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明新命记TXT下载大明新命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新命记全文阅读

作者:哼哈大王     大明新命记txt下载     大明新命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零零章 援军

    或许是满鞑子大军白天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四下布置的巡哨出了纰漏。

    又或许是满鞑子故意围三缺一,好叫城中人出城南下,向金州城方向传递复州城被围的消息。

    不管是什么原因吧,杨振一行人有惊无险地从城头下来,顺利地钻进了复州城西沟壑纵横的荒山野岭之中,并且一路向西边不远的海岸处摸索潜行。

    也是直到出了城以后,杨振才突然又找回了曾经有过的那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是他自打进了复州城以后,就再也没有过的。

    夜色深沉,冷风如刀,一行人听着远方的海浪声,闻着海腥味,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在雾气重重的山林中,一路向西。

    摸索着抵达了西海岸之后,转而沿着曲折的海岸往南行进,这样绕了一个大圈子,一直到了东方发白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终于抵达复州河入海口的北岸一带。

    到了天将黎明时分,沿着海岸线南下寻找袁进船队驻泊地的张臣,正巧遇上了北袁进等人派到复州河口以北巡逻的哨探,迅速将杨振出城的消息带去了北汛口。

    就这样,到了天色已大亮的时候,袁进、胡长海、高成友等人带着所属的船队,一起赶到了复州河入海口以北的海岸,接应住了杨振一行九百余人。

    “都督,你带火枪营从城中出来得正是时候!眼下满鞑子重兵已经大举南下,其后方必然空虚,卑职等人正不知道是该继续留守北汛口海岸候命,还是执行原来的设想北上进攻满鞑子海岸呢!”

    袁进等人一见了杨振的面,皆大喜过望,一边赶紧下了船迎上去拜见,一边也将水师众将举棋不定的情况说了出来。

    昨日傍晚满鞑子大军南下包围了复州城,身在北汛口驻泊的袁进等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们知道杨振就在复州城城中,所以对复州城中的军队能够守住复州城这一点,没有任何的疑虑。

    但是,让他们疑虑的是,杨振被围在了复州城中以后,谁来负责指挥金海镇的其余军队执行之前复州军议之上所定下的孙武子伐楚之计呢。

    现在满鞑子的大军已经大举南下了,敌人的后方必定空虚。

    同时,眼看天气转暖,海冰融化在即,这个战略战术,也已经到了可以开始启动的时候了。

    到了这时候,复州城中祖克勇等人所担心的金海镇其他各路人马群龙无首的问题,果然出现了。

    袁进想要统领在北汛口驻泊的所有船只人马尽快执行这个战略,但是胡长海与高成友等人却坚持认为,复州城被围他们应当留在北汛口随时准备接应城中突围的人马。

    这也是杨振当初给金海北路水师营定下的基本职责任务。

    除了这个争执之外,北上攻击满鞑子敌后这样的行动,也不是金海西路与金海北路水师营的兵马能够独当一面完成的任务。

    没有杨振麾下的火枪营、掷弹兵营甚至是炮兵营充任主力,单纯是水师的人马上岸,到时候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

    于是,从昨天夜里得知满鞑子大军大举南下开始,袁进、胡长海、高成友等水师将领们就始终争执不下,不知道接下来到底应当何去何从。

    如今杨振来了,这几个人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当下一边簇拥着杨振登上袁进的旗舰战座船,一边向杨振述说他们的各种打算。

    “北上攻击敌后的事情,暂时不急。最近这几天骆驼山的战况激烈,你们可有骆驼山的消息?可清楚胡大宝与潘喜两部人马如今怎么样了?”

    杨振登上了袁进船队中的旗舰战座船,暂时放下了对自己一行人的安全的担心,随即就担心其骆驼山的情况来了。

    至于北上攻击敌后么,既然满鞑子已经大举南下了,而且既然他们是打定了围点打援的主意,那么接下来就有的是时间,对此,杨振既然已经出城,反倒不是那么担心了。

    “骆驼山啊,好着呢,都督不必担心!就在前天傍晚,胡参将刚给骆驼山胡大宝潘喜他们补充了一批弹药和粮食!”

    听见杨振问起骆驼山的战况,袁进立刻笑着做了回答。

    袁进回答的话音刚落,同样陪同着杨振登上了袁进船队旗舰的胡长海,也在一边笑着点头说道:

    “都督你选的驻兵地骆驼山真是个好地方,三面皆是山崖峭壁,西面又是海湾,属实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宝地。

    “而胡大宝他们使用火器,居高临下,打得也很不错,不仅杀敌无算,而且自己也没有什么伤亡。

    “唯有飞将军、爆破筒、万人敌等火器弹药的消耗量,实在是惊人。他们在骆驼山打一天,都够我们长兴岛水师营往常打半年的了。

    “不过,卑职已经按都督先前在城中说的那样,从骆驼山海岸给他们补充了一批了,如果省着点用,还可以再打上一阵子!

    “如今满鞑子派了人马在山下当道扎营驻军,虽然切断了大宝他们下山东出的道路,但却攻不上平山顶去,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都督大可放心!”

    听见袁进和胡长海这么说,杨振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啊。昨日中午以后,骆驼山方向没有了动静,复州城中诸将担心骆驼山已失守,担心潘喜、胡大宝他们遭遇不测。

    “既然没有事,实属可喜可贺。至于弹药问题,一会儿我写一道手令,你们派几条船送麻克清回旅顺口送信,我让张得贵潘文茂尽快起运一批北上。”

    说完了这些话,杨振的心情明显好多了,看看自己从城中带出来的火枪营队伍都登上了袁进替他们带来的大大小小的船只,随即下令扬帆离岸,暂时脱离了复州外围的险境。

    当天上午辰时左右,云开雾散,阳光一时明媚起来,杨振跟着袁进等人的船队抵达了北汛口。

    但是北汛口只是一个暂时的歇脚地,而不是杨振的目的地。

    杨振在北汛口停留了大半天,备好了写给许天宠、张得贵、杨珅等人的书信,安排好了南下金州湾和旅顺口的船只以后,很快就做出了两个决定。

    首先一个,杨振令高成友继续率领他的船队留守北汛口一带,继续侦察满鞑子在复州城及其以南地带的动向,并牵制满鞑子攻城或者南下的行动。

    然后一个,杨振叫胡长海派了手下水师营的一条快船,命他们再去一趟骆驼山海岸,向胡大宝、潘喜等人通报,杨振一行援军即将率部抵达的消息。

    当然,根据袁进、胡长海他们报告的情况,骆驼山一带虽然打得很激烈,但是短期来看,他们除了弹药方面的补给需求之外,并不需要什么援军。

    但是杨振既然出了城,自然不可能像复州诸将所设想的那样,一路回到安全无虞的旅顺口,去安安稳稳地主持大局。

    然后等着满鞑子的大军继续南下,继续深入,到了最后,自己再率军走海路北上,绕到敌后发起反击。

    这样做,虽然对于眼前的这场战事来说,相对比较稳妥,但是对杨振来说,却并不可取。

    战争的胜利,当然是他的优先考虑。

    但是,他却并不希望眼前的这场战事旷日持久地拖延下去。

    战事旷日持久地拖延下去,对满鞑子南下的大军固然不利,可对金海镇即将迎来的募民屯垦来说同样极其不利。

    到了三月下旬,金海镇就该当着手募民垦荒的事情了,否则的话,到了四月甚至五月的时候,就将错过辽东半岛上的春耕农时。

    这个事情要是错过了,那对金海镇后续发展的影响可就大了。

    一旦如此,杨振计划中的很多事情,就将因此而无法接续进行。

    当天下午未时左右,派往骆驼山海岸的船只返航,回到了北汛口,带回了骆驼山的最新消息。

    潘喜与胡大宝两部四哨人马,共一千二百余人,基本完好无损,依然坚守在骆驼山上,正期待着杨振前往。

    得知这个消息,杨振彻底放了心,随即下令袁进、胡长海的船队起航,率领着从复州城内带出来的火枪营以及金海西路和北路水师的主力,一路往骆驼山一带海岸而去。

    然而就在他们乘风破浪,扬帆北上的几乎同时,岸上复州城的方向传来了轰隆轰隆的炮声。

    包围复州城的满鞑子大军,调整好了炮位,开始用重炮轰击复州城的城头了。

第六零一章 驼山

    随着多尔衮下令开始用重炮轰击复州城,满鞑子大军征剿金海镇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帷幕。

    而杨振则在海岸上传来隆隆炮声之中,率领袁进、胡长海的船队以及张臣、张国淦和李守忠各自指挥三哨火枪兵,开始了前往骆驼山海岸的旅程。

    从北汛口向北,过复州河口,过复州湾,再沿海北上不远,就是骆驼山所在的海岸线了。

    前后不过七八十里的路程。

    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并没有这么遥远,但是复州湾一带的海岸线十分曲折,沿着海岸线行驶,比走陆路多了一倍的距离都不止。

    好在此时已是崇祯十三年二月的下旬了。

    明朝农历二月下旬,相当于后世的三月下旬,此时海上正多东南季风,顺风扬帆,也很方便。

    此时复州湾以北海域的海冰,也开始大面积消融缩减,整个辽东湾海面上的海冰线,已经退至盖州湾、辽河口以及大凌河口一带海岸了。

    这对杨振所部人马来说,当然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不仅大批船只北上骆驼山海岸毫无障碍,而且北上熊岳城所在的盖州湾以南海岸,也已经是一片坦途。

    从大方向来说,之前杨振领着诸将在复州城内定下的迎战策略,至少在执行层面,已经不存在什么大的难度了。

    杨振率领火枪营从被围的复州城跳出来以后,整个战场的主动权一下子就回到金海镇的这一边。

    这一点,身处复州军前的满鞑子大军统帅多尔衮并没有意识到,可是杨振自己却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

    崇祯十三年二月二十一日傍晚,杨振一行两百余艘大小船只,乘着上涨的潮水,在胡大宝的亲自迎接与领航之下,安全停泊在了骆驼山背后西海岸一处群峰环抱的沙质海湾里面。

    杨振从大船上下来,登上一艘小船,很快就踏上了骆驼山西海岸的土地。

    征东先遣军掷弹兵营游击潘喜,领着麾下的两个千总官王余祐、张天宝,一起迎候在海岸上。

    他们见了杨振登岸,立刻上前见礼。

    身高臂长的黑瘦青年潘喜,见了杨振一边行礼,一边满脸喜色地说道:“都督,俺们已经借着骆驼山的地利,打退了满鞑子正蓝旗四次强攻。

    “干掉的满鞑子就是没有一千,恐怕也不止八百了!而俺们自己的弟兄,包括胡大宝他们水师的弟兄,除了几个受伤的,没有一个归西!”

    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潘喜子,如今久经战阵,已然成长为了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新秀战将了。

    杨振见了他,又听他这么说,上前将他扶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很好,很好,你们做的很好!此次我们金海镇若是打退了来犯之敌,你们驻守骆驼山的队伍当属首功!”

    杨振一诺千金,在军中已是一块金字招牌,若杨振说谁有功,那就绝不会口惠而实不至。

    相反,以后是一定会有提拔或者其他的厚赏。

    所以,杨振这么一说,前来迎接他的潘喜、王余祐、张天宝以及跟着上岸的胡大宝,都是满脸欢喜,连忙躬身称谢不已。

    当天傍晚,借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杨振一行人在骆驼山以西海岸泊好了船只,登上了陆地,穿过了一道道乱石林立荆棘丛生的山沟,在夜幕降临时分,抵达了骆驼山西面山脚下的林地。

    骆驼山的西面是一处簸箕形状的山坳,山坳里的地形坡度相对平缓一点。

    或许是因为不远处海岸上潮气的影响,这里布满岩石的地面上,也生长着稀疏的松树林子。

    早在杨振率队到来之前,潘喜等人已经指挥手下的千余人马,为杨振一行的到来,准备好了营地。

    营地也简单,就是将山坳里和山坡上的树木砍伐了,在相对平缓的山脚下搭建起了一排排一座座人字形的木棚子。

    木棚子的上面,铺着一层砍伐松树取下来的枝条以及荆棘灌木蒿草。

    为了防风,木棚子上面还压着骆驼山下随处可见的那种薄薄的大小不一的石板块。

    当天晚上入夜之后,骆驼山一带雾气浓重,辛苦了一天的杨振,与其所部火枪营将士一样,到了营地之后,简单吃了点干粮倒头就睡,也没有来得及欣赏骆驼山的奇观。

    到了第二天上午,来自复州城方向的重炮声再一次响起,而沉闷的炮声,也将杨振从沉睡中唤醒。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山头,骆驼山一带也早已云开雾散。

    杨振从自己宿营的木棚子里出来,在张臣、潘喜等人的陪同下,沿着骆驼山西坡的一条羊肠小路,往远处高高的山顶行去。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杨振才在这个不同于后世的平行时空里,第一次目睹了骆驼山在阳光下的真容。

    远处那两个巨大的几乎连在一起的平顶的石头山峰,突兀地耸立在一道连绵十数里的山岭之上。

    两个并立的石头山峰,就像两个驼峰一样,让距离海岸不远的这道山岭造型奇特,远望去,就像是一头趴卧在海岸上休息的骆驼。

    潘喜、胡大宝、王余祐、张天宝他们在骆驼山上的营地和阵地,并不在最高的驼峰上面,而是在海拔相对较低的驼峰下面一块几乎环绕着驼峰的巨大台地上面。

    杨振、张臣等人跟着潘喜首先登上的,就是这样一块相对平整的台地。

    “都督,你看,那里驻扎着满鞑子正蓝旗的兵马,他们虽然没有攻下咱们占据地利的骆驼山,但却想凭借人多势众围死俺们,困死俺们!”

    潘喜领着刚刚登上骆驼山阵地的杨振等人,往东指着山下,对杨振说道:“他们不仅在山下修了一个营寨,驻了一支兵马,企图堵住俺们下山的道路,还在更东边的西屏山上大兴土木,建起了一座更大的营寨。

    “那座西屏山,俺们之前也去过,足可住下数千兵马!前日正午,眼见攻不下俺们占据的这个山头,满鞑子正蓝旗的大军,就呼啦啦撤回了那个大营里面,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朝俺们发起过进攻!”

    杨振顺着潘喜手指的方向,往山下看去,但见山脚下不远处一道略有起伏的林带外面,确有一座清晰可见的营地。

    营地由一圈木栅栏围着,木栅栏的外面是一道浅浅的壕沟,营盘里面面向骆驼山的这一边,还立着两座望楼。

    杨振从随行的侍从许廷选手里要来了水师使用的单筒千里镜,细看之下,果然见那两个望楼之上以及营盘里的帐篷上面,飘扬着一面面满鞑子正蓝旗的旗帜。

    这个营盘并不大,位于营盘正中的大小帐篷,一共有二十六座,占据了营盘的前半部分。

    而营盘的后半部分,紧邻着营盘后门两侧的,则是一排排的马厩,马厩的外面则是一个个粮囤和草垛。

    山下的这个营地里,没看见多少满鞑子活动,只有一个十几人的小队在巡逻,而另有一个十几人的小队在马厩前忙碌着。

    兴许是夜里防备骆驼山上的潘喜胡大宝人马偷袭,其他的满鞑子们都在帐篷里补觉吧,总之这个营盘远望去安安静静。

    杨振观察了一会儿,记起潘喜所说的西屏山鞑子营的情况,便举起了单筒望远镜,越过山下满鞑的小营盘,往东边里外的一座山上望去。

    那道山岭的海拔,比骆驼山低了许多,但其上面却是一个巨大的平台,环绕着平台的则是一排木头的栅栏,栅栏里边则是密密麻麻的帐篷。

    因为骆驼山与西屏山相隔有点远了,杨振即是拿着千里镜也看不清营寨当中的情况,只隐约看见那片矮山顶营寨里面立着正蓝旗的旗子。

    看了一会儿,杨振扭头看着潘喜胡大宝等人问道:“我尚在复州城里的时候,曾亲眼看见正蓝旗的数千马甲,从城外疾驰而过,最后屯于迎恩门外。

    “既然你们在这里已经干掉了正蓝旗千人上下,那么山下的这个营盘以及西屏山那处大营里面,还能有多少满鞑子正蓝旗的人马呢?”

    “都督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确定干掉了千人左右的正蓝旗满鞑子,那么西屏山上的大营有可能是一空营!”

    “啊?!”

    杨振在复州城内的时候,曾经站在复州城的镇海门城头上,亲眼目睹了正蓝旗兵马的绕城南下。

    当时杨振的身边,站满了复州城中久经战阵的宿将,那些人对行经复州城外的正蓝旗人马数量的估算,是不会差的。

    根据当时的估算,出现在复州城外的正蓝旗人马数量,约在四千与五千之间,起码在四千人以上,

    再加上之前钟令先以及胡大宝先后从北边熊岳城带回的对满鞑子人马数量的观察,两相比较之下,就应该推算出中间的出入。

    而如果潘喜和胡大宝没有谎报战果的话,那么满鞑子正蓝旗如今能够留在骆驼山一带的人马,就不会有太多。

    往少了说,很有可能只有一个牛录,即使往多了说,也就两个牛录或者三个牛录,不可能再多了。

第六零二章 空营

    杨振通过认真的推算之后,把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结果立刻引起了潘喜、胡大宝等人的惊呼。

    “啊?!”

    “空营?!”

    “都督是说,西屏山上的平山顶鞑子营是假的?!”

    潘喜、胡大宝以及跟随在侧的张臣,听了杨振所下的判断,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倒没说西屏山大营一定是假的。如果你们打了三天的战果计算没错的话,满鞑子西屏山大营里面的人马必然不会太多!”

    见众人皆惊讶,杨振进一步补充道:“如果算上山脚下这个满鞑子的前哨营地的话,就更不可能有多少了!除非其中还驻扎了满鞑子的其他人马,可是我并没有看见营中有其他的旗号!”

    听见杨振又一次说起了自己们的战果,潘喜当即一指不远处矮墙工事下的一堆人头,对杨振说道:

    “都督,俺们最早就宿营在西屏山的平山顶,打退了满鞑子的第一次进攻以后,担心那里距离海岸太远,怕被包围,也怕顶不住满鞑子的炮击,将来不好从海上撤退,也不好补给粮食弹药,就撤回到了现在这里。

    “我们第一天在西屏山的战斗里,消灭的满鞑子最多,可惜当时满鞑子一撤,俺们也赶忙撤了,就没有来得及收割满鞑子的首级。

    “如今现有的这些,却是满鞑子后来强攻俺们现在这处阵地的时候,被俺们打死在山腰上的一些,当时打死打伤了很多,但最后割回来的战果,拢共三百来个!”

    说完了这些,潘喜突然单膝跪地,冲着杨振,抱拳仰脸,斩钉截铁地说道:“俺潘喜子虽然一身臭毛病,但是从不扯谎,更不敢对都督你虚报战果。

    “这一回俺跟大宝兄弟联手,前后所杀的满鞑子,没有一千,也指定在八百以上。俺这么说,绝没有半句虚言!若有半句虚言,叫俺不得好死!”

    “欸呀呀,喜子你这个话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本都督岂有不相信你和大宝兄弟的意思?”

    杨振见潘喜如此辩白,立刻发觉此前自己所说的话,引起了潘喜的误会,连忙附身搀扶他,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这个时候,独眼龙胡大宝也学着潘喜的样子单膝跪在了地上,对杨振说道:“都督,潘游击所说句句属实。我们在西屏山一带炸死炸伤的第一批满鞑子,恐怕就不下八百人。

    “当天晚上,我劝潘游击撤回到现在这里的时候,天色已晚,行事匆忙,走的又是西屏山后身,没顾得上割下满鞑子首级。

    “到了第二天,满鞑子来了更多人马,并且带来火炮前来进攻,先炮击,后强攻,但我们占据了骆驼山的地利,居高临下,满鞑子除了留下大量尸体,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说完这些,胡大宝同样仰脸看着杨振,最后说道:“潘游击所说的,还是我们几个最低的估算,算的只是那些当场死在阵前的鞑子。若是算上那些带伤被满鞑子救回去的,恐怕没有一千五,也得有一千二了!”

    看见胡大宝这样,又听见他这么说,杨振扶起了潘喜,又连忙转身笑着去扶胡大宝,同时也笑着对他说道:

    “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满鞑子的所谓西屏山大营,如果不是一座空营,那么也必定是一个伤兵营了!”

    杨振说完了这个话,也扶起了胡大宝,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胡大宝!”

    “卑职在!”

    “你的人对这一带海岸最熟悉,一会儿,你叫人带上几艘船,沿海岸往北哨探,看一看骆驼山以北距离此地最近的满鞑子驻军在哪里,然后速来报告。”

    “是!”

    胡大宝知道杨振这么说,一定是有了准备出击上下满鞑子的打算了,而叫他派人往北哨探的意思,就是要看一看满鞑子最近的援军在哪里,大概需要多久能赶来骆驼山下或者西屏山下增援。

    所以,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躬身抱拳领了命令,转身下山安排去了。

    胡大宝走了以后,潘喜挠了挠头问道:“都督这是,要准备下山灭了眼前的这些满鞑子吗?要知道一旦下山,咱们可就没了如此好的地利了!万一西屏山上的满鞑营地,不是一个空营,或者伤兵营,那就麻烦了!

    “满鞑子有骑兵,咱们没有。若是咱们下山围攻眼前这个鞑子营盘之际,西屏山大营里的人马赶了过来,咱们岂不进退两难,立刻被人包了饺子?!”

    听见潘喜这么说,杨振哈哈一笑,转头看见张臣手拿千里镜,正眺望西屏山,便转而笑着询问张臣道:

    “张副将,你说呢?如果我们接下来下山,对满鞑子营地发起袭击的话,我们应当怎么做才能避免潘喜所说的危险呢?”

    正在仔细观察西屏山营寨的张臣,听见杨振这么问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镜,同样笑着说道:

    “呵呵,潘游击现在也开始考虑兵法了啊!你爹要是知道你有今日的出息,恐怕得高兴合不拢嘴了!”

    见张臣提到了自己的养父,也即义父潘文茂,潘喜看了看杨振,又看了看张臣,笑着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但是,他眼中的疑问仍在,显然还在等着张臣的回答。

    这个时候,就听见张臣对杨振继续说道:“若以卑职之见,我们完全可以绕开眼前山脚下的这个满鞑子营盘,直攻西屏山上的大营!”

    “啊?这,万一——”

    潘喜毕竟是个年轻人,虽然如今因为屡立功劳,已经被杨振提拔到了掷弹兵营游击的高位之上,但其桀骜跳脱沉不住气的性情却没有大的改变。

    因此,张臣话音刚落,潘喜立刻就又惊叫了起来。

    “没有什么万一!眼下就看骆驼山以北还有没有其他的满鞑子驻军了,如果没有,那么没什么万一!”

    张臣毫不客气打断了潘喜的疑问,同时指着东边数里之外的西屏山台地说道:“我也细看过了。如果那处大营里面驻有大量人马,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毫无动静?!

    “如果说山脚下这个小小的营盘没什么动静,是因为他们要在夜里防备你们下山偷袭,只能昼伏夜出,白天需要养精蓄锐的话,那么西屏山大营,则肯定不是因为这一点!”

    说到这里,张臣似笑非笑地看了潘喜,说道:“我料那个西屏山大营,九成九,就是一个障眼法,搞得就是一个空城计。

    “而其目的么,呵呵,就是要以极少的兵力牵制你们,吓得你们不敢下山,不能去袭扰满鞑进攻复州城时的后路!”

    张臣这么一说,就见潘喜张了张嘴,最终却低了头,没敢再说什么。

    张臣是老辽东镇边军夜不收出身,先前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深入敌境探察敌情。

    张臣是与潘文茂同一辈的人,潘喜之前早就听多了关于张臣过去的传说。

    如果说面对杨振,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尊重的话,那么面对张臣,他的心里则是在敬畏的同时,带着深深的崇拜。

    尽管他心中仍有疑虑,但面对张臣斩钉截铁的说法,他也不敢反驳。

    就在这个时候,张臣正待细说自己的想法,却见站在附近堑壕里一直侧耳细听,但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一个黑瘦汉子,突然说道:

    “都督,张副将,西屏山的地利,虽然不如骆驼山,可是那个平山顶大营的四周,也多是排石林立的崖壁。俺们当初在上面驻守的时候,又构筑了工事。但凡坡度平缓之处,都修造了沟壕围栏。

    “后来我们撤离的时候来不及毁掉那些工事,而满鞑子入驻之后更是昼夜赶工,在平山顶四周立了一圈高大的围栏。要想袭击占领那里,可不太容易!”

    那黑瘦汉子说完了话,他旁边站着的另一个面皮干净、留着短须的壮汉子,紧接着也出声说道:

    “是啊,都督,王千总说的没错。那里地势险要,要想袭击占领那里,可不太容易。当时,我们千把人跟着潘游击守在那里,满鞑子六千余人气势汹汹而来,我们就是凭借那里的地利和工事,把他们给打退了!

    “万一那个大营里有满鞑子,且不说有多少,就算是一个哨的满鞑子,不,不,一个牛录的满鞑子,他们居高临下,咱们也不好对付!”

    杨振闻言望去,见先前说话那汉子,身材颇高大却又黑又瘦,还有一些佝偻,正是郭小武的姐夫新任掷弹兵千总王余祐。

    而随后接过王余祐话头的那个面皮白净、留着短须的壮汉,却正是严省三从河间府招募来的幼时玩伴张天宝,此时同样是掷弹兵营的新任千总官。

    杨振听见王余祐、张天宝都站出来说话,且话里全都透露出一种对西屏山易守难攻的地利的担忧,当下呵呵一笑,对二人说道:

    “很好!王余祐,张天宝,你们做的很好!在我金海镇的军中,就是应当这样,战前议事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发言,而且要把该说的都说了才好。

    “唯有如此,本都督做出的决定,或者你们的上官,包括将来的你们做出的决定,才能顾虑周全,把所有的风险考虑在内,也才能避免百密一疏,铸成大错的结局!”

第六零三章 舌头

    当然了,杨振虽然肯定了王余祐和张天宝两个人的做法,但是却并不认同他们两个所说的话。

    杨振对他们两个在自己面前冒然进言的做法进,行了一番肯定和鼓励以后,便也不再卖什么关子了,当下直接说道:

    “你们所说的风险,当然不是不存在。可是,如果西屏山的大营里面,并没有几个能战的满鞑子,或者说,如果被留在那里的满鞑子除了伤兵,就是看护伤兵的厮卒阿哈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占尽了地利,又能如何呢?!

    “我们有枪有炮,又有飞将军和爆破筒,即便我们万一算错了满鞑人马的数量,一脚踢到了铁板上,也没什么大事。西屏山到这里,不足十里路程,只要附近没有敌人的埋伏,我们到时候也能全身而退。既如此,何惧之有?!”

    听完杨振所说的这些话,潘喜、王余祐皆点头不语,那个张天宝却张了张嘴,似有话说。

    杨振看向他,说道:“张天宝,你有话说?”

    “这个,都督,咱们眼皮子底下这个满鞑子营地,看起来人马不多,往多说了,也就是一个牛录罢了。如果西屏山那个大营是空营,那咱们现在不如牛刀杀鸡,先集中兵力,干掉这里的满鞑子牛录再说。免得咱们去打西屏山的时候,他们从后边攻我们后路!”

    张天宝见杨振虽然下了决心,但是杨振先前的说辞,却是在鼓励他们这些下层的千把总们说话,于是便大着胆子把心里的想法直说了出来。

    “你说的,也是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却是弊大于利。如果先打眼前之敌,西屏山大营里的厮卒阿哈,可能会往复州城外通风报信。一旦如此,我们就失去了再打西屏山的机会!

    “可是先打了西屏山,我们不仅能干掉那里的厮卒阿哈和伤病残兵,也能阻断眼前之敌的逃跑之路,然后将他们彻底吃掉!”

    说完这些,杨振看见张天宝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似有所悟地重重点了点头,于是接着说道:

    “至于你所担心的眼前之敌,可能袭扰我方后路的情况嘛,呵呵呵,到时候,你们只需从骆驼山上下去,稍微制造一点声势,就能牵制住他们了!

    “他们如果出营进攻你们,你们就往山上退,他们如果不出营,你们就跟他们在山下对峙,如果他们不管不顾你们,而是往东袭扰我方后路,你们就烧了他们的营地,然后尾随骚扰他们!”

    杨振这么一说,这回不光是张天宝瞪大了眼睛,面露喜色地重重点头了,就连潘喜和王余祐也一起重重点头,先后冲着杨振抱拳说道:

    “卑职虑不及此,多谢都督指点,卑职受教了!”

    “卑职受教了!”

    杨振所说的这些东西,在杨振自己看来没有什么了不得,可是对潘喜、王余祐、张天宝这些人来说,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叫他们瞬间领悟到了一种弱小者面对强大者的战法。

    却说这一日上午,杨振领着这些人站在骆驼山上,用千里镜观察了近处和远处的敌营,初步定下了主动出击的打法以后,随后反身下了山,回到骆驼山背后山坳里的自军营中。

    然后,他一边说服袁进、胡长海等人各自挑选精壮人手上岸,移驻到了骆驼山上去,接受潘喜等人的指挥,临时充当掷弹兵使用。

    另一边,则安排了李守忠带人,翻山越岭,绕开山下敌营,寻路往东,去西屏山的外围,打探那里满鞑子的驻防情况。

    同时也命令其他各哨人马预备干粮,饱食一顿,备好枪炮弹药,然后就地休整,养好了精神,准备在日落以前突袭西屏山敌营。

    到了当天午后,胡大宝领着一个汉子匆匆赶来拜见杨振。

    而那汉子,正是杨振以前见过面的胡大宝麾下干将之一高春和。

    “都督,上午俺们奉了命令,行船北上,一直到了排石崖、将军石、旧永宁监城和五十寨驿一带。距离骆驼山较近的排石崖和将军石海岸,并没有满鞑子驻军,倒是再往北,旧永宁监城和五十寨驿一带,却有许多哨卡哨骑。”

    高春和被胡大宝领到了杨振的面前,当即见了礼,向杨振报告了他们走海路北上,并经陆路沿海南下侦察敌情的过程。

    “但是,旧永宁监城和五十寨驿城那里,比复州城距离咱们还要远一点,如果复州城外的满鞑子都来不及赶过来的话,那么旧永宁监城和五十寨驿城那边,就更不可能了!”

    高春和没有进一步再往深了说,但是他的意思却是明确的。

    而且,高春和的这个判断,无疑也是正确的。

    如果杨振不担心距离此地二十多里的复州城外满鞑子来援的话,那么也根本就不必担心距离更远的北边敌军了。

    “高春和,你们在五十寨和永宁监那里发现的满鞑子哨卡逻卒,是哪一旗的人马?”

    “回都督的话,是满鞑子镶白旗的衣甲服色!”

    面对杨振的询问,高春和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

    “镶白旗?呵呵,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杨振听说五十寨与永宁监一带的满鞑子巡哨逻卒,是镶白旗的人马,心中立刻明白,镶白旗前番受了重创,这次怕是重建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所以被满鞑子安排留守后路了吧。

    而镶白旗被安排留守的后路,其枢纽要么是熊岳城,要么是盖州城。

    如果他们的哨卡逻卒,已经被安排到了旧五十寨驿和永宁监城遗址一带的话,那就意味着,满鞑子这次大军南下的后方枢纽,九成九就是熊岳城了。

    杨振想到这里,心中莫名地开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闻讯前来杨振的棚外打探消息的诸将,见杨振发笑,虽不明就里,但是一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杨振面对从前叫人闻风丧胆的满鞑子镶白旗如此轻松自如,立刻也感染了其他人。

    大战前的紧张气氛,瞬间就消散无踪了。

    高春和带回来的消息,打消了杨振准备突袭西屏山满鞑子大营的最后一点疑虑。

    但是派出去执行哨探寻路任务的李守忠等人,过了未时,却一直没有回来,又让杨振的心里渐渐开始有些焦躁了。

    好在到了此时,复州城方向不知道已经停歇了多久的炮声再一次如远方的雷声一向,轰隆隆地响起来了。

    杨振集结起来的大队人马当中,原本已经轻松下来的气氛,随着复州城方向传来的炮声隆隆,又开始凝重起来。

    已经过了未时,再等待下去,突袭就要变成夜袭了。

    杨振纠结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发布出发的命令,这个时候就听见张臣叫道:“都督,快看,李守忠那小子,回来了!”

    杨振闻言从盘腿坐着的石头上立刻站了起来,手搭凉棚往东南看,果然看见李守忠一行数人正转过一个山脚快速行来。

    而且杨振细看之下,更是赫然发现,李守忠的手里还牵着一个身穿正蓝旗鞑子棉甲,留着金钱鼠尾的一个俘虏。

    杨振见状,心中顿时大喜过望,立刻从站立着的巨石上跳了下去,朝着李守忠等人快速赶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都督,都督,卑职李守忠幸不辱命,就在西屏山以西的林子里,给都督抓了一个舌头回来!”

    李守忠看见杨振迎来,心中也是高兴,隔着一段距离,就连忙向杨振报告了此行的收获。

    杨振与李守忠相向而行,很快便赶到了一起。

    这个时候,跟在杨振身后的诸将也赶了过来,见了李守忠及其手下的几个兄弟,一个个皆对他们赞不绝口。

    而此时,杨振也才发现,那个衣着正蓝旗棉甲、留着金钱鼠尾的俘虏鼻青脸肿,显然已经遭受了李守忠等人的拷问。

    “都督,这小子是一个二鞑子,一开始还装真鞑子,不跟喃们说实话,叽里咕噜地净说一些鞑子鸟语,怎么打都不正经说话。

    “喃们本来见他无用,是准备干掉他的,到了这时,这小子才说人话。一问之下,他不光是个汉奸二鞑子,而且还是都督你之前点了名的老汉奸李永芳儿子的亲兵小头目!”

    “李永芳的儿子?!哪个儿子?”

    杨振听了李守忠的报告,更是大喜过望了,连忙接着问他。

    “说叫李什么泰来着,卑职没有听说过,也没记太清楚。要不是他说出李永芳那狗汉奸的名字,卑职当时就弄死他了!”

    李守忠见杨振对李永芳的儿子感兴趣,发现自己没有审问清楚,一时挠着头讪笑着解释了一句。

    “难道是李率泰?”

    杨振一听,心里立刻就猜了一个大概齐,当下上前一步,伸手便把那俘虏嘴里塞着的破布团扯了出来,然后劈头盖脸地喝问道:

    “说,你的主子,是不是李永芳的儿子李率泰?李率泰现在哪里?除了李率泰,驻防此地的满鞑子将领还有谁?”

第六零四章 岳乐

    那个俘虏来的二鞑子,先前不仅被李守忠等人堵住了嘴巴,而且从背后捆住了双手,脖子上面还套着一个勒得紧紧的套索。

    而套索的另一端,就抓在李守忠的手里。

    杨振已经扯出了他嘴里的破布团,问了话,见他不答,一张脸却涨成了猪肝色,一副快要被勒死的样子,当下恍然,又叫李守忠结下了他脖子上的套索。

    直到这个时候,那个汉奸二鞑子才咳嗽着长吸了一口气,慢慢缓了过来。

    杨振见状,把自己先前所问的话,冲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那个二鞑子方才张口说道:“将军,只要将军你,肯饶了奴才这一条小命,奴才一定把知道的都说了!如果,不说是个死,说了也是死,那奴才又何必再搭上家人!”

    那二鞑子话音一落,杨振就看见眼前人影晃动,随即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原来是站在一边的李守忠,见他这么说,上来就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你这个狗汉奸,真是狗胆包天来了,到了我们都督的面前,还敢胡说八道讨价还价?!”

    可能是这个被抓回来的舌头,先前没少跟李守忠讨价还价耍贫嘴的原因吧,总之李守忠对他非常不满意。

    李守忠怒斥着那个被打了一个耳光正捂着脸躲闪的二鞑子,眼瞅着抬脚就要将他踹翻。

    杨振连忙喝止了他的动作,然后一把将那个二鞑子抓到自己的眼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可以,我答应你。如果你的回答能令我满意,我不仅可以饶你不死,甚至可以让你在我军前效力!说吧!”

    那二鞑子显然也很机灵,已经从李守忠的话里知道了眼前答应他请求的这个人物,就是众人嘴里的都督,也就是多尔衮这次南下征剿的金海镇之主杨振。

    当下只见他盯着看了杨振一会儿,随即扑通一下跪在了杨振的面前,仰脸说道:“奴才谢都督不杀之恩,奴才赵长寿,是抚顺额附家,就是李永芳家的家生奴才。奴才,愿意为都督效力!”

    “赵长寿,我问你,你现在伺候的什么主子,李永芳的儿子,可是李率泰?”

    “回都督的话,正是李率泰!”

    “李率泰现在在哪里?”

    “我家主子爷,不,李率泰本人,现在就在骆驼山山脚下的那个营地里。”

    “哦?!那西屏山的大营里,现在是何人主事?”

    “回都督的话,西屏山大营里主事的,是多罗饶余郡王的小儿子!”

    “多罗饶余郡王的小儿子?!你说的多罗饶余郡王,可是过去的饶余贝勒阿巴泰?!”

    “回都督的话,正是那个饶余贝勒阿巴泰,就是抚顺额附的岳丈饶余贝勒阿巴泰。”

    这个赵长寿,果然是问什么答什么。

    而他答对的话语里面,也透出了许多杨振之前并不知道的消息。

    “看来这一回自己给黄台吉,给满清国那边,造成的影响还是很不小的啊!”

    杨振听了赵长寿的答对,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感慨着。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阿巴泰并不受黄台吉怎么待见,而且因为他自高自大的臭脾气,他一直都遭受黄台吉的刻意打压。

    尽管他在满鞑子那边的战功颇为卓著,可是直到黄台吉突然暴毙,也没有封他为郡王,一直停留在饶余贝勒这个爵位上。

    在原本的历史上,一直等到黄台吉死了以后,到了满清入关以后,这个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才被晋升为多罗饶余郡王。

    然而现在,自己的出现,居然让这个事情提前数年发生了。

    “赵长寿,你说的饶余郡王阿巴泰的小儿子是哪一个,叫什么?”

    “岳乐!回都督的话,坐镇西屏山大营的主子爷,不,阿巴泰的小儿子,是新晋的固山贝子岳乐!”

    “固山贝子岳乐?!”

    “正是,岳乐之前是镇国公,今年饶余贝勒封了郡王,岳乐也新封了固山贝子!”

    “哈哈哈哈——”

    杨振听到这里,瞬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一阵,说道:“好啊,好啊,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说完这话,杨振转头看着张臣、袁进等人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先前我们在盖州城里杀了一个满鞑子的宗室子弟固山贝子博洛?”

    张臣与袁进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当然记得,那个鸟固山贝子博洛死了还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

    “没错。但是你们可知道眼下这个鸟固山贝子岳乐,与那个固山贝子博洛什么关系?!”

    杨振听见张臣那么说,笑得更开心了,与此同时又接着问了一句。

    “难道说——”

    杨振见张臣已经猜中,当下哈哈一笑,紧接着说道:“没错,他们是兄弟,他们都是阿巴泰的儿子。现在这个固山贝子岳乐,是我们以前干掉的那个固山贝子博洛的弟弟!”

    杨振这么一说,张臣、袁进、胡长海等人先是吃惊,随后皆笑道:“呵呵,巧了,真是巧了!果然是冤家路窄!哈哈哈哈……”

    博洛和岳乐,都是阿巴泰的儿子,也都是所谓的狗屁满清名将。

    杨振已经干掉了博洛,算是除了一个后患,如今得知阿巴泰刚长大的小儿子岳乐,就在西屏山大营当中,心中自是高兴极了。

    当下,杨振又问了那个赵长寿一堆问题,而那个赵长寿也是有问必答,不敢隐瞒。

    从他的回答当中,众人得知杨振之前的判断基本没有错。

    满鞑子的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督率六千余人来此地之后,先是督军猛攻在西屏山上驻扎的潘喜等部人马,等到潘喜等人率部撤离之后,阿巴泰又督率大军猛攻骆驼山。

    结果,伤亡惨重。

    等到多尔衮率军南下,了解了情况后,立刻叫停了阿巴泰对骆驼山的强攻,并令他留下小部人马牵制骆驼山的明军,率大部跟随主力前去围攻复州城。

    就这样,阿巴泰留下了军中的一批伤兵,留下了一批厮卒阿哈,叫他的小儿子即新晋的固山贝子岳乐带着留在易守难攻的西屏山营地。

    考虑到岳乐比较年轻,阿巴泰还特意指派了比岳乐年长了许多的正蓝旗汉军甲喇额真李率泰,率领一个正蓝旗汉军牛录充当护卫,留守西屏山一带,防范骆驼山上那股明军下山袭扰多尔衮大军的后路。

    对阿巴泰这样桀骜的人物来说,留下一个牛录来监视山上的那股明军,已经足够了。

    类似这样的情况他见多了,有时候派出一小队的阿礼哈超哈,就可以吓住一座城的明军。

    如今留下一个牛录,还有数量多达几个牛录的伤兵与厮卒阿哈,还能不够?

    而且西屏山的地势地利虽然不如骆驼山,可是明军要是来攻,那吃亏的一定是明军!

    然而,阿巴泰就没有想到,包括复州城下正在指挥孔有德等人的重炮猛轰复州城镇海门的多尔衮,也没有想到,他们认为远在旅顺口金海总镇府的杨振,竟然已经人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的骆驼山。

    而阿巴泰和多尔衮更不会想到的是,他们南下围攻复州城的时候,岳乐会自作主张地将将他仅有的能战的兵马,即李率泰所领的牛录,派到骆驼山的山脚下抵近立营。

    岳乐以为,他这样一前一后、以攻为守的布防安排,可以更好地不战而屈人之兵,可以让骆驼山的那股明军下山的念头都不敢有。

    然而他算错了。

    “赵长寿!本都督可以饶了你的命,也可以叫你到我跟前效力。但是,你要想保全家人的命,还是要靠你自己!”

    杨振弄清楚了大概情况以后,对于如何夺下西屏山大营并全歼李率泰所领的那个牛录更是信心百倍了。

    “唯一能够保全你家人性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全歼岳乐的西屏山大营的伤兵残兵,然后全歼李率泰所带的牛录。如此以来,就没人知道你投降本都督的事了。”

    说到这里,杨振看着这个赵长寿,又向他做出了一个新的许诺:“这一次,你如果立了功劳,那么等将来,本都督率军拿下了盛京城以后,你和你的家人不仅可以免罪,而且可以获得李率泰家的一半家产!包括李率泰的老婆女儿,你也可以随意挑选作妾!”

    杨振这么一说,赵长寿猛地抬头看了看杨振,随即又低下了头,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了片刻,最后说道:

    “奴才明白怎么做了!奴才愿意为都督大军叫开西屏山大营的营门!西屏山上,伤兵满营,守营的厮卒阿哈,也尽是老弱。那个贝子岳乐,不过是个娃娃!只要都督的队伍进了营门,事情就成了!”

    杨振见赵长寿做出了抉择,当即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叫人割断了他手上的绳索,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很好!我要的,就是这个!”

    说完这话,杨振又对他说道:“你很聪明,这次事成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奴才多谢都督恩典!”

    “别奴才奴才的了,本都督这里,不兴这个!”

    “是,小的多谢都督恩典!”

第六零五章 打开

    有了赵长寿这样熟知敌军内情的人帮忙,当天下午杨振所部突袭满鞑子西屏山大营的行动异常的顺利。

    李守忠及其部下数人,已经一来一回摸清了前往西屏山的小路。

    当天下午已是申时,夕阳西下了,杨振方才传令火枪营全体出发,以李守忠部为先锋绕道往东。

    跟他们同行的,还有头脑灵活且胆大的张天宝所领的一哨掷弹兵。

    而杨振率部出发以前,也下令袁进、胡长海挑选出来的精壮人手登上骆驼山,暂时接受潘喜的指挥,同时也暂时接管骆驼山上潘喜等部的战地壕沟。

    至于潘喜和王余祐,则奉命等待天色再晚一点以后,下山绕行到骆驼山下满鞑子营地的后方择地设伏。

    崇祯十三年二月二十二日申时,杨振跟着张臣、张国淦两个火枪兵哨居后,以李守忠哨为前锋,张天宝的掷弹兵哨为中路,沿着荆棘丛生乱石林立的骆驼山海岸,悄悄地往西屏山方向挺进。

    而复州城外的隆隆炮声,仍在一声接着一声地响个不停。

    此时已经偏西的太阳,从西照向东,余晖强烈,照得骆驼山以西的海面上金光闪闪。

    这一点,对杨振率领的自西向东挺进的人马有利,而对西屏山上向西瞭望的守营阿哈却极其不利。

    但是即便如此,为了避免提早暴露行踪,杨振一行一千二百多人的东进,仍旧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直到夕阳的金光被骆驼山挡住,而天色也开始暗淡下来的时候,杨振跟着张臣和张国淦的后队火枪手们,方才抵达了西屏山西面山下的一片松树林里。

    西屏山的山顶是平的,上面土层很薄,薄薄的土层下面即是石头,树木难以生长,只生长了一些灌木和杂草。

    但是从西屏山的平山顶,直到它山脚下,却环绕生长着一圈圈一层层或稀疏或密集的松树林子。

    李守忠就是在西屏山下的松树林子外围,一个上山路口的巡哨点处,干掉了赵长寿带领的一小队厮卒阿哈。

    如今又到了这里,李守忠要等杨振的安排,便小声传令,让队伍停留隐蔽了起来。

    “都督,是不是该那个赵长寿出马了?”

    李守忠一等杨振到来,立刻上前请示接下来的安排。

    而此时的赵长寿,也从之前被李守忠俘虏的地点,找回了自己的盔帽,正跟在杨振的身边等待指令。

    “李守忠,你在这里干掉了几个正蓝旗的汉军二鞑子?”

    “八个!总共八个!”

    “尸体呢?”

    “尸体藏起来了!哦,卑职明白了!”

    很快,李守忠领着几个人钻进了林子里面,从一个被厚厚一层枯枝败叶掩盖着的土沟里找到了被他们藏起来的尸体。

    然后,迅速扒下了那些尸身上肮脏的正蓝旗衣甲,从枯枝败叶下面找到了相应的盔帽。

    “李守忠,张天宝,你们各自再选三人,一起换上衣甲,跟着赵长寿去骗营门!营门已开,立刻占领!”

    “得令!”

    杨振的谋划,所有人至此都已经知道了。

    满鞑子喜欢故技重施,杨振当然也喜欢。

    一想到根本不必强攻硬取易守难攻的西屏山,李守忠、张天宝的心情就十分轻松,领命之时也格外痛快。

    接下来,他们两个人迅速挑选了各自手下准备培养提拔的强悍士卒,在松树林子的掩护下,更换着衣甲。

    事实上也不需要怎么更换,因为杨振所部人马根本没什么像样的盔甲。

    除了人人一顶毛毡制作的大帽,一件明军标志红色色的圆领窄袖罩衣,还有一件兼作毯子使用的黑色兜帽披风以外,他们并没有其他统一的衣甲。

    趁他们穿戴满鞑子正蓝旗厮卒衣甲的时候,杨振又问了赵长寿一些事情,得知西屏山大营东西各有一门。

    东门是正门,为兵马进出之门,西门为营中伐木取薪、割取草料的进出之门。

    “那么,你今日午后被李守忠带人擒获,其余人被杀,会不会已经惊动了山上守营的厮卒?!”

    杨振听闻赵长寿的说法,立刻警觉到了可能被发现的危险。

    但是赵长寿的回答,却让杨振彻底放下了心。

    “都督多虑了,那个固山贝子岳乐,不过是一个眼高于顶的十六岁娃娃!李率泰请他封死西门,只留东门进出,他却满不在乎。

    “李率泰请他多派人马到西边守备,他却置若罔闻,只在夜间增派了一些巡哨。小的白日里带人来此值守,乃是李率泰亲自指派,并非出自岳乐的命令!”

    “原来如此!呵呵,这个李率泰倒是一个死心塌地的好奴才!”

    说话间,李守忠、张天宝及其各自手下,一共八人,全数套上了满鞑子正蓝旗汉军的衣甲。

    杨振见状,朝着赵长寿一摆手,赵长寿躬身施了一礼,随即转身而去。

    李守忠与张天宝一左一右,紧随其后,而剩下的其他几个人,也各自带了自己的装备跟了上去。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光已然暗淡,在遮天蔽日的松树林中,光线比外面更是暗淡。

    张天宝随行的几个人,在走出林子以前,干脆趁机点起了火把。

    而他们点起的火把,一走出林子,就被西屏山上的守营厮卒发现了。

    因为松树林子内侧的边缘,就在西屏山上的平山顶外沿下面。

    “谁?!什么人在那?”

    “是我呀,抚顺额附爷家李甲喇章京的长随赵长寿啊!”

    杨振及其所部人马现在已经是在西屏山的半山腰处了,穿过眼前的一大片幽暗的松树林子,上面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即岳乐所在的西屏山大营了。

    此时,他们乔装打扮、瞒天过海的做法,一旦被上面的守营厮卒所识破,那么就只能变智取为强攻了。

    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对话,杨振等人把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都督啊,咱们都到了这里了,干脆发起硬攻得了!冲上去,用弹药厂新搞的那种爆破筒,把围栏炸了,然后一涌而入,里边反正是一些老弱病残,我们光明正大,他们能奈我何?”

    张国淦对杨振现在搞的这种小心翼翼小心谨慎的所谓智取,显然十分不耐烦。

    “住嘴!”

    杨振低喝一声,制止了张国淦的抱怨。

    就在这时,远远地听见平山顶大寨上的守营厮卒回话了。

    “呦,是长寿兄弟啊!你怎么从这边上来了?骆驼山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兄弟此来,就是为这档子事啊!骆驼山那边有新情况,我家主子爷特意叫我来,向贝子爷禀报呢!”

    “有啥情况你说吧,我们帮你转达!现在天色已晚,贝子爷早有军令,日落以后不能叫人靠近寨门!”

    “兄弟,是我,赵长寿,不是外人!我家主子爷叫我禀报给贝子爷的话,只能当面跟贝子爷说。你不让我进,我怎么说?!耽误了我家主子爷的大事,你们谁能负得了责?!”

    赵长寿的这个话说完,山顶上的守卒一片沉默。

    而此时此刻,杨振领着三哨火枪兵与一哨掷弹兵,也已经穿过了幽暗的树林,渐渐来到了林子的边缘。

    赵长寿与平山顶大寨上守卒的对话,清清楚楚地落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看着林子外面十几步外的赵长寿一行人,再抬起头看看不远处那高达数丈的峭壁,杨振又一次忍住了立刻发动强攻的冲动。

    赵长寿站在其下,与上面守卒对话的地方,是西屏山西南边缘唯一一个崖壁破碎坍塌形成的斜坡。

    满鞑子在西屏山上的平顶上树立的木头栅栏,在这里无法立足,被移到了半山腰处,就卡在唯一的斜坡入口处,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怎么办,都督?要是一会儿复州城外的炮声停了,咱们这边一打起来,多尔衮、阿巴泰、济尔哈朗、孔有德那些人肯定能听到。一旦他们要是派人赶过来救援,今晚的事情,可就不好善了了!”

    跟着杨振前来攻打西屏山大营的张臣等人,已经从赵长寿那里了解到了此次南下征剿金海镇的满鞑子各旗王公贝勒都是谁了。

    往常,这些人中的一个率军攻打辽西或者攻打宣大蓟北,都已经叫大明朝的各路边军难于应付了。

    如今,这些人齐聚多尔衮的麾下,一起来到了复州城外,怎不叫人担心?

    连张臣这样的人物,从赵长寿的嘴里了解到满鞑子前来征讨自己们的各旗王公贝勒之后,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暗自庆幸劝杨振出了复州城。

    要不然,后果难料。

    此时看看天色将晚,万一等到复州城外的炮击入夜以后停歇了,那么他们对西屏山的攻击,就将引来复州城外的满鞑子,后果也难预料。

    “再等等看!”

    杨振这话刚说完,就听见不远处沉默了半晌或者商量了半晌的山顶守卒又回话了。

    “好吧好吧,长寿兄弟,你可记住了,今天你可欠兄弟一个人情啊,将来兄弟求到你那里的时候,你可别说不认识我啊!”

    “呵呵,好说,好说,有机会兄弟请哥几个喝酒吃肉!”

    山顶守卒与赵长寿说话之间,两扇沉重的原木寨门吱嘎吱嘎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第六零六章 是我

    606是我

    眼见西屏山山顶寨的寨门已经打开,赵长寿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一直站在他旁边的李守忠见状,取了已经装填弹药的火枪在手,与其他扮作正蓝旗厮卒的火枪手一起,紧随其后。

    而张天宝也领着另外三个换了正蓝旗衣甲的掷弹兵,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在腰间的手榴弹袋上,快步跟了上去。

    掷弹兵以飞将军即手榴弹为主战武器,他们随身携带的飞将军装具即手榴弹袋比别人多了两幅。

    胸前的手榴弹袋里并列五颗,左右腰间又各带了五颗,累计一共是十五颗。

    他们比一般火枪手随身携带的飞将军,整整多了十颗。

    却说赵长寿大步流星地到了寨门下,而此时寨门已经洞开,当下便回头大喊了一声“快啊”,随即冲了过去。

    “哎哎哎,长寿兄弟,门都给你开了,你急个什么?——啊呀!不对,不对,下面林子里有敌人,快关门,快关门!”

    然而,此时再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且不说赵长寿以及李守忠和张天宝等人已经冲进寨门里了,就说杨振他们,也已经在赵长寿大喊“快啊”的同时冲出了树林。

    早就按捺不住急脾气的张国淦更是一马当先,几个起落,便大叫着冲到了已经洞开的门前。

    “赵长寿,你要造反吗?你家主子爷要造反吗?!”

    “砰砰砰砰!”

    “——啊呀——”

    之前一直在与赵长寿对话的那个守门官,正在不知所措地呵斥着赵长寿,不防却被紧跟在赵长寿身边的李守忠等四个火枪手一起瞄准,打响了各自的燧发火枪。

    也不知道是被谁打出去的铅弹打中了,总之那个咋咋呼呼一直在喊话的守门官,伴随着火枪的爆响,惨叫了一声,从寨门内的望楼上栽倒了山下。

    与此同时,张天宝及其三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手下,也朝着闻讯而来的其他守营厮卒,投出了进入平山顶大营后的第一波手榴弹。

    伴随着一阵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云集在寨门内不远处的守营厮卒被炸得东倒西歪,抱头鼠窜。

    “李守忠,你领着本哨人马,叫赵长寿给你带路,快去抓捕满鞑子那个固山贝子岳乐!”

    “张天宝,张国淦,你俩各率所部人马,快去抢占东寨门,莫让大营里的敌人跑了!”

    杨振跟在张国淦队伍的后边,一边往上冲,一边一个接一个地下达着新的命令。

    如今营门已经破了,第一步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就是抓捕岳乐,以及消灭这个大营里的所有敌人了。

    “遵命!”

    “得令!”

    “好嘞!”

    带领掷弹兵队伍冲在最前面的张天宝,以及带领火枪手队伍冲在最前面的张国淦,听见了杨振的叫喊,齐齐领了命令,也不再去追赶大营里四散奔逃的厮卒阿哈,而是直奔营盘对面的东寨门去了。

    而挟持着赵长寿,正在端着刺刀追杀身边敢于反抗之敌的李守忠,也恍然醒悟过来,拉着赵长寿与身边之敌脱离了接触。

    一边吹响了脖子里悬挂的铁哨子,一边喊声招呼着他本哨的火枪手,在赵长寿的引领下,往最东北角最大的一定帐篷处冲去。

    西屏山的地形,虽然十分险峻,实实在在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可是到了山顶上的大营里面,却是相当的平坦。

    西屏山上的平山顶,就如同天上降下的一块大磨盘一样,平铺在西屏山上。

    山顶方圆数里之内,既没有一个大点的山头,也没有一片大一些的树林。

    整个山顶营盘之内,除了稀稀拉拉分布的帐篷以及用木头搭建的马厩、仓储之外,毫无可以屏障自己并阻断敌人的地方。

    当然了,整个山顶营盘内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营盘里负责守卫的厮卒阿哈们,不仅没有想到会有人前来进攻,而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他们也没有多少反抗的能力。

    这些厮卒阿哈们,以前跟着各自的主子们,打惯了顺风仗。

    以往他们在战场做的事情,主要是替他们各自的主子爷们运送粮草,收拾衣甲,喂养马匹,以及看管抢夺来的战利品。

    他们见惯了闻风而逃的敌人,见惯了一触即溃的敌人,却很少这样面对面地遭遇过杨振带到他们营中的这些悍不畏死的强军。

    不必说威力强大的爆破筒了,就是燧发枪打出的铅弹以及飞将军炸开花后溅射的散碎弹丸,都已经让他们惊叫着四散奔逃了。

    有些头脑灵活见机早的,则干脆不战也不跑,迎着杨振带进来的人马,跪在地上乞降求饶了。

    至于各个帐篷里躺着卧着的那些,或者半死不活,或者痛苦呻吟的满鞑子伤兵们,更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躺着等死。

    跟着大队伍冲进了山顶营盘以后,杨振只开了一枪,把一个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冲撞到自己附近的一个二鞑子击毙以后,就把指挥战斗的任务交给了张臣。

    而他自己,则在许廷选以及张臣安排的一排火枪手的护卫之下,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地,跟在张臣指挥的排枪队和掷弹兵人墙后面,从西南往东北推进。

    同时,也指挥着自己身边的护卫队火枪手们,将张臣大队人马遗漏下的或者没有打死的敌人,补枪或者补刀处死。

    西屏山山顶大营内的战斗,只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并不算激烈的战斗,营中有组织的抵抗就已经不存在了。

    这样一个地形地势,外面的人想要攻上来自是非常困难,可是里面的人想要逃出去,却也是十分不易。

    一些翻过营盘的原木栅栏想要逃走的厮卒阿哈,也摔死在了环绕西屏山的百尺崖下。

    接下来的,就是屠戮,而不是战斗了。

    至少对杨振来说,端着上了刺刀的火枪,威胁那些跪地投降的二鞑子,将一个个因为负伤而丧失了反抗能力的满鞑子从帐篷里拖出来,然后砍下脑袋,这不是战斗。

    这是战斗结束之后打扫战场的善后措施而已。

    崇祯十三年二月二十二日刚入戌时,来自复州城方向的炮击声停歇了,而满鞑子西屏山大营或者西屏山伤兵营内的战斗,也彻底结束了。

    杨振在西屏山营地内东北角,一个灯火通明的高大帐篷之内,见到了被捆了手脚,扔在地上的固山贝子岳乐。

    此时的岳乐,果然还是一个娃娃,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貌倒是清秀,只是锦衣玉带之下身体十分单薄。

    但是即便如此,杨振也已经可以看出,这个岳乐将来绝不是一个善茬子了。

    此时此刻,大营内的战斗已经结束,没有人逃脱出去。

    营盘内岳乐管辖的人马,除了二百七十一个正蓝旗的厮卒阿哈二鞑子因为投降得够快以及替杨振所部人马屠戮满鞑伤兵够坚决,而被免死以外,其他的八百多满鞑子伤兵以及守卫营盘伺候伤兵的三百多厮卒阿哈,全都被砍了脑袋。

    总计一千二百一十八颗留着金钱鼠尾的脑袋,被投降的厮卒阿哈们,砍下来,堆积在了岳乐所在的大帐之前,而岳乐却没有任何的恐惧神色。

    躺倒在地上的他,看向杨振的目光里面,只有目眦欲裂的愤怒和无限的怨毒。

    “你就是阿巴泰的四儿子岳乐?”

    杨振来到岳乐的大帐里,在里面坐北朝南的榻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饶有兴致地跟岳乐说起了话。

    虽然杨振已知他是岳乐,可是看他这个少年模样,还是有点讶异。

    毕竟是个十五六的少年,阿巴泰怎么会放心让他坐镇西屏山呢?

    就算阿巴泰有点浑,可多尔衮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同意呢?

    所以,杨振还是想从这个少年自己的嘴里来确认他的身份。

    但是,岳乐只是恶狠狠地看着他,既没有其他反应,也并不说话。

    “呵呵,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我的话,我都得告诉你一声,在盖州城杀了你兄长博洛的人,也是我!而且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将来杀你全家,灭你全族的,估计还是我!”

    杨振笑呵呵地看着岳乐,同时也笑呵呵地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当然了,我可能不会亲自动手,而将来替我杀你全家,杀你全族的,可能是这个大帐中的任何一个人。”

    说到这里,杨振想到这个岳乐可能真的听不懂汉话,于是便转头找到了站在大帐一角的赵长寿,对赵长寿说道:

    “赵长寿,把我刚才说的话,用满鞑子话翻译给他听,一句也不要落下!”

    “小的遵命!”

    杨振方才对岳乐说话的时候,全程都是笑呵呵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叫赵长寿不寒而栗。

    他现在早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可走,面度杨振的命令,他丝毫也不敢犹豫。

    然而,他正要把杨振的话翻译给岳乐,却见岳乐转头咳了一下,并奋力朝他吐了一口痰。

    岳乐那口痰虽然没有吐到他的身上,却叫赵长寿在众人面前顿感羞惭无地。

    面对岳乐这样的贵人,赵长寿莫名地有些忐忑。

    尤其是以往,在这样的贵人面前,赵长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今天,亲眼看见这个过去高高在上的固山贝子爷,如此狼狈地躺倒在自己的脚下,又叫他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他见岳乐如此记恨自己,当下心里一横,说道:“都督,这个小满鞑子,正是阿巴泰的四儿子岳乐,他听得懂汉话,方才都督所说,他都听懂了!这样的狼崽子,都督千万不能放过他!”

第六零七章 鸡肋

    满清宗室新一代的人物,绝大多数都已经通晓汉话了,即便汉话说得不流利,也起码听得懂。

    眼前的这个岳乐,年纪虽小,可是志向却颇为远大,而且受到黄台吉的鼓励和教导,很小就开始学汉字,学习汉人典籍,当然也听得懂汉话了。

    平常他与李永芳的儿子李率泰谈话交流的时候,说的就是汉话,这一点,自然瞒不了李率泰的长随赵长寿。

    “呸!你这个出卖自己主子的狗奴才,若是没有你卖主求荣,我的西屏山大营,怎会如此轻易被敌人攻破?!今日我岳乐可以死,但是,你这个狗奴才的全家异日也必不得好死!”

    赵长寿那么一说,岳乐果然也不装了,当下便开口说话,而且一开口,就是对赵长寿破口大骂连带诅咒起来。

    杨振一听,当即笑着说道:“呵呵,果然如此!好,听得懂汉话就好啊。岳乐,今日之事,你也不必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狗屁野猪皮爷爷,怪你那个在辽东,在关里,到处滥杀无辜汉人的狗屁饶余郡王父亲吧!”

    说到这里,杨振便要下令将其拖出去斩首。

    这个时候,颇为聪明的岳乐也意识到杨振话里话外的危险了,在地上拼命挣扎着,转过了身,盯着杨振说道:

    “没错,我就是岳乐!如果你是金海镇的总兵金海伯杨振的话,你应当知道我在大清国的身份地位,应当知道我活着比死了对你更有用处!”

    “我知道你是岳乐,而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杨振!”

    杨振看见了岳乐的挣扎,也听出了他求生的意图,当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对他笑着说道:

    “呵呵,我以为你岳乐真不怕死呢!没想到,也是凡夫俗子一个。这一点,你跟你那个叔父豫郡王多铎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

    岳乐听见杨振这么说,紧接着说道:“我岳乐并不是胆小怕死,只是我有太多的志向没有来得及实现,太多的抱负没有来得及施展,我不想死在这里,这样死去!”

    杨振听到岳乐这么说,当即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从坐着的榻上站了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冷笑说道:

    “如果你没什么抱负,没什么志向,只想做一个世上的凡人,我倒有可能饶了你一条小命。但是你既然这么有志向,有抱负,那我就只能杀了你!

    “因为自古以来,尔等夷狄胡虏的志向越远大,尔等夷狄胡虏的抱负越远大,对我华夏文明的威胁就越大,对我华夏百姓的伤害就越大!”

    杨振说完了这些话,顺手从大帐的幕墙上取下一把精美的腰刀来,锵啷一声,抽出了明晃晃的刀身,然后将刀鞘扔在了地上。

    岳乐看见这个场面,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些惊慌恐惧的神色。

    他紧盯着杨振大声叫道:“杨振,你今日杀了我对你毫无用处,却徒然激怒了我的父亲!你留下我不杀,才对你最有用啊!”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年纪轻轻的岳乐,仍在对杨振诱之以利。

    只可惜,在对待满鞑子宗室的问题上,杨振早就下定了决心,绝不是区区利益可以动摇的。

    当然了,面对被缚的岳乐,杨振不会亲自动手。

    只见他拿着那柄长约二尺半的腰刀,绕开了在地上挣扎的岳乐,最后来到了赵长寿的面前,将刀往他面前一递,淡淡说道:

    “杀了他!”

    赵长寿听见杨振的话,没有吱声,只是缓缓地伸出了左手,接过了那柄明晃晃的腰刀,然后慢慢交到了右手上。

    回头看了看外面跪了一地,同样等于是正在围观的新降厮卒阿哈,咬了咬牙,走向了正在挣扎的岳乐。

    岳乐见状,已知危险迫近,当下收起了求饶的话,又开始了对赵长寿以及杨振的咒骂。

    “赵长寿,你卖主求荣,以下犯上,异日必不得好死!杨振你今日杀我,我大清与你决不会善罢甘休——啊——”

    岳乐骂得正起劲的时候,赵长寿突然手起刀落,直接将手中利刃斩向了岳乐的脖子。

    一颗光秃秃的脑后留着两根小细辫子的头颅,瞬间骨碌碌地滚到了大帐的入口处。

    眼睛仍旧怒睁着,嘴巴仍在一张一合,只是没有了丝毫的声音。

    从断头处流出的鲜血,从脖颈处流出的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大帐中铺设的华丽毯子。

    之前一直挣扎着的身体,过了片刻,才最后停止了抽搐。

    杀了还是个十几岁娃娃的岳乐以后,杨振所处的大帐之中,安静了好一阵子。

    毕竟这个岳乐才十五六岁,与诸将往常所见到的凶神恶煞般的敌人极为不同。

    过了一会儿,张臣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先是命人将帐中的尸首收拾出去,然后抱拳对杨振说道:

    “都督,卑职走了一遍整个营盘。这个大营里面,除了正蓝旗的伤兵和照顾伤兵的厮卒之外,还有八百多匹马骡,二十门大将军炮,大小营帐一百四十四座。

    “其中,储粮的营帐有十四座,存放弓矢弹药的营帐六座。另有草料场一座,滚木礌石无数。且营中有九眼泉源,饮水不缺。”

    听到张臣这么说,杨振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先前有些低沉的情绪,看着张臣问道:“你的意思是?”

    “卑职的意思是,此地易守难攻,我们既然夺回了,弃之未免可惜,而且,此营中有粮有水,也足以坚守!”

    “好,既然可以坚守,那就先守一守。”

    西屏山上的这个营地,对杨振来说,有点像是鸡肋。

    完全放弃它吧,确实有点可惜,而且一旦放弃,迟早又要被满鞑子占去。

    等到下次再被满鞑子占去的时候,想再这么轻易地夺回来,就再也不可能了。

    但是要派自己的人马长期驻守在这里吧,却又有点棘手。

    一来,自己此次带来的人马并不多,若是再分散一下,兵力就更加不足了。

    二来,潘喜之前率部退出这里,也是有现实原因的。

    这个地方虽然易守难攻,但却距离海岸有点远,很容易被敌人团团包围,然后阻断退路。

    杨振想着这些事情,最后对看着他的诸将说道:“此地险要,的确该守。但是,要分兵驻守这里,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除掉李率泰的那支人马。唯有如此,才能让骆驼山与西屏山连在一起,今后可以相互支援。”

    杨振说起了李率泰的那股人马,大帐中聚集的各个将领才骤然警觉过来,方才忙着打扫战场,处置岳乐,竟然忘了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这个时候,帐中诸将中地位仅次于张臣的张国淦说道:“没错。卑职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在这里打成了这样,复州城外的满鞑子大军有可能听不见,但是骆驼山下的李率泰,却一定听见了动静。”

    说到这里,张国淦那张丑脸皱成了一团,拧着眉,挠着头,继续说道:“但是,奇了怪了,咱们在这里打成了这样。李率泰怎么不来救援他的小主子岳乐呢?!”

    张国淦这么挠头一问,大帐中的其他几个大小将领,都开启了思考,纷纷给出了自己的推断。

    李守忠笑着说道:“呵呵,或许是天色已晚,西屏山情况不明,即使是听见了这里的响动,他也不敢在夜里出营吧!”

    张天宝则笑着说道:“或许是,潘游击、王余祐千总他们已经奉命下山了,牵制住了李率泰那伙人!”

    杨振听了他们几个的议论,撇着嘴,笑了笑,转头问张臣:“张副将,你说呢,接下来,咱们这里该当如何行动?”

    这个时候,就见张臣看向了呆若木鸡地站立在一边的赵长寿,然后说道:“此事,还是要着落在赵长寿的身上。”

    “哦?”

    除了杨振以外,其他几个人听见张臣这么说,全都把目光转到了赵长寿的身上,静等着张臣的下文。

    包括赵长寿自己,听见杨振身边的张副将提到了自己,也愣了一下神,从方才的失魂落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有些愕然地看着张臣。

    然而,张臣点出了赵长寿的名字以后,就不说话了,只是微笑地看着杨振。

    “长寿兄弟,接下来还要辛苦你一趟,你挑几个棚长,跟你一起,到李率泰那里走上一趟!告诉他西屏山大营遇袭的事情,就说固山贝子岳乐,命他立刻赶来增援!”

    “棚长?”

    面对杨振以商量的语气下达的命令,新附的前李率泰长随赵长寿,根本不敢提出任何不同意见。

    但是杨振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又叫他心中一动的同时,感到有些不解,情不自禁地把其中最瞩目的问题提了出来。

    “没错,这次你挑选出来跟你同去的厮卒,完成了同去的任务,回来就是棚长。至于你么,长寿兄弟,等你完成了任务回来,西屏山上所有新附的弟兄,都会归你指挥,编成一个三百员额的哨,由你出任他们的哨官!”

第六零八章 受死

    “啊?!”

    杨振说出来的话,还没让赵长寿惊讶出声,倒先让张国淦、张天宝他们叫了起来。

    杨振见他们惊叫出声,面色不悦地扫了他两人一眼,张国淦与张天宝连忙低了头,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赵长寿也闹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是杨振要奖励他,要提拔他的兆头啊!

    一个哨三百员额,就跟正蓝旗旗下的一个牛录一样了。

    而一个哨的哨官,岂不是就相当于一个牛录的章京了吗?

    然而,一个牛录章京,那在满鞑子那边,已经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个贵重官职了。

    抚顺额附李永芳这种资历的老汉奸,其家族上下拢共也才领有六个牛录而已。

    虽然赵长寿一时还搞不清楚杨振麾下的哨,与满鞑子那边的牛录到底有哪些不同之处,但是此时此刻,他听清了杨振的意思之后,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的,卑职赵长寿,叩谢都督恩典,叩谢都督提拔!”

    赵长寿咚咚咚地在大帐里厚实的地毯上使劲磕了几个头,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等!——李率泰这个人,想必你是了解的,既然能继承李永芳的衣钵,恐怕也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精明角色。

    “为了取信于他,你可以带着岳乐的固山贝子腰牌做信物前往招他!至于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杨振让赵长寿挑人前去诱骗李率泰前来,固然有进一步考验赵长寿的意思,但是他也不希望赵长寿把这件事情给办砸了。

    赵长寿听见杨振考虑这么周全,当下转了身,朝着杨振深深一躬,随后出了大帐,很快便在大帐外岳乐的尸身上,搜出了一块白玉腰牌。

    随后,他又从跪在大帐外的二三百正蓝旗厮卒阿哈当中,挑了十来个以前就与他有点交情的精壮厮卒,再从马厩里牵出来十几匹战马,打开了东寨门,便向山下疾驰而去。

    此时,天已黑透,杨振从大帐里出来,看着赵长寿的小队举着火把,策马奔向西北的骆驼山东麓方向,暂时放下心来,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众人说道:

    “张天宝,你先留守这里,分兵守好东西二栅门,指挥这些厮卒,继续清理营地。至于火枪营三哨,现在就跟我走,一起去牛刀杀鸡!”

    杨振说完这个话,当先朝东栅门方向走去。

    而张臣则立刻将杨振的命令大声传达了下去。

    围在大帐四周的火枪手们,以及分兵四处的火枪手们听到命令,很快便集结到了各自上官的身后,紧跟着杨振,出了东栅门,往西屏山下行去。

    此时天已黑透,雾气初升,杨振他们打着火把下了山,因为担心被李率泰的人马发现,并不敢走得太远。

    只往西边偏北的方向走了两三里,就在骆驼山东麓通往西屏山,进而通往复州城方向的道路两旁,找了一个可以隐蔽的地方,埋伏了起来。

    然后,渐次熄灭了火把,静悄悄地等待着李率泰人马的到来。

    在杨振等人看来,累计九百余杆由鲁密铳改装的燧发火枪,再加上每个火枪手随身携带的手榴弹,这一次,他们一鼓作气干掉李率泰麾下的几百人,简直是一件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们藏身在道路两边的山林里,满怀期待地等着李率泰率部经过的时候,数里外更接近骆驼山方向的地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而且剧烈的爆炸声。

    “嘭……”

    “嘭……”

    “嘭……”

    一声接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不仅无缝连接,而且相互重叠在一起。

    其间,还夹杂着隐约可闻的喊杀声。

    “都督,是我们的人马无疑了!想来,必是潘喜那小子带人下了山,也设了埋伏!”

    紧跟在杨振身边的张臣,听见爆炸声快速站了起来,往西北方望了望,随即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当是如此了!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传令下去,叫弟兄们打起火把,我们去增援潘喜他们!”

    杨振他们埋伏的地方,距离潘喜他们伏击李率泰的地方并不远,约摸三四里地的距离。

    只因这里是浅山丘陵地区,道路崎岖,林木茂盛,相隔两三里,却也看不见彼处的情形。

    但是,杨振他们的伏击,并非没有用。

    因为他们的伏击点,就在潘喜他们伏击地的后边,除非李率泰的人马遇伏了以后,紧急撤回出发地,否则的话,即使冲过了潘喜他们的伏击,也仍旧要落到杨振等人的手里。

    却说杨振下达了命令以后,提着火枪,就从路边的稀疏林子里冲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杨振正巧看见,前方奔过来一匹快马。

    马上的骑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拖着马刀,一边不住地回头张望,一径直奔着杨振站立的道路中央,直冲过来。

    那人身着正蓝旗鞑子的衣甲盔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鼻子嘴巴露在外面。

    但是,从他露出来的面貌来看,这个满鞑子的年纪,也不会太大。

    “来者何人?!下马受死!”

    杨振见了来人,随即暴喝了一声,举起了手中装填好的火枪。

    在杨振看来,如果对方是赵长寿带去假传岳乐命令的自己人,那么对方一定会高声提醒自己。

    但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

    正相反,那个策马奔腾而来的满鞑子,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躲过了一次伏击以后,竟然会在这里遭遇到第二次伏击。

    当他看见端着火枪当道站立的杨振,以及正从道路两侧林子里冲出来的大批人群,显然大吃了一惊。

    只见他紧急一拉缰绳,胯下的战马唏律律一声叫,整个战马人立而起。

    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杨振猛地扣下了扳机。

    燧发火枪的龙头锤夹着火石撞击在药池上方的铁块上,擦出一串火花,火花落在药池里,瞬间点燃了引火药。

    药池里的引火药点燃以后,迅速引燃了枪膛里面装填紧实的发射药,然后用燃烧产生的大量气体,将一颗铅弹以极高的速度推射出去。

    这就是火枪发射的整个过程。

    在这个过程当中,带着火焰的大量烟气裹挟着弹丸喷出枪口的同时,会发出“嘭”的一声爆响。

    而伴随着杨振的枪声响起,已经距离他只有十几步距离的高头大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在了地上。

    马上的骑士来不及跳下,套在马镫里的脚踝,以及脚踝上方的整个一条腿,被生生压在了马肚子的下面。

    “啊——”

    一声隐约可闻的咔嚓脆响过后,那骑士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原来,杨振见那马上的骑士全身衣甲整齐,裹得严严实实,担心一枪打他不死,便把枪口对准了人立而起的马腹。

    十几步的距离,偌大的战马胸腹面积,杨振即便不是神枪手,也仍然一击即中。

    那骑士被压在抽搐的战马身下哀嚎的同时,他的身后又冲过来了一批骑士。

    这个时候,杨振来不及装填弹药,但也没必要再装填弹药了。

    因为张臣已经带着大批的火枪手,将整个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那一批骑士刚刚冲到跟前,看见了这个场面,纷纷扭头要走,可惜也晚了。

    一阵砰砰砰砰的密集枪声,将冲到跟前不远处的那些骑士,全部一扫而空。

    “都督!都督!都督!”

    杨振这边消灭了前方的漏网之鱼,刚要准备前去增援潘喜他们,就听见远处道路上,传来了一阵阵叫喊之声。

    张臣听见了这个叫喊之声,立刻笑着对杨振说道:“都督,是潘喜那小子来了!”

    果然,过了只一会儿工夫,杨振他们伏击地的前方道路上,疾驰而来一队高举着火把的人马。

    火把在黑夜里,把来者照得甚是明亮,而来者正是披着黑色披风,头戴标志大帽的自军人马。

    为首之人,不是潘喜,还能是谁?

    “都督,可曾遇上了李率泰?”

    “什么?!”

    杨振没有想到,潘喜急匆匆赶过来见面,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询问自己有没有遇上李率泰。

第六零九章 活捉

    “什么情况?!难道你们没有伏击到李率泰?!”

    “这个,卑职——”

    面对杨振突然变了脸色的厉声喝问,饶是一贯桀骜的潘喜,也顿时噤若寒蝉了。

    这个时候,就见紧随潘喜后边的赵长寿,突然下了马,快速来到杨振跟前,直接跪了下去。

    “都督,这事,也不能怪潘游击,是潘游击担心误伤卑职和卑职的弟兄,才错失了李率泰的先头队伍!”

    当下,赵长寿三言两语便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赵长寿他们在前往李率泰营地的途中,遇到了已经埋伏好的潘喜。

    而赵长寿到来的时候,潘喜他们正处在进退两难之中。

    一方面,西屏山上的情况不明,而且战斗显然已经结束,胜负如何让人揪心。

    另一方面,西屏山上的枪声爆炸声最激烈的时候,李率泰的营地里面都一动不动,没人出来。

    如今,西屏山上不管自军胜负如何,枪声已经停歇,结局也已经尘埃落定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率泰还会出来了吗?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继续埋伏等待,还是应该前去与杨振会合的时候,赵长寿出现了。

    潘喜在骆驼山的后山营地里见过赵长寿,知道他已投降了自家都督。

    此时见他身披满鞑子的衣甲,要往李率泰的营地方向赶去,自然立刻拦住了他。

    结果正好,赵长寿的到来,立刻让潘喜和王余祐两个人放下了一直纠结的心。

    就这样,赵长寿告别了潘喜等人以后,手持固山贝子岳乐的腰牌信物,继续按计划前去诱骗李率泰出营前往西屏山大营。

    而李率泰虽然不得不接受了“岳乐的乱命”,但却十分狡猾,即使前来传令的是自己的长随,即使自己这个长随手里拿着的是岳乐货真价实的腰牌,他仍然为自己留了一手。

    李率泰率队出营以后,就叫赵长寿领着从西屏山带来的人马走在前面,而他更是带着亲兵夹杂在赵长寿的小队人马里面小心翼翼地前行。

    赵长寿想推脱都不敢推脱,想溜边儿都找不到任何机会。

    杨振听了赵长寿的这个说法,只得叹了口气,准备收兵返回西屏山营地。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赵长寿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同样留着金钱鼠尾,满身满脸都是血污的汉子,突然指着附近地上的一匹死马说道:

    “这匹马,这不是李甲喇章京,不,李率泰的坐骑吗?!”

    “孙二虎,你说什么?!”

    “这匹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李率泰的坐骑啊!”

    那个被赵长寿唤作孙二虎的汉子,用手指着地上那一匹被杨振的火枪打烂了胸腹部,如今已经断气的战马,固执地说着。

    赵长寿听见他这么说,一骨碌爬了起来,从身边人手里取了火把,赶过去查看。

    而杨振等人,见出了这个意外,也赶紧跟上前去查看。

    “没错,这正是李率泰的坐骑!”

    赵长寿走近了一看,立刻转身向杨振报告了结果。

    杨振听了,心中大喜。

    如果这是李率泰的战马,那么当时被压在战马下面的人就是李率泰无疑了。

    “但是,李率泰哪里去了?!”

    杨振听见这话,刚刚轻松喜悦的心情,顿时又落入了冰窟窿里。

    他连忙上前,扒开围着那匹战马的人群,眼前的景象看得他一愣。

    原来压在战马下面的人,居然不见了,只剩一只高腰的靴子。

    “快去给老子找!李率泰压断了腿,他跑不了多远,很可能就在附近隐匿!”

    杨振说的没错,饶是李率泰精明如狐狸,这个时候也没用了。

    眼前这个山谷虽然平坦开阔,可是道路的两侧,却尽是荆棘灌木。

    而且荆棘灌木之下,要么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地面,要么就是大大小小的石块。

    李率泰虽然瞅准了机会,忍着锥心的剧痛,把压断了的左腿从倒毙在路旁的战马下面抽了出来,可是他并没有来得及逃远。

    随着杨振的命令下达,张臣指挥着前来伏击的火枪手们,打着火把,迅速对道路两侧的灌木林子展开了搜索。

    很快,杨振就听见李守忠及其手下大叫着,高喊发现了躲藏在灌木丛里企图逃过一劫的李率泰。

    紧接着,那个企图趁乱逃跑的李率泰,就遭受到了李守忠等人的一顿毒打,惨叫声音之声不绝于耳。

    “都督,就是他了,他就是老汉奸李永芳的二儿子李率泰,原名也叫李延龄!”

    赵长寿、孙二虎陪着李守忠等人,将妄图在杨振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而且差一点就成功的李率泰,重新拖回到了杨振的跟前。

    赵长寿是李率泰本人的长随,对李率泰自然熟悉无比。

    此时被带到杨振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满头满脸的血污,虽然半死不活闭眼不语,但是逃不过赵长寿的指认。

    李率泰是李永芳的次子,原名叫做李延龄。

    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他跟随他的父亲李永芳投降了奴儿哈赤,被奴儿哈赤重新起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就是李率泰。

    李永芳除了李率泰这个二儿子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名叫李延庚的长子。

    只是投降后金奴儿哈赤的时候,李延庚已经年长,有自己的立场,而且心向明朝,并不愿意一直当个为人不齿的汉奸二鞑子。

    所以,后来在刘兴祚兄弟反正归明的时候,这个李延庚帮着他们策划了逃跑的计划。

    当然了,这个事情后来被人告发了出来,李延庚也因此被杀。

    而与其长兄李延庚不同的是,李率泰跟随其父李永芳投降后金的时候,才十几岁,年纪尚小,因此很快就被女真化了。

    长大以后,他不仅丝毫没有为其兄长报仇的觉悟,而且死心塌地给满鞑子效力。

    尤其是跟随满清军队入关以后,李率泰在追击李自成大顺军,追剿南明桂王政权的战争中屡立大功,最后官至闽浙总督。

    杨振在之前的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已经把满鞑子各旗下的许多新秀人物干掉很多个了。

    如今遇上了这个李率泰,自然不能放过。

    不知道是因为骨折的疼痛造成的,还是因为方才被毒打了一顿造成的,当李率泰最终被李守忠及其手下拖过来丢到杨振面前的时候,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之中了。

    杨振随手接过一根火把,弯腰看了看,随后猛地一脚跺在李率泰被压骨折的那条左腿上。

    “啊呀——”

    伴随着这样一声惨叫,李率泰从半昏迷中醒转了过来,艰难地睁开了眼皮,抬眼看着杨振以及周边打着火把层层叠叠围了一圈的人群。

    “你就是李率泰?”

    李率泰闻言,似乎知道问话的此人即是敌人的首脑,于是把已经有点涣散的目光,恶狠狠地集中到了杨振的身上。

    “没错,小爷就是李率泰!你又何人?!”

    “呵呵,好,你是李率泰就好!——至于我嘛,呵呵,我叫杨振!”

    “杨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率泰听了杨振亮明自己身份的回答,当时吓了一跳,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率泰今年大约三十来岁,比起岳乐,整整年长了一倍,头脑,心机,谋略,在正蓝旗汉军里面,都是数得着的。

    这也是阿巴泰将他留下来辅佐岳乐这个年轻固山贝子的原因。

    然而头脑再灵活,心眼再多,随他驻扎在骆驼山下营盘中的人马也只是一个正蓝旗的汉军牛录而已。

    而光是杨振带来设下第二个伏击圈的人马就有三个哨九百余人,加上潘喜、王余祐的两个掷弹兵哨,就骤然达到了一千五百多人。

    另外骆驼山下的营地里面,李率泰也留了小队人马在那里虚张声势地守营,他带出来增援西屏山的队伍,不到三百人。

    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饶是他机智百出,也根本是白费心机。

    “呵呵,多尔衮、阿巴泰、济尔哈朗都到复州城外了,我杨振当然要前来奉陪咯!”

    杨振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率泰,先是回答了他的疑问,随后抬头对潘喜说道:“潘喜,你和王余祐,速率本部人马去处理李率泰那个营地,把能用的都带走,不能用的都放火烧了!”

    “得令!”

    潘喜和王余祐见抓了李率泰,过程虽然曲折了一点,但结果总算圆满,当下心里也踏实了,立刻领了命令,风风火火地带着人马,折返骆驼山下去了。

    潘喜等人走了以后,杨振对张臣、张国淦、李守忠等人,又说道:“今晚我们在这里闹腾了这么久,行踪恐怕已经泄露了。咱们不回老营了,现在立刻返回西屏山,今夜就驻扎在西屏山上吧!”

    杨振说完自己的安排,张国淦、李守忠两个人连忙转身离去,招呼火枪营的人马匆匆打扫了战场,迅速集结到一处。

    这时,杨振对留在身边的张臣说道:“至于这个李率泰么,先一起带走,等回了西屏山大营,就交给你来审问了。到时候叫赵长寿、孙二虎陪着你,务必把现如今满鞑子国内的情况好好搞清楚!”

    说到这里,杨振低头看了看瘫在地上惊恐万状的李率泰,又对他说道:“李率泰,接下来你能不能活命,能活多久,就看你的表现了哟!哈哈哈哈!”

第六一零章 效果

    其实,从赵长寿的嘴里面,杨振已经得到了不少消息,知道满鞑子国内的局面,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但是赵长寿的地位较低,只是李率泰身边的长随之一,对满清国内高层的情况并不清楚,只能说出来一些表面的东西。

    而且这个赵长寿对于统领俘虏来的正蓝旗旗下那些厮卒阿哈有用,杨振并不想,把他交到山海关的兵部分司或者送到京师去。

    这样一来,杨振就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物来充当这样的角色。

    首先,他得对满鞑子高层内部的情况比较了解,能够说出一些内部的秘闻。

    其次,将他送到山海关兵部分司,或者送到京师兵部也好,东厂也好,得有一定的说服力。

    再者,他得愿意配合,或者说愿意向杨振,向山海关的兵部分司,或者像京师的兵部或者东厂开口。

    而李率泰正好符合这样的要求。

    与赵长寿比,他是李永芳的儿子,现在李永芳死了,他基本继承了李永芳的地位,是个甲喇章京,起码比赵长寿的地位高多了。

    当然,与岳乐相比,李率泰的地位就逊色多了,可是岳乐这种人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送到山海关兵部分司,或者送到京师兵部或者东厂去,起不到杨振希望他起到的作用。

    这么比较了之后,杨振选择暂时留下李率泰的小命,预备等到金海镇面临的这场战事结束以后,将他送到海对面的山海关兵部分司去。

    一方面,由自己将满鞑子国内的情况报告给山海关的兵部分司,然后转呈给崇祯皇帝。

    另一方面,则让这个李率泰充当人证,用来证实自己消息的真实不虚。

    有了关于满鞑子内部的最新情况,又有了李率泰这样的人证,杨振就可以继续取得崇祯皇帝对他的支持了。

    至于李率泰本人,杨振虽然不会在自己的手上杀了他,但是他的下场,肯定不会比先前送到京师去的多铎好。

    崇祯皇帝对这种人绝不会留情,可以说,将他送到崇祯皇帝的手里,落个斩首的下场都是轻的,很有可能会跟之前的那些重要俘虏一样,被凌迟处死。

    且说当天晚上,杨振在伏击战取得成功之后,率军返回了近在咫尺的西屏山大营,当天夜里,就带着火枪营的三个火枪哨、张天宝的一个掷弹兵哨,以及交给赵长寿带领的那个由俘虏的厮卒阿哈组成的新编杂役哨,驻扎在了西屏山上的大营里。

    这个大营里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帐篷,粮食,马骡,草料,柴薪,饮用水,简直一应俱全。

    甚至包括为数不少的火炮,弹药,弓矢、衣甲等军用物资,都是现成的。

    这样的好事,可是杨振打了这么多仗以来,很少遇到的一种情况。

    当天晚上收兵回到西屏山上的大营里,杨振下令杀掉了十几头负伤的马匹、骡子,命人煮肉做饭,叫又饥又渴疲惫不堪的全营将士美美地大餐了一顿。

    就在杨振带着所部将士在西屏山的大营里庆祝胜利的同时,在复州城外驻扎了大军的多尔衮,连夜派了一支队伍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满鞑子对于复州城的重炮轰击,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停歇,炮声隆隆之中,果然没有听见来自西屏山一带的枪炮之声。

    与此相应的是,当天傍晚,杨振他们对西屏山大营的进攻,是智取,而不是强攻,进入大营之后的战斗又并不是十分激烈,营中满鞑子自己的枪炮火器甚至没有发挥出一点作用。

    在这样的情况下,二十里外复州城方向的满鞑子大军,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西屏山大营已经易手。

    但是到了晚上,复州城外的炮击已经完全停止了,而潘喜他们对李率泰的伏击,飞将军的密集爆炸声,还是随着海风传出了很远,而且远到了足以被复州城外的满鞑子哨探们听见的程度。

    于是,当天夜里,多尔衮向西屏山方向派出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前来探察情况。

    但是,当他们抵达战场的时候,杨振、潘喜他们围歼李率泰的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他们扑了一个空。

    不光是杨振带领的火枪营已经撤离了战场,就连潘喜、王余祐他们率领的两哨掷弹兵,也已经回头干掉了骆驼山下满鞑子营盘里留守的几十个李率泰的部下。

    潘喜和王余祐的部下,带走了满鞑子营盘里能带走的一切,除了战马、军械、粮食和弹药,包括搭建毡帐的上好羊毛毡,也不在话下。

    就是一时无法弄到山上去的十几门大将军炮,也被他们拖拽到了山脚下的林子里面,暂时掩盖了起来。

    他们临走之前,更一把火烧掉了营中不能带走的其他一切。

    等到多尔衮派出来的人马冲着火光疾驰而去,赶到骆驼山下正蓝旗汉军营地的时候,潘喜他们已经往西躲进了山里。

    但是,多尔衮派来的骑兵并没有白来,他们在李率泰所部人马与潘喜所部、杨振所部激战的地方,除了发现了一批正蓝旗汉军的尸体之外,还发现了几个并没有死透的二鞑子。

    如同李率泰一样,一些负伤的正蓝旗汉军二鞑子,趁着夜色黑暗,躲在了荆棘丛生的灌木丛里,逃过了被补刀被砍头的下场。

    等到多尔衮的人马一到,这些负伤藏匿的正蓝旗汉军二鞑子们出声求救,并向多尔衮派来的人马,报告了之前发生的情况。

    当天晚上,亥时前后,这些情况就被送到了多尔衮的面前。

    子夜时分,复州城北的珍珠河畔,满鞑子大营正中多尔衮的大帐里面,几个满鞑子的王爷皱着眉头阴着脸,神情严肃地听完了多尔衮复述的来自西北二十里外西屏山一带的消息。

    “睿亲王,李率泰前哨营地被毁,其人生死不知,纯是他咎由自取,即死不足惜。想当初,本王当时吩咐他们,叫他们紧守西屏山大营即可,从未叫他们前出至骆驼山下。即令他本人无事,将来本王也要重重治罪于他!”

    听了多尔衮转述的消息,多罗饶余郡王又惊又怒,差点蹦起来跳脚大骂,并且立刻就把罪责推到了李率泰这个便宜外孙子的头上。

    但是,想到了西屏山的地形地势,想到了自己视为继承人的四儿子岳乐的安危,紧接着就又说道:

    “睿亲王,西屏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有固山贝子岳乐坐镇,必不会轻易被南朝所夺去。待天亮以后,本王愿亲率大军前去,彻底清剿南军,护卫我军侧翼安全。只需睿亲王你调拨一批重炮,听我指挥!”

    这两天里,多尔衮集结了南下兵马携带的所有重炮,统一交给了孔有德指挥,主攻复州城的北门镇海门。

    说是主攻,但其实只是动静比较大而已,效果并不明显。

    复州城镇海门的瓮城,虽然被打得坑坑洞洞,摇摇欲坠,但依然巍峨屹立着,并没有即将垮塌的迹象。

    当然了,这也与多尔衮的战略意图有关,他的意图是先围点打援,如果围点打援不成,然后在最后发动真正的强攻。

    孔有德自然要按照多尔衮的意图行事,所以在使用重炮轰击复州城的时候,基本上也打一打,停一停,并没有全力以赴。

    所以,满鞑子大军围攻复州城的动静虽然很大,远远听起来十分骇人,但实际上的效果,却相当有限。

    两天的时间过去了,攻守双方没有发生过一次短兵相接的城头争夺战。

    相应的是,饶余郡王阿巴泰奉命率领其统带的正蓝旗主力马甲,一直在复州城的南门迎恩门与复州河之间设伏待敌,基本上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大军在这里几乎无所事事,让阿巴泰的心里对多尔衮的安排十分不满。

    这次听闻骆驼山一带的明军出来作战,并且摧毁了李率泰在骆驼山下的前哨营地,也让他留在西屏山上的满营伤兵生死未知,他立刻就借机宣泄了一下怨气。

    但是在其心中,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并没有意识到西屏山已经易手。

    想当初,他率领六千多人猛攻西屏山,都没能打下来,最后还是靠着敌人担心被围,自行撤退才侥幸进占了西屏山。

    现如今,又怎么可能会悄没声息地就被敌人夺回去了呢?

    “不可能的!西屏山大营一定还在岳乐的手中!”

    尽管得知李率泰竟然带领人马下了西屏山,前出到骆驼山下立营,让他有了一点不祥的预感,但在多罗饶余郡王的心里,他始终抱持着这样的一个信念。

    只是他说的那些话,只换来了睿亲王多尔衮的一句冷哼。

    多尔衮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忽视了他推卸责任的说辞以及索要重炮队伍的请求,将目光转到济尔哈朗的脸上。

    济尔哈朗见状,皱眉说道:“骆驼山一带驻扎的南军,原是复州城内驻军在城外的一个据点,本来没有多少人,这次敢于出击,以本王看来,怕是情况起了变化。”

    说到这里,济尔哈朗看了看多尔衮、阿巴泰以及同样在座的孔有德,停顿了一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便接着说道:

    “如果本王所料不差的话,我们大军围攻复州城的消息已经传到南边去了,而且很有可能,杨振已经往复州城派来了援军!只不过,杨振派来救援复州城的援军,走的是海路罢了!”

    “哦?!”

    多尔衮听见济尔哈朗这么说,眉头一皱,用手摸着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沉思片刻,突然说道:

    “实情当是如此了!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不光李率泰所部凶多吉少,就是西屏山上的营盘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既然如此的话——”

    说到这里,多尔衮略作停顿,目光飞速地在阿巴泰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到了济尔哈朗的脸上:

    “那么接下来,我大军该当如何应对呢?是继续围攻复州城,吸引金海镇的援军前来解围,还是干脆后撤到永宁监城地方下寨?”

第六一一章 张网

    “后撤?!睿亲王,你这是什么意思?!自打我等奉旨出兵南下到现在,各路人马数万人,一城未破,寸功未立。而今你一听南朝援军来了,就要后撤数十里,我大清兵何尝有过这般屈辱打法?!”

    面对多尔衮抛出来的两个选项,本就在气头上的饶余郡王阿巴泰登时就炸了。

    这回跟着多尔衮南下作战,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异常气氛。

    多尔衮大改以往杀伐果断的做派,事事处处都透露着几分诡异,貌似眼前的睿亲王多尔衮,已经存了保存实力的念头,并不想跟金海镇的南军拼个你死我活。

    “再说了,围点打援是睿亲王你的决定,如今南蛮子的援军既然来了,管它走海路,还是走陆路,我大清兵正该将之诱入埋伏全歼,岂能闻风而后退?!”

    阿巴泰气呼呼地说完了这些话,犹自等着铜铃般的眼睛,盯着多尔衮不放。

    而多尔衮则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阿巴泰的发言,随后看着郑亲王济尔哈朗和恭顺王孔有德两个人,问道:

    “你二人,怎么看?”

    济尔哈朗与孔有德二人听了这话,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先由郑亲王济尔哈朗说话。

    “以我看,饶余郡王所言,也有一定道理。若杨振已派援军走海路北来,我大军侧翼与后路的确存在危险,但若就此撤围,却又有些可惜。莫若——”

    济尔哈朗说到这里,摸着自己的胡子陷入了思考之中。

    “莫若什么?”

    多尔衮追问了一句。

    多尔衮的心中之所以出现后撤几十里下寨这个选项,并不全是为了打算保存实力或者养寇自重,而是他实实在在地担心后路可能面临的危险。

    这几天,多尔衮将指挥重炮轰击的事情,交给了济尔哈朗和孔有德两人负责,而他自己则在自己的营帐中召集了一帮子正白旗的大臣悍将们,研究辽东半岛的地形。

    结果他越研究,他的心情就越复杂。

    辽东半岛三面环海的地形,大大不同于他以往所经历过的所有战争。

    如果金海镇没有水师,或者说船只不多,那么也就罢了,这个仗就没什么难打的。

    可是据他多方了解,金海镇不仅有水师,而且水师的力量恐怕相当不小。

    杨振麾下的水师,能从松山城出发,横渡辽海,只两三次就将全部人马上万人,连带粮草炮械,转移到了金州旅顺等地,已经充分说明了其规模。

    这意味着,一旦辽东湾北部的海冰彻底消融,熊岳城、盖州城,甚至是耀州堡与海州城一带,都将在金海镇水师的威胁之下。

    如此以来,自己统率大军南下得越深入,前出的时间越长,自己后方所面临的威胁也就越大。

    一旦断了后路,粮草转运不及,而自己又顿兵于坚城之下,后果则不堪设想。

    在多尔衮的心目当中,自军应当先行后撤,撤回熊岳乃至盖州,然后倾尽全力尽快打造一支水师出来,水陆并进,才是剿灭金海镇的根本之策。

    正是心中有了这样的顾虑和想法,面对眼下的局势,多尔衮才愈发有些举棋不定了。

    而他的这种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理所当然地被从未想过这些问题的阿巴泰,当成了别有用心或者指挥能力下降的表现。

    “杨振之所以能够率军渡海,开镇于旅顺口,究其实质,全凭其水师。睿亲王你对此有所顾虑,实属正常。若以本王之见,接下来我大军莫若这样安排。”

    郑亲王济尔哈朗与当年活跃在东江镇的明军打过许多仗,知道多尔衮的担心所在,当下从多尔衮的立场出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一,可叫恭顺王指挥所有重炮,继续猛攻复州城,给敌人造成一种复州城危在旦夕的印象,促使他们速速上岸救援。

    “其二,可传令英亲王或者智顺王率军南下,到永宁监城以南山地埋伏,等候南军上岸来救复州城。

    “其三,则由睿亲王你本人率领正白、正蓝、镶蓝三旗主力马步军,在西屏山以东地带设伏,一旦杨振率领南朝援军上岸,则我大清兵立刻南北夹击。到时候,南军一上岸即再无可虑。上岸多少,我们就能歼灭多少!”

    “嗯……”

    多尔衮听了济尔哈朗的这番话,当即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最后把目光转移到了孔有德的脸上。

    孔有德见状,立刻身体前倾,对着多尔衮一抱拳,说道:“睿王爷心中所虑,也是奴才心中所虑。目前最好的打法,上上策,其实是先造战船,先造水师。”

    孔有德已然猜中了多尔衮的心思,因此,他在表弟自己的态度以前,先是表明自己支持多尔衮的一番心迹,随后接着说道:

    “只是此法旷日持久,更需要花费大量物力财力,恐怕京中不耐。是以,奴才赞成郑亲王爷所提的建议,可将金海镇走海路北上的援军引诱上岸,尔后与其决战于复州城以北沿海地带!”

    说完了这些话,孔有德见多尔衮犹自沉思不语,似乎对自己所说的不满意,当下想了想便又接着说道:

    “奴才当年从登州渡海归我大清,对海上行船之情形有所了解。走海路,与走陆路毕竟不同。以现在金海镇之规模,能够走海路北上的援军,一次最多不过四五千人马而已!

    “若再去掉其留守金州、旅顺口的人马,去掉眼下被围在复州城里的人马,区区新设一金海镇,又能有多少援军可以北来?!”

    孔有德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更加自信而坚定起来。

    “所以,以奴才的推算,金海镇能够走海路北上的援军,即便杨振亲至,也必然不会超过五千人!

    “而我大清兵,只要设伏吃掉了这五千人,就可以回头以重兵牛刀杀鸡,一举收回复州城!如此一来,对于京中,也可有所交代了!”

    孔有德这番话说完,多尔衮依然良久无语。

    但是在场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却不住点头,而一向喜欢跟唱反调的饶余郡王阿巴泰,居然也若有所思地保持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子,多尔衮终于点了点头,下了决心,说道:“好,那就这么办吧。”

    多尔衮下定了决心之后,以往的杀伐决断立刻就展现出来了。

    当天的凌晨,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呢,多尔衮就一边派人快马北上熊岳城,传令阿济格率领镶白旗主力南下永宁监城以南山地及海岸潜伏,一边迅速对复州城外的大军进行了重新的部署。

    其一,命令郑亲王济尔哈朗、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从迎恩门与复州河之间撤军,前往西屏山东南山岭间设伏。

    其二,由他自己,继续坐镇复州城北珍珠河畔的满鞑子大营,统帅着正白旗的主力以及集合起来交给了恭顺王孔有德指挥的大批重炮队伍,等待天亮以后,一如既往地用重炮轰击复州城。

    就这样,一张针对复州城所谓海上援军的大网,在多尔衮的指挥下迅速铺开。

    而多尔衮想要捕捉或者围歼的对象,即杨振所率的这支走海路而来的骆驼山援军,对此尚一无所知。

    当然了,多尔衮所布置的这张网,对杨振几乎注定不会起什么作用。

    因为杨振已经知道多尔衮在复州城布置了重兵,知道多尔衮打的是围点打援的主意。

    而当天夜里,张臣、张国淦、李守忠等人从李率泰嘴里挖出来的情报,也再一次坚定了杨振的判断。

    李率泰被带回他曾经待过的西屏山大营以后,他被战马压断的小腿骨,在这里得到了张臣等人的简单救治。

    但是简单的救治过后,张臣等人对他施加的审问手段,却让他恨不得早点死了。

    实际上,张臣等人也没采用什么太激烈的手段,就只是将他捆在柱子上,叫人拿着火把烧其左右双手。

    正所谓十指连心,双手上的十指被生生烧掉,其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

    结果,张臣还没有完全烧掉他的右手,李率泰就已经哀嚎着张口服软了。

    接下来,痛不欲生的李率泰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所知道的满鞑子高层秘辛,以及此次多尔衮所统大军的构成与部署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甚至包括他名义上的外祖父饶余郡王阿巴泰与奉命大将军睿亲王多尔衮之间的争执,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闻讯前来的杨振等人。

    至于杨振先前从祖大寿那里得到的有关黄台吉的情报,这一次,也通过这个李率泰之口,得到了充分的佐证。

    有了这些情报,配合上自军先前的侦察结果,杨振及其随行将领对复州城外的满鞑子军队,以及熊岳城、盖州城一带满鞑子的布防情况,已然了如指掌。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莫说杨振派人去召集的海上援军并没有真的到来,就是海上援军真的来了,他也绝不会自投罗网一般地把援军用在复州城外。

第六一二章 西线

    崇祯十三年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即杨振率部重新夺回西屏山的第三天下午未时前后,驻扎在骆驼山上的掷弹兵游击潘喜,派了一队人马赶到了西屏山上送信。

    说是仇震海、俞亮泰的船队,已经带着大批粮草弹药等军需物资,抵达了骆驼山西边的海面之上。

    而随同仇震海、俞亮泰的船队一起抵达骆驼山海域的,还有金海总镇府谘议方光琛,以及杨珅、马壮带来的两个哨炮兵。

    身在西屏山营地的杨振,苦等满鞑子的军队来攻,已经等了两天了,但是他连一个满鞑子也没有见到。

    如今闻听此消息,他的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当天傍晚,等到夜幕降临时分,天光暗淡下来,杨振与张臣等人领着一支队伍,带着李率泰这个重要俘虏,悄没声息地出了西屏山上的西栅门。

    他们一行人沿着三天前的来时路,在夜色掩护之下穿越山林,回到了骆驼山以西的山坳营地之中。

    “真是谢天谢地,幸得都督英明,早一步出了城,若是都督此刻被困在复州城中,那我金海镇此番,可就麻烦大了!”

    杨振趁着夜色返回到了骆驼山西麓营地的时候,方光琛、仇震海、俞亮泰、杨珅,包括从北汛口跟随他们前来的高成友,已经将船队靠岸,来到营地里了。

    方光琛一见杨振的面儿,立刻大呼小叫着向杨振述说了他们在旅顺口乍闻复州城被围时的心情。

    “是啊,是啊,确实如此!”

    “若非都督英明,在关键的时刻出了城,那么金州城旅顺口的各路弟兄,就算明知道复州城外是个圈套,恐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跳了!”

    与方光琛一同迎接杨振的仇震海、俞亮泰、杨珅,一起向杨振行了礼,半是庆幸半是激动地向杨振这么说着。

    “呵呵,你们多虑了,我很好,而你们此时抵达此处,来的也正是时候!”

    杨振与众人多日不见,当下寒暄了几句,即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营盘正中一座新立的大帐里面。

    而这座大帐上使用的大量厚实的羊毛毡,正是来自骆驼山下李率泰营地里面的缴获。

    众人簇拥着杨振进到灯火通明的大帐里面,先是分了主次坐下,随后就又纷纷问起西屏山上的情况。

    杨振叫张臣向众人一一说了,同时也把自己从李率泰嘴里审讯所得的满鞑子军情秘辛,说给了帐中陪坐的诸将。

    诸将听了这些审问所得的情报,一时更是大喜过望,再一次起身向杨振道贺。

    方光琛和袁进两个,更是满脸笑容、一前一后,向杨振进言道:“有了这些收获,都督这一次不管打成什么样,咱们都足以向京师的万岁爷,向京师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交代了!”

    “没错,都督只要派人把那个李率泰往京里一送,向朝廷呈报并确认了满鞑子礼亲王代善、肃亲王豪格的死讯,就又是妥妥的一个不世之功啊!”

    听着他们的称颂恭贺之声,杨振点了点头,笑看着方光琛,对他说道:“廷献老弟,你说的这个话,倒是提醒了我,叫我想起两件大事来!而这两件大事,还是要着落在你的身上!”

    就在三天前,方光琛与仇震海他们才从永平府一带采买了一大批硝、磺、煤炭与铁料回来,刚到旅顺口,就接到了杨振叫人从北汛口送回的书信和命令。

    然后,他们匆忙卸下从永平府买回来的大批硝磺煤铁等原料,赶紧装载了杨振需要的弹药粮食,沿着海岸往北而来。

    结果,这才刚见到杨振,连屁股还没坐热乎呢,杨振就又点了他的名,要向他交办新的差事。

    这个情况,让方光琛感到有一些意外,但是同时又让他感到自己在杨振的心里面,终于有了沉甸甸的分量,于是便趁热打铁紧着追问道:

    “哦?!请都督你尽管吩咐,都督这里不管有何事交给光琛,光琛一定全力以赴!”

    杨振见他虽然一脸疲惫,但是听了自己的话以后却神情兴奋,并不抗拒,于是笑着对他说道:

    “呵呵,按理说,贤弟你往返海上,旅途劳顿,应当让你好生休息几天再说,但是眼下军情如火,有些事却是实在拖延不得。”

    说到这里,杨振定眼看着方光琛,郑重说道:“而且,我今次准备交给你的事情,除了廷献贤弟你之外,也的确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方光琛见杨振说得郑重,当下坐直了身子,冲杨振一抱拳,说道:“能为都督分忧,正是光琛本分!请都督吩咐!”

    “好,既然廷献贤弟你这么说,那就再麻烦贤弟你再往山海关,乃至辽西辛苦一趟,替我去办两件事情。

    “第一,将这个李率泰送到山海关兵部分司去,请方世叔写一本奏折,将东虏那边的最新情况和咱们金海镇目前的形势一起奏明圣上。

    “第二,请托兵部陈本兵向圣上进言,敦促蓟辽督师府,指挥辽西兵马北上,以缓解金海镇当面之压力。”

    杨振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让方光琛去做的事情,然后定定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而此时的方光琛,听了杨振的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住地点头,显然明白杨振的意图所在。

    方光琛见杨振在等着他的回答,当下略略想了想,说道:“都督说的这两件事,的确十分紧要。既然都督信重光琛,将此二事交光琛办理,有些话,光琛便不能不提前跟都督禀白清楚。”

    “正该如此。廷献贤弟但有疑问,直说无妨!”

    这时,就见方光琛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把短须,沉思了片刻,说道:“都督所说第一件事,十分好办,此时海上正有季风洋流,从此地往山海关去,乘风破浪,两日准到,而家父盼望都督之消息,早已如大旱之盼甘霖,三五日内必能将奏报呈送入京!

    “但是第二件事么,辽西兵马是什么德行,都督你也清楚,皆是无利不起早之辈。光琛建议都督这里,还是应当早做准备,可不能把金海镇退敌的希望,寄托在辽西兵马的身上。”

    方光琛这么一说,在场的其他诸将也都十分认同地点头附和。

    对于方光琛以及在场诸将的意思,杨振当然明白。

    祖大寿及其部下兵马缺乏北上的勇气和进取心,的确不大靠得住。

    但是,杨振自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他也绝不会把金海镇退敌的希望,寄托在辽西兵马的身上。

    当下,他看了看在场的诸将,止住众人的议论,然后转脸对方光琛说道:“贤弟你说的意思,我懂。但辽西兵马会如何行动,你不必理会,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即可!”

    方光琛见杨振这么说,自然不能再劝了,于是又问道:“那么,都督你打算敦促辽西兵马北上到哪里去呢?”

    “你先去看看,或者打听一下,看吴三桂是否已经进兵义州城。如其尚未进兵,那就督促辽西兵马抓住机会,尽快进兵,尽快筑城。”

    杨振对辽西兵马的希望,根本不在于他们能够帮自己分担多大的压力,而只在于请他们抓住满鞑子主力南下辽东半岛这个机会,壮大他们自己在义州城的实力。

    在原本的历史上,崇祯十三年的三月,就是黄台吉下令多尔衮、阿巴泰等人率大军西进大凌河上游,整修义州城,并在义州城一带屯垦的时间。

    而这一世,这样的事情,显然不可能再发生了。

    因为满鞑子的睿亲王多尔衮和饶余郡王阿巴泰,现如今正屯兵于复州城外。

    出现了这样的变化,黄台吉就不大可能再派人去经营西边了,而且很可能会在西线采取守势。

    如果祖大寿及其辽西兵马,错过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你去看一看,如果义州总兵吴三桂已经率军移防进驻了义州城,那就再请蓟辽督师府,抓紧向义州城增兵!

    “当然了,如果吴三桂在义州城的兵马,能够出城越过大凌河北上,摆出一个威胁广宁城的架势,那就更好了!”

    “都督所请——,就这些?!”

    听了杨振所说的这番话,方光琛有些不理解,心想这算哪门子救援呢,这分明是让辽西兵马趁机捡便宜嘛!

    “就这些!如果辽西兵马能做到这一点,将来我们金海镇打退了东虏以后,本都督愿意给他们请一个援手之功!”

    祖大寿及其麾下的辽西兵马或者说祖家军,是什么德行,估计在这一世,没有谁比杨振心里更清楚了。

    但是这样的人就没有用了吗?

    那当然也不是。

    对君子,有对君子的用法,对小人,当然也有对小人的用法。

    对君子,可欺之以方,对小人,可驱之以利。

    既然辽西兵马是无利不起早的做派,那就驱之以利好了。

    “明白了。如果只是如此的话,那么辽西兵马也没有任何理由推脱敷衍,则此事不难做成!”

    “好!既然贤弟你愿意再走一趟,那么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一早,你就挑几条船只随行,押着李率泰,尽快渡海往山海关去吧!”

    “光琛乐意之至!”

第六一三章 假象

    杨振从西屏山上下来,当然不会仅仅是为了安排叫方光琛去山海关办理的这两件事情。

    这两件事情虽然个个都不是小事,可是对于金海镇当前的局面来说,并非当务之急。

    它们即便是全办成了,那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不是杨振现在最迫切的雪中送炭。

    杨振之所以从西屏山上下来,当然还有他更为重要的安排。

    “好了,诸位,向京师朝堂呈报满鞑子内部的最新情报,报告我们金海镇面临的严峻形势,虽然十分重要,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咱们眼下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考虑如何向朝廷报功报喜,而是要尽快化解满鞑子大军南下的攻势!”

    杨振的话音一落,方才大帐里面喜气洋洋、恭贺不绝的情形,顿时就消散不见了。

    只在转瞬之间,大帐中的诸将皆人人肃穆,一脸庄重地看着杨振,侧耳聆听他接下来的对敌策略。

    “满鞑子重炮轰击复州城,已经四五天了。虽然本都督断定,多尔衮这是在搞围点打援的故技,可是,我们也不能不防着他打援不成,到最后却破了复州城,弄假成真。”

    对杨振来说,复州城在金海镇的地位,与金州城、旅顺口没法比,它就算丢了,也并不会伤及金海镇的根本。

    可是即便如此,杨振也还是希望将复州城抓在自己的手里,将他作为金海镇的门户,或者前哨来经营。

    有了这个前哨或者门户,从金州城到旅顺口之间的土地,就有了一个突前的屏障,就可以放心募民屯垦了。

    否则的话,满鞑子一旦夺走复州城,并以此作为他们继续南下的跳板,那么金州城立刻就成了最前线。

    这样一来,金州城外的龙王庙船厂以及南关岭上的五屯营,都将无法安心经营下去了。

    所以,对杨振来说,复州城如果能不丢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丢。

    虽然这样做,意味着自己的粮道或者说补给线一下子拉长了一倍还多,而满鞑子的粮草补给线,则缩短了一半,对自己来说,并非是最有利的一个抉择。

    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补给线,毕竟是在海上,即使拉长一点也不可怕,所以最终杨振还是决定将复州城这个鸡肋抓在手中。

    “可是都督,咱们既然已经知道多尔衮这是在围点打援,咱们再去救援复州城,岂不是正落入多尔衮的算计之中吗?”

    方光琛见杨振的心思仍在复州城上面,很快就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而且,按照都督你所说的情况,现在满鞑子足有数万重兵,屯驻在复州城外。

    “我料此时,骆驼山与西屏山一线的外围,必然处处都是险地。都督你只要率军越西屏山而东进,必将立刻陷入重围,到时候恐怕解围复州不成,反倒是自入险地了。”

    杨振见方光琛这么说,当即重重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看法。

    事实上,杨振对此也已有所觉察。

    方光琛初来乍到,光是从杨振等人向他描绘的战场态势,他就能觉察出救援复州城的危险,那么已在此地数日的杨振,又岂会毫无所觉?

    单是满鞑子放任他夺走西屏山大营而一直无动于衷,没有再派大军前来争夺,就已经让他觉得多尔衮是在憋什么大招了。

    因为距离他拿下正蓝旗在西屏山上的大营,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消息肯定早就传到复州城外的满鞑子那里去了。

    按道理,满鞑子的侧后方受到了威胁,是一定会派人前来清剿或者预备防范的。

    就算西屏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满鞑子吃一堑长一智,不想硬攻,那也一定会大派哨探盯着自己,防备着自己下山对他们的后路发动突然袭击。

    然而,接连三天了,西屏山以东,以南,以北,全都安安静静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就好像杨振率部夺下了岳乐驻守的西屏山,然后又消灭了骆驼山下的李率泰,对满鞑子的围城大军毫无影响一样。

    而复州城外传来的重炮轰鸣声,也依旧从早到晚,日复一日地响着。

    这种故作正常的情况,绝不正常。

    已经与满鞑子交手多次的杨振,也绝不相信多尔衮会对此视而不见,或者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即便多尔衮肯善罢甘休,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也绝不会真的无动于衷。

    毕竟,固山贝子岳乐可是他的亲儿子。

    包括西屏山大营里的那些伤兵与厮卒阿哈,也都他带出来的正蓝旗的人马与财产。

    而眼下他们看起来毫无反应,恰恰说明他们一定在策划什么危险的阴谋。

    杨振正在心里推算着各种可能,这个时候就听见仇震海站起来躬身说道:“都督,方谘议说的没错。今日正午时分,我们的船队浩浩荡荡地绕过复州角北上骆驼山海岸,恐怕也瞒不住岸上的满鞑子!

    “一旦满鞑子哨骑侦知有大批船队,前来骆驼山海岸停泊,他们必将转而埋伏我们。故而以卑职之见,此时西屏山以东,恐怕早已成了龙潭虎穴,咱们可不能以卵击石,自入险地。”

    “哦?!”

    仇震海突然站起来对杨振所说的话,让杨振的心里一动,脸色也为之一变,当下连忙追问了起来,目光从仇震海、俞亮泰、高成友的脸上扫过,最后又落到仇震海的脸上。

    “仇副将,你是说,你们今日率领船队绕过复州角的时候,很可能已被满鞑子的哨骑侦知行踪?!”

    满鞑子既然已经将复州城围得水泄不通了,那么他们的哨骑当然也会大面积地撒出去,随时探察南边援军北上的情况。

    陆地上必然如此,海岸边同样必定如此。

    满鞑子现在虽然没有什么水师船队,但是他们的王公贝勒大臣当中,有不少还是很有一些眼光的。

    即便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满蒙权贵,都对海洋隔阂较深,无甚见识,但这次孔有德、尚可喜及其麾下将领,也跟着来了。

    这些人,至少对海上作战可是不陌生的。

    有了这些人,多尔衮自是不可能完全放任海路不管,相反,一定会派出大量哨探登高望海,探查海上敌情的。

    “这个,卑职无法断言。但是船队大白天近岸航行,前后绵延数里之遥,若要完全隐藏行踪,几乎没有可能,敌人只需二三哨骑,登高远望,即可发现我们!”

    仇震海见杨振对此事如此上心,心中顿时充满了忐忑,但是忐忑归忐忑,最后他还是将自己的判断如实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听见仇震海这么说,杨振立刻站了起来,对在场的其他将领说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今天晚上,就要行动起来!”

    仇震海所说的情况,的确让杨振有些忧心。

    只不过,让他忧心的并不是满鞑子在复州城外,或者西屏山以东的什么埋伏,而是多尔衮有可能会因此,而将大军撤回到熊岳城一带。

    一旦多尔衮这么做了,那么杨振之前的设想,可就要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此时此刻,其他将领见杨振如此,呼呼啦啦地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凝神静气等待着杨振的安排。

    “既然满鞑子很可能已经收到我们大批船队经由海路北上的消息了,那么我们干脆将计就计,给他们制造一种大批援军从骆驼山海岸登陆,并且连夜入驻西屏山大营的假象!

    “如此一来,多尔衮在复州城外的大军,一定以为我军中计,必会召集重兵,前来围歼我们。然而敌人的兵力是有限的,一旦多尔衮这么做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杨振也没让诸将多等,立刻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连夜入驻西屏山大营的人选和队伍,他也已经想好了。

    “袁进——袁总兵,胡长海——胡参将,你二人立刻拣选精壮人马,多打火把,连夜运送一批粮草弹药去西屏山大营,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

    “卑职——遵命!”

    “杨都督这是要故布疑阵声东击西吗?”

    袁进与胡长海两个人听了杨振的命令,虽然略微有些犹豫,但是相互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一起抱拳接受了杨振的这个命令。

第六一四章 入围

    这一次,仇震海他们的船队到来,给杨振带出来的火枪营以及先前奉命驻守在骆驼山的掷弹兵队伍带来了大量的粮草弹药补给。

    眼下杨振这么一说,又有先前的铺垫,袁进和胡长海都是打惯了仗的宿将,一听就明白这是虚张声势之计。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杨振见他们答应了以后,紧接着就又说道:“你二人到了西屏山上以后,所部精壮人马,就地驻扎在西屏山上协防!”

    “这个——,都督,我们要是都去了西屏山大营,这里的船队怎么办,将来都督走海路北上之事怎么办?”

    袁进虽然对杨振的安排感到有点意外,但是他并没有说话,反倒是胡长海听了杨振的安排,立刻就忍不住出声询问起来。

    “无妨!我带人走海路北上,乃是剑走偏锋,人马并不需要太多,有仇副将、俞参将还有胡大宝他们领船护送,已然绰绰有余。”

    杨振自是不会给胡长海任何拒绝的机会,当下立刻堵住了他的嘴巴。

    “至于你们留在这里的船队和一般桨手,暂时由高成友高游击坐镇此地指挥!”

    高成友一听杨振的这个安排,立刻抱拳躬身说道:“卑职遵命!”

    “高游击,让你坐镇骆驼山海岸,除了看管驻泊此地的船只和留在船上的桨手之外,骆驼山上的阵地,你也要拣选一哨精壮,临时充当掷弹兵,加入阵地协防!”

    “这个——,卑职遵命!”

    高成友听见杨振最后的说法,本能地就想退缩,但是看着杨振冷冽的目光,最终一挺腰杆,抱拳接受了命令。

    杨振这么安排了以后,在场的诸将皆知道,杨振这是准备再一次跳出满鞑子大军的包围,趁着复州城和西屏山吸引住满鞑子主力的同时,走海路绕到敌人的后方发动奇袭了。

    一时间,没被点名留守西屏山以及骆驼山的将领,一个个兴奋了起来。

    “都督,卑职请令跟随都督北上,请都督允准!”

    已经许久没有在杨振跟前露面了的马壮,眼见机会在前,立刻从杨珅的身后走了出来,在杨振的面前单膝跪地,请求跟随前往。

    这个马壮在杨振面前来了这么一出以后,潘喜、胡大宝、李守忠,甚至是王余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跃跃欲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杨振发话了。

    “马壮,我正要说到你。西屏山上有不少大炮,但却没有指挥火炮的人手,而且山上的火炮多是实心弹,比不上我们的冲天炮。

    “所以,我意叫你率领一哨炮兵,运送一哨所配备之冲天炮和两个基数的弹药,跟随袁总兵、胡参将他们一起,前往西屏山大营协防!”

    “啊?!这个,都督——”

    “怎么?你想跟老子讨价还价?!”

    面对马壮这样的老部下,杨振没有了方才面对袁进、胡长海等人时的那种投鼠忌器。

    他见马壮不愿意去守西屏山而是想跟他出击敌后,立刻半是佯怒半是敲打地指着他笑骂了起来。

    当然了,他这么做,也是做给在场的其他人看的,那意思就是说,让你干啥你干啥就得了,别总叽叽歪歪讨价还价。

    马壮见杨振这么说,立刻说道:“卑职不敢,卑职遵命!”

    杨振见状,也不为已甚,当下看了袁进、胡长海一眼,然后说道:“我已在西屏山上留了张国淦带领的三百火枪兵,留了张天宝带领的一哨掷弹兵,除此而外,西屏山上还有交给赵长寿指挥的一哨临时组建的俘虏兵。

    “今晚另有马壮带去一哨,胡参将带去一哨,袁总兵带去三哨,有如许人马,当能坚守一段日子了!

    “当然,今日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上了山以后,所有各哨人马,皆以袁进袁总兵为首,敢不听袁总兵指挥号令者,袁总兵可以用我的一块铁先斩后奏!”

    说到这里,杨振从帐中林立的人群中,找到了侍立在一角的麻克清,示意他上前,然后将松山官军各部皆熟知的那把斧头,交给了袁进。

    “卑职,多谢都督信任与授权!”

    袁进听见杨振这么兴师动众,知道杨振已经下了决心,于是出列上前,冲杨振抱拳躬身,领了命令。

    而其他被点到前往协防西屏山的将领见状,知道一向对大家宽容的杨振这次可不是说着玩的,当下便一起躬身说道:

    “卑职——遵命!”

    事情安排到了这里,其他没被派去协防西屏山的将领,心里也有了数。

    果然,杨振见袁进等人领命了以后,便接着说道:“张臣、李守忠、潘喜、杨珅,你们各带一哨人马,备好弹药干粮,上半夜好好休整,下半夜即随后登船出发!”

    “都督,卑职呢?”

    唯一没被点到的王余祐,有些慌张地说道。

    “你,自然是要留守骆驼山。高游击拣选的一哨精壮,上了山上阵地,暂时归你指挥!你们是此地最后一道防线,务必坚守到底!”

    王余祐听见杨振这么说,黑瘦的脸上一双眼睛闪亮,看了一眼高成友,两个人一起抱拳领命称是。

    “好了,现在就行动吧!袁总兵、胡参将,你们前往西屏山协防的弟兄,要做好被围的准备,今夜更要多辛苦几趟,多运一些弹药粮草到山上。

    “特别是上山的时候要多打火把,把声势造大,下山的时候要熄掉火把,争取做到无声无息。如此这般,往返几趟,满鞑子就会以为今日中午的船队,也就是我们的主力,上了西屏山大营。”

    说到这里,杨振再一次看着袁进和胡长海二人,问道:“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

    杨振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袁进和胡长海二人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两个人相视而笑,冲着杨振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从骆驼山海岸到西屏山大营之间,突然由以前的寂然静谧,变得热闹非凡了。

    一队接着队的人马,打着火把,如同长龙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从海岸处往西屏山方向进发。

    这些人携行了大量的物资,或者身背肩扛,或者骡马驮运,人欢马叫,好不热闹。

    从刚入戌时,到过了子时,整整三个时辰当中,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个足有千余人的队伍,从海岸处往东,一路涌入到了西屏山大营之中。

    前前后后,共有五个大队的人马,进入西屏山大营,累计多达五千余人。

    这个异乎寻常的情况,自然落入到了阿巴泰和阿济格分别派遣的满鞑子哨骑眼中,然后快速地报告到了多尔衮的面前。

    “好,好极了!本王不怕他杨振派来的人马多,哼,刚好相反,他们派来的人马越多越好!人越多,正好聚在一起一口吃个干净,也省得接下来还要一处一处去清剿!”

    得知正有大批人马从海上登陆,并趁着夜色,携带粮草弹药等物,进驻西屏山山顶的大营,多尔衮的脸上十分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已经率军南下潜伏在西屏山以北山岭中的英亲王阿济格,听了哨骑的报告以后,知道猎物已经进入了围场,他的心中也很高兴,当下笑着点头附和说道:

    “正是如此!本王何时怕过南蛮子人多?杀他们,如杀土鸡瓦犬而已!他们人越多,我们越好打,这就好比南蛮子所说的,毕其功于一役!哈哈哈哈……”

    睿亲王多尔衮与其同母兄长英亲王阿济格心情十分不错,当下也感染了多尔衮大帐中的其他人,郑亲王济尔哈朗与恭顺王孔有德,自然跟着他们哈哈大笑。

    唯有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满脸的恨意,根本笑不出来。

    有大批船队在中午时分绕过复州角北上骆驼山海岸的消息,还是他最先得到,然后报送给睿亲王多尔衮的。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船队所运载而来的南朝兵马入驻西屏山,无疑于最后正式宣告了西屏山早已易手这个事实。

    这也意味着,他所钟爱的第四个儿子,刚刚晋爵为固山贝子的岳乐,第一次领兵出征就遭遇了不测。

    不管岳乐究竟是已经阵亡了,还是被俘了,这两个结果,对阿巴泰来说,都是一样的。

    阿巴泰的心里很清楚,他已经失去了这个儿子了。

    这让他的心里充满了愤怒,根本开心不起来。

    与此同时,他看见多尔衮、阿济格、济尔哈朗以及恭顺王孔有德,对自己的遭遇毫不在意,反而开怀大笑,更让他的心里暗恨不已。

    多尔衮自是没有工夫去理会阿巴泰心里的情绪,他开心大笑了一阵,马上下令道:“正蓝旗、镶白旗各旗下甲喇牛录,明日五更造饭,平明上马,然后以英亲王为主帅,以饶余郡王为先锋,去将西屏山团团围住,不准走了山上一兵一卒!”

    英亲王阿济格、饶余郡王阿巴泰听见多尔衮这么说,当下全都站了起来,冲着多尔衮躬身说道:

    “谨遵大将军之命!”

    多尔衮见二人领命,然后转向了郑亲王济尔哈朗与恭顺王孔有德,对他们说道:“我们去打南朝的援军,却不能不虑复州城里的守军。

    “明日英亲王、饶余郡王围了西屏山以后,本王亲率正白旗,护送恭顺王指挥的重炮队伍拔营往西。

    “至于复州城这里,就由郑亲王你的镶蓝旗分守三门四墙,既要提防城中守军趁机出逃,也要提防城中守军出城袭扰。若走了一人,唯你是问!”

    “谨遵大将军之命!”

    面对多尔衮果断发布的军令,无一人敢于抗命不遵。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338/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新命记最新章节! 作者:哼哈大王所写的《大明新命记》为转载作品,大明新命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新命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新命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新命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新命记介绍: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明末危局,能否逆转?且看平行时空,大明旧邦新命。大明新命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新命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新命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