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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绾流年     朱颜祸妃txt下载     朱颜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章 一双大雁

    两家的侍从和家仆们,里里外外地搬了快一个时辰才搬好。

    “公主。”陈管家由郑管家领着来到正厅。

    “陈伯,都搬好了?”

    陈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回公主的话,都完事儿了,可算赶在晌午之前把将军交代的事儿都办好了。”说着,他将手中一本正红锦布面册子呈上,“这是礼单,请公主过目。”

    慕云漪对落霜递了个眼色,落霜自然地从陈管家手里接过册子,却没有立即递交到慕云漪手里。

    “陈伯,这会子日头毒辣,你也辛苦了半日,坐下歇息一会罢。”慕云漪话音刚落,一旁的碧滢已经机灵地端来一杯茶给陈管家。

    “公主言重了,这本就是老奴分内之事。”说着,他接过茶杯一口饮下,又笑道:“茶水老奴喝了,但歇息便不用了,奴才还要赶回去给夫人交代。”

    “那本宫便不留陈伯在府上用午膳了,替本宫向国公夫人带好。”

    “那是自然的,夫人这几日也时刻挂心公主,本想第二日就亲自来公主府看望,又怕公主刚刚搬入,尚有诸多事情要忙,便决定过上几日再来。”

    “实在劳烦国公夫人费心了,烦请陈伯回去转告,本宫这里一切都好,让夫人安心。”

    “公主无需顾虑,我们夫人对公主的事上心,那是乐在其中,何况……”陈伯别有深意地看着公主,作揖道:“何况要不了多久,公主与夫人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何来烦劳之说。”

    陈伯这话说的虽不算高,可满屋子的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人人表情各异,唯有慕云漪,面上根本没有丝毫变化,没有抵触,却也没有默许的姿态,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未听到,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陈伯。

    一时间,屋内仿佛凝固,陈伯更是觉出尴尬,强挤出笑容说道:“晌午到了,公主也该用膳了,老奴就不多搅扰了,这便回去交差了。”

    “嗯,郑伯,替本宫好生送送陈伯。”

    郑管家听到这差事,似乎十分开心,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奴才领命!”

    这时,落霜在一旁道:“公主,方才后头膳房的人来说,午膳做好了,这会子可要用膳?”

    “先搁着吧,这会儿还不饿。”慕云漪恹恹地摆了摆手。

    “怎么我们不在,就不好好吃饭了?”容月从外头走进来。

    “阿月,你和孟漓一早出门前,不是说晌午要去幻阙楼吃醉仙鸡吗?怎得这么早便回来了?”

    “我们两个早上逛了珍宝坊,本是要在幻阙楼用午膳的,谁知刚一坐下便听得小二说,今日午间的醉仙鸡卖光了,多一只都没了,咱们这位神医呢又不愿将就,没有醉仙鸡,别的馆子他又懒得去,后来索性回来了。”

    “他人呢?”

    “院子里呢,正在那扒着一箱箱的宝贝看呢。”容月指了指身后门外,随后问道:“是苏彦送来的?”

    慕云漪点了点头。

    这时,孟漓也从院子里走了进来,砸了咂嘴,“不是沉闷笨重的物件儿,就是女儿家用的,实在无趣,咱们快去用膳吧,饿死我了!”

    “谁让你不在外头随便吃一口便罢了,这会子倒是知道饿了。”容月丢了一记白眼,多年身处战场或是荒贫之地的容月,对于吃食根本不在意,在她眼里,能填肚子便好。

    而孟漓却恰恰相反,什么都能委屈,唯独在吃与喝上极为讲究,他语重心长地说:“阿月,我这叫不委屈,本是一心想吃醉仙鸡,吃不到却也不能退而求其次,随便吃点什么,这会降低我的期待,倒不如下次再去。”

    慕云漪揶揄道:“那你现在要不要在府里将就着用点饭?”

    “外头是外头,府里的饭菜就另说,这家里的饭菜哪有将就一说,道道是珍馐,千金都不换。”

    说着,便拉着容月和慕云漪,快步向膳厅走去。

    饭桌上,边吃着,孟漓看到一旁站着的陈伯,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放下碗筷谄媚道:“听三喜说昨儿陈伯还冰了一坛玫瑰酒酿,我吃遍了南北,这酒酿的手艺,陈伯论第二,都无人敢称第一。”

    “孟公子,你这真是抬举老奴了,老奴这就去冰窖里起了酒酿,打给大伙儿吃!”

    孟漓这一番吹捧,把陈伯说的是心花怒放,脸上的褶子足比平时多了一倍,捣腾着碎步子便向冰窖走去。

    慕云漪看着孟漓满脸得逞的样子,睨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厉害,使唤人还能让人心甘情愿。”

    “这就是我的本事了,既达到目的,又让别人欢欣受用,两全其美啊!”孟漓得意洋洋地为自己又添了两块菊花冰糕。

    “你一个男子,怎么就那么喜欢吃甜食,这又是甜酒酿,又是冰糕的,不嫌腻。”容月喝下一口汤,对那些甜腻的糕点毫无兴趣。

    “我啊,是日日试药,口中太苦,再不吃点甜的可怎么好。”孟漓一边吃冰糕,一边漫不经心道。

    然而慕云漪却知道,孟漓只说了一半,他本不是表面那般看似玩世不恭、万事皆不上心的人,他的口里苦,其实心里更有许多无法言说的苦,所以才这般喜食甜品。

    这时,容月想起了方才回来时见到的车队,开口问道:“小漪,方才我们回来时,看到苏家的马车车队正从元锦巷出去,那浩浩荡荡,好大的阵仗。”

    “嗯,院子里那些都是镇国公府送来的。”慕云漪头也没抬,继续扒着碗里的饭菜。

    “我进来时似乎看到还有活物,那铁笼子里是一双……大雁?”纵然容月对嫁去习俗之时再如何不上心,却也知道这男方家里送女方一双大雁,代表着什么。

    “什么,大雁?!”孟漓闻言差点被冰糕噎住,方才光顾着看那些箱子中的宝贝,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活的大雁,“送来大雁岂不是……”

    慕云漪点了点头,怔怔地念道:“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随后,又将一旁小几上的那个红绸册子拿了过来。

    容月接过来一看,册子正中间用金线绣着“端肃”二字,打开总共十二折,密密麻麻写满了整本,而首列便写道:纳征,礼帖。

第四百二十一章 寻找答案

    “纳征……”容月看着礼帖的内容发愣。

    孟漓这一回倒是没有过大的反应,毕竟那一双聘雁已经说明了一切——苏家送来的就是给慕云漪的聘礼无疑。

    “所谓三书六礼,纵然这纳采、问名和纳吉这前三礼,与你们没有意义,可聘书还未下,就直接送来了这纳征的礼单,苏家还真是心急。”孟漓努了努嘴,从容月手中抽过那礼册。

    “小漪,你怎么看。”

    “三媒六聘、三书六礼,本就是民间嫁娶习俗,两国联姻,大婚当日自然有诸多繁琐仪程要走,如此直接跳过前面这些礼数,倒是省去许多麻烦了。”

    “我问的是你,慕云漪,不是安和公主。”

    “我……我本就不在乎这些。”

    “是吗?”容月始终端详着慕云漪,企图在她的双眼中找出些什么。

    孟漓却没有听到二人方才的对话一般,兀自打断了这微妙,嚷嚷道:“哇,这苏彦倒真是大手笔了啊,不仅聘礼数量惊人,后头还有这么些个价值不菲、千金难求的宝贝,旁的便不说了,这金缕衣可是有市无价啊,我游历大江南北这些年,也从未见过上古的金缕衣。”

    孟漓这一出,倒是化解了慕云漪的尴尬,而容月也不再步步紧逼,反倒揶揄孟漓道:“哦?方才是谁进门时嘟囔,说那院子里的礼品无趣又沉闷?”

    “我也奇怪呢,方才我明明只看到了什么金簪玉镯、雕花紫檀和云纱蜀锦,别的东西大概都被摆在了最里面。”

    “不用想也知道,既是苏家送来给小漪的东西,又岂会是寻常之物?”容月撇撇嘴。

    “我方才不是不知道这些是聘礼嘛。”说着,孟漓起身拉起容月道:“阿月,走,你陪我去找找,册子里头写着,还有夜光杯、白玉琮和琉璃枕呢!”

    “喂,我可不感兴趣,要找你自己去找。”容月抽回了手,并不预备出去。

    “哎呀,我这是带你见见市面,快快快来!”孟漓边说着,边朝容月猛地挤了挤眼,又转头对慕云漪说:“小漪漪,你慢慢吃着,马上我就回来,你可不准抢我的玫瑰酒酿啊!”

    容月这才明白找东西是假,只怕孟漓是有事私下同自己讲,这才由他扯着去了外院。

    俩人到了院子里,孟漓看了看身后的慕云漪没有跟来,这才开始放心地翻看那些箱子。

    “孟漓,你神神秘秘地叫我过来干嘛,难不成真的是来陪你翻箱倒柜?”容月随意地坐在了一旁的一个红木箱子上。

    “是啊,不然我叫你出来干嘛。”

    容月翻了个白眼,起身便欲走,“你自己慢慢看,我回去找小漪了。”

    “哎哟,你别急啊!”孟漓一把拉住容月,“小漪漪眼下心思乱的很,你又何苦逼她?”

    “正因她现下心思乱,容易冲动行事,我才要在她身边提醒她,定要想清楚才做决定,你也看到了,这苏家都已经送聘礼上门了。”容月总觉得慕云漪是在被推着走,再也不及时停止,只怕以后后悔就晚了。

    孟漓一改方才装聋作哑的姿态,严肃地面向容月,“恰恰因为你我是小漪漪最亲近的朋友、知己,才应该知道她,不是吗?”

    “孟漓,你……”

    “阿月,平心而论,你觉得小漪漪如今完完全全是被动的吗?现下的一切难道没有她心甘情愿额的推动和默认吗?”

    “我……”容月的声音弱了下来,不得不承认,孟漓一语中的,或许自己心里某处也清楚的知晓,眼下这一切,慕云漪并不抗拒,只是容月太想要保护慕云漪了。

    “阿月,小漪漪并不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也不是轻易可以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一定可以想清楚,只要给她足够的事情,而你和我能做的,便是陪着她。”

    容月看着孟漓,心中满是惊诧,原先总觉得孟漓嬉皮笑脸,虽然在意慕云漪却终究是不靠谱的,却不想这一回,对于慕云漪的体恤,却是如此精准而妥帖,反观自己,却是过分紧逼了。

    几乎把所有的箱子看了个遍,孟漓终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好了,我们回去吧。”

    “嗯?”容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两手空空的孟漓,“你竟没有顺手牵羊带走几件宝贝?这可不像你。”

    “喂,我堂堂浮世斋主孟漓、塔秋族世子,在你眼里是什么人啊?”

    “是个抓药看病的。”容月答得理所当然。

    “我再怎么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不能这时候顺走,小漪漪毕竟还未表态,这些东西不算公主府的……等等,你说谁是抓药看病的?”

    “难道不是吗?”

    “容月,你……”

    “好了赶紧回去吃你的玫瑰甜酒酿罢。”容月撇下孟漓,自个儿快步朝膳厅走去。

    “话又说回来,方才看到两卷上古药经,倒真是难得,不如我还是说服小漪漪赶紧收下这些聘礼吧……阿月,你等等我啊!”

    然而两个人再回到膳厅之时,却发现饭桌上的慕云漪已经不见人影,只剩下落霜自己。

    “落霜,小漪呢?”

    “主子她走了。”

    “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容月开始着急。

    “主子说要出门一趟,走前留下话,让我转告容姑娘和孟公子不必担心她,她处理好了便会回来。”

    容月追问:“那她可说去哪里了?多久回来?”

    落霜摇了摇头,“不过主子走时什么也没带,应当……应当不会很久吧。”

    “好了好了,你让我不要管不要问,现在人都没了。”容月瞪了一眼孟漓埋怨道。

    “哎哟阿月,你现在怎么变得婆婆妈妈,小漪漪既然留话给我们,便是有自己打算,你方才在不在场,她都会走啊!”

    “好吧,说的也是。”容月认同孟漓说得话,“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孟漓看着天空喃喃道:“你不是说小漪漪心很乱吗,我想,她应该就是去寻找答案了。”

    容月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一片云彩恰好遮住了太阳。

    “希望小漪能够找她想要的答案。”

第四百二十二章 得之我幸 失之我命

    “阿月,不要担心了,吃点甜的,我可给你说,陈伯的手艺真不是吹得。”孟漓将一碗甜酒酿朝容月面前推了推。

    “我没胃口,你自个儿吃吧。”容月仍旧一筹莫展,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孟漓自顾自地拿着汤匙舀了一口。

    就在容月的背影彻底离去之后,孟漓随即放下汤匙,面上的兴奋也逐渐消失。

    “孟公子,怎么了?”一旁的落霜上前询问,或许连孟漓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微微的蹙着眉,而落霜却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哦,没什么,不知怎么,这会子舌头尝不出味道来,许是晌午吃的太多腻住了。”孟漓有些尴尬,仿佛自己的什么心思被旁人洞悉了,“一会再吃吧。”说罢起身“仓皇而逃”。

    容月和孟漓都离开膳房之后,原本热闹的屋子只剩下落霜和碧滢。

    碧滢看着桌上两碗几乎未动的甜酒酿,不解道:“孟公子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兴致勃勃地声称要包圆这些酒酿呢!”

    “孟公子是担心主子。”

    “欸?他方才明明劝容姑娘,不必过分忧虑,主子自有分寸和计划的,怎得只剩下自己了,又担心起来?”碧滢不解的看着落霜。

    “很多情绪、很多事情,能安慰得了别人,却终究无法说服自己。”

    苏彦到了公主府,迎出来的是陈伯。

    “苏将军,我们公主,出门去了。”

    “出门了?”苏彦看着陈伯询问道:“何时出去的,可有说去了哪里?”

    “约么一个时辰前出去的,至于去哪……老奴实在不知。”

    苏彦看着陈伯没有说话,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伯身上。

    陈伯见苏彦对自己似有端详之意,却也没有慌,缓缓道:“将军若是不信,尽可以问碧滢姑娘。”

    “陈掌事,你误会了,本将并无不信。”苏彦当然知道,慕云漪的性子,要去哪里,谁都管不住,也不敢过问。

    苏彦方才在想得是,不知怎的,总觉得这陈掌事面对自己时的态度和情绪有些说不上的奇怪,并非礼数不周,也非苏彦喜好谄媚虚礼,只是陈掌事的眼里和语气中,总是透着些若有似无的刻意疏离与抗拒。比如眼下,尽管慕云漪出门了,出于礼数,陈伯怎么说都应该请苏彦进去,而不是站在门口对话。

    可转念一想,不论是慕云漪当初第一次来上陵时,还是如今,他与这陈掌事连交集都少之又少,更匡论有什么过节了。但愿是自己多虑了,或许只是因为仆随主子,这公主府上上下下也都随了慕云漪,性子冷清罢了。

    “无妨,她既出门了,本将便进去等她,左右今日已无旁的事。”

    苏彦都已经这么说了,陈伯不论有心还是无心,都没办法再将苏彦拒之门外,只好恭敬地将苏彦迎进门去。

    在正厅刚坐下不久,苏彦便看到容月从长廊里朝外走去。

    “容月。”

    “苏彦,你来了。”见到坐着的是苏彦,容月从廊下绕进屋子。

    “怎么,你也要出门?”

    “嗯,我去找小漪。”

    从容月面上的忧色可以看出,她也不知道慕云漪去了哪里。

    “云漪是自己出去的,不是吗?”

    “是。”

    “她既然留话说会回来,你又何必心急出去。”

    容月看着苏彦,她没有想到,除了孟漓,面对慕云漪独自出府的事情,苏彦也这般淡定,这不禁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你,不担心她吗?”

    “担心,可是我更害怕,干扰她。”

    “如果她不回来了呢?如果她逃跑了呢?”

    “那是她的选择,她于我来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能做的唯有等她。”

    容月无比清楚,慕云漪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允或不允,她都会回来,然而容月想要问的是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

    “苏彦,如果,回来的只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心呢?”

    “等。”

    容月没有想到,苏彦会退步到如此程度,更没想到他会这样坦然地说出来。

    面对容月的惊异,苏彦平静的说道:“我知道,我曾经错的太多,错过的也太多,可慕修已经回不来了,不是吗?可以真真切切陪在她身边的,是我。”

    容月了然,苏彦至今并不知道,慕修还活着,所以这样执着,无可厚非,而容月自己也答应过小漪和孟漓,对于慕修活着的事情一定要保密。

    见容月沉思不语,苏彦以为她所顾虑的另有旁人,“容月,你还想说关于大皇子的事情,是吗?”

    容月如梦初醒,她一直知道慕修活在人世,所以对于那个大皇子的存在并没有多想,然而站在旁人的视角并不知道慕修还活着,那么大皇子与慕云漪的关系纠葛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论大皇子对云漪是动了真情还是利用,如今与云漪联姻成婚的是我苏彦,或许我比不上慕修青梅竹马的陪伴,比不得他至死的守护付出,可论及大皇子,我更早出现在云漪的生命中,甚至,我与她相爱过。所以,只要云漪愿意回来与我成婚,我有信心可以找回我们过往的情感。”

    不知为何,容月总觉得苏彦这一番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苏彦啊,情与爱,又岂是由相遇的早晚和陪伴的长短来论的呢?

    出了上陵城后,尽管慕云漪快马加鞭,赶到万空山脚下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再待她爬到山顶找到那片梅林时,已近黄昏。

    初秋的梅树并不会开花,只零零散散地冒了几只花芽,一眼望去秃颓而曲折的枝干,实在难以与冬日里梅花拥拥簇簇盛开的时候联想起来。

    然而慕云漪却丝毫没有退回的意思,反倒走入了梅林,用手抚摸过自己面前每一枝粗糙而干枯的数枝。

    “慕修,那年除夕,你是从哪一株梅树上为我折下那枝白梅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束手无策

    “嘶……”

    指腹忽然传来的刺痛感,让慕云漪倒吸一口凉气,原是食指被一段树枝上的凸起划破了。

    细看那一截“桀骜”的数枝,凸起的地方应当就快要冒出新的花芽了,然而此刻却被她的鲜血染上了一滴红。

    她下意识的将指尖含进嘴中,淡淡的甜腥味立即在口腔中弥漫扩散开来。

    这于她本该是忽略不计的疼痛,不知为何,此刻却仿佛扎入了她的心脏,久久没能散去。

    而伴随着这细微的疼痛,自然而然地,那年除夕的一幕幕重现在眼前……

    慕修从寒风白大雪归来,推开沉沉地府门,怀中抱着一捧梅花,周身的斗篷上落着雪花。

    “你最喜梅花,我便摘了些回来,只是没寻到红梅。”

    “白梅也是好的,插在我新得的那霁红釉梅瓶里最好不过了。”

    慕云漪嗔他何必老远跑去万空山只为折梅。

    他却不以为然:“不碍事的,来回不过个把时辰,只可惜今岁红梅开的晚,刚冒了花苞,我便折了些白梅回来。”

    慕云漪感慨:“我也曾听郑伯提起过,上陵城外万空寺旁的梅林,赏梅是最好的,尤其是红梅,每年春节时分,簇簇嫣红,开的极旺,只是我出城不易,若不然真想自己去看看。”

    “无妨,待过几日红梅开了,我再去折些回来给你看便是。”

    他笑着,那般温润。

    ……

    看着眼前树枝上那一点红色,慕云漪忽然笑了,笑得那样苦涩、那样无法释怀,终究,没再等到他亲手摘的红梅。

    “慕修,在无相之墟,你说过你会回来找我,你说过我们会再见的,你从来不会骗我的不是吗?”

    “慕修,当初在东昭当质子的时光却是我最轻松快活的时光,如今我又回到上陵城、重启公主府了,可是一家人都在,唯独差你一个。”

    “慕修,这些日子以来,我虽没有你的消息,可又觉得这是最好的消息了,至少你活着,且平安。”

    “前几日我与苏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那都是我在赌气,我默许甚至推动此事传得四海皆知,不过是想逼你出来,可是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呢。”

    “我在等你,我知道这样对苏彦很不公平……”

    “慕修,西穹那边并不一帆风顺,云铎很辛苦,他们都告诉我,没有比与东昭联姻更好的方式去帮助他了。”

    “可是慕修,我没有想到苏彦真的把聘礼送来了。”

    “慕修,我本想跟你斗下去、耗下去,可是这一次,我可能等不住了……”

    或许我们注定错过,那么别了,慕修。

    当天边一抹余晖彻底消逝,慕云漪走出梅林,飞快地下到山脚,上马后朝上陵城飞奔,再也没有回头。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身后的万空山的山腰上一棵老树下,有两个身影正注视着她的背影离去。

    “你真的不去追那丫头吗?”无庸将远眺的目光敛起,看着身边周身裹着斗篷的男子。

    “追上了又能如何呢?毕竟这一次,连您都束手无策了。”男子笑得颓然。

    “慕修,那个选择,如今你后悔了吗?”

    “我不后悔。”慕修的目光追随着慕云漪远去的身影,直至彻底消失,目光都未曾收回,仿佛随着她去了山的那一边。

    “倘若失去了那些时光与记忆,我才是真正的死亡了。”

    慕云漪回到公主府时,亥时的梆子恰好敲响,将马拴在马棚后,见正厅的方向仍是灯火通明。

    靠近正厅,孟漓的吵嚷声便传了出来。

    “喂喂,我落错子了,方才那个不算!”

    慕云漪失笑,不知这个孟漓在与谁对弈,又在悔棋了。

    于是她走进门去,果然见孟漓手里执着黑子,绷着嘴看着棋盘,他对面坐着苏彦却是面色轻松自如。

    棋局上为数不多的黑子已经几乎被白子重重包围,眼看着已是死局。

    “孟漓,你又在耍赖?”

    孟漓没有抬头,苏彦站起身走过来,“云漪,你回来了。”

    “嗯。”

    这时,却见苏彦身后的孟漓忽然耍脾气一般,用手拂过棋盘,黑白子瞬间混在了一起。

    “不下了不下了,这盘不算,是我困了,没用心在局上。”

    “那今晚统共加起来,战绩如何?”

    孟漓生怕苏彦先说了一般,抢着道:“一半一半吧!”说着又偷偷瞟了一眼苏彦,见他似乎并没有准备反驳自己,于是耸了耸肩又道:“没想到苏将军这个大老粗,棋艺却是不赖。”

    “哪里哪里,侥幸赢的那两盘是孟小神医承让了。”

    慕云漪似是司空见惯一般,抿着嘴摇了摇头,“困了还不快回去休息。”

    孟漓不满地道:“还不是苏彦……”

    话说到一半,苏彦连忙对着孟漓眨眼间,孟漓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咳咳,这不是看到这白玉棋盘和两盒玛瑙棋子,手痒了嘛。”

    “我也是许久没碰棋,一时技痒,没想到跟孟漓不知不觉就下到了这个时辰。”苏彦笑着挠了挠头。

    慕云漪自是知道,苏彦在公主府留到这么晚,自然不是来下棋的,自然是在等自己,还拉上了孟漓这个“受害者”熬在这里。

    孟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是熬不住了,你们聊吧,先下了去。”说着便迅速从后门溜了出去。

    只剩下慕云漪和苏彦二人的正厅里一时间陷入了静谧之中,最后苏彦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呃,云漪。”

    “嗯。”

    “你饿吗?”

    慕云漪没想到,苏彦等了一晚上,第一句竟先问了这句,不等她开口,肚子已经替她回答了。

    她尴尬地捂住了肚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整日都未曾吃什么。

    “碧滢说怕你是空着肚子回来的,备了些蜜枣雪耳羹,正好这会子我也饿了,我们,一起去用些?”

    “好。”

    对坐在桌边的两人,面对还冒着热气的汤羹显然各有心思,苏彦也许是怕与慕云漪目光相对时尴尬,于是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而慕云漪许是已经饿过了劲,又许是心有旁骛,根本食不知味,没吃两口索性放下了汤匙,正起身子看着对面的这个有些“狼吞虎咽”的男子。

    而不知苏彦是真的不曾察觉到她的目光,还是刻意装作不知,半天也没有抬起头。

    终于,慕云漪开了口。

    “苏彦。”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三见青丝

    “苏彦。”

    慕云漪的口吻不算严肃,却也绝对算不得随便。

    苏彦终于放下手中的汤羹,缓缓抬起头,注视着慕云漪仿佛在等着审判。

    “苏彦,那些礼……”

    “云漪,此事是我考虑欠周全,你不必有压力。”

    慕云漪还没有说什么,苏彦已经急急地说了一堆。

    直至看到慕云漪那一双眸子时,苏彦才察觉到,自己今日的“冲动”很可能逼得她对自己直接宣判“死刑”。

    而面对苏彦的不安,慕云漪心中的罪恶感和愧疚感骤然无限放大。

    尽管苏彦曾多次暗示,知道慕云漪心里放不下慕修,也明言从没有强求将慕修她心里剔除的意愿。

    他给予了她最大程度的尊重和自由,甚至连今日她去了哪里,苏彦直至现在都没有提及一句,只是默默等她回来,但越是这样,慕云漪便越是不安。

    诚然,这是苏彦的选择不错,可慕云漪如何能够说服自己,理所当然地接受苏彦的付出与牺牲,对他的“委屈求全”视而不见?

    慕云漪后退了一步,“其实你不必如此,我根本不值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执念,其实成全你,亦是成全我自己。何况,所谓值不值得,原不在你,而是在我。”

    苏彦见慕云漪再次沉默,连忙道:“若你实在不适,这些只当是镇国公府送你的乔迁之礼,至于那双大雁……我会派人来处理掉,必不会让旁人多言……”

    慕云漪打断了苏彦,“那双雁,我收下了。”

    “什么?”苏彦惊诧地看着慕云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漪你说什么?”

    “我说,那双大雁,就留在公主府了。”

    “云漪,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收下这聘礼?”

    “怎么,想反悔?”慕云漪反问。

    “不,怎么会,我只是没想到……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情,我想好了,我们搬出镇国公府,我与你同住公主府,这样只需对外扮作夫妻,便不会有人闲言碎语。”

    “苏彦,既然我答应与你成婚,那我们今后便是实实在在的夫妻,我会做好一名正妻的本分,至于住处,镇国公府本就你一个嫡子,尤其是你即将承袭爵位,搬出去实在不妥,就不必麻烦了。”

    苏彦眼中似有一瞬的失落,但被他掩盖了过去,“好……左右我们苏府与你这公主府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你若愿意,我可以每日来陪你用膳的。”

    “傻瓜,我是说,我,连同公主府的人,都搬进镇国公府去,只是要看你愿不愿意收下我这一大家子了。”

    “何来不愿之说,我们镇国公府最不缺空的院子,赶明儿我就着人收拾出来,到时让郑管家他们随便挑选便是。”

    “谢谢。”于慕云漪来说,东昭公主府里的所有人,不论他们当初身份来历为何,如今已经都是自己的家人,是与碧滢、落霜一样护着的人们,既然决定选择与苏彦成婚,那么今后也要将公主府里的人安顿妥当。

    “既然你收下了我的聘礼,待成亲之后你我便是夫妻,夫妻之间,又何来感谢之说?”

    夫妻……慕云漪默念这两个字,一时有些失神,苏彦说的分明没有半点不对,两人成婚之后便是真正的夫妻,可为什么自己竟觉得这两个字那样突兀,与自己那样遥远?

    苏彦看出慕云漪的迟疑,这才暗中自责,自己因为慕云漪答应而激动的有些忘乎所以,纵然“夫妻”将会成为事实,可眼下绝不可操之过急引得慕云漪抵触,于是他连忙转了话题。

    “云漪,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歇息了,我这便回府了。”

    “夜路当心,燃一盏灯吧。”

    “好,我这便去门室借一盏灯笼。”苏彦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云漪,那些聘礼你可都看过了?”

    “还未曾打开看过。”慕云漪据实以答,但又怕苏彦心中失落,连忙补充道:“但礼单我都看了的。”

    苏彦却摆了摆手笑道,“旁的东西不要紧,不过是合规制的纳征之礼,没什么特别,今后你得空慢慢看便是。”

    其实这话说的略有过谦,尽管是合着规制来的聘礼,但物件几乎样样添了一倍,镇国公府更是拿出了好些从不示人的稀释珍宝抬到了公主府来,但是苏彦知道慕云漪向来不注重珍宝财帛,何况身为西穹的嫡公主、太皇太后的掌上明珠,什么好宝贝她没见过?

    “但是有一物,我想让你早些看到。”

    “何物?”

    “为首那摆放着和琉璃枕的红檀木箱里,还放着一个小盒子,你却打开一看便知,你明早再看罢。”苏彦挠了挠头,“那我先回去了。”说罢不等慕云漪回应,苏彦便转身向外走去。

    慕云漪莫名地看着苏彦的背影,一时有些好奇,究竟是何物竟能让苏彦“落荒而逃”?左右眼下毫无睡意,便去瞧瞧。

    慕云漪掌着灯来到摆放了所有聘礼的偏厢,由于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惊动了府中其他人,除了手中的灯笼,慕云漪并没有燃起桌上、柜上的烛灯。

    好在郑伯做事向来妥帖仔细,慕云漪大致看了一眼发觉这些礼箱都是按照聘礼单上排列的顺序摆放的,而枕被之属应当在二页三列,如此寻找便容易许多了。

    很快,慕云漪便找到了苏彦所说起的那个箱子,里边放着一双和合二仙的琉璃枕,她将手伸进去,果然摸到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慕云漪拿着灯笼靠近一看,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金丝楠木雕花盒子,应当便是它了。

    于是她将灯笼放在一旁的桌上,打开了木盒,借着火光,看清了盒中之物。

    慕云漪当真没有想到,竟是当初被苏彦在自己发尾截下的那缕青丝。

    后来二人两情相悦,苏彦说定会有一日,与慕云漪结发为夫妻。

    只是由于楚婳设计作梗,这青丝被送回了慕云漪手中,而慕云漪决心告别过去之后便弃了这青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没想到几经辗转,这缕青丝竟又回到了苏彦手中。

    或许,这便是上天注定罢。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夜颓败

    镇国公府上门下聘,公主府接下聘礼,这消息几乎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上陵城,一时间苏彦与安和公主的婚事成为东昭举国瞩目之事。

    对于权贵王室的嫁娶之事,百姓向来津津乐道,而此次的两位主角更是身份特殊——新郎是即将继承侯爵的国公嫡子、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的云麾将军,新娘更是了不得,不论是勇助西穹帝夺下皇位的长公主、曾经被困于上陵城的质子,或是差一点成为太子翊的储妃,这每一个身份都足以让百姓们乐此不疲的谈论这位未来的国公府少夫人。

    由于东昭的百姓们对于苏彦已然十分了解,所以便把更多谈论的重心放在了慕云漪身上,包括她当初在东昭如何带兵出战、如何在暴君慕凌篡位后忍辱负重、如何以一己之力护住整个镇国公府、如何智斗妖后夺回皇位。

    然而有意思的是,当初慕云漪在东昭人民的眼中根本是个亡国妖女、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唯恐避之而不及,尽管当初将与太子成婚,名声有所缓和,后来却也被楚部郡主楚婳的恶意陷害而名声彻底被毁。

    如今却出现了极端的逆转,慕云漪这个外邦女子竟成为了东昭人民心中勇毅、果敢、睿智及有情有义的女子典范,她的一切事迹都被奉为了传奇。

    自然了,人们最感兴趣的还是慕云漪与苏彦二人的情感,当初他们两人之事鲜少人知,而如今却被传的满城皆知。

    当百姓们知道这一对的婚姻不仅仅是两国政治联姻的产物,而是许多年前便在战场上互生情愫,

    只觉得这二人是天作之合,恨不能催着二人即日完婚。

    这一日清早,慕云漪正在院子里练刀,身后门口传来了爽脆的声音。

    “了不得,了不得,我未来的嫂嫂可是成了如今上陵城的风云人物了。”

    慕云漪收刀回身,看到苏婥笑吟吟地站在门前。

    慕云漪拿过一旁挂在数枝上的帕子,随意地擦了擦额间的汗珠,走到苏婥身边,睨了她一眼:“臭丫头一早便取笑我。”

    “哪里是我取笑你?这几日不论是在府里还是府外,大街或是小巷,哪家哪户不在讨论咱们的女中豪杰安和公主?”苏婥眼里闪着精怪,凑近慕云漪不怀好意道:“我还听到了许许多多你跟哥哥过往的故事,怎么好些片段连我都不知道呢?”

    慕云漪失笑:“任何事实经过口口相传,都变成了被添油加醋的故事,你听到的不过是讹传罢了。”

    “管他真实也好,杜撰也罢,如今人人祝福你跟哥哥的婚事,云漪,我是打心底里欢喜的。”苏婥说着挽起慕云漪的胳膊。

    “最近似乎举国上下的目光都放在了我们这桩婚事上面,实在有些别扭,盼望着有点旁的事情出现,也好分散一下人们的注意力。”对于慕云漪来说,时时刻刻受到东昭人热情的“关注”实在有些别扭。

    “云漪,这就奇怪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一生就一次,若换做是我,恨不能这前后三个月,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我身上,你怎的还想躲呢?”

    慕云漪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是揶揄打趣道:“好好好,我这就把你这番话告诉司空大人去,保准在你今后与他成亲之时,众星捧月、风头无两!”

    “云漪!你说什么呢!”说着,苏婥便佯装要去“教训”慕云漪,而慕云漪则一边躲开,一边同他玩笑。

    苏婥留在公主府里,与慕云漪和容月一同用过了午膳才回去。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苏婥又推开了公主府的门。

    “云漪,云漪!”

    “小婥,你怎么又回来了?”彼时慕云漪正欲去午后小憩一刻。

    “云漪,你说你这嘴是不是开了光?”

    苏婥这没由来的一句,让慕云漪更是摸不着思绪,“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儿?”

    “方才我回府碰到了左宸,他传哥哥的话回来,哥哥奉命办差,很晚才会回来。”说到这里,苏婥大喘了口气,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我细问了左宸才知道,今儿早朝,宫里出大事了!”

    “何事?”

    “太子哥哥的外祖叶阳老侯爷获罪了,现下被削去侯爵打入大牢,叶阳满门被抄家流放,哥哥今儿就是奉旨带兵去叶阳家抄家了!”

    此事于慕云漪来说,并不意外,事实上在那次去潭屏关找莫衍时,慕云漪已经有所察觉,尤其是见到叶阳侯极其一家的姿态,她更是顿生预感,那就是叶阳家的气数不长了。

    苏婥仍在感慨唏嘘:“叶阳家百年来是何等风光,本朝出了一位皇后,前朝还有两位贵妃,子嗣皆任朝廷要职,家产遍布东昭,没想到一夜之间就这么化为乌有了!”

    “月满则亏、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懂分寸,知进退,善平衡,才可长久屹立不倒。”

    “的确,我也听哥哥提起过,叶阳一族近年来过于嚣张跋扈,虽然叶阳侯在上陵城里尚算安分低调,可他的子侄一辈在外却很是猖狂,仗着家有叶阳皇后撑腰,便目中无人,听说还惹出过人命呢,只不过后来被押下去便不了了之了。”

    “这便是了。”慕云漪点了点头,“外戚在历朝历代都是敏感而微妙的存在,他们可助君王稳固政权,却也会干预皇权,引得君主忌惮。”

    “可是……”苏婥摸着下巴,颇有些疑惑,“可是皇上向来对于叶阳家十分宽容,甚至对于他们犯下的罪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叶阳皇后薨逝后,更是善待叶阳侯一家,给予了任何家族都不曾享有的宽慰和优待啊,压根看不出来皇上会这样突然查办叶阳家。”

    “丫头,帝王之心又岂是随意能被揣摩且看透的?”慕云漪点了点苏婥的鼻尖。

    “哦,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对叶阳家早有忌惮之心,只是一直隐忍不发?!”

    慕云漪笑而不语,可那赞许的目光却在说:丫头你终于开窍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抄家流放

    苏婥离开时,慕云漪送她到门口。

    “云漪,我觉得你变得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慕云漪乐得听一听这丫头对自己的评价。

    谁知苏婥却就此打住,转身提着裙角溜进了马车里,坐稳后才撩开车帘,神秘兮兮道:“以后再告诉你!”

    慕云漪看着慢慢驶去的马车轻笑道:“这丫头真是。”

    一直站在身后的落霜,在苏婥走远之后,一边陪着慕云漪朝府里走去,一边开口问道:“主子,奴婢有一事不解。”

    “嗯?说来听听。”慕云漪的这两个丫头,一个活泼外向,一个机敏寡言,素日里落霜几乎从来是默不作声,不争不抢,这一次主动想要表达些什么倒是让慕云漪十分惊奇。

    “苏婥小姐出身东昭绝对的贵族世家,对于这种朝堂沉浮之事从小便耳濡目染,且当年她也曾潜入北境当细作,照理说应当比常人更是通透,为何这次于叶阳家之事,却仿佛十分唏嘘和意外?”

    “苏婥是机灵聪颖的,可很多事情站的太近,就容易迷了眼。”

    “主子此话怎讲?”

    “苏家是名门望族、世代功勋,圣眷优渥、经久不衰,加上苏婥又是镇国公府里唯一的女儿,她是在皇上和皇后的疼爱下长大的,从没有顾虑过有一天家族会衰败,而叶阳家是与苏家几乎有着同样分量的家族,又是先皇后的母家……”

    落霜是聪明的,一点就透,接着慕云漪的话道:“哦,事发之前毫无征兆,而一夜之间,曾经辉煌的侯府变成了阶下囚,这才让苏婥小姐如此唏嘘。”

    “是,苏婥的身份是最为靠近那些阴暗的,却也是被呵护的最好人,她的母亲、哥哥乃至整个镇国公府,都将她庇护在一块最纯净的地方,让她远离污秽,所以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真实’才让她意想不到。”

    此时,孟漓从屋外走进厅内来:“看样子,用不着我带消息,你们已经知道东昭今日发生的事情了。”

    “是呢,苏婥刚把此事告诉我,前脚才走。”

    “听说今日朝上,皇上列出了关于叶阳家的案子,叶阳家子侄一辈作奸犯科者尚且不论,光说那叶阳老侯爷身上便有罪名十七条,都是实打实的人证物证,那桩桩件件,每个都是足以杀头的死罪!”

    “估计今早那朝晖殿的早朝上,大臣们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可不是吗!我的眼线给我讲,素日巴结叶阳家或是交好的老臣们,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呢!叶阳家那大儿子被拖下去的时候不断地呼喊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见他们无动于衷,后便开始咒骂。”

    慕云漪冷嗤:“叶阳家的案子,牵连甚广,此时此刻他们撇清楚还来不及,谁会在此时找死。不过,那叶阳老侯本人应当是十分平静罢?”

    “这你还真没说错,那老家伙出奇的平静,没有半点反抗和闹喊,仿佛在皇帝宣判的那一刻便接受了。“

    “我见过那叶阳忠两面,他可不是一个寻常的野心家。”

    “哦?你这么说来,我倒是好奇了,能被你成为不寻常之人,该是什么样子。”

    “旁的倒是无甚特别,只是那双眼睛,那是极端赌徒才会有的贪婪与无畏,所以他敢于拿所有筹码孤注一掷,也早就想好了一旦失败他面临的将是什么。”

    “如此说来,他倒是个玩得起也输得起的赌鬼了。”孟漓笑了笑,“东昭的朝堂看起来总是一团和气,没想到也都是表象罢了。”

    慕云漪亦感叹:“只要身处朝堂,纷争便无法避免,任何人都难以独善其身。”

    “这个东陵帝,倒真是不简单,这处理的手段真真既快且狠,不留余地。”

    “他的皇位与江山如斯稳固不是没有原因,身为帝王,既有武将之果断狠绝,又有文臣之深谋远虑。”

    “自古以来昏君者仪仗外戚固权,而明君者必会忌惮外戚,何况东陵巽这一朝本已是太平盛世,无须过多借外戚之力治国,叶阳一族的风光就像是被蛀空的高树,一碰就倒。”身为塔秋族世子,尽管孟漓极其厌恶舞权弄谋,可从小被迫浸染于君臣这层关系网里,对于其中之关窍利害十分敏感。

    慕云漪眯起了眼睛,像一只狡猾的、洞悉一切的狐,“想要彻底根除一棵参天大树,最好的时机并非被埋下种子的那一刻,而是任其生根发芽、开枝散叶,不去修剪也不去干预,直到枝叶繁茂,所有的党羽野心都暴露无遗,这时便可连根拔起,彻底摧毁。”

    这些年来,东陵巽不是无度纵容,也不是无心约束,而是在等待这一日,将叶阳一族彻底无起身之余地。

    “话又说回来,是这东陵巽狠绝,也是叶阳家过于自负。”孟漓耸了耸肩,接着道:“东陵巽已经布了这么长的线,但凡清醒些的人,绝不可能看不出半点端倪,只是叶阳侯一族已经被权力和**蒙了心智,看不到那些警示,一步步地走向地狱。”

    “是了,这些年虽说叶阳皇后的地位稳固,可帝后离心、貌合神离是朝臣们心照不宣之事,所以叶阳老侯甚至比叶阳皇后更加急于帮东陵翊稳固储君之位,只有东陵翊顺利继位,那么叶阳一族的地位才可永保无虞。”

    这些话,方才慕云漪并未对苏婥讲,毕竟这是东昭的朝堂,就算慕云漪即将嫁与镇国公府,她也明白自己于东昭来说终究是一个“外人”,既是外人,怎能对东昭帝王和贵胄之心,拿捏剖析得这般透彻?所以很多事,与苏婥如何要好、对苏彦如何信任,也是不可问、不可听、不可言的。

    “你那未婚夫今儿一下朝就去抄家了,听闻一并去的还有刑部尚书和司空少杨。”

    慕云漪瞪了孟漓一眼:“不得不说这东陵帝倒是极会选人,抄家这事儿必然要一个与叶阳家地位相当的人去做,可苏家与叶阳家也算旧交,苏彦一个也是难做,可派了刑部尚书和司空少杨两人去便不同了,那二位可是东昭最不近人情的两个主儿。”

第四百二十七章 前厅出事啦

    “入牢抄家只是第一步,这事儿只怕要闹上个把月了。”

    孟漓打趣:“怎么,担心你与苏彦的婚事被耽误?”

    “她哪里会担心,只怕是要偷着乐了。”说着,容月也走了过来。

    慕云漪看了容月一眼,并未否认,二人这微妙的对视中,孟漓看出了端倪。

    只是很多事情,心照不宣即可,三个人都没有再说下去。

    “话说,于此事上,太子又是何态度?那毕竟是他的外祖家。”容月提及了此案中另一个关键人物。

    孟漓回答了容月的疑问:“今日太子病重,于东宫休养,所以早朝太子压根没有出现。”

    “太子病了?”容月十分惊讶,“前日见到苏彦时,还听他说起午后要与太子出城一趟,并未听说太子病了呀。”

    “当然是个幌子了,今日之事太子必然早已知晓,这‘病’只怕是与他父皇商议好的。”孟漓点出关键所在。

    “虽说叶阳侯是太子翊的外祖父,可别忘了太子第一位的身份永远是皇上的儿子、东昭的储君。”慕云漪目光清明,叫其中纠葛利害讲与容月听:“叶阳家罪犯滔天、有损东昭利益和皇家的颜面,太子翊不论为子还是为臣,都不可能偏向叶阳家一点点,但若是他今早出现在朝堂上无动于衷,传出去又难免会诟病他明哲保身、不顾亲情,索性不要出现,便会免去许多麻烦。”

    “原来如此。”容月恍然大悟,军营战场上的事情她倒是清楚,可但凡涉及到官宦贵胄、权力谋略之事,她就不甚通透了。

    叶阳侯一案,果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虽说许多与叶阳家有牵连往来之人见风向不对,即刻多了起来,可此事东陵巽早已掌握了所有的脉络和证据,所以将一切与本案有关者全部揪了出来。

    自然,东陵巽也知道这么多身居要职的官员,一次性查办必将引起朝中更大的震荡和风波,所以恩威并施,情节和关系密切者,革职查办,而情节一般者,视情况酌情处理,罚俸以小惩大诫。

    五日后,叶阳氏一案尘埃落定,叶阳忠被判犯“欺君罔上”、“结党营私”、“谋害皇子”、“僭越专权”、“贪黩受贿”死罪五条,“出言狂悖”、“目无法纪”、“滥用特权”等重罪十四条,打入死牢、终生监禁,全族抄家、九族流放北境之地,永不得归上陵城。

    “此次连坐之罪罚得当真不轻,九族皆被流放。”这一早听闻叶阳一案最终审判后,容月评价道,“只是叶阳忠本人竟没有判死刑,而叶阳本族也只是流放抄家,并未沦为奴籍,难道是顾及叶阳皇后和太子?”

    “是,却不全是,只是流放而未入奴籍,自是顾全了先皇后和太子的颜面,至于未给叶阳忠判下死刑,则是为了更好的牵制那些流放在外的叶阳氏族子弟,以防他们贼心不死,只要拿捏叶阳忠在手,他们就永远不敢怎么样。”

    “那直接杀了叶阳忠岂非更能斩断他们的妄想?”容月不解。

    “非也非也,叶阳氏族在东昭历史中根深蒂固,绝非一朝一夕便可彻底瓦解成灰,叶阳忠作为这一代叶阳家的灵魂,是他们全族依赖的信仰,若杀了他,或许一开始叶阳氏族会变得松散而迷失,但也许就会出现另一个‘族魂’指引他们,甚至会激发出他们自身的斗志。反之,留着叶阳忠,叶阳家族之人就会继续习惯性的依赖叶阳忠,不会自生斗志与思想,而东陵巽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把叶阳忠看死了。”

    “哦,我明白了,且叶阳忠被囚禁于死牢中,外头百姓看来是皇帝仁慈,其实那叶阳忠才真正是生不如死。”

    慕云漪拍了拍容月的肩膀佯装欣慰道:“嗯,孺子可教。”

    容月怎容慕云漪这样占她的“便宜”,顺势伸手欲扯过其手臂以擒住,而慕云漪则早有防备地反身躲过,如同一条灵活滑溜的鱼一下子绕到门口,作趾高气昂状:“放肆,竟敢对西穹长公主这般无礼。”边说着,边跃出房门跑到院里去。

    容月勾起嘴角:“该不会是你如今是权势滔天的安和公主,伸手便退步了吧?”

    慕云漪斜靠在院角一棵树上挑衅道,“我是怕你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打不过我难过。”

    “哦?小小安和,莫说大话。”容月一跃而起,“看招!”

    就这样,二人开始了“点到即止”的切磋,可小院儿里的杏树却遭了秧,叶子簌簌地被劈落了一地。

    “主子!容姑娘!你们别打了,出、出事了!”碧滢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来。

    “怎么了?你慢慢说。”慕云漪二人双双停了下来,看着碧滢。

    “府里来了个……哎呀奴婢也不知怎么说,您快去前头看看便知道了!”

    慕云漪和容月对视一眼,一同向前厅走去,然而方才二人过招时都没有亮出的匕首,此刻被慕云漪从腰间抽了出来。

    靠近前厅时,三个人便已经听到里面传来孟漓的声音。

    “我可不认识你,走开,快走开!”

    慕云漪和容月相继跨进厅内,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此刻正“挂”在孟漓的身上,委屈巴巴地说着:“师父你不要徒儿了吗?”

    孟漓一面想要甩开这抱着自己手臂不松开的小不点,一面又怕扯得用力将他伤到,无奈只得嫌弃地大喊:“不许乱叫,我才不是你师父!”

    “子檐?”

    慕云漪已经认出那孩子是谁,正是当初在雾隐峰草庐遇到的那孩子,无庸的小徒孙子檐。想起那在草庐养伤的几日,便是这孩子陪在身边,就算后来分离,慕云漪也时不时地会想起他,没想到。

    “慕姐姐!”

    “小漪漪!”

    孟漓和子檐两个人见到慕云漪皆是一副如见救星的表情,不等孟漓靠近慕云漪,子檐却先一步放开了孟漓,扑向了慕云漪。

    “慕姐姐,我终于又见到你啦!”

第四百二十八章 孟漓吃飞醋

    “慕姐姐!”

    “小不点,叫谁慕姐姐呢,那么亲密!”孟漓瞪了旁边这陌生的小子一眼。

    “哦,师父叫姐姐小漪漪,那徒儿便跟着师父,以后就叫漪漪姐姐吧。”

    “你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说着,慕云漪抚摸着子檐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怎么跑东昭来了,和谁一起来的?”

    “师祖带子檐来的,师祖这一回下山前无意中提起师父和慕姐姐都在上陵城,子檐便央着师祖带子檐同来。”子檐十分欣喜,胖乎乎的脸蛋上显出两颗小酒窝。

    “那你师祖人呢?”慕云漪边说着,便把子檐领到圆桌旁坐下,拿帕子为他擦了擦脸。

    子檐双手撑着下巴,仰着脸看着慕云漪:“师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把子檐领到外边门口便走了。”

    “小漪,这孩子是……”容月仿佛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份,可孟漓这态度又把她绕糊涂了。

    “这是子檐,孟漓的徒儿。”

    慕云漪说罢,子檐跟着忙不迭的点头。

    “孟漓还有徒弟?”容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旁的坐没坐相的孟漓,“没听他提起过啊!”

    “你不要听小漪漪乱讲,这不是我的徒弟,不是!”孟漓依旧在旁边死死挣扎。

    慕云漪无视孟漓,继续对容月解释道:“这是无庸先生为孟漓收的徒弟,这些年一直在雾隐峰的草庐里陪在无庸身边,当初我也是去雾隐峰求药时才认识子檐。”

    “原来如此,既是无庸神医亲自选的徒孙,必是拔尖儿的天赋子。”

    子檐看着慕云漪身边的容月,甜甜地开口道:“这位就是容姐姐吧?”

    “嗯?你认得我?”

    “方才见姐姐风姿飒爽、英气不凡,跟慕姐姐像极了,子檐想必心性相同之人才会成为知己,所以姐姐一定便是慕姐姐曾经提起的那位知音容姐姐了。”

    “哦?小漪与你提起过我?”容月见这孩子说的头头是道,顿生好感,便继续问他?

    “当初慕姐姐住在草庐那几日,时常对子檐提起容月姐姐,很是挂念呢!”

    听子檐这么说,孟漓倒是不开心了,隔着桌子,远远地问子檐:“喂,小东西,那小漪漪有没有提起过我?”

    “有啊有啊。”

    孟漓顿时来了兴致,眼里闪烁着光,却忽然发现不能在这孩子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便将眼神瞟到一边,强装漫不经心道:“咳咳,说来听听。”

    “慕姐姐说师父是很厉害的神医。”子檐不假思索道。

    “嗯,这倒是事实。”孟漓面露欣然之色,“还有呢?”

    “还有……慕姐姐说子檐跟师父小的时候很像。”

    “谁说你跟我小时候像了!”

    “是慕姐姐说的,师祖也说过呢!”子檐坚定地看着孟漓,眼睛里透着坚定和几分骄傲。

    “谁说的你便去找谁去,不许跟着我!”孟漓又丢了白眼给他。

    “可师祖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师父您会管我的。”

    “小不点你休想!我可不会管你!”孟漓站得远远地,生怕子檐再黏上他似的,“还有,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是你师父!”

    “是不是子檐哪里惹师父生气了……”说着,子檐努着嘴,那眼眶里仿佛马上便会有两行泪水滴下来。

    “喂我警告你,不许哭。”孟漓连忙摆手,“我可不吃这一套!”

    慕云漪和容月对视一笑,孟漓哪里是不吃这一套,只不过是惧怕看到别人哭罢了。

    “你这么凶做什么,吓到子檐了怎么办。”慕云漪替子檐擦去泪珠。

    “小漪漪,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这么温柔过啊,你跟这小不点不过见了两面啊!”孟漓不满地大声嚷嚷。

    “孟漓,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计较,而且这不是你的徒儿!”容月白了孟漓一眼,也上前去安抚子檐。

    慕云漪压根不理会孟漓了,对子檐柔柔道:“子檐不怕,若孟漓不认你这个徒儿,姐姐就把他那些个宝贝毒草虫蛇全部揉碎烧光,丢了去!”

    “慕云漪,你敢!”孟漓这一听,真是急了,要知道孟漓炼的那些宝贝毒草毒蛇,都是他费劲心力得来的宝贝,可遇不可求。

    “漪漪姐姐,你别生气,师父没有欺负子檐,只是师父第一次见到子檐,还不习惯,以后子檐回听话的。”

    孟漓才不领情,“大人说话,小孩不准插嘴!”

    “喂,孟漓,你再欺负子檐我真的要生气了。”

    “我……我不跟你们说了!”孟漓气得吹“胡子”瞪眼,拂袖而去。

    “师父……”子檐不安地望着孟漓离开的背影。

    慕云漪安抚道:“没事的,姐姐与你师父从小便这样玩笑逗趣的,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给他一些时间习惯,我们子檐那么可爱,他一定会喜欢的。”

    “嗯,子檐听姐姐的。”

    “真乖,这段时间就在姐姐的公主府里住下吧,姐姐去给你安排院子,就予笙斋吧,那里离姐姐的院子最近。”

    “好!”子檐拍着手,欣欣然跟上慕云漪离去。

    慕云漪拉着子檐走到后门是,回头朝容月递了个眼色,容月当即明白,尽管慕云漪处处维护这孩子,到底还是不放心方才负气而去的孟漓,容月点了点头,示意慕云漪:安心交给我。

    容月来到孟漓院子门口,见孟漓简单的理了两个包袱正要出门。

    “怎么,孟大神医真的生气了?”容月打趣孟漓。

    孟漓见是容月来了,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们三个现在是一伙的,做什么还来管我?”说罢便要离去。

    容月一步堵住了孟漓的去路:“喂,你不是真的跟小孩子生气吧?”

    孟漓怄气不语。

    “那就是跟我和小漪生气?”

    孟漓依旧不说话。

    “小漪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你瞧她这还不是不放心你,立马叫我来哄你了。”

    “真的?”孟漓忽然抬头,半信半疑地问道。

    “自是真的,不然我此刻为何在这儿?”

    “那她怎么自个儿不来。”孟漓面上虽有所缓解,却还是不依不饶。

第四百二十九章 西穹来的嫁妆

    “子檐初来乍到,小漪肯定要先安顿下的,何况方才你还凶了那孩子。”

    孟漓将头扭到一边去嘟囔道:“我,我哪有凶他。”

    容月看着孟漓不禁失笑,谁能想到传说中的小神医、堂堂塔秋族的世子,竟这般孩子气,比方才那个子檐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漪对那孩子好,是因为当初在雾隐峰的时候子檐照顾过她。”

    孟漓抱着双臂,仿佛在与谁作对比,“我当然知道,小漪漪对他好不过是报答之前的照料之情,怎么比得过我俩从小到大的情谊。”

    “对啊,再说了,慕云漪对子檐好,也是因为他是你孟漓的徒儿啊,是不是?”

    闻言,孟漓洋洋得意地努了努嘴,“这还差不多。”

    “所以,你可以把包袱放下来了吧,大神医,又不走了,背着不嫌累吗?”说着,容月便要去拿下孟漓的包袱。

    却不想孟漓身子一侧,躲过了容月,“谁说我不走了?”

    “喂,这话都说开了,你怎么还要走?”

    “说开是一码事,我走又是另一码事。”孟漓摊着手,理所当然地说道:“本就不相干呀!”

    容月终于听出蹊跷,问道:“所以你此番要走,还有旁的事情?”

    “是,我原本便有事情需离开几日,谁知还没走,就撞上了那小子。”提起子檐,孟漓仍旧十分嫌弃的模样,“那我更要赶紧溜了,这老头子也真是,没经过我同意就给我收个什么徒弟!”

    “也罢,既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就不拦着你了。”

    孟漓同容月告辞后,朝门外走去,踏出院子后又退回来,对着容月一脸鸡贼的说道:“不过阿月,你见到小漪漪的时候,一定要跟她说,我是因为被她伤了心才离开的,一定别忘了!”说罢便一溜烟跑了。

    容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孟漓啊。”

    后来,容月自然将孟漓离开公主府的真正原因告诉了她,虽然谁都不知道孟漓是去什么要紧事情了,但是他一向来去如风、行事自由不羁,慕云漪便没再多想了,总之过不了多久,孟漓必然会再回来的。

    由于子檐的到来,公主府热闹了起来,不仅是慕云漪和容月,郑伯和府里所有人都十分喜欢这个可爱又机灵的孩子,但凡子檐所在的地方,欢声笑语比原先多了几倍不止。

    就连那一日苏婥来府上,第一面见到子檐就欢喜的不得了,带着他玩了一下午还不够,竟说要把他带回镇国公府去住上两日。

    “子檐,跟姐姐去镇国公府玩好不好?我们镇国公府比公主府可热闹多了,地方也大,投壶、鞠球、捉蛐蛐儿、钓小鱼,只要你喜欢,姐姐叫他们换着班的陪你玩!”

    子檐显然心动了,可慕云漪却先一步开了口:“小婥,对外子檐是我从西穹带来的远房表弟,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带这个别国的男童回镇国公府,于清誉总是不大好的。”

    “云漪,搁以前你从不会想这么多的,怎么如今这么多顾虑?”苏婥有些奇怪地看着慕云漪。

    “非常时期,还是注意些为好。”慕云漪自己不拘小节,却不能不为苏婥考虑。

    见慕云漪十分坚持,苏婥便不再强求,耸了耸肩笑道:“好吧好吧,反正过不了多久,你我就要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到那时候你住进镇国公府来,子檐便可以随意来玩了,子檐你说好不好?”

    子檐点头如捣蒜,满眼的欣然与向往,虽说之前与师祖在雾隐峰里的时日,他并不厌烦,但是如今在这繁华大城的日子,见到这么多待他好的人,他更是喜不自胜了。

    “光顾着说子檐了,瞧我差点忘了正事儿。”

    “嗯?你今儿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可不是呢,这不近日来,哥哥都在忙叶阳家的事情,又怕冷落了你这头的事情,便叫我多来陪陪你,今儿早上母亲也叮嘱我,一定问问你这里可还缺什么东西。”

    “回去替我谢谢国公夫人记挂,我这儿什么都好,也什么都不缺。”

    “只带话给我母亲?那我哥哥呢?”苏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又故意拉长声音道:“哦……我知道了,你与哥哥的悄悄话儿,要单独写信传给他,是不是?”

    “你这丫头乱说什么呢。”慕云漪佯怒,威胁道:“若再贫嘴,看我今后还让不让你进我府门。”

    “不得了不得了,这还没进门,嫂嫂便要欺负我这小姑了。”说着,苏婥拉起一旁正偷笑看戏的子檐,“子檐我们走,去小厨房找郑伯讨甜酒酿吃去!”

    子檐回头冲慕云漪眨了眨眼睛,见她并无愠色便由着苏婥拉走了。

    叶阳家的案子经过半个多月的查办,赏的赏、罚的罚,终是尘埃落定。

    不论风波大小、也不论主角权势高低,人们关注的永远是事情发展的过程,当结果显现之后,人们窥探的**便骤然而止,所以目光便会自然而然逐渐移开,尤其是当另一件事情出现的时候。

    而这一回引起举国瞩目的事情,仍旧是准侯爷苏彦与西穹长公主慕云漪的婚事,只不过百姓们谈资之中还加入了另一个关键人物进来——慕云漪的亲弟,西穹的皇帝慕云铎。

    四海皆知,西穹这新帝是个视姐为命的“护姐狂魔”,更是在登基时便向天下人扬言:要姐姐慕云漪成为西穹最尊贵的女子。终于,东昭人民亲眼见证了一回,慕云铎所言绝非“说说”而已。

    这日晌午,城门大开,西穹皇族规制的马车从外浩浩汤汤而来,百姓们纷纷出门来站在脚边驻足围观,不想这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瞧了小半个时辰都还没看到头。

    瞧那车队前后的西穹侍卫,再看那些精雕龙凤纹样的红檀木箱,且每一架马车上都挂着红绸、贴着镶金囍字,一看便知这是西穹宫中送与安和公主的嫁妆。

    果真,车队穿过凤鸣大街,直向元锦巷的安和公主府行去。

第四百三十章 千里护嫁妆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几个孩童一路数过来,最后大声高呼:“哇,有八十一架马车!”

    这一声令本就热闹的大街上顿时沸腾起来,足足八十一驾马车!且不说那些马车上、箱子里都是些什么宝贝,单说这数量,都是从未有过的惊人。

    要知道莫说是嫁公主,就算是历朝历代的皇上迎娶皇后,嫁妆和聘礼也多是三十六车、四十八车,就说先皇的嫡长姐、受尽三朝荣宠的昭烨大公主,当初出嫁时的嫁妆是七十二车,那已经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数字,东昭历史上至今无人能及。

    而这一次慕云铎送来的,竟是足足八十一车嫁妆!

    寻常百姓不能随意进入高官贵族们所居元锦巷的,所以百姓们跟到元锦巷的东门口,便只能驻足遥看了。

    而八十一辆马车,虽是井然有序地先后进入元锦巷,可过于多的马车和士兵还是将公主府门前的几条并不窄的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慕云漪闻讯出门去,见门前乌泱泱的人群、车马正朝着公主府而来,略蹙了蹙眉头。

    “定是云铎的手笔,怎的搞出这么大阵仗,也没提前知会我一声。”

    一旁的碧滢却是满心欢喜:“哎呀主子,这是咱们皇上对长姐的疼爱,哪有人会嫌多的!”

    边说边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队,想着方才这车队“招摇过市”时,必是全城的百姓都见到这壮观的嫁妆了,碧滢心里的得意简直从眉眼间溢出来了。

    车队尚未全部停稳,最前头马上穿西穹官服之人已经从马上下来,快步来到慕云漪身前行跪拜大礼。

    “微臣彭疏参见公主,公主千岁金安。”

    这是礼部尚书彭大人,亦是曾经追随父亲慕霆的旧人,慕云漪连忙上前虚扶一把,“彭大人快快清起。”

    这时车队全部停好之后,彭大人身后的马车里由侍卫们扶着走下一人,慕云漪抬头一看竟是宫中大监谭公公,一时激动正欲开口唤他。

    而谭公公却暗暗对公主摇了摇头,上前朝公主跪下,彭大人见状亦再次跪下行礼,紧接着所有随行之人亦纷纷跪下向公主行跪礼请安,齐声高呼:“长公主千岁金安!长公主千岁金安!长公主千岁金安!”

    慕云漪依照规矩接了所有人的大礼,随后才连忙上前亲自扶起谭公公。

    “谭公公年事已高,西穹到东昭道路遥远、山高水长,何苦亲自前来?”虽说谭公公只是一介奴才,可他作为当初东宫的掌事太监,从小照顾慕云铎,忠于顺亲王府,后来慕凌掌权时在宫中受尽折磨、忍辱负重却无怨无悔,后来终于等会慕云漪姐弟重掌皇权,在慕云漪的心里谭公公早就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咱们皇上本打算亲自前来东昭,无奈群臣反对,皇上却执意不肯退步,僵持之下想了折中的办法——由礼部尚书彭大人和老奴亲自将这些嫁妆送来东昭的公主府,皇上这才罢休。”

    “云铎真是胡闹!身为皇帝,出巡牵连甚广,何况是到访别国,云铎怎得这般任性,还好有满朝文武规劝,又有彭大人和谭公公替皇上前来,只是害公公你受累了。”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老奴看着公主和皇上长大,您如今好事将近,老奴必是要亲眼瞧着公主出嫁才能安心的。”

    尽管慕云漪向来不善表达情绪,可在异国见到了故乡之人,少有的外露出欣然的笑意,“公公,彭大人,咱们进府说话罢。”

    “全凭公主做主。”

    “陈伯,有劳你带他们将这些箱子卸下,搬进府里头了。”

    “好嘞,这里便交给老奴罢,里头已经备好了茶水,您且放心便是。”陈伯说着,立即挥了挥手,带领两队小厮们到马车旁,麻利的开始动手。

    而原本跟着慕云漪进去的谭公公,走到一半却又会了头,着意对马车队旁忙忙碌碌的郑伯上下一番打量,才又跟上了慕云漪。

    彭大人和谭公公随慕云漪在正厅坐下,侍女奉茶后便机灵自觉地退了出去,厅内只留落霜和碧滢二人侍候。

    “大人、公公,这一路还顺利吧?”慕云漪先开了口。

    谭公公笑吟吟地作揖回道:“回公主的话,这一路虽说道路长远,却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可见公主福泽深厚,臣和谭公公也算是不辱使命,将这八十一车、一百六十六箱的嫁妆,一颗金瓜子儿不少的全带来了。”

    慕云漪见谭公公没有说话,反倒在打量这宅子四周,便问道:“谭公公,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谭公公回过头来,笑着摇了摇头:“公主误会了,老奴……”

    见公公吞吞吐吐,慕云漪更是奇怪,又看向一旁的彭大人。

    “公主您有所不知,这一路上公公都在念叨,担心公主在这东昭的宅子住的不好、服侍的人不够精心。”彭大人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碗,对谭公公道:“公公这下亲眼见了,可以放心了罢?听闻这元锦巷,非三朝亲贵者不可住,说明东昭对公主倒是真心相待的。”

    谭公公有些惭愧道:“老奴总想这千里之外、异地他乡的府宅,又如何能比的上咱们皇上给公主修建的坤元宫,公主在这里必是要受苦了,今日一见,原是老奴多虑了。”

    “公公您可不是多虑了嘛,旁人且不论,那镇国公府的小侯爷苏彦将军对咱们公主的心意,也不会准许公主在此受了委屈呀!”说着,彭大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方才我们尚距上陵城有十来里的时候,苏将军便已派人过来迎接带路,还请公主有机会代我们向苏将军道谢。”

    慕云漪面无波澜的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原来苏彦一早便知今日西穹会送来嫁妆。

    这时郑伯进来了,向尚书彭大人讨来嫁妆礼册核对一番。

    “是我疏忽了,还是这位郑掌事细心。”说着,彭大人站起身,“有几箱东西是有讲究的,先后顺序不可打乱,郑掌事,我同你一道过去罢。”

    郑伯拱手恭敬道:“如此最好不过,那便有劳尚书大人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柱国将军

    二人离开后,谭公公端着茶碗望着院子里来偶尔穿梭的下人们,回头对慕云漪道:“宅子好是一方面,这伺候的人则更是重要,除了碧滢和落霜二位姑娘,这公主府里清一色都是东昭出身之人,老奴心中总有不安,但方才见这位郑掌事,行事妥帖又得体,而方才这一路看到的下人们,也都是知分寸、没异心的,老奴可以放心了。”

    慕云漪了然,怪不得方才郑伯对每一个府里的下人们,尤其是郑伯都仔细好一番审视打量,原来是在替她“查验”府中的人。谭公公在宫里头沉浮几十年,识人辨人的本身最是厉害,什么人有什么心思,他一眼便可洞悉。

    慕云漪丝毫不吝对郑伯和府里其他下人们的肯定:“他们个个儿的忠心本分,尤其是郑伯,这府里一切都由他打理,从未出过半点差错。”

    “那便好,奴才年岁大了,总是多思多虑,公主不要嫌老奴多事。”

    “公公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时时事事都是在为本宫考量,本宫心存感激还来不及。”

    “谭公公,您来了!”这时从外头回来的容月也进来了。

    慕云漪看了看容月身后,问道:“阿月,今儿早上你不是带着子檐去马市了,怎的就你一个人?”

    “方才我们进来便看到郑伯在外头清点那些物件儿,子檐看到那些稀奇珍贵的玩意儿都走不动道了。”

    慕云漪笑了笑,“由他去罢。”眼里是无声的宠溺,对于子檐这个孩子,她似乎总是格外的疼爱和纵容。

    “容姑娘来的正好,柱国将军有一封信要老奴带来与你。”

    “柱国将军?”容月发出疑问,要知道西穹已有三朝未封过柱国将军,但瞧着谭公公目色肯定,看样子他并非失言玩笑。

    听闻这信是特别给容月的,慕云漪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公公,您说的可是萧将军?”

    “公主聪慧,老奴说的正是萧野萧将军。”

    “谭公公,您说将军他如今是……柱国将军?”

    “是啊,老奴临行前一日,皇上在朝上亲封萧将军为正一品柱国将军,这旨意新鲜热乎,公主这边不知道倒也寻常。”

    知道这消息的容月虽然并未说什么,可眉目之间是无法掩饰的微颤与激动。

    慕云漪却仿佛早已知晓,点了点头:“看样子,云铎找到合适的时机了。”

    “合适的时机?”容月愈发不解。

    “当初云铎登基之时,便有意晋封萧将军的品阶,由正二品怀化将军升为从一品,但被我制止了。”面对容月,慕云漪毫无保留,坦然说道:“向来武将受封,或是开国功臣,或是胜战有功,而萧将军虽说早已配得上一品将军之位,可当时二者皆不占,若骤然晋封,只怕会被有心人诟病。”

    闻言容月立即了然,接道:“倘若当时将军便晋升一品将军,定会有人说将军是因贪图高官权势,才效忠皇上的。”

    “没错,所以我向云铎建议,暂不晋封萧将军,待将军日后出战立功,一切便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这一切不过是早晚的事。”

    容月这才暗暗惊叹,原来坐上权力的王座,所要顾全的不仅仅是眼前看到的那些,更有无数旁人难以发觉的殚精竭虑,甚至细到一个大臣晋封的时机也要思虑周全。

    如此想着,容月也意识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她抬头急切地谭公公:“所以将军他立下何功?”

    “将军他平定了南藩巫马氏。”

    “巫马氏!”

    “巫马氏!”

    谭公公甩了甩拂尘,点头道:“正是,如今巫马藩王极其族中所有人,全部被带回泫音城关押待审”

    慕云漪与容月先是异口同声地惊呼,随即又默契的对视,在彼此的目光中确认那份灼热。

    这不仅是出于对萧野立下大功的兴奋,更是因为西穹南边的困境巫马氏终于被解决而惊喜。

    巫马氏原本是西穹开国分封的三大藩部之一,与孟漓的塔秋族占有同样的地位,然而由于其位置距帝都泫音城十分偏远,有三山两河之隔,所以对于巫马族,皇家向来给予适当的自主权力。却没想到巫马族竟愈发有脱离西穹皇权管控的势态,依照惯例,藩部除去朝中或族中重大事宜需入朝之外,每年还需在贺冬宴时由世子替代藩王入都朝拜,而巫马族却多次让使节代替,在慕云漪的皇祖父年事已高之后,更是找托辞多次拒绝朝拜,对于皇上颁布的一些旨意阳奉阴违,吞并周边其他部族。

    朝廷决心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时的太子慕霆更是亲自领兵、平定南藩。

    谁知慕霆领兵出征在外,老皇上忽然驾崩,慕凌假传太子战死于边境的消息篡位为皇,后来又以慕霆之母后为挟,让回朝的慕霆自动放弃皇位。

    而在皇权的更迭动荡之下,原本被慕霆拿下的巫马氏重新苟活,彼时的慕霆受尽皇兄慕凌的排挤和折辱,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平定南藩之事,于是数年后,巫马氏复兴,甚至比从前更要变本加厉,不敬朝廷、吞并边族,私自与他国往来邦交。

    所以南藩巫马氏一度成为西穹朝廷难以除去的心腹大患,但很显然,不论是慕凌还是后来的奚太后母子,都没有能力解决南藩这棘手的问题。

    后来慕云铎在夺回皇位后,便与慕云漪立下誓言,当朝中稳定之后,必会平定南藩,承当年父王之风。

    如今萧野领旨带兵出征,收服南藩、平定巫马部族,解决了西穹南边的隐患,立下这等大功,晋封他为正一品柱国将军,便真真是顺理成章、无可厚非了!

    萧野在其父老柱国身亡后,不愿活在父亲的光环之下,放弃萧老将军的军队,也不刻意拉拢当初老将军的旧部,自己从偏远穷极之地的七品校尉,一步一步地立功升迁,最后回到泫音城,成为正二品怀化将军。

第四百三十二章 如履薄冰

    在慕云漪眼里,不论是从尚在军中历练时,或是如今作为掌权者,萧野都是她少有认可之人,不单欣赏他出战如有神助、心性果毅、善于用人带兵,更因为他是难得的有自己判断和坚持之人,既不因权利而迷惑,也不会一味清高不屑世故。

    当听闻云铎封萧野为“柱国”将军之时,更是悦然道:“萧老将军当初便是正一品柱国将军,如今萧野也被封柱国将军,且实打实的是凭靠自己拼来的,既承继了其父勇毅之风,又没有违背自己的初心,真真是完满了。”

    虽然容月亦是十分激动,可她此刻的眼中似乎更多的是忧虑。

    “谭公公,南藩之事复杂而凶险,将军归来,可有受伤?”

    闻言,慕云漪噗嗤笑了出来,“我们的女朗将终于也有了这小女儿的心肠了。”

    若是搁了寻常事后,面对慕云漪的揶揄,容月必是要加倍顶回去的,可此时此刻,容月的眼中却依旧愁云凝聚:“出征南藩绝非一朝一夕之决定,可我来东昭前,将军竟连半个字也没对我提起。”

    慕云漪在容月急促的语调中透露着几丝恼意,这并非是对萧野,而是对她自己。

    “好了好了,谭公公,你快告诉阿月吧。”

    “容月姑娘,将军他只是手臂上受了些轻伤,已无大碍,至于旁的……”谭公公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容月,拿出一封信递给她,“想来您看了信便都知道了。”

    “多谢谭公公。”

    容月站在原地抽出信笺,并没有避开慕云漪和谭公公二人,一行行地读着萧野写给她的文字,从起初双眼里无法掩饰的急切、担忧,到读完信之后眉头舒展的欣然,信的内容是什么慕云漪并不在意,只知道这足以让容月安心,便是最好。

    郑伯带领着西穹随行的侍卫和几乎全府的家丁婢女们忙了大半日之后,终于将所有嫁妆搬挪并清点好,又由礼部尚书在一旁帮衬,这八十一车、一百六十六箱的嫁妆,不多也不少,而里面的物件儿宝贝们,也同礼册上的名列完全吻合。

    而这礼册的内容也被“无意”地传了出去,才不过第二日早晨,东昭上至宫中主子们,下至寻常百姓家,全部都知晓这些嫁妆具体有什么、有多少,甚至细到那玉如意上面的图案、蜀锦上头的纹样儿和字画的数量都说得跟亲眼见到了一般,比慕云漪这收礼之人知道的清楚。

    不用想,慕云漪也猜到了这是谁的手笔,郑伯本想向他汇报这礼册中的物件儿,慕云漪却毫不在意,摆了摆手只让郑伯都收管好便是。

    “亏得主子要嫁的是苏家,家底丰厚,若不然唤了旁的贵族,这些嫁妆可是要吓坏人了。”碧滢望着郑伯手里那厚厚的礼册,眼睛都直了,“谁家的弟弟能给姐姐这般撑腰,咱们主子可是头一份儿了。”

    “碧滢,这话咱们私下里说说便罢了,可不能到外头去说。”慕云漪看着碧滢,认真嘱咐了一番:“今后咱们留在东昭,说话做事都要注意。”

    “可您是公主,西穹有皇上撑腰,东昭又有苏将军护着,何必这般小心翼翼?”碧滢十分不解。

    而一旁沉默的落霜终于开口:“碧滢啊,就是因为咱们主子是公主,才需要格外谨慎。”

    慕云漪朝落霜投去赞许的目光道:“不错,落霜你继续说。”

    落霜得到慕云漪的肯定示意,落霜继续说道:“明面上主子受千恩万宠、风光无限,实则却是如履薄冰,主子代表了西穹皇帝的态度以及皇室的风范,在外要维系两国的关系,在内还要做好那镇国公府少夫人。”

    “是啊,我在这东昭的分量多重一点、地位多稳固一分,云铎在那边就少些烦忧。”

    听了落霜和慕云漪二人的一番利害分析,碧滢才幡然醒悟,尽管主子的地位极高、风光无两,是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可她身上承载的责任和压力,却更是多得多。

    “成婚之后,怕是少不得要与东昭的权贵的内眷妻女和外藩们往来。”慕云漪摸着腰间的弑月,笑得苦涩无奈:从前是直接与权贵官眷或是外藩部族间对话与博弈,今后却变成与他们的妻女家眷们周旋。

    她的眼前浮现出过往每一次宴饮中,宫眷贵女们分明各怀心思,面上却虚与委蛇、假意奉承的嘴脸,暗自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逃不过曾经嗤之以鼻的模样。”

    “这些日子奴婢瞧着,东昭这些个官眷贵妇们一个个也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子您如今在上陵城炙手可热,那些人面上迎合,背地里还不知道安得什么心思。”破天荒的,这一回没有等旁人询问,向来寡言谨慎的落霜便主动开口道出心中想法。

    “还是落霜心细,奴婢这些日子光顾着得意了。”碧滢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现下知道轻重了,主子放心,奴婢今后在东昭一定谨言慎行,不给主子丢脸,也不给咱们西穹惹事情。”

    “你们两个是我身边最贴己之人,一言一行也代表了我的态度,所以大多时候,你们做什么事情都与我自己做没有任何差别。”说着,慕云漪抬起了双手,将落霜与碧滢的手置于自己的掌心相叠,“我说这番话不仅仅是要你们两人遇事三思慎行,更是要你们知道,既然是本宫身边的人,便合该享受优于旁人的荣宠,咱们不去沾惹是非,却也绝不惧怕任何人。”

    “主子!”

    “主子……”

    碧滢和落霜两人看着慕云漪眼底炯炯神色由惊讶变为动容,没有想到慕云漪这一番叮嘱的最终意义竟是让她们两个“挺直腰杆”,明言为她们撑腰。

    “跟在我身边的日子已经够苦了,我绝不会让你们受到半点委屈,今后但凡有人欺负你们、欺负咱们府上的人,我必会叫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碧滢放下那许多顾忌,抱着慕云漪的手臂将额头靠在她的肩上:“奴婢打小就跟在主子身边,不在这儿,能去哪呢?”

    落霜也将另一只手覆盖在慕云漪的手背上:“婢自小孤苦无依,能够遇到主子,跟在身边,便是此生最大的福气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无价的凤冠

    苏家几乎每一日都有东西送来,这一日亦不例外,苏家的马车早早停在了外头,然而这一次送东西的人却有不同——是苏彦。

    门前两个当早值的两个门守远远地看到苏彦来了,立刻清醒了,一个赶紧进去通报。

    苏彦示意身后的马车停下后,自己亦下了马,同时郑伯也从府里出来了。

    “将军,这么早,您怎么亲自来了。”

    “无妨,这东西必是要本将亲自送一趟才好,云漪醒了吧。”说罢便对身后的侍卫们挥了挥手道:“把东西抬下来罢,仔细不要磕到碰到。”

    言语间丝毫没有询问郑伯的意思,迈上台阶径直向门内府里头走去,反倒是留郑伯在原地有几丝尴尬。

    自然了,这是公主府未来的准姑爷儿,又是东昭未来的小公爷,于公于私郑伯都拦不到,他只好眼瞧着侍卫们从车上抬下两个红木大箱,带他们一道进去。

    这公主府重修的工程大部分出自苏彦的手笔,所以他对府内的路线布局十分熟悉,轻车熟路的便向慕云漪所居隐月阁走去。

    然而在距离院门尚有距离时他却停了下来,他迟疑了,就算两人即将成婚,他直至今日也不敢确定,自己这样的出现对于慕云漪算不算是“突兀”。

    正欲叫人去通报,慕云漪却自己推门走了出来。

    “苏彦,你来了。”

    对于自己的到来,慕云漪的言语里似乎并没有意外或是迟疑,这足以让苏彦高兴一早。

    “嗯,想着这会子应定已起来了,便来瞧瞧你,正好把东西一并带与你。”

    “是何物?这回也要保密吗?”

    “你此话已出,我想卖个关子也是不行的了。”苏彦轻笑,眼中看着慕云漪略有期待:“是凤冠、嫁衣与锦鞋。”

    慕云漪极力保持着平缓的笑容,“这么快就缝制好了呢。”希望方才自己嘴角那一瞬的凝滞没有被苏彦察觉到。

    “原是母亲算着日子,不算宽裕,便嘱托宫中绣苑和华裳阁一道加急赶制,没想到昨儿晚上便完工了,不过你放心,想必这针线上的功夫是不会偷工减料的。”

    “这个自然,宫中的绣娘和华裳阁的手艺,自是无需多问。”

    “当年我曾无数次梦见到你为我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的模样,我看不清那凤冠上东珠有几颗、嫁衣上的祥云牡丹有几朵,可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自始至终都是你的……”

    “苏彦,叶阳家的事情,都结束了吗?”

    慕云漪并非看不出苏彦眼中的情深与狂热,可她没有办法以平常心与苏彦共同回忆,至少现在她还做不到。

    苏彦眉心微动,却没有愠色露出,顺着她回答道:“嗯,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

    “嗯,这些日子辛苦了,一个百年望族,内外关系盘根错节,尽管手握圣旨,但要彻底查办也实属不易。”

    “还好,有尚书大人和少杨相助,尚算顺利。”

    言毕,二人又陷入一种微妙的冷凝之中。

    苏彦看着逐渐亮起的天际,对慕云漪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入宫早朝了,改日再来看你。”

    “嗯。”

    得到了回应,不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一切化成了转身离去的背影。

    直到他迈出隐月阁的那一刻,慕云漪叫住了他。

    “苏彦!”

    “怎么?”

    “我现在就去试试这身嫁衣,若有不合身的,还来得及修改。”

    或许一个人的目光由黯淡到被点亮,只需要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而已。

    苏彦已然开心地不知所以,“你且试试,若不合身便叫他们来你府上改,若来不及,日子推后也无妨。”

    “不。”慕云漪眼中的坚定带着些许承诺的意味:“你原定的日子便极好,什么都用变,也什么都不会变。”

    苏彦从公主府离开之后,慕云漪真的如她所说,去试了那嫁衣。

    嫁衣与霞帔是宫中绣苑里资历最老的女官们所赶制,层层里里极其考究,针针线线皆见精细。

    “将军必是知道主子你不喜繁复奢靡,瞧这嫁衣虽然没精致无匹,却也不会张扬,正合主子心意。”碧滢捧着嫁衣的裙身看得仔细,勾线镶边皆是由暗金色线完成,除了领下胸前的几处盘扣缀了几颗珍珠,嫁衣裙身上便再没有缀其他的珠宝玉翠。

    穿在慕云漪身上,既有端肃华贵之气,又透露出一份独有的雅致与不俗。

    替慕云漪整理了衣角与袖摆,落霜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凤冠上。

    “这凤冠倒是别致的很,东昭的凤冠向来多以金树花钿、簇拥龙凤的规制为主。”

    “对对,我记得当初主子差点嫁给那太子翊时,凤冠也是团团花树之中并九龙四凤,又坠下遮面金流苏,那凤冠我双手抱着都吃力的紧,这凤冠倒是轻巧许多。”

    慕云漪垂眸细看,凤冠原本规制下左右各四龙两凤被换下,只留中间一展翅之凤,口衔明珠,整个凤冠不再通体金色,凤身、凤翅和冠上的花钿皆为点翠制成,由碧蓝至靛蓝,闪着幽微的光泽,而金色则点缀于凤眼与凤尾,美而不俗。

    “呀,能将翅羽这最细节的地方勾勒的如斯清晰,分量还一点都不压头的,也便只有点翠的技艺了。”

    “点翠的工艺最讲究手头上熟练的功夫了,瞧那凤凰简直栩栩如生,像是要飞了似的,方才听苏将军身边的人说,这可是宁老师傅做的呢。”

    “宁师傅?华裳阁最有名的师傅不是现在那费掌柜吗?”碧滢巴巴儿地看着落霜,不知这宁师傅是何方神圣。

    “宁师傅是华裳阁上一任掌柜,当初宁师傅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制珍手艺上,在妻子亡故之后性情大变,便将华裳阁传给了自己的大徒弟,也就是现在的费掌柜,而宁师傅则去四方云游了。”做东昭民间长大的落霜,对于上陵城的这些个传闻轶事知之甚清,“听闻曾有贵商和亲王豪掷千金,却都求而不得,宁师傅根本不肯出山。”

    “哇,那这凤冠……岂不是无价之宝了。””碧滢的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将眼前的凤冠捧起来,“主子,您快戴上这凤冠,让奴婢瞧瞧吧!”

    “不必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容月的追问

    “不必了。”

    原本在兴头上的碧滢,被慕云漪这生冷的语气惊了个激灵,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与落霜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没有注意到慕云漪的神情并非如她们两个一般兴奋,甚至半天根本是一言不发。

    落霜见碧滢愣在原地,连忙打圆场道:“主子定是累了,凤冠却也不着急,不若奴婢服侍主子先把衣裙换下来吧,这一身嫁衣就算比寻常的精简,却也是按照规制来,里三层外三层还是有分量的。”说着,回头朝碧滢挤了挤眼睛,示意她赶紧把凤冠搁在一旁。

    慕云漪顺势点了点头:“好,倒真是有些闷热。“

    碧滢将凤冠小心地摆放入箱后,亦过来帮忙解那凤褂云肩上的珠扣,眼中仍有一丝怯怯,毕竟慕云漪极少用那样生硬的语气同她说话的。

    慕云漪见自己方才似乎下意识的抗拒,吓到了碧滢,于是解释道:“我瞧那凤冠如此珍贵难得,还是不要随意试戴,左不过是依着尺寸订制的,应当不会有差错。”

    闻言,碧滢脸上不知所措的慌乱才褪下几分。

    将云肩、褂子、对襟和中衣层层脱去之后,慕云漪长舒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扇子快速为自己降温。

    “咚咚咚。”

    房门被扣响,慕云漪看向门外的身影问道:“谁?”

    此时的慕云漪只穿着薄薄一层里衣,落霜连忙拿褂子为她稍稍挡住。

    “小漪,是我。”

    原来是容月,慕云漪的神情也有所缓和,示意碧滢去开门,同时对落霜摆了摆手,让她不必用抻着褂子了,毕竟,自己和容月当初一同出入战场,风餐露宿,哪里有这么多规矩要避嫌的。

    容月走进来,见慕云漪只穿着牙白色里衣,将手佯装着挡住眼睛,煞有介事地说道:“哎呀,不知道公主在更衣,是小的唐突了,不若待公主更衣完毕小的再来。”

    “行了行了,属你贫嘴,又不是没有见过,那年同去南苍之战,我腰上被划了一刀,还是你给我包扎的。”慕云漪白了她一眼。

    “容姑娘在这儿陪着公主,那奴婢们先把这嫁衣霞帔拿下去叠平整。”落霜边说着,边和碧滢一道捧起嫁衣走出门去。

    “看来咱们公主当真是个念恩之人呢。”容月靠近慕云漪,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区区小事,如何值得公主记挂这么多年。”

    慕云漪反手用团扇将容月的手臂拍掉,“怎么,皮又痒了?”

    这一回,容月却是没有继续同她打趣玩闹下去,而是后退一步摇了摇手,“罢了罢了,不跟你玩笑,我这不是进来瞧着你们主仆三人气氛有些古怪,才想着逗你开怀一番。”

    “嗯?方才很明显吗?”

    “可不是吗!落霜向来话少,倒也没什么,只是那碧滢,平时属她最是活泼爱笑,就算在你跟前,那小嘴儿也从来叭叭个不停,今儿我一进来,这丫头不但安静得不像话,眼神里还有些不知所措,想来是做错事被你责备了?”

    “也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我方才说话重了些,这丫头大约是被吓到了。”慕云漪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说罢转身去拿自己的窄袖长衫,她潜意识不想容月继续问下去,因为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方才碧滢提出要自己试一试那凤冠,自己竟那般抵触。

    容月与慕云漪向来默契,自是看懂了她的刻意回避,索性转了旁的话题:“日子过得真快,我来寻你时尚是凉月新秋,转眼已过秋分。”

    “是呢,我记得你来时正是满城桂花香,而如今已是素秋,是吃菊花羹的时节了。”慕云漪一边系着衫子的绑带一边说着。

    容月看着慕云漪纤瘦的背影,默然半刻终于开了口:“小漪,依照苏家聘书上所写,大婚日子便在下月初二,这数着不过就是十来日的事情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上回我便同你交了底不是吗。”慕云漪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没错,我,想,好,了。”

    “罢了罢了,我是知道你的答案的,却还是不死心,偏偏要再来找你求证一次。”容月自嘲着苦笑。

    慕云漪用双手拢起方才散下的长发,不以为意的说道:“你就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

    “那还有一事。”

    “嗯?”

    “那个大皇子,你同他之间,究竟怎么回事?”

    “你觉得呢?”慕云漪没有回答容月的问题,反又追问一句:“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起初你们结为盟友,相互有利可图这本无可厚非,可后来他三番五次的拼死救你护你,甚至有些事本无关他的利益,他也不遗余力,这早已超出了盟友的界限,除了动情于你,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慕云漪抬眼看着容月,不置可否,眼里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对你有何心思与我无关,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对他,是都有意?”

    “阿月,关于莫衍的身世经历,你知道多少?”

    看着慕云漪别有用意的问题,容月嗔道:“你这人惯会耍滑的,还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倒又抛出一个问题来问我。”

    “阿月你且稍安勿躁,便是要同你坦白一切,才要先有此一问。”

    容月听罢耸了耸肩,整理着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关于大皇子莫衍的信息:“当今东昭皇帝东陵巽还是太子之时,与一名为莫凝允的北羌巫女相知相恋,后来东昭的先皇因那女子出身拒绝了太子带其入宫之请,先皇后更是直接出面去劝诫莫凝允自动退出,后来莫凝允便离开上陵城,消失在东陵巽的世界,同时带走的,还有她当时已经怀有身孕的秘密。

    慕云漪倒了一杯茶递给容月,而自己接着她的故事讲道:“十多年后,已经继承皇位的东陵巽,一次出巡时,在一南部的小渔村中看到了这些年让他魂牵梦萦却寻而不得之人,莫凝允,以及那个男孩,莫衍,他一眼便看出,这孩子就是自己和莫凝允的孩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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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祸妃介绍:
自小在战场上凌厉狠辣的亲王郡主,一夜间父王失踪、亲弟昏迷,自己沦为异国质子,且看她如何在逆境之中搅动风云。慕修薄唇紧抿,鲜血溅在他的面上还未来得及擦去,本就生的清冷入骨,如此更显出几分邪魅,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形勾勒的颀长而孤寂,仿佛上古的杀戮之神,遗世独立。朱颜祸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颜祸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颜祸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