了。
起身出了内殿,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然后回了承乾殿同常洛华用了早膳,真真堕落的生活。
由于今日没有早朝,朱标用完膳后活动了片刻就去了文华殿,方才已经让刘瑾去武英殿问过了,并没有新的北方军情急报传过来。
就在朱标在文华殿看书的时候,蒋瓛送来一份书信,是盘踞辽东的纳哈出送回的信,应该是给老朱的,但老朱肯定没兴致看,所以就又到了朱标手中。
拆开信只见里面言辞还算敬重,照例问候了一遍老朱的身体,然后就是大段的敷衍之辞,甚至不惜将也速迭儿抬出来,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将在开春后将其嫡子察罕派来京城拜见。
透过现象看本质,纳哈出如果内心坚定,根本没有必要将嫡子派来,据朱标所知,纳哈出还是非常疼爱信重他的这个长子的,其麾下最精锐的重骑兵统领就是察罕。
看来也速迭儿这次侵扰大明并没有给其余还在观望的前元残党带来信心,纳哈出已经看出蒙元难复巅峰了,自然是要为子孙做打算了。
辽东的纳哈出如此,不知道盘踞云南的梁王是个什么意思,朱标目光一闪,等过完年是该再派遣使臣去梁王以及大理段氏那边走一趟了,成不成无所谓,主要还是为了试探一下。
云贵地形崎岖彝苗遍布多林多瘴,大明想要拿下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倒不是说梁王军队有多悍勇,实在是自然环境险恶,数万大军进去直接病倒几千都丝毫不足为奇。
如果梁王或者大理段氏有一方可以顺势归降,那么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大明所需要付出的也不过是个爵位罢了,能以区区爵位减免将士们的死伤再合适不过。
就在朱标思索间,送完信的蒋瓛依旧跪在地上,不像往常那边默默退下,刘瑾见状使了几个眼色,蒋瓛视若无睹。
刘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挥退殿内服侍的一众宫女太监,蒋瓛乃是亲军都尉府的右都统,其身份特殊,如此定然是有事要说的。
宫女太监们退下的脚步声虽轻,但朱标还是察觉到了,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向了殿中跪着的蒋瓛,微微眯了眯眼睛也没说话,低头继续看起书来。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朱标才仿佛不经意间的开口说道:“可还有什么要事需要禀报?”
蒋瓛把头磕在地上:“启禀殿下,亲军都尉府内部突然出现了不少风言风语,影响极大,不少弟兄都惶惶难安。”
朱标继续翻着书页:“哦?什么消息竟然能让天子亲军惶惶难安。”
“有人传言,亲军都尉府多年以来行事猖獗惹得天怒人怨,已经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太子殿下命全旭将军在凤阳训练亲军,就是为了将来替代亲军都尉府,在后面的话末将不敢言……”
………………
第五百四十三章 腊月
“不敢言?那本宫可就有兴致了。”
朱标饶有兴致地放下书本靠在椅背上看着跪伏在地的蒋瓛,其实朱标从听到开头就知道这事大概率是毛骧的手笔了。
全旭收拢那么庞大数量的孤儿,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注入,这种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更瞒不过亲军都尉府这种专业打探消息的组织机构。
所以有什么风言风语也属平常,毛骧刻意夸大放出风声,应该只是想激起都尉府内部的抗议,好借此机会拉拢一些底子不干净的人。
但估计他自己都没料到真的猜中了,大多数人原来只是认为全旭在培养亲军都尉府培养新血,为日后执掌亲军都尉府做准备。
这也是朱标以及全旭明里暗里表露出的意思,真正知晓锦衣卫未来作用的人屈指可数,里面绝没有毛骧亦没有胡惟庸。
蒋瓛缓声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末将探听到指挥佥事李少光同数名镇抚经历喝酒时大放厥词,其中不乏对圣上以及殿下的大不敬之言……”
“还说圣上老尔昏聩,殿下乳臭未甘,大业未成就要过河拆桥实属无智,枉费都尉府一众兄弟拼死拼活帮朱家打下的江山。”
朱标面色不变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蒋瓛,而一旁的刘瑾却是面色狰狞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若是那李少光等人在此,他就算不敌也要狠狠扑上去撕咬下一块带血的肉来。
“这些话你可曾同圣上禀报过?”
“这…未曾,末将是昨夜才探听到的消息,今日圣上公务繁忙一直没传召末将,所以就先同殿下禀报了。”
朱标随意的伸出一只手指敲击着身前的书案,大殿内静悄悄的,蒋瓛跪伏的身形有些发颤,怀疑自己赌错了,犯了太子殿下的忌讳。
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仿佛敲打在他的心脏上面,嘴里不断的分泌唾液,但在太子殿下面前也不敢失仪,只能不住的往里吞咽。
朱标则是目光又些空洞的思索着,区区一个李少光不算什么,他更想知道蒋瓛是个什么立场,按理说这种事应当先禀报皇帝,至于他说的见不到是不可能的。
毛骧不在京城,蒋瓛就是亲军都尉府的最高指挥,是皇帝的亲信耳目,只要他说有紧急事件,就是半夜也能入宫觐见。
既然明明可以见到皇帝,那么于情于理都不该同太子说此事,毕竟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疑难案件,不就是酒桌上骂了皇帝太子吗,一个死罪罢了。
朱标深深的看了眼蒋瓛下令道:“立刻派人将李少光等人拿下,押入刑部大牢,不准任何人接触审问,亲军都尉府内部的风言风语也要解决,你蒋瓛是右都统再有此事本宫就要先治你御下不严之罪!”
“末将遵命!”蒋瓛再次狠狠嗑了个头爬起来躬身而,刘瑾见他走远抬起茶壶给自家殿下倒上一杯新茶。
“你说这蒋瓛是心怀鬼胎还是单纯想接机攀龙迎上向本宫表忠呢?”
刘瑾思索片刻回答道:“奴婢愚钝,但总感觉此事有些怪异,方才奴婢恨不得生撕了李少光等人,可现在却怀疑他们真的如此大胆,就为了一些风言风语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言?”
朱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且看吧,有些人按耐了这么久,也该有点动向了。”
刘瑾这次没有接话只是小心的帮自家殿下整理着书案上有些杂乱的书本,在宫里什么话该接什么话不该接也是门学问。
到了午时就有人来禀报,说是李少光等一干罪犯都已被压入大牢,其家宅也被搜检过了一遍,刑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阎东来也特地来请示。
朱标并没有接见也没,只是让刘瑾去吩咐阎东来派专人看管牢房,没有大理寺的人在旁不允许任何人提审李少光等。
如此动向自然惊动了不少官员,只不过谁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加上被关押的又是亲军都尉府的这文武双方都敌视的,所以也没人出头说什么。
朱标到了下午才去同自己父皇说了一声,然后此事就暂且这么搁置了,准备等过完年再说,也是给一些人思索的时间
…………………
一眨眼就到了洪武四年的腊月二十四,宫中就开始正式准备过年了,御膳房开始祭灶神,大量的蒸喜馒头蒸点心豚肉等,各处挂上红灯笼,奉先殿社稷坛等处香火供奉不断。
宫女太监们也都换上了新衣,多是穿葫芦景补子的衣服,像刘瑾这般得宠位高的奴婢还会被赏赐穿蟒袍,不过仅仅是过年这段时间陪王伴驾的时候才能穿。
其实说穿了依旧只是为了伺候人图个吉利罢了,比如那葫芦景补子衣袍,就是因为葫芦的枝蔓与万字谐音,成熟的葫芦里葫芦籽众多,均有子孙繁茂的寓意。
这天傍晚朱元璋马皇后领着一群儿女观赏着皇宫内安设鳌山灯扎烟火等景色,他们这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所到之处五色烟炮不断炸响,正所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小皇子小公主们各个眨巴着大眼睛亢奋的跑来跑去,马皇后不时吩咐小心照看,老朱含笑领着大些的儿女悠闲的转悠着,不时突然侧目看看自己的太子,去年朱标不在,他都没心情出来,只是让马皇后领着孩子们看的烟火。
朱标自然也感受到了自己父皇的眼神,哪怕他再成熟也是忍不住有些羞涩了,父皇实在是太疼爱自己了,幸福的烦恼。
凑上前指点着远处由灯笼组成的灯山,哄着自家父皇开心,老二老三也是在旁耍宝,逗得老朱开怀大笑,一旁的公主们也是借着难得的机会同老朱卖萌。
实在是平日里除了朱标之外,任何一个皇子都很少有机会见到自己父皇,更别说公主们了,当然嫡出的朱露同学另算,她年纪尚幼还没搬出坤宁宫,所以跟着马皇后自然是没少见皇帝。
从这里也能看出嫡庶之别了,何况老朱是个标准的老封建,重男轻女基本刻在骨子里了,纵然也是疼爱女儿们,但也不会太亲近。
朱标在旁看着莫名的也有些感想,天家甚少有骨肉亲情,实在是皇权太过神圣,纵然是儿女面对自己亲生父亲,也是发自心底的敬畏,根本不敢有丝毫逾越。
夜里风寒,众人只是大略看了一遍就回返后宫了,今夜是有个家宴的,常洛华正在钟粹宫操持着酒宴的事宜,后宫的妃嫔们都很配合,谁让人家是正经进了宗庙家谱的太子妃未来的中宫皇后,而她们只是妾。
没一会儿帝后就领着一众儿女踏进了钟粹宫,常洛华领着一众妃嫔上迎行礼,朱元璋扫了一眼就乐呵呵的夸赞起了儿媳。
这是他朱家的大功臣,不仅是为他生下孙儿,而且其父还在北疆完美抵御了蒙古的侵袭,大手一挥就赏赐了一柄金丝玉如意,马皇后也是夫唱妇随跟着赐下金凤纹霞帔。
如意如意称心如意,皇帝许你诚心如意哪个敢让你烦心?
金凤纹霞帔更是皇后才配穿戴的,原本常洛华也只能穿戴翟纹霞帔,如今却是越级赏赐了。
有了帝后赐下的这份尊荣,常洛华的地位可就是稳如泰山了,就算是朱标都动摇不了,否则就是不孝。
朱标突然有点怀疑,难道自己太子妃才是主角?
常洛华大大方方的跪谢了公婆,一身不逊男儿的英气展露无遗,朱元璋看完更加满意了,心中骄傲自己果然英明,当初就是觉得自己儿子稍显文弱,所以才挑选了这将门虎女。
……………………
哦五百四十四章 奉亲
皇帝高兴了这宫里就没有敢不高兴的,满堂欢喜满堂乐,一众皇子公主簇拥着老朱以及马皇后坐上了主位。
朱标当仁不让的拉着常洛华坐下下手处,然后便是老二老三等一众年过七岁的皇子们,这一席也就再没有别人能落座了。
其实真要是论起来的话常洛华其实也不能坐,理应同其他妯娌另坐一桌,不过现如今天家儿媳就她一个,让她去同公主们坐又有些不合适,所幸老朱对这个大儿媳满意,也就不会挑礼了。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尊卑之序了,再得宠的妃嫔也越不过皇子公主,真正的龙子凤孙不是她们一群生育工具可以比媲的,任何皇子公主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从来都只是皇后。
一道道佳肴端上颇为丰盛,毕竟是要过年了,再省吃俭用也不是这个时候该省的,刚开始还是食不言,不过老朱嫌不热闹就开始随机拷问儿女们,大些的作个应景诗词,小些的背诗诵词。
这就热闹起来了,像老五老六这些好学的都迫不及待想要在父皇面前表现一下,至于老二老三这种武坯都恨不得把头埋进饭碗里。
妃嫔们在这个时候是没有说话的资格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儿女们,希望他们抓住机会,这么多的兄弟姐妹,若是没有点本事,往后哪能有尊贵体面的王号封地。
朱标这时候自然是笑看热闹,只有弟弟妹妹又因紧张卡住了才会出言解围,其实他也会作诗,毕竟按着格式韵律硬作一首也不难。
只不过妙句难得,何况为赋新词强说愁,也属实不是他的性格,朱标端起酒杯笑吟吟的看着老二不幸被点中,涨红着脸磕磕巴巴的作着诗,一旁的老三听的面色都扭曲了,看样子恨不得用脚趾扣出个地缝领着难兄难弟躲进去…
月上中天酒宴将尽,朱标没被叫起来吟诗作赋但也因为离得近实实在在的陪自己父皇喝了不少酒,一旁的马皇后见状就吩咐散席了。
老朱喝的正高兴捏着酒壶:“这才喝到哪?你们累了就下去吧,皇儿们留下继续陪咱喝,哈哈,咱爷们儿不醉不归!”
老二老三老四等是化羞愤为酒量,这时候也不怕亲爹了,纷纷附和,下面的妃嫔们是既高兴又担心,毕竟得罪他们老子也就是一顿鞭子的事情,违背了皇后娘娘可就不知道如何了…
别看马皇后向来不对妃嫔皇子们发脾气,但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的脾气都是冲皇帝发的,这比什么都吓人。
何况越是资历老的妃嫔越清楚,皇后娘娘从当大帅夫人的时候就同她们这些深闺妇人不同,她们那时候是安分守己在大帅府织布做衣,而夫人那时候却是掌着各处衙门,压的那些文武俯首听命,也就是开国后才撒手不管的。
马皇后瞪了儿子们一眼喝斥道:“还喝什么,外面都起夜风了,喝多了出去受了风寒怎么了的,都去拉下去醒酒,半个时辰后再出后宫!”
这一瞪眼老二老三可就吓醒了,老朱也是默不作声,悄摸摸的在同身旁的朱标碰了一杯,皇后娘娘凤威之下,各妃嫔起身告退,公主们也是纷纷拜别。
没一会的功夫真的大殿内一壶酒都找不到了,都被宫女太监们撤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热乎的醒酒汤。
但男人的思维方式同女人终究是不同的,这醒酒汤落到这群父子手中,喝的就仿佛依旧是酒一般,大大小小的头碰在一起听着老朱吹嘘往事,朱标不时附和,老三在旁喝彩,热闹非凡。
马皇后与常洛华看得直摇头,不过醒酒汤终究是醒酒汤,片刻后那股热闹劲慢慢变小,老二咽了口水默默收回搭在自己父皇肩膀上的手臂,老三也不再拽着自家大哥的袖子不放……
“咳咳!”
马皇后正同常洛华聊着孙儿的小趣事,一回头吓了一跳,方才还恨不得揉成一团儿的爷儿几个纷纷正襟危坐,俨然一派天家气度,长幼有序。
“回去吧,夜里风寒多穿衣物,明日都去奉先殿给祖宗磕头。”
“诺,儿臣等谨遵父皇教诲。”
……………
第二天一早,朱标起身接过刘瑾递来的手帕狠狠擤了一把鼻涕,怪不得夜里感觉不舒服,喝酒发热后再回东宫还是有些受寒了。
“爷,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过来了。”
朱标随意的点点头道:“从今日搬到文华殿去住,省的把病气过给太子妃,你们这些在旁伺候的也莫要同太子妃那边的宫女太监接触了。”
刘瑾赶忙应诺道:“奴婢晓得,太子妃以及皇孙那边都安排了,绝不会让病气传过去。”
朱标感觉自己就是留点清涕,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孩子脆弱,万一病了也不好下药。
而且正好借机清心寡欲一下,得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一时爽何如一世爽?
洗漱过后两名太医就到了,轮番诊断后开了药,朱标用完早膳后就被灌了一碗非常非常苦药,然后就去奉先殿祭祖去了。
公主们无需来,皇子们只要能走道儿就得来,祭祖也没别的就是个跪,只是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朱标领着弟弟们出了奉先殿,在里面香火燎绕的鼻子都通气儿了,嘱咐弟弟们回去别受凉,生病了的赶紧吃药,然后便去了武英殿。
本来是应该去谨身殿同自己父皇处理昨日积攒的奏章的,不过毕竟是生病了,还是别去传染老朱的为妙。
派人去谨身殿取来一批奏章批阅起来,没一会儿就听刘瑾说方才早上替他诊脉的两名太医被老朱叫去问询了好一会儿…
朱标看完刑部的奏章随口问道:“那个李少光那边可有什么动向?”
刘瑾负责此事立刻回答道:“只有大理寺卿阎东来奉殿下之命去审讯过一遍,其余在无人过问过。”
朱标点点头不再开口翻阅起奏章,礼部上奏希望朝廷大祭孔圣,林林总总写了一大堆理由,朱标思虑片刻还是允了。
孔子是没什么错的,有错的也是其徒子徒孙以及其子孙后裔,朝廷可以打压孔家却不好打压孔子,何况这种事有张有弛,这两年打了好几棒子,也该给个甜枣吃了。
户部奏浙江行省民一百四十八万七千一百四十六户岁输粮九十三万三千二百六十八石设粮长一百三十四人…
刘伯温奏报,狭西旱饥汉中尤甚,入冬以来乡民多聚众为盗莫能禁戢,而今时府仓储粮十余万石,微臣与僚属谋曰:民饥如此岂可坐视其毙?仓廪储粮尚多,臣等欲发以贷民赈其饥荒,俾秋熟还仓且易陈为新……
朱标眉头微皱,汉中尚有存粮但朝廷本来是打算明年另有他用的,没想到那边的情况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但也只能批准了,他清楚刘伯温但凡有别的办法也就不会上奏请求了。
只希望明年蜀地莫要有天灾,否则可就麻烦了,那附近州府的粮食基本都已经被抽调干净了,再有灾荒只能从东南掉粮了,长途跋涉耗损无数啊。
吏部的奏文也不少,都是官员调动的问题,有一条颇为特殊,言河南右卫百户张纶临濠人,自陈父母年皆八十,家远不可迎至奉养,于是乞职归养。
看样子是个纯孝之人,百户之职也不是一般人舍得抛弃的,朱标批复命为濠梁卫副千户,俾就禄以养焉。
随手将奏章往前一丢:“派人去查查这个张纶,看他是真的至孝奉亲还是因为旁的缘故想要弃官逃罪。”
“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