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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绾流年     朱颜祸妃txt下载     朱颜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再见既离别

    “将军……”

    听到容月的呼唤,萧野一面掸掉面前爬上铁笼的虫子,一面抬头喊道:“容月,你坚持一下,我会救你的!”

    “将军……你快走……啊……”还未说完,已经有几支毒虫顺着铁链爬到了容月的手臂上,将尖尖的触角一般的东西深深扎入容月的肌肤。

    “容月!”

    萧野站在铁笼之外几近疯狂,恨不能受苦的是他自己,可是这些毒虫对他根本是视若无睹,纵然他不断地抗衡,然而已经进入铁笼靠近容月的毒虫,他根本束手无策。

    萧野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这间阴暗潮湿的密室,原来那些被囚禁之人的眼中,这间密室是这样令人恐惧而绝望。

    本就面无血色的容月,被几只毒虫吸食了鲜血之后,面色开始发青,她惨痛异常,用仅剩的一点点意识开口说道:“不要管我,快走……走……”

    “施权恨得是我,你不会死的。”

    “将军,今日能见你最后一面,容月于愿足矣,没了容月,施权是困不住你的……”

    “当初我弄丢了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弃你一人!”说罢,萧野转过身冲着施权大喊,“你想要的,我给你!”

    闻言,施权也立即吹响了口哨,随即便有淡绿色的气体从密室墙角冒出。施权明白,容月这个筹码要使用得当,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仅适得其反,反而会失去这个护身符。

    很快,密室被那股刺鼻的气体弥漫,毒虫们起初四散窜逃,最后全部翻倒在地上,触角仍在抽搐,而已经爬上铁链和容月身上的毒虫也全部掉落在地。

    “将军……不要……”毒虫死亡,容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挣扎虚弱的开口。

    萧野看到容月身上已没了毒虫,对她说了一句:“容月,信我。”接着再次回头,透过铁栏面无表情地对施权道:“南宅我的书房里,东墙字画后面有一檀木匣子,里面除了兵符,还有一个令牌,那是奚太后当日所赐,你得到之后将两物一齐呈给太后。”

    施权狐疑地看着萧野没有出声。

    萧野知道,施权定然会怀疑自己是在刷什么花招,继续道:“太后想要的无非是我这一支力量,兵符到手,你便可以调动我所有的兵力,而太后看到那个令牌也会明白,我已被你除掉,那他自然会留你在身边,而朝中从此没有我萧野。”

    施权很快也想通了这一点,再者,萧野只要一直不出现且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么他今后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没有萧野,他便可以真真正正的做自己,证明自己的能力。

    “好,够诚意,容月于你来说果然意义非凡。”施权露出满意的笑容。

    “放了她。”

    施权沉浸在即将得到兵符和令牌的欣喜中,有萧野在手,奄奄一息的容月于施权来说已经再无任何价值。

    施权从身后的手下手中接过一粒褐色的药丸,隔着铁栏抛给了萧野。

    而萧野也随即稳稳的接住问道:“是什么毒?”

    “不不不,我的大将军,这一次你想到了,这不过是一粒会让你几个时辰内浑身无力瘫软的药丸,不然我怎能安心开门放出容月呢?”施权尚未准备杀掉萧野,只是想要将他囚禁起来。

    “将军,不要……求你了,不要……”容月眼看着萧野手中拿着药丸即将放入口中。

    萧野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容月,对他笑了,这似乎是萧野第一次对容月露出笑容。

    “容月,好好活着。”

    随后,萧野将药丸吞入口中,毅然决然。

    “将军!”容月只觉得体内所有的血都涌入到头上,下一刻,她双眼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已经经过一番乔装易容后的慕云漪三人,在几日后进入了泫音城,她没有靠近顺亲王府,而是带着苏和碧滢直接来到了七刹街。

    刚一进七刹街,苏便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地方于她来说根本是见所未见的。从小在镇国公府养尊处优的苏根本没有来过这种混乱不堪、鱼龙混杂的“底层世界”,虽说苏当年身为细作去过各类城池,却都是在王公贵族的府邸。

    苏小心翼翼地走在油腻湿滑的石板路上,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惊恐,慕云漪察觉到苏的不安,刻意向她靠拢,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怕。

    苏见慕云漪神情自若,又发觉周围行人虽说形形色色,穿着残破,但并没有人刻意关注到她们三人,于是苏心下稍安,放心地跟着慕云漪。

    绕过几条窄巷后,嘈杂声开始渐渐散去,慕云漪带着二人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门前,苏抬头看着上面的漆面已经剥落光了的牌匾,隐约可以看出是“一闲堂”三字。

    “进去吧。”慕云漪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便看到铺子内三面墙都挂着写了药草名字的木柜,苏在外面便闻到了淡淡地药草味道,若非如此,只看那看似无人问津的破旧门脸儿和那样“隐世”的铺名,怕是谁也猜不出这是一间药铺。她打量着药铺内里,虽说门堂不大,却是齐整干净的很。

    听到门被推开,药柜后面有人站起来,应当是药铺的学童,年纪尚小,站起身来也只露出了脑袋。

    没想到这看着人小,说话却是伶俐得很,见慕云漪三人进来,他从柜后绕到前面来,“这三位姐姐,是抓药还是瞧病?”

    “求医。”

    “不知姐姐是哪里不舒服?”

    “吾有心疾,彻夜难眠,可有良方,令吾解脱?”

    闻言,那小药童目光变得严肃,再开口时一改方才青涩的语气,口吻是与年纪不符的老成:“顽疾易除,心病难医。”小童摇拱手后退,摇了摇头。

    “今有良方,只欠药引,万望赐药,救吾水火。”

    “救人一命,实乃本分,一闲存世,义不容辞。”说罢,小童解除了眼中的戒备。

    慕云漪继续问道:“范先生在吗?”

    小童恭敬道:“师父在里面,姐姐,请随我来罢。”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闲堂

    碧滢瞪着眼睛打量着四周,心里纳闷道:里面?这一眼望去就这么大地方,并没有什么里间啊。

    她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小童转身来到药柜墙的第三列边上,朝写着“当归”的药格伸出手去,然而他并没有拉出那个小抽屉,而是将药格用力向里推了推。

    随后,背后这一面药柜墙从中间向两边缓缓展开,中间露出一个一人高的门,碧滢心下惊叹,原来这小小的药铺子还真是别有洞天啊。

    “各位姐姐,请随我来吧。”

    慕云漪已经跟着小学童走了进去,苏仿佛也对这种密室暗门司空见惯,于是碧滢也赶紧跟着走了进去。

    经过一条小廊后,他们面前是一道老黄木门,小童扣响门对里面道:“师父,有客人到。”

    “请。”

    于是小童推开木门,带着她们走了进去,只见一名约么四五十岁的男子正坐在摇椅上抽着烟袋,好不惬意。

    男子悠悠的睁开眼,却差点没从摇椅上滚下来,“公,公主?!您回来了。”

    慕云漪看着男子从摇椅上慌慌忙忙地站起来,从容地笑道:“是,我回来了,老孔。”

    那被称作“老孔”的男子狠狠地用烟杆儿敲着那小学童的脑袋,责怪道:“什么有客人来了,小兔崽子,这是主子,你师父我的主子!”

    那学童委屈地摸着脑袋小声嘟囔:“我怎么知道啊……”这时他仿佛才反应过来,猛地看向慕云漪,“你,你是公……”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老孔一把捂着了。

    “属下这个徒弟傻头傻脑的,公主见笑了。”

    见老孔和徒弟这模样,倒是把苏和碧滢逗笑了,慕云漪开口道:“我倒觉得你这徒弟机灵的很,极好。”

    老孔这才松开手,还好自家主子虽说看似冷酷严苛,但却从来不是个喜欢刁难人的,“还不快去烧水烹茶!”

    “徒儿这就去!”说着,小学童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公主和二位姑娘,快请坐吧。”

    当年慕霆和慕云漪各自建立了许多暗线据点,以各种不同的形态面目存在,慕霆失踪后,风声稍平后,慕云漪接手了父亲手下尚未暴露的暗点,并和自己手下的暗点交织成了更为庞大的网络。但凡暗线中的人都是誓死忠于慕霆的人,所以在他失踪之后,则唯慕云漪马首是瞻。

    而这一闲堂外面看着是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药铺,内里实则是慕云漪手下的一个最为隐秘的暗点,这些年来,包括一闲堂在内的某几个暗点,慕云漪鲜少主动靠近,更是很少布置任务给他们,为的就是留下几个彻彻底底“安全干净”的地方,以备未来更大的需要。

    如今,便是启动这最后几个暗点的时候了。

    “公主,您这次前来,需要属下做什么。”老孔敛起情绪严肃起来,他清楚若不是严重的事情,慕云漪是不会轻易出现在一闲堂的,看来她即将要有大动作了。

    “老孔,我需要你做的就是保护好这位姑娘。”慕云漪指了指一侧的苏,继续道:“其余的,你暂时什么都不必做。”

    “属下明白。”

    关于苏的身份,老孔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他们只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情,其余的他并不会去打探。

    慕云漪拉起苏的手叮嘱道:“这些日子你就安心住在此处,未必会很舒服自在,但绝对安全。”

    “是是,只是小的这儿小的很,怕是要委屈姑娘了。”老孔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但是从举止来看,必然是氏族大家出来的女子。

    “孔伯这是哪里的话,能有安身的地方就已经是极好的了。”苏说着,想起了什么,又继续问道:“对了,敢问孔伯,方才我见药铺里满墙的药材,我这儿需要几味药草,一会劳您看看,若铺子里有可否卖我一些?”

    “姑娘您这是哪儿的话,什么卖不卖的,您只管把所需药草报给我便是,我帮你弄齐便是。”

    慕云漪点头道:“别看这一闲堂不大,但是药材却是应有尽有,许多市面上没有的珍贵药材,老孔都可以弄到。”

    苏明白了慕云漪安排自己在这里的用心,一则是十分安全,另则她可以在这里取到任何自己缺少的原料物件儿。

    “碧滢,你留在这里陪着苏,亦不要在外头露面。”

    虽然碧滢不放心慕云漪孤身一人,但是她知道若是自己跟着,可能只会给她添乱,于是定定地点了点头。

    “云漪,那你……”苏知道慕云漪不会久留,心中有些不安,毕竟她此刻仍是以“真面目”示人。

    “我需要去了解一些事情。”慕云漪拍了拍苏的手臂,“画像和衣物首饰,两日内会有人给你送来。”

    “好。”苏回握住她的手,“你一定要小心。”

    离开一闲堂,慕云漪在城中毫无规律地转了几圈,分别去到了几间铺子和武馆,虽说所有的暗线脉络是相互连结的,但是最深级别的几个暗点是独立存在的,为的便是一旦有一处沦陷暴露,这一点会被直接切除,从而保证真个脉络的损失和影响降到最低。

    虽说极其危险,而这几处也必须由慕云漪亲自去“启动”,并且慕云漪也需要在第一时间了解到一些消息。

    从最后一间胭脂铺出来时,已是黄昏,慕云漪拢上面纱,准备找一个栖身之所。

    “前面女子,站住。”

    此时,慕云漪身后传来一个严厉低沉的男声,且她可以确定此人定是在叫她。

    莫非被人认出来了?

    慕云漪佯装没有听见,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右手却是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自己腰间藏着的匕首上。

    “本官说的就是你,没有听见吗,给我站住!”身后之人更加高声地呵斥,并且快步走上前来。

    慕云漪暗暗握紧弑月,迫不得已,只能在这里动手逃走了。

    很快,身后之人绕到了慕云漪面前。

    “抬起头来!”

    慕云漪缓缓抬起头,看到面前之人。

    施权。

第二百八十七章 塔秋族世子

    此刻的慕云漪掩着面颊,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在离开一闲堂时她用了苏为她调制的药水,将自己的红眸掩去,所以施权并没有一眼认出自己,只是眼里写满了不善和戒备。

    但若是他执意要自己揭掉面纱,那恐怕就……

    “你是何人,摘下面纱来!”果然,施权并没有准备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慕云漪轻轻将手抬起,捏住面纱一角佯装要揭掉面纱,而另一手则欲要拔出腰间匕首,“我是……”

    “儿,你又贪玩了是不是?”

    就在慕云漪即将露出面容的前一刻,一架马车停在了她和施权边上,车夫停稳后拉开了车帘,里面一位身穿牙白色云锦长袍的男子探出身子来,慕云漪抬头一看,竟是……孟漓?!

    在慕云漪尚未作出回应时,施权的反应和称呼更是令她出乎意料他双手作揖,微微颔首道:“见过塔秋族世子。”

    世子?慕云漪自是知道孟漓本姓塔秋,可他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志在云游于四海天地间,不愿囚困于朝堂之事上,哥哥塔秋濂才是继续世子之位的最好选择。

    怎么数日未见,孟漓竟成了塔秋族世子?

    “施大人有礼。”孟漓下了马车后,来到慕云漪身前,背着施权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佯装嗔怪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不快进马车去!”

    “是,世子。”慕云漪轻声回了一句,低眉顺眼地转上欲要上马车去。

    “且慢。”施权再次将慕云漪拦了下来,“敢问世子,这位姑娘是……”

    “哦,这是本世子的贴身婢女儿?”孟漓刻意地挡在了慕云漪和施权的中间。

    “既然是世子的婢女,天色已晚,怎会独自走在街上?”施权毕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眼里依旧充满了怀疑。

    “大人有所不知,我家这婢女自小便是王府里最贪玩的,方才我与友人饮茶,这妮子说在外面买点果子糕饼便回来,谁知小半个时辰还未回来,我便知道她定又是贪玩乱跑了。”孟漓似是无奈地睨了“儿”一眼,又对施权道:“怎么,莫非儿冲撞了施大人?”

    “这倒没有,只是见世子的这位婢女很像一位故人。”施权看着孟漓身后的“儿”说道。

    “施大人说笑了,我家这儿自小没出过塔秋部,这是第一次出藩地,也是第一次来到泫音城,怎会是施大人的故人?”

    “许是天色暗了,下官眼花看错了,还望世子见谅。”施权心中虽然仍是存疑,但是这塔秋漓是新封的塔秋世子,纵然自己如今权势更甚从前,也无谓同这世子闹出什么不愉快。

    “无妨,不过是误会罢了,若无旁的事,本世子便回官驿了,改日再请施大人一同吃酒。”

    “世子抬举了,该是下官亲自到官驿问安拜访才是,世子一路好走。”施权陪着笑脸,目送塔秋世子和婢女儿上了马车离开。

    塔秋氏的马车走远之后,施权身后的随从上前试探性地问道:“主子,这二人……”

    “派些人手,这几日给我盯紧塔秋漓,尤其是他身边那个婢女。”

    “是,主子!”

    马车内,慕云漪狐疑地看着对面的孟漓,而孟漓则是贴着车窗,透过缝隙看着后头,确定施权的人没有跟上来,才坐了回来。

    见慕云漪正盯着自己,孟漓一把扑上来,“小漪漪,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慕云漪对于孟漓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早已司空见惯,十分娴熟地侧开了身子,让孟漓扑了个空。

    见自己又没有得逞,孟漓坐在一旁撇撇嘴道:“方才可是我救了你哎,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

    慕云漪双手作揖,煞有介事地说道:“小女子谢过塔秋世子。”

    “往我在那施权面前卖力表演,就这么一句便打发我了。”孟漓杵着下巴嘟囔道。

    “悬壶济世、妙手仁心、万中无一的神医孟漓,无数次救小女子于危难之中,小女子感激涕零,不能自已……”

    “这还差不多。”孟漓这才满意地回过头来,“对了,听说顺亲王府有好多罕见的玩意儿……”

    “好好好,有机会我拿出来给你把玩便是。”

    孟漓自然不是真的享受这些奉承之语,更不是为了回报才帮助慕云漪,此刻与慕云漪“谈条件”不过是因为,他明白,慕云漪不喜欢欠别人的,只有这样有所求,才能继续名正言顺地帮助她。

    “快与我说说,你不是在缀霞山庄么,怎么突然出现在泫音城,还摇身一变成了塔秋世子?”慕云漪满脑子的疑问终于等不住了。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离开缀霞山庄之后,我回了藩地一趟,父王上奏立我为塔秋族世子,此次来西穹,便是要进宫正式受封。”

    “那云铎他……”慕云漪离开缀霞山庄的时候将弟弟慕云铎托付给孟漓照料,此刻孟漓离开了山庄,想起弟弟,她立即紧张起来。

    “你放心,慕云铎在缀霞山庄好端端地养着呢,洛霜和我的人都在。”孟漓早就猜想到,慕云漪必然会问及慕云铎的事情,但自己与慕云铎约定过,瞒住他离开缀霞山庄的事情,所以孟漓对慕云漪说了谎。另外,或者是因为自私,孟漓也不愿慕云漪此时因为弟弟的行踪而分心担忧。

    慕云漪见孟漓神情自然坦诚,便不疑有他,信了弟弟慕云铎依旧养在缀霞山庄,如今那里应当是最安全的地方。

    “孟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不愿意纠缠于庙堂之事,所以多年来一直不愿意回塔秋族,怎得突然接受了世子之位,而且你那哥哥塔秋濂……”慕云漪对塔秋部族的现状也是略有所知,孟漓的哥哥塔秋濂一直忙于部族政事,加之塔秋老王爷年事渐高,孟漓又不愿回去,所以就算老王爷仍未正式册立世子,基本上塔秋濂的世子之位在世人心中是坐稳了的,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八章 要守护的人

    孟漓的目光似乎在看着慕云漪,却明显飘远而游离,“如果只有成为部族权势最高的人,才能守护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下一刻,少年的眼神已经变得坚定而决绝:“那么今后,塔秋藩王便是我所求所愿。”

    说到塔秋濂此人,虽文武具备、手段颇高,但却野心勃勃又刚愎自用,加之他与孟漓并非一母所生,这几年来他的亲外祖家方氏在朝中权势渐高,颇有外戚专政之势。

    想来外戚乱政都是主君大忌,藩封之地犹如一个小国,更不例外。慕云漪其实一直可以隐约感觉到,孟漓看似不愿招惹尘世、不喜束缚,除了他生性热爱自由之后,另有别的原因,她曾猜测过,或许孟漓这般表现,不过是想以隐忍和退让换来平静安宁,可这一切真的可以如他所愿吗?

    但是慕云漪从没有正面与孟漓谈及过此事,毕竟仅仅是自己的猜想,毕竟是孟漓自己的家事和塔秋部的族事,她作为外人是不方便过多置喙的。

    何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隐藏和守护的秘密,孟漓既然已经做出这样的选择,自己又何必强迫他去面对?

    慕云漪向来不喜欢被人试图看透,由己度人,她亦不会去主动试图揭下别人的面具。

    “阿漓。”

    “嗯?”孟漓突然回过神来,因为慕云漪从来没有如此称呼过他,这般……亲昵。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小漪漪,你……”

    从回到塔秋道夺回世子之位,孟漓只用寥寥几字一笔带过,但是慕云漪生于皇家,她怎会不知夺位的道路有多么残酷和血腥,哪怕是至亲兄弟,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面前,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我不知道这两个月里你经历了什么,好在此刻你好端端地在我面前了。我从来知道,你可以的。”

    那一日,孟漓亲手送兄长成为阶下囚,他是痛苦的,尽管是烈阳高照的正午,他的内心却如同掉入了千张冰渊,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不可以抱怨,更不可以胆怯,只能面无表情地走下去。

    而这一刻,颠簸的马车上,逼仄的空间内,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暖意。

    慕云漪主动握住了孟漓微微颤抖的手,“阿漓,只要这是你想要的,就好。”

    “小漪漪,谢谢你。”

    是的,这便是孟漓想要的,他要守护他最重视的人,母妃,父王,还有慕云漪。

    慕云漪随孟漓回到官驿内,下了马车尚未进去,她便察觉到周围被安插的无数双“眼睛”,好在她始终没有摘掉面上的丝巾,只扮作孟漓的婢女,倒是无人察出异样。

    “世子,您回来了。”从塔秋跟来的随侍迎上前来,此人是孟漓父王亲自为他培养的人,十分机敏,对于突然出现在世子身后的女子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

    “嗯,不必准备晚膳了,一会我要出门去。”

    “属下明白。”

    “儿,你进来伺候更衣罢。”孟漓没有多看慕云漪一眼,语气只当是使唤任何一个普通的婢女。

    “是,世子。”

    穿过庭院回到卧房,慕云漪随手掩上房门,然而进去之后两人仍未多言,慕云漪走到内室,从架子上拿下一套干爽的锦袍,走到孟漓身边,“来。”

    孟漓莫名地看着慕云漪,压低了声音道:“做什么?”

    “奴婢伺候世子更衣啊。”

    孟漓突然罕见地涨红了脸,向后退了一步,“我,我不过是做戏给外面人看的,你……你不用当真。”

    慕云漪将食指竖在唇上,随后指了指门外,用唇语说道:“做戏就要做足全套。”

    孟漓从慕云漪手里接过衣裳,仿佛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绕过她溜进了内室拉上屏风,“我很快就好!”

    慕云漪看着孟漓失措的样子不禁失笑,他平日里看起来孟浪不羁,却原来这般容易害羞。

    孟漓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长松月白锦袍,慕云漪从屉子里挑选了一枚银月束发冠递给孟漓,“这个更相宜一些。”

    “哦。”孟漓接过来,愣愣地别在发后,“我们走吧。”

    离开官驿后,慕云漪和孟漓没有坐马车,徒步走在街上,两人对视一眼,分头快步走入拥挤的人流中。

    当孟漓确定甩掉了身后的几根“尾巴”,最后左转右转,停在了一家小酒馆前,走进去时,慕云漪已经坐在里间。

    两人相视,默契一笑,孟漓随意地坐在了慕云漪的对面。

    “还记得这里吧。”慕云漪为他斟了小半杯酒。

    “怎会不记得,这是你我第一次一同喝酒的地方。”孟漓说着,仰头喝下杯中物,尝到味道之时皱了皱眉,“梅子酒?我可记得你当初在这儿存了上好的秋露白,可别藏着掖着,快叫他们拿上来。”

    “秋露白是好,后劲却也烈,这几日你我还是饮些清甜的罢。”慕云漪笑着又为他添了一杯。

    “好吧好吧。”孟漓虽说贪嘴,却也知道特殊时期,决不能出任何万一,便只好作罢,“小漪漪,我一路上在想,若我今天没有出现,那施权会如何,说到底他是萧野的人,就算认出你,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罢?”

    慕云漪喝下一小口梅子酿,“他已经不是萧野的人了。”

    “什么?”孟漓不理解“不是萧野的人”究竟是指什么。

    “你进城以来,可有见过萧野或是听到过他的消息?”

    经她这么一说,孟漓才恍然大悟,“是啊!的确如此,我自来到泫音城,无论是进宫之时还是平日应酬,都没有见到萧野,照理说他这段时间应当不曾外派出战才是。”

    “那是因为,施权已经背叛了旧主,替代了萧野。”

    “那么萧野身在何处?境遇如何?”

    “无人知晓,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奚太后和皇帝在朝堂上闭口不谈,朝臣们更是不敢过问。”

    慕云漪的消息自是不会出错,孟漓暗自惊心,萧家世代将门功勋,萧野又是历经三朝的大将军,怎么会一下子销声匿迹,这实在是令人惊叹唏嘘。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七情伤身

    “关键就在这个施权身上,恐怕西穹如今的局势比我原本设想的还要复杂。”慕云漪下午从暗线那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不敢置信,说起萧野此人,实在是西穹一个特殊的存在,当初父亲慕霆与天应帝慕凌夺权时,他就完全不受任何收揽,萧家一脉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证明西穹的力量和信仰。

    “所以施权背叛了萧野,投向了奚太后。”孟漓摩挲着下巴,很快就理出了思绪,“此人狼子野心,不甘居于萧野之下,欲取而代之。”

    “是啊,知遇之恩如何,赏识之情又如何,贪欲会侵蚀一切的意念。”慕云漪仰头再一杯入喉,

    眼中是看透一切地清冷。

    “所以我的出现很关键对不对?”孟漓果然正经不过半刻,又开始双手撑着下颏,邀赏一般巴巴儿地看着慕云漪。

    “是是是,你出现的再及时不过了,若再晚哪怕一刻,我与那施权怕是已经在泫音城里动起手了。”

    孟漓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坏笑着眯起眼睛道:“既然如此,作为报答,这几日你就当本世子的婢女吧!”

    虽说孟漓如今身份特殊,泫音城里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但此刻于慕云漪来说,混迹在塔秋族人之中反倒是最安全的掩护,毕竟有谁能够想到,慕云漪竟就是塔秋世子身边的婢女?

    “奴婢遵命。”慕云漪顺势起身福了一福。

    孟漓似乎对此十分受用,更是变本加厉地说道:“为本世子再斟一杯。”

    慕云漪睨了他一眼,却果真帮他添了一杯,“对了,你给我起名叫漪儿?与我同名,这也太过随意了,就不怕别人听出来?”

    孟漓闻言,却是神秘兮兮的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此非彼漪。”

    “哦?是哪个字?”慕云漪奇道。

    “,树也。”

    慕云漪疑惑道:“水亭通,石路接堂皇?”

    “正是正是。”

    “怎得想起了这个字?”慕云漪本想着,随口起个婢女名字罢了,若不是自己的“漪”,也会是伊人之“伊”或是依偎之“依”,却没想到是个如此少见的“”字。

    “塔秋王宫有一宫殿,名为水榭,虽然冷僻清净,却自有一番孤寂之美,今日见你,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这个宫殿,便临时起意唤你儿了。”

    对于孟漓的解释,慕云漪虽觉得有些牵强,却也没有多想,到底不过是一个婢女的名字罢了,她便没再多做纠结。

    “孟漓,你已进过宫了?”

    “是,昨日我进宫受封,下午与其他几位亲王世子和藩王世子一同跟小皇帝在御书房面圣,晚膳又为我们设了席面,于是出宫时已近宫门落钥时辰。”

    “宫里如何,可有何异样?”

    “朝上面圣之时倒是无甚异样,不过是既定的形式,走个过场罢了,倒是晚间宫宴……”

    “晚间宫宴如何?”慕云漪放下手中酒杯,口吻迫切。

    “你我都知道,如今的皇帝慕嬴不过是个无用的傀儡,内至宫务之事,外至朝堂政事,都由奚太后把控,大小宴饮朝拜,太后都会亲自到场,今日前朝没有见到太后,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太后过于频繁地出现于朝堂之上,难免遭人非议,但是晚间的宴饮,太后依旧没有出现。”

    慕云漪惊异:“奚太后整晚都没有露面?”

    “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皇帝只说太后身子不适,便不前来了。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但是几名素日与太后亲近的女眷提出前去看望太后。”

    “如何,她们去了吗?”

    “奇就奇在这里,当时尚未开宴,天色尚早,而皇帝却一口拒绝,眼中似在遮掩什么似的。”孟漓回想着前晚宫宴的细节。

    “果然,那毒妇怕是不大好。”

    “嗯,宫宴都不出现,只怕这病势不轻,这个时节,许是贪凉而至风热入邪。”这个时节干燥炎热,因为贪食寒凉之物而生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呵。”慕云漪冷笑一声,“这毒妇之症并非什么外热入侵,全然是由心而生,情深倦怠夜夜难眠,才至身子虚亏透了。”

    “你是说,奚太后是心病?”

    “正是。”

    孟漓看着慕云漪眼底的了然与快意,问道:“莫非出自你的手笔?”

    “我原本计划确乎如此,只是被人抢先一步做了。”慕云漪眼前突然浮现出那张永远戴着面具的脸,不知道莫衍现下如何了。

    “何人?”此事引起了孟漓的兴趣,究竟是何人几乎是与慕云漪同步出手,招数甚至都是相同的。

    慕云漪移开眼睛想了想,轻轻道:“是一个奇怪的人。”却并没有继续讲明了。

    孟漓明白慕云漪的性子,她不想说的事情,软磨硬泡皆是徒劳,只好作罢,总之听她的语气,对方不是敌人便好。

    “小漪漪,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既然奚太后精神不济,我又岂能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就让她的精神彻底垮了罢。”慕云漪看向孟漓的眼神划过一丝危险,“阿漓,这于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你要她彻底疯掉?”

    慕云漪连忙摆了摆手道:“彻底疯魔倒还为时过早,至少在她唱完最重要的一出戏之前,她仍需是一个体面的太后。”

    “那么我只需添把火,即可。”孟漓神情平平,仿佛不过是随手给病人开一副寻常方子罢了,“这出戏,你想要何时开场?”

    “七日之后,中秋宫宴。”

    “好,今晚回去我会配出一瓶丸药,让她每日服下一颗,总共七颗。”至于如何哄奚太后吃下,孟漓清楚,慕云漪有的是法子。

    “服下之后,她将如何?”

    “心病无非七情起,曰:怒、喜、忧、思、悲、恐、惊,这幅方子自她开始服食起,对于这七情带来的感知会极其敏感,反过来说,受到的刺激也会无限放大,连服七日,中秋之夜她将彻底虚实不辨、昼夜不分。”

    孟漓于分寸之上的拿捏,慕云漪毫不怀疑,于是她放心地为面前两只杯中再添了梅子酿。

    “那我就等着,中秋好戏开场了。”

第二百九十章 进宫献药

    “世子,咱们到了。”

    塔秋部的马车停在宫门外头,孟漓与身边遮着面纱的慕云漪相视一眼,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

    “在此等我。”孟漓对赶车侍从丢下一句,便带着慕云漪向宫门走去。

    孟漓如今进出皇宫还是比较顺畅的,毕竟是新封塔秋族世子,宫门口侍卫首领不仅没有阻拦,更是着意恭维了一番后,便让孟漓和身后的侍女进了宫。

    “头儿,那塔秋世子手上似乎并没有今日进宫的手谕啊,咱们就这样让他进去了吗?”旁边一名小侍卫不解地看着自己的长官。

    侍卫首领无奈地瞧了这新来的小子一眼道:“你这蠢蛋,你瞧瞧这两日皇上对塔秋世子的态度,你敢拦他,怕是嫌命长了?”

    “小的愚钝,小的愚钝。”那小侍卫面露惊色,庆幸自己还好没有闯祸。

    “宫规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作为看宫门看守,最要紧的不是‘守’,而是‘看’,若是看得明白,自有你飞黄腾达的时候,若是看不明白,哪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首领点了点小侍卫的脑门,“你小子啊,好好学着吧。”

    “多谢头儿提点。”小侍卫看着塔秋世子远去的背影,心中唏嘘,看来这守门兵的道道儿也多着呐……

    塔秋部族作为西穹最为富庶强盛的藩地之一,贵族世家向来高看塔秋人一眼,只是过去的几年里一直盛传世子之位应当传给塔秋王长子塔秋濂,而这位嫡次子塔秋漓却是名不见经传,没有想到数月之间,这神秘的嫡次子就将在部族根基稳固的兄长拉下了马,足见此人手段之厉害。

    虽说这是塔秋漓第一次在泫音城露面,但是官员贵胄个个心里有数:今后此人必定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会站在权利中枢。

    就在孟漓与慕云漪走向奚太后寝宫的路上,路径御花园时,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奴才给世子请安。”

    孟漓驻足一看,是小皇帝慕嬴身边的掌事太监岳公公。

    此人曾是奚太后宫里的大太监,后来慕嬴登基之后,奚太后特意指他去慕嬴身边“照顾”,实则就是看好小皇帝这个傀儡,可以随时传达太后的意思。

    而这时岳公公看到了自己,恐怕有些麻烦。

    “岳公公有礼。”孟漓同样客气的回了一句,

    “今儿皇上仿佛并没宣召世子进宫,敢问世子您这是往哪儿去?”岳公公看似恭敬,却不难察觉出他言语中的揣测盘问之意。

    “今日皇上的确没有宣召,本世子今日进宫是为太后娘娘而来。”

    “太后娘娘?”岳公公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丝戒备。

    “是,听闻太后娘娘偶感风热,凤体违和,想来是季节所致,邪气入表,正好我带来了塔秋祖上秘制的六清丹,对风热之症最是有奇效,想着这个时辰太后娘娘应当也起身了,便想去向娘娘问安献药。”

    闻言,岳公公对这番话倒是毫不怀疑,西穹想来有“天下之奇药,皆出于塔秋”的传闻,加之塔秋祖上本就是精于配制稀有药草的圣手,所以塔秋世子手上有各类灵丹妙药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那么进宫献药便也无可厚非了。

    “原是如此,巧了,奴才方从太后娘娘的慈安宫回来。”

    “哦?太后娘娘今日身子和精神如何?”孟漓装得十分关切恭敬。

    “太后娘娘的身子,相比前两日已经有所好转,不过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岳公公掸了掸手中的拂尘。

    “岳公公这是哪里的话,塔秋漓初来乍到,若有什么不妥还望公公多多提点才是。”孟漓显得十分谦卑。

    “既然如此,那奴才便不遮掩了,世子进宫向太后献药虽是一片忠心赤诚,但太后娘娘所居的慈安宫毕竟地处内宫,世子若未得圣旨或是懿旨便直接前往,传出去只怕会招惹闲话。”

    孟漓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脑袋,懊悔道:“瞧瞧我,一心着急太后娘娘的病情,却差点忘了礼节,多亏在此遇见公公,若不然岂非闯下大祸!”

    “世子言重了,只不过如今世子身份贵重,奴才不忍见世子遭人非议。”岳公公见这世子还算通透,拱手作揖,微微颔首道。

    “此药既然我不便亲自送往,那就由我的婢女儿送去慈安宫吧,如此也可向太后娘娘表达我塔秋部族的孝心。”

    岳公公觉得这塔秋世子不愿意将药假手于人,非要亲自送去无非是为了在太后娘娘面前邀功,不让别人掺一脚罢了。

    但是塔秋世子身后一直戴着面纱的婢女让岳公公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他盯着“儿”问道:“世子的这个婢女好生别致,怎得进了宫还遮着面纱,不露真颜呢?”

    孟漓看了慕云漪一眼,张口解释道:“公公有所不知,原是我这婢女儿素来喜爱美,昨儿在大街上瞧见了上好的胭脂便定要试一试,结果许是使用不当之故,今儿早上起来脸上又红又肿,还起了疹子。”说着,孟漓无奈的摇了摇头,“担心冲撞了宫中主子圣颜,这才把脸给遮上了。”

    孟漓说得坦然,岳公公却仍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孟漓的婢女。

    “公公若不介意,奴婢揭下来给公公看看,不知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便成了这模样。”慕云漪言语里委屈极了,随即抬手撩起了面纱。

    岳公公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只见她撩开的面纱下面,脸上确实红一块白一块,还起了密密的脓包疹子,看样子是自己多虑了。

    “儿,你将面纱整个摘下给公公瞧瞧罢。”

    岳公公连忙道:“罢了罢了,既然脸上不适,便不要摘下来了,以免见了风更严重,想是初来泫音城,有些水土不服。”

    “是,好在官驿里药材应有尽有,回去配成方子磨成粉,敷上两日应当就没有大碍了。”孟漓微笑地看着慕云漪。

    “世子对婢女真真是极好呢。”岳公公意味深长地看着孟漓。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宫女采茵

    “儿可不是普通的婢子,她是本世子身边最伶俐可心的丫头,所以从很少会离开本世子的身边。”

    此话一出,岳公公心里便有数了,“那便是儿姑娘独一份的福气了。”看来这还不是普通的丫头,瞧她的身段窈窕纤细,只可惜眼下脸上红肿异常,否则原本的模样应当是不俗的。

    “小顺子。”岳公公对身后的小太监招了招手,“你带儿姑娘走一趟慈安宫吧。”

    “是。”那小太监上前来到慕云漪身边。

    “那就有劳顺公公带儿走一趟了。”说罢,儿暗暗地看了一眼孟漓,拿着手中的小药盒跟着小顺子走去。

    一路上慕云漪始终低着头,心里却十分清楚,他们正在靠近皇宫的东边。

    “儿姑娘,咱们到了。”小顺子回过头来,声音十分客气。

    “多谢顺公公。”慕云漪心中庆幸,虽说半路杀出个岳公公搅局,但此刻有这个小顺子陪着,别人也不会过多注意她了。

    “顺公公,您方才不是跟岳公公回去了吗,怎得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慈安宫门口的小太监见顺公公折返回来,客客气气地迎上来,见他身后还跟了个女子,没穿宫装,却也不像是主子,便又问道:“这位姑娘是……”

    “哦,这是塔秋族世子身边的儿姑娘,世子听闻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十分挂心,便进宫送来了塔秋族秘药六清丹。”

    慈安宫的小太监自是听出了小顺子言语中刻意加重的“身边”二字,又看了看慕云漪手中的药盒,便道:“原是如此,儿姑娘请随我来吧。”

    “儿姑娘,我在此处等您出来。”小顺子没有再跟着进去,心里也是有算盘的,这太后娘娘本就脾气古怪暴躁,最近从师父岳公公口中听到只字片语,太后娘娘更是神神叨叨的,小顺子自是不想掺和进去,反正师父只是让自己给这塔秋世子的婢女带路,带来了,自己的任务便是完成了的。

    慕云漪捧着药盒,低头迈着小碎步跟着那小太监走进慈安宫,穿过正殿前面的院子,走到廊下时那小太监停下了脚步。

    “儿姑娘在此稍候,奴才进去通传。”

    “是,有劳公公了。”

    那小太监进去之后,慕云漪不动声色地打量奚太后如今所居的这座宫殿。慈安宫本是前朝太妃所居的宫室,只能说中规中矩,甚至还没有奚太后做皇后时所居住的宫室宽敞,若说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便是这里离当年父亲慕霆还是太子时,居住的东宫极近。

    正想得出神,殿门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

    “采茵姐姐,就是这位儿姑娘了。”小太监冲着身前的宫女殷勤的笑着,说罢又对慕云漪介绍道:“这是咱们慈安宫的大宫女采茵姐姐。”

    慕云漪看着面前的女子,这就是今日她前来寻找的目标采茵。

    “采茵姐姐安好,儿这里有礼了。”见到采茵倒是比慕云漪元贝设想的要轻松,只是要想个法子与她单独相认。

    “不敢当不敢当,这位就是塔秋世子身边的儿姑娘啊,听闻你是特地代世子送药前来?”采茵言语客气,但举手投足间皆透着太后身边一等宫女的威严。

    “是,世子挂心太后病情,特意献上六清丹,对风热邪症最是好的。”慕云漪伸手抬高了手中的红木药盒。

    “塔秋世子的一番心意,原本应当是儿姑娘当面献与太后娘娘,但是太后娘娘身子不适,方才又歇下了,眼下恐怕……”

    “不打紧,来时我家世子便嘱咐过了,决计不可扰了太后娘娘休息,既然太后娘娘歇下了,这六清丹便有劳采茵姐姐了。”慕云漪端得是恭恭谨谨。

    “近来常听人说塔秋世子对咱们宫里的二位主子忠心恭敬,且为人是再谦逊通情不过的,瞧瞧世子身边的儿姑娘便可见一斑。”

    “采茵姐姐言重了,儿代表塔秋献药,自然是要知进退、懂分寸,不辜负世子的信任。”说着,慕云漪将药盒递给采茵,“那这六清丹便有劳采茵姐姐献给太后娘娘。”

    “儿姑娘放心吧,待太后娘娘醒来,我便将世子的心意呈上去。”

    “采茵姐姐应了,儿自是没有什么不安心的。”慕云漪侧身福了福继续道:“那儿就不在此搅扰慈安宫清净了,先行回去了。”

    目送“儿”离去之后,采茵蹲下身子,不动声色地拾起了儿方才“不当心”从袖口丢出的那枚绳结。

    这时,奚太后身边的另一位大宫女蓁儿也从殿里出来了,“采茵,你在那愣着做什么?太后娘娘刚醒了。”

    这蓁儿仗着自己是奚太后陪嫁刘嬷嬷的亲女,加上蓁儿资历比采茵老得多,故而在慈安宫中向来横着走,偷奸耍滑、跋扈欺下,但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方才是塔秋族世子身边的儿姑娘,特来献上塔秋神丹。只是儿姑娘走时似乎掉落了手绳在此。”采茵说着,将手里的绳结示与蓁儿。

    蓁儿瞧了一眼不屑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儿,撂给下头的人罢,她若寻回来,给她便是。”

    “我看这手绳编的精巧,倘若于儿姑娘有特殊意义的,那她岂非要急坏了,这样,蓁儿姐姐把这六清丹呈给太后娘娘,我把这绳结去归还给漪儿姑娘,她应当还没走远。”

    “罢了罢了。”蓁儿佯装无奈,接了药盒嗔怪道:“属你最善心。”但是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窃喜,这种进献讨赏的差事,谁不喜欢做呢。

    采茵拿着绳结快步出了慈安宫,转过一条宫道,看到了前头的“儿”和小顺子。

    “儿姑娘等等,你有东西丢在慈安宫了。”

    闻言,慕云漪和小顺子停住脚,纷纷转过身来。

    采茵将那枚绳结递给慕云漪道:“你瞧瞧,这手绳可是你的?”

    慕云漪佯装大惊失色道:“正是我的,瞧我这般粗心,竟然落在了慈安宫!”

第二百九十二章 道破身份

    接过绳结后立刻戴在了手腕上,后怕般地说道:“还好采茵姐姐发现了,不然我可是要急死了,只是劳烦姐姐又跑了一趟。”

    “儿姑娘客气了。”采茵笑得柔和,“看来这手绳对姑娘极为重要呢。”

    “是呢,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送给儿的。”

    “看来儿姑娘和采茵姐姐十分投缘呢。”,慕云漪和采茵这一言一语中的“深意”,一旁的小顺子自是毫无察觉地,只当是采茵也明白这儿姑娘与塔秋族世子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有意示好,毕竟这儿就算出身不高,未来成为世子侧妃那也是非同小可了。

    “是啊,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总觉得亲切得很,小顺子,你若还有差事就先去忙吧,我送儿姑娘去找世子便是。”

    “还是采茵姐姐疼我,我当真是还有差事要做,那我就不跟姐姐客气了。”小顺子心中因着自己的“伶俐”而沾沾自喜,想着既然采茵想要多与世子的人亲近,自己便给了她这人情便是。

    “儿不知顺公公还有差事,还让公公领我在宫中走了好半天。”慕云漪语带歉意,“顺公公快些去忙罢,采茵姐姐带着我便是。”

    “多谢儿姑娘体谅,那奴才就先行离开了。”

    小顺子离开之后,采茵靠近慕云漪道:“儿姑娘,随我走吧。”

    “好。”

    两个人依旧端着礼数,任谁也看不出二人之间的端倪。

    在穿过一个宫道,慕云漪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后,开门见山地说道:“莫衍让我来找你。”

    “是,需要奴婢做什么,您尽管吩咐便是。”

    见采茵这般平静,仿佛毫不意外,慕云漪反倒是有些心奇:“你都不问问我究竟是谁吗?”

    “您是安和公主。”

    未及慕云漪作出反应,不远处几名宫女迎面而来。

    “采茵姐姐安好。”宫女们经过采茵和慕云漪时,纷纷向采茵殷勤问好,毕竟采茵就代表着慈安宫,以及太后。而且相比慈安宫另一位大宫女蓁儿骄纵任性、眼高于顶的性子,采茵更为平易近人,所以下头的宫人都很喜欢同她亲近。

    采茵笑着冲她们点了点头,继续带着慕云漪向前走。

    “你认出我了?”慕云漪心中想着,自己与采茵曾经确实见过不少面,认若是出倒也正常,只是今日自己一直戴着面纱,瞳色也与常人无异,她又是如何识破的呢?

    “让奴婢识得公主身份的,实非公主的装扮样貌,而是那枚绳结。”

    慕云漪低头看了看手腕上戴着的绳结,“因为这个?”

    “正是,因为主子说过,这枚绳结除了他本人之外,只会在唯一一人身上出现,那便是安和公主。”

    采茵的主子自然是莫衍,慕云漪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自心惊:原来莫衍早有安排,甚至比她想象的更要早……这绳结除了莫衍,只会在自己身上出现?这莫衍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顾不得多想,慕云漪进入正题,因为眼下两人已经穿过了大半个后宫,就要来到宫门附近。

    “采茵,一会我会给你一瓶药丸,每晚亥时左右给奚太后服下一粒,一共七粒。”

    “是,公主,还有别的什么事情需要奴婢去做吗?”采茵没有多问一句这药服下之后,奚太后当会如何,因为主子的命令,便是有一天见到拿着这串手绳出现的安和公主,完成她所有的吩咐。

    “你只管让她按时服下药丸即可,其他的,都不需要操心,我已有安排。”

    “奴婢遵命。”

    再之后,两人便默默无言,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向宫门走去。

    远远地,慕云漪看到了等在宫门口的孟漓,对身边的采茵道:“采茵姐姐,世子就在那边,您就送到这里吧。”

    “好,儿姑娘一路好走,采茵便不多送了。”

    “今日多谢采茵姐姐好心,儿这手绳才失而复得,不知该如何感谢姐姐才是。”

    慕云漪满眼的感激,自然而然得将双手叠在采茵的双手上。

    “儿姑娘哪儿的话,若真想感谢我,以后进了宫记得多来慈安宫看看我才好。”采茵一边微微还礼,一边不动声色地接过慕云漪手中递来的药瓶,藏于袖中。

    “那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道别之后,慕云漪低着头快步走向孟漓身边。

    当着宫门口侍卫的面,孟漓少不得再走个过场,于是关切地问道:“药可献与太后了?”

    “回世子的话,适才奴婢到慈安宫时,太后娘娘正在歇息,于是奴婢便将六清丹交给慈安宫的大宫女采茵,待晚些时候再代呈给太后。”

    “如此便好,希望太后娘娘服下六清丹之后,身子能够有所好转。”孟漓的口吻恭敬而关切,全然一副心忧主上的样子。

    待马车离开皇宫一段距离后,孟漓复开了口:“办妥了?”

    “嗯,比想象中的顺利。”

    自慕云漪离开自己的实现之后,孟漓便一直悬着心,宫中其他人好糊弄,那奚太后却是最狡猾的,

    纵然慕云漪已做乔装,也难保不被那老妖妇看出来。

    依照慕云漪方才所说,她并没有跟奚太后打上照面,如此便是最好。

    “方才陪你一同出来的,是奚太后的人?”

    “是,她便是奚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采茵。”

    孟漓知道既然慕云漪有把握让太后服下那些药丸,宫中必然有她可堪信任和动用的人,却没有想到就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

    至于这采茵究竟是如何为慕云漪所用的,她既然没有多说,孟漓便也没。

    “世子,我们直接回官驿吗?”外头赶车的侍从回过头向马车里的孟漓请示道。

    “嗯。”

    “等等。”一旁的慕云漪开了口。

    “怎么了,小漪漪?”

    “在旁边找个人少的地方让我下来。”

    “你要做什么?”孟漓情绪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慕云漪神情严肃:“我还需要去一个地方。”

    “你还要去哪里,我陪你便是。”

    “我要去救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独闯萧宅

    “不管你救谁,我陪你一起。”孟漓目色坚决。

    “你不可一同前去。”

    孟漓的声调因不安而有些吊高:“为何?”

    “你一同前去太过惹眼。”慕云漪道出的缘由确乎十分合理,毕竟如今泫音城里是数不清的眼睛盯着孟漓。

    “这……好,你且等等我,我回去也乔装打扮一番便是。”孟漓仍旧不依不饶,冲外面随从说道:“加快赶回官驿!”

    “阿漓。”慕云漪扯住了孟漓的手腕,平静又带着一丝严肃:“你相信我,我自己去可以的。”

    孟漓当然不是对于慕云漪的身手反应有任何的怀疑,只是……如今他已然接受了塔秋族世子的身份,为的就是能够保护慕云漪,他又怎能见得慕云漪孤身犯险?

    可是慕云漪的性子,他亦是再清楚不过,刚才的口吻虽不至严厉,却也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没有商量的余地。

    孟漓无奈,只得先转了话题,“那你要救之人,究竟是谁?”

    “萧野。”

    “萧野?你知道他现在何处?”孟漓惊异,这些日子萧野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上头的太后和皇上只字不曾过问,下头的朝廷权贵便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提起来,只敢私下里悄悄议论,有人说萧野被派临海戍守带兵,也有人说萧野得罪了太后被发配了边境,更有人说萧野根本已经被秘密处死了,虽是众说纷纭,但所有人都认定萧野目前并不在泫音城中,而此刻慕云漪却说要去救萧野?

    “是,他就在泫音城。”慕云漪知道孟漓的疑惑,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回答他:“就在萧家旧宅。”

    “是施权?”孟漓当下便领悟,慕云漪所言为真的话,那必与施权脱不了关系。

    “是,今早我进宫前得到消息,施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囚禁萧野于萧家老宅里。”

    孟漓闻言立即提出了不妥:“那施权奸诈狡猾,他既然囚禁了萧野,如今那萧家老宅定然里里外外都被守得如铜墙铁壁,你去救人太过危险了。”

    “萧野不在泫音城内就是施权有意散播的假消息,如今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施权不会想到有人会知道萧野仍在泫音城内,甚至就在他的祖宅里。”

    孟漓见慕云漪这般,便知道她已经做好了一切的计划和打算,然而就算拦不住,也要最后一次试探,“一定要去吗?”毕竟这萧野并不是慕霆麾下之人。

    慕云漪几乎想也未想便回答:“是,一定要去。”

    “他的立场太过微妙,救出之后,是好是坏尚未可知。”孟漓拧起眉头,有些忧心。

    “我明白,萧野此人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既然你知道,又为何一定在此时去救他,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决计不可节外生枝。”

    “于公,萧野此人能力卓越,萧家更是西穹第一武将世家,影响不容小觑,虽说他从未站边任何势力,但我可以确定他是心怀西穹家国的忠国之将,这于私……”慕云漪顿了顿,呼了一口气继续道:“若真能救下他,我不求他能够领情为我所用,但求今后至少不会抵抗云铎。”

    第一个缘由,孟漓是想到了的,虽说萧家与顺亲王府私交甚少,但是慕云漪身为皇家之女,确实时时刻刻心怀西穹,对于贤臣能将、忠义之人从来是珍之重之,至于第二个用意……孟漓这才明白,慕云漪在这节骨眼上铤而走险,是为了她的弟弟,慕云铎。

    依照计划而行,若此次大事得成而慕霆仍旧下落不明,那么慕云铎将会成为西穹新君。新帝继位必然阻碍重重,慕云漪这般便是在为慕云铎铺路,希望他的新君之路能够更为平顺。

    慕云铎当初在缀霞山庄,不顾毒伤未愈就执意下山去寻找慕云漪,而慕云漪向来是为了弟弟就连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此情此心,孟漓终是无法继续阻拦。

    最后,孟漓让随从将马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胡同深处,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慕云漪起身独自下了马车。

    就在她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孟漓在她身后开了口:“我在驿馆等你回来。”

    “好。”

    虽说萧家老宅此刻严防死守,但是于慕云漪来说,潜入其中并不在话下,傍晚天色渐暗,慕云漪已经瞧瞧立于廊角阴影之中。

    来之前她已经拿着如今萧宅的内院图纸,将布局清楚刻于心中,她知道萧家有一密室暗牢,而她对萧宅地形分析过后,确信那密牢应当就在萧野的书房之下。

    慕云漪敢于单枪匹马闯来萧宅也并非毫无准备的,如今太后卧病,小皇帝慕嬴又不是主理政务之料,于是经常召见亲信朝臣进宫,商讨国之机要重事。而今日慕云漪出宫之时,无意中得知施权又被皇上宣进了宫议事,还留他于宫中晚膳,有宫中牵绊住施权,萧宅之中他便无暇分身,所以这一晚动手是最佳时机。

    慕云漪靠近萧权的书房,正欲放倒门内外看守之人,然而还未动手,却发现门口的几个看守已经倒在了地上。

    慕云漪大惊,左右打量发现并无其他可疑之人,上前探了探那几人的鼻息,已经死亡,但是身上仍有余温,应当刚死不久。

    “这是怎么回事?”慕云漪方才潜入萧府时,其余院落的毫无异常,看样子他们并不知道这书房周围发生的事情,那么是谁能够这般悄无声息地动手,不被任何人发觉?

    突然,慕云漪心中一个激灵:在书房外动了手,也就是说此人也是冲着萧家密室来的,换句话说,这个人也是冲着萧野来的!那么他究竟是想要救出萧野还是灭口……

    她顾不得多想,探身进入了书房。方才书房的门时紧闭着的,里面桌上燃了一半的烛火忽明忽暗,乍一看,屋内一切整洁正常,若不是门口的几人确实死亡,慕云漪甚至觉得这里应当并没有人闯入过。

    走到内室,慕云漪找到了密道可能的入口,接下来,便是看如何启动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画像上的女子

    萧野书房的西边内室是三面连着的格子红木架,上面摆着各类古董物什,,既是暗门机关,应当不会直接在旁人平时到的架层上,且萧野本就身量高大,故而慕云漪直接举起手伸向比她高了一头的那层格架,以指尖缓缓抚过上面的摆件儿。当摸到一只貔貅时,她停了下来,踮起脚尖,见这是一尊青铜的昂首腾云貔貅,巴掌大小,口中含珠。

    她稍稍使力,但不论推移或是旋转,貔貅纹丝不动,仿佛粘在了架子之上。

    “看来,口中这珠子才是其中关窍。”慕云漪暗想着,将食指伸入貔貅口中,推动那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紧接着她敏锐的感受到了有机关被触发了的声响。

    “咔啦……”

    正对着她的那面架子从中间向两边缓缓展开,露出一个方形入口。慕云漪将方才在书房里顺手拿来的火折子吹燃,向密道里面走去。

    她屏息静步,但是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也无,她愈发感到奇怪,于是保持警惕的同时,更是加快了脚步,渐渐地,里面有了微弱的亮光,那里就是。

    慕云漪捏紧弑月,转过一个小弯道,那道铁栏门出现在她的面前,然而那所谓“密牢”眼下已是空无一人。

    慕云漪凑近铁门,上面的锁头根本是开着的,她用力拉开沉重的铁栏门走进去,地上的锁链应当就是原本禁锢着萧野所用,打量旁边的地面及四周墙面,没有任何争执或是打斗的痕迹,看样子,萧野是被救走了。

    一旁烛台上的蜡烛尚未燃尽,看样子应当是萧野前脚被救走,慕云漪就过来了。

    既然如此,不管对方是何目的,但至少暂时萧野没有性命之忧,至于救他之人究竟是谁,慕云漪此时无暇细想,尽管离施权回来应当还有一段时间,但若是被他的手下发觉暗室的动静就麻烦了,反正萧野已经不知去向,那自己也唯有先走为上了。

    所幸直至慕云漪离开萧家老宅,也没有被施权的手下发现,慕云漪左右观察无甚异动之后,悄悄回到了官驿之内。

    孟漓见慕云漪推门而入,喜形于色,下意识脱口而出:“小漪……”意识到什么之后立即改口道:“儿,你回来了。”

    “是,世子。”

    孟漓有意提高声音:“交代你的东西可买到了?”

    “回世子的话,那梁记蜜饯铺子的酿樱桃和梅子煎,今儿早早就卖光了,世子若还想吃,明儿奴婢早早出门去为世子买来。”

    “就知道你最贴心了,不过这种事情明儿叫他们去买便是,今儿让你跑一趟我都十分心疼了。”

    “世子真真是折煞奴婢了,能为世子做些小事,是奴婢修来的福气。”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刻意让外头人听到的对话,更加坐实了这儿在世子身边分量非同一般。

    “怎么样,得手了吗?”孟漓凑近慕云漪,压低声音开始问及正事。

    慕云漪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怎么,难道你被人发现了?还是……那根本是一个陷阱?”说着,孟漓更加紧张,拉过慕云漪左右打量,生怕她哪里受了伤。

    “都不是。”慕云漪微微蹙眉,“萧野已经被别人救走了,就在我去之前不久。”

    “什么?萧野被人救走了?”孟漓压根没有想到,“除了你之外,竟然还有人得知了萧野的下落,知道萧家密牢!”

    “并且先我一步救走了萧野。”慕云漪目色平静地说着。

    “那萧家老宅的人……”

    “除了看守那几人被杀,其余府上的人上没有反应。”

    “如此说来,对方身手绝非凡俗之辈,能够潜入萧宅,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出去……”说到这里,孟漓也意识到了什么:“对方也是独自一人?”

    “是,从密室里的痕迹来看,在我之前动手潜入的应当只有一人。”慕云漪一面说着,一面继续在脑海中分析着所有的可能性。

    “密室里可还有什么线索?”

    “那人什么都没有留下,里面毫无打斗痕迹,萧野和别人不同,既然他选择与那人离开,要么救他的是相识之人,要么……”

    “要么就是他心中已有打算。”孟漓接着慕云漪的话继续道,“既然萧野暂时安全了,小漪漪,你便暂时将此事放一放吧,眼下当务之急是准备中秋夜宴之事。”

    “嗯,今夜奚太后就会服下第一颗药了。”说着,慕云漪嘴角浮出一抹笑意:“希望她有个好梦。”

    ……

    时日一晃,转眼已是中秋佳节,清早天未翻白,慕云漪已经坐在了一闲堂内室的铜镜前,由苏为她易容。

    “云漪,依你所说,那老妖婆眼下神情恍惚,身子也是虚透了,那今儿的中秋宫宴她会不会根本不出现呢?”苏停下手中的动作,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今日她一定会出现。”慕云漪语态笃定。

    “你如何这般确定?”

    “中秋是除去春节以外,宫中最为重视的节日,每一年的中秋夜宴都是隆而重之,除了广邀群臣勋贵之外,藩封之地的异姓王和德高望重的修佛之人亦会被宴请进宫,这是西穹的颜面,更是皇家的颜面。”慕云漪眼露轻蔑,“以奚太后对权力和地位的渴望,普通的宫宴觐见,她或许可以舍弃,可今日的中秋宫宴,哪怕是她硬灌下几碗百年参汤灵芝,也绝对会挺着出现,向所有人宣示她仍旧是西穹至高无上的太后。”

    苏知道慕云漪是以奚太后的贪婪和**做赌注,但是她坚信,这场豪赌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慕云漪。

    随后,苏心下渐安,继续专注得为慕云漪“改颜”。

    镜旁的架子上挂着一幅与人同高的画像,这七日来苏天天细细观察这幅画像,再辅以一些其他日常的画像和衣饰,任何细节都不放过,如今这个女子的样貌已经深深地刻在了苏的心中,仿佛她与这个女子相识了很久一般。

    然而画像上的女子莫说苏了,就连慕云漪都没有见过本人。

    因为这个女子,就是慕云漪死去的母亲,先顺亲王妃,青澜。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中秋夜宴

    易容之术,向来有“改相容易仿相难”之说,由于每个人的五官、轮廓以及骨骼各有不同,哪怕是孪生,相貌也会随着性情和环境的变化而渐渐产生差异。

    若只是改变容貌,那易容者只需将被易容之人的面貌特征遮盖隐去便好,然而若要仿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不仅要遮盖掉原本的特征,更要将仿容之人的特点凸显出来。

    将慕云漪易容成她的母亲,对于苏来说是一次极其特殊的任务毕竟那是一个只在画像上见过且已经故去之人。

    所以苏这几日几乎日夜面对画像,研究每一幅画像上,不同角度之下青澜的特点,让她的面容在苏的心里有一个更为清晰、逼真的呈现。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苏在慕云漪的眉尾落下最后一笔。

    “成了。”

    慕云漪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又转头注视着那幅一人高的画像,自己虽然没有见过母亲,但若以这幅画像上母亲的样貌来看,她此刻这张脸足以以假乱真了。

    苏初见青澜的画像时就发觉到,慕云漪与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已是七分相似,只不过先王妃青澜的眉眼之间尽是清丽婉约,温雅柔美,而慕云漪的眉宇之间则少了几分柔和,多了几丝英气和锋锐。

    所以在为慕云漪易容之时,除了脸部轮廓和唇鼻的精心雕琢,苏刻意将她入鬓的剑眉改成了远山眉,温婉而不失端庄,最后更在眉间加了一朵桃花花钿。

    至于头发,苏则完完全全按照画像上先王妃的样子,为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垂髻,其余的头发则全部披下。

    慕云漪看着铜镜的自己愣愣的出神,嘴里低声呢喃道:“原来母亲是这般模样。”

    苏也不禁感叹:“先王妃生得真美,云漪……你也好美。”

    由于平日里慕云漪几乎不施粉黛,虽说她的皮肤原本就细腻柔滑,但此刻的妆容之下,她则更加精致了。

    慕云漪缓缓站起身,“苏,你在这里不要出去。”

    “云漪。”见慕云漪就要离去,苏突然站起身来扯住了她的手,“你说要带我看泫音城的秋叶与冬梅,不要食言。”

    “好,等我回来。”说罢,慕云漪遮起面纱,离开了一闲堂。

    酉时将近,慕云漪以塔秋世子婢女的身份,跟随孟漓入了宫。

    此次中秋夜宴的列宴之人与往年略有不同,除却勋贵官员及其家眷,更是有藩封之地的异姓王和邻边小国部族的使臣,所以宫中足足提前了一个月便开始准备,阵势要比以往更加盛大隆重。

    孟漓受皇家亲封塔秋世子,如今在西穹是炙手可热的一颗新星,所以方一入座,便有许多权贵过来同他问候寒暄。

    此刻围在孟漓左手边的那位刑部侍郎觉察到了一丝不适,抬起头跟慕云漪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孟漓也敏锐地发现了慕云漪这边的异样,于是将慕云漪向自己身后拉了拉,笑道:“我这丫头很少出塔秋,更是第一次进宫,想来有些生怯。”

    众人见此,便知这所谓“婢女”与世子关系非同一般,那刑部侍郎想着自己从前并未见过塔秋世子,他身边的婢女更不会与自己有何过节,方才许是自己的错觉罢,于是他亦笑了笑不再深做探究。

    那人并没有认出慕云漪,但慕云漪却不会忘记这个人刑部侍郎周廷,曾经就是他,这样费尽心思围绕在父亲身边,父亲见他是个有见地又出身忠臣之家,便提拔他进了刑部,后来父亲失去储君之位,也是他当即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将父亲手下数名亲信官使,以莫须有的罪名无限入狱,如今几年过去了,竟还是这般没有长进。

    只是此刻,慕云漪实在没有闲工夫对付他,不过……这个人的好日子也即将是到头了。

    随着太监地一声唱呵,四座骤然安静下来,太后和皇帝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缓缓走入席间上首之座,众人齐齐叩拜行礼,高呼金安。

    “今日月夕团圆夜,是宫宴亦是家宴,能有汝等贤臣能将,是我慕氏皇族之幸,望我西穹君臣一心、福泽延绵、永世昌隆!”

    座下所有臣民俯首齐呼:“西穹福泽万世、国运昌隆!”

    “既是家宴,便不要多礼了,众位起身吧。”

    “谢皇上!”

    慕云漪默默起身之后,目光就停在了小皇帝右手边奚太后的身上。

    呵,自己料定的不错,尽管她身子“不适”,但出现在宫宴上的时候,如往昔一般衣饰雍容、发髻高耸,妆容更是一丝不苟,哪里见得丝毫病态。

    只有奚太后近身的采茵才能看到她眼中细密的红血丝,以及脸上一层又一层着意覆盖的脂粉。

    这便是上位者必然要承受的苦楚:纵有无上的权力,随之而来的更是无尽的束缚与无奈,你永远不能有任何松懈的时候,稍稍表露哪怕丁点儿疲态或是端倪,那些站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就会将你生吞活剥。

    中秋夜宴与平时的宫宴并无甚太大区别,无非是丝竹管弦之奏多与“团圆”相关,诗画献艺也多以“月”为题,慕云漪并没有兴趣欣赏这一派“祥和”之景。

    直至晚宴进行了大约一半左右,一名宫女在为奚太后斟酒时“不慎”将酒洒在了太后身上。

    “放肆!”未等太后开口,坐在她一旁的皇帝先怒吼起来,“还要不要你的脑袋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太后娘娘饶命,皇上饶命啊!”

    奚太后眉头拧作一团,本想发作,但她精神不佳实在是难以高声训斥宫人,终究是忍住了,只不耐地摆了摆手道:“好了退下吧,采茵、蓁儿,跟哀家去偏殿更衣。”随后她对皇帝点了点头,奚太后便由采茵扶着起身离去。

    入了偏殿,蓁儿抢先开了口:“太后娘娘,奴婢去为您取干净的宫装来。”蓁儿惯会耍滑,她知道这会子太后心情不佳,便先抢了这跑腿的活,让采茵留在太后身边。

    采茵当然一眼看破蓁儿的用意,但蓁儿却不知这一切其实都在采茵的计划之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地狱作伴

    蓁儿离开之后,采茵扶奚太后靠坐在软塌上休息,由于身子的缘故,她许久未曾饮酒,可今日宫宴,王公大臣皆在,自己少不得要意思几杯,这会子果然开始头晕。

    采茵端起一旁桌上的茶壶道:“太后娘娘,这茶水是凉的,奴婢去给您添点热的来,喝了好醒醒酒。”

    奚太后扶着额头,恹恹地点了点头。

    然而采茵这一去,好半天仍未回来,奚太后觉得口干舌燥、胸闷气短,加之殿内烛火摇曳晃眼,更是不适,于是她站起身想要去窗边透透气,却不想刚站起身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她又跌坐回案炕上,吃力的喘着气。

    这时,殿门被打开,她以为是采茵回来了,不耐地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快些倒水来,再把哀家的九转明心丹拿来。”

    然而来者进门之后,并未走近奚太后,也没有回应她,本就不舒服的奚太后终于忍不住爆发,大吼了一句:“采茵,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哀家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般嚣张跋扈啊。”

    闻声,奚太后更是盛怒:“你这贱婢在说什么鬼话,不要命了吗?”

    这时,门口的人终于一步步地走了过来,拨开珠帘现了身。

    “别来无恙,奚如燕。”

    当奚太后抬头看到那张脸时,全身忽然如石化般僵住,脑中剧烈的轰鸣着,就算这张脸她已有二十年不曾见到过,可到死她都不会忘记这是谁。

    “青澜!这怎么可能……你是鬼,是鬼……”奚太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子,眼中瞬间升腾起恨意。

    不,青澜已经死了,她早就死了,奚太后不断地摇头,试图说服自己这是幻觉,可透过烛火,对方的面容愈发清晰,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分明就是青澜。

    随着青澜一步步的靠近,奚太后死死抓着一旁桌角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最后甚至直接从软榻上跌坐在了地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青澜却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甚至再度开了口:“这些年从皇后到太后,你很风光、很快活吧?可是我为什么在你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丝的快乐呢?反倒都是猜忌、疲惫与惶恐。”

    一句话如针般刺进奚太后的心头,没错,世人看来她的确是风光无限,如今拥有至高无上权力,可是她并不快乐,一生所爱的男人却从不爱他,自己的丈夫被自己亲手害死,贵为皇帝的儿子又没有天子之资,奚氏家族如今又是内忧外患,她日日担惊受怕,总觉得有人要来害她,甚至总觉得也许某天醒来,这太后的位子也会消失不见。可没想到自己辛苦伪装的这一切最后竟是被自己最为憎恶痛恨的人看出。

    “你不要自以为是了,青澜,不论怎样,我都是太后,是万民朝拜的太后,是这西穹天下的主子!”奚太后恼羞成怒,指着青澜大吼。

    青澜冷哼了一声,目光愈发锐利而咄咄逼人:“太后又如何?你身边可有人真正的爱你敬你?你甚至连一个可以依赖信任的人都没有,纵有太后之尊,又有何意义?”

    奚太后呼吸变得局促,胸口剧烈的起伏,青澜这一番话摧毁了她最后的理智,也彻底燃起了可堪燎原的妒火。

    凭什么?凭什么她青澜可以得到慕霆完完整整的爱?凭什么自己明明是太后了却获得如此累,而青澜眼中竟还是那样的澄澈悠然?凭什么自己的眼角已经有了许多细纹,而她依旧是当初与自己一同相伴闺中的美好模样?

    青澜弯下腰,凑近奚太后的脸幽幽道:“说起太后之位,你弑君杀夫,又逼儿子篡位,你觉得,你配做一国太后吗?”

    奚太后下意识地避开青澜的目光,不断向后靠,却发现她此刻被逼的根本无路可退,“你……你血口喷人!”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杀了当时帮你动手的人,便真的无人知晓了?”

    “不!你胡说!”奚太后尖叫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青澜推开,自己向口跑去,“来人,来人啊,采茵、蓁儿,你们在哪里!”

    然而门口漆黑一片,不仅没有采茵和蓁儿,连其他的宫人也一个没有。奚太后却也不敢往外跑,她虽然神情恍惚,但却清楚决不能让别人见到“青澜”,听她胡言乱语。

    于是她紧紧地攥着手回过身去,指着青澜凶狠地大叫:“你早就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拜你所赐,我现在就是地狱中的一枚孤魂。”

    “不是我害了你,是你自己命短无福,与我何干!”奚太后咬牙切齿,狠狠地看着这个让她恨了一辈子的女人,“何况,你本来就该死!原本嫁给慕霆的该是我,若不是你狐媚,慕霆怎会改了心意!我把你当做最好的姐妹,你却在背后横刀夺爱!”

    “既然是好姐妹,那你便随我一起走吧,地下真是太孤单了呢……”说着,青澜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我就像小时候那样彼此作伴如何?”

    “不要!你这妖孽,我不要跟你走!”奚太后近乎崩溃,再也顾不得许多,疯了一般打开青澜的手,向仍旧沉浸在丝竹宫乐的月华台跑去。

    奚太后精神不济、步伐虚浮根本跑不快,她边逃边不时地回过头,发现青澜根本不依不饶地跟着自己,甩不掉、逃不脱,真真如同地狱来的鬼魅,要将自己带去永生的黑暗。

    “不要,不要把我带走,哀家是太后,是西穹国的太后啊!”她边喊叫边冲进了宴席之中。

    众人见太后归来,原本准备起身行礼,却发现太后似乎不太对劲:头发散乱不堪,发簪摇摇欲坠,身上的外挂长袍脱落了一半,沾满了灰土,她更是目光呆滞、形似疯癫,嘴里还不停大喊:“不是我,不要带走我!”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弑君杀夫

    在场之人看着疯言疯语的太后,这哪里还有开宴时雍容端庄的太后之姿?根本是判若两人,顾不得皇上在场,所有人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母后,你怎么了?”皇上见太后如此,立即起身欲要制止她,慕嬴此时关注的不是母后出了何事,而是这宫宴之上千万莫要丢了自己的颜面。

    对于儿子的呼叫,奚太后充耳不闻,眼中充满了迷惘和惶恐的四处张望,恍惚间,在人群中不仅看到青澜,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身影自己的亡夫,先帝慕凌。

    “你……慕凌,你也要来把我带走吗!”

    满座朝臣闻言皆面面相觑,先帝崩逝多时,太后为何会突然突然在今日大叫先帝名讳?顺着她指向的人群中看去,皆是勋贵朝臣罢了,也并无甚异样啊。

    “来人!太后身子不适,还不快把她扶下去。”听到母后提起了先帝,慕嬴心道不妙,当即命令身边的宫女把母后拉下去,以免她再继续胡言乱语。

    果然不负慕嬴所想,太后马上就说出了令人更加震惊的话:“皇上!你的死不是臣妾害的,是……是你儿子,臣妾不过是……不过是帮他下药而已。”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太后此时所言之“皇上”自然就是先帝慕凌了。

    “什么?太后说是他给先帝下了药?”

    “莫非先帝的死跟太后和皇上有关?”

    众人面色各异,看看疯妇般的太后,再看看一旁脸色铁青的皇上。

    “母后近日身子不适,高热不退,从而神志不清,你们还不快把母后扶下去休息!”皇上再次下令,最靠近太后身边的两名也回过神,赶紧上前拉人。

    怎料太后不知哪来的力气左推右抡地把宫女全部挡开,继续高声尖叫:“放开我!我不走,哀家是太后!你已经死了!纵然是我下的药,反正继位的是你亲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们奚氏不满已久,早就想处之而后快,我不杀了你难道等着你来灭我满门吗?!”

    这番话出口,基本就坐实了太后所做之事:先皇并非病死,而太后便是元凶之一,并且,当今皇上也有了杀父弑君之嫌。

    慕嬴耳边一片轰鸣,顾不得朝臣们异样揣度的目光,直接呵斥身边太监上去“扶”太后。

    四名太监齐齐上阵,奚太后这次是无法挣脱了,然而就在她要被拉走的时候,却有人站出来。

    “皇上,且慢。”说话的是孙言孙老太傅,是当年慕凌还是皇子之时,门下第一幕僚,可以说慕凌后来夺得皇位,孙言算是“功不可没”的,因其确有谋略且忠心不二,慕凌成为皇帝之后,更是为孙言加官进爵,予以重用。慕凌驾崩归天之后,尽管孙言明知慕嬴并非帝王之才,却仍是忠心辅佐,以报先帝赏识重用之恩情。

    如今骤闻先皇之死竟另有蹊跷,他又怎能让这事情就这样被糊弄过去。

    “孙太傅,母后身体不适,不如早些送她回去……”慕嬴知道这孙言不是个好惹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试图用太后凤体违和作为幌子。

    “皇上,恕臣直言,纵然太后凤体要紧,可方才她言语之中提及先皇驾崩一事,在场众人皆是有目共睹、有耳共闻,先皇之死若是另有蹊跷……臣斗胆,还请太后坚持一下,将事情道明才好。”孙言没有给小皇帝一点情面。

    孙太傅如今虽然年迈,淡退朝堂,但是他在朝廷的声望和余威却是不容小觑的,故此当他表态之后,便立即不少人站出来声援他。

    “是啊,今日不仅我朝群臣俱在,更有藩地和邻国外臣在场,还请太后和皇上要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臣附议,若太后真是因为发病而神志不清,更是要当场把事情澄清,才好不让皇上蒙受弑君杀父之滔天大罪。”

    当初先帝活着的时候,奚太后母族奚氏就已是权倾朝野,慕凌门下早已有人不满外戚在朝中只手遮天。如今先帝驾崩,太子作为先帝唯一的嫡亲儿子虽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帝位,但是大权更是全部掌握在了奚氏手里,而小皇帝又生性纨绔,只知享乐,完全不是治国之才,奈何他到底是先帝的亲骨肉,众臣也就忍了,可若是奚太后联合小皇帝谋害了先帝,那一切又两说了。

    一时间,各个在西穹分量不轻的勋贵官员,无论是慕凌一派,还是隐忍许久的慕霆一派,仿佛都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纷纷站了出来向小皇帝讨一个说法,加之孟漓这个塔秋世子一起“大义凛然”地煽风点火,一时间局面更是混乱到难以控制。

    小皇帝慕嬴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根本没有防备,加之他成天沉迷酒色,根本不懂如何应对,慌乱之下竟是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偏偏在这时,奚太后又开了口:“嬴儿不怕!咱们给你父皇下的药乃绝世秘方,连太医院都查不出端倪,哀家便不信了,这些个狗奴才能把你怎么样!”

    话一出口,小皇帝心下一凉,万念俱灰,这下完了,全都暴露了……

    “大家都听到了,太后奚氏与皇子慕嬴毒害先皇,谋篡皇位,罪犯滔天……”孙太傅已经将称呼从皇上改为皇子,其意便是不再承认慕嬴的皇位。

    慕嬴见势态发展到这样,连自己的皇位都已经受到威胁,颤抖着指着孙太傅道:“孙言你……你反了!我乃先帝唯一的儿子,西穹名正言顺的君主,更是在慕氏先祖先承继玉玺的皇帝,你们这时要谋反吗!”

    孟漓站在人群中悠哉悠哉看热闹,“你还不出场吗?”他不动声色地暗暗回头看向身后的“儿”。

    而此时的慕云漪已经褪去青澜的模样,露出自己的容貌,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那对母子,一个气到颤抖,一个疯癫如痴,如同看着一出荒诞可笑的闹剧。

    “是该结束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安和公主回来了

    此时此刻,宫宴之中同样境地难堪的还有一人奚太后的父亲靳川侯,狡猾如他再清楚不过,若女儿奚太后和皇帝慕嬴全部倒台,那靳川侯府也将永无翻身之日,事到如今只能保住外孙慕嬴,只要他还是皇上,那么靳川侯府就还有希望,至于女儿奚太后……所有事情都已经败露,她只能沦为弃子了。

    于是靳川侯来到了慕嬴身边,暗暗地给他递了个眼色后,看着奚太后佯装悲恸道:“太后缠绵病榻已久,如今已经到了神志不清、药石无灵的地步,本侯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心痛,但若是她果真犯下弑君死罪,我也绝不袒护,可皇上乃真龙天子,先皇嫡亲血脉,若因太后几句荒唐之语就背上弑君杀父之罪名,那在天上的先帝亦不会瞑目啊!”

    小皇帝见外公出面袒护自己,顿时有了底气,虽没有说话,却是挺直了腰板,做出所谓皇帝该有的“姿态”。

    孙言却丝毫没有要给靳川侯面子的意思,高声道:“侯爷此言差矣,方才太后言语之中分明清楚提到,谋害先帝一事并非她一人之行,此等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之事,就算是皇嗣也不可轻恕。”

    “孙太傅,太后娘娘疯癫无状,所说之话又岂能当真?你一直这般揪着不放,究竟是何用意!”

    “就因为太后娘娘凤体欠佳而口无遮拦,这说的话才更加可信,否则谁会将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公之于众?”孙言身边的一位官员上前说道。

    今日列席中人都不是痴傻的的,心中自是有杆秤,正是因为太后疯魔,才不会平白无故的攀咬诬陷他人,何况此人还是她的亲儿子。

    只不过有如同孙太傅一党奋起讨伐的,也有部分人默默不言,他们混迹朝堂官场多年个个都是人精,不愿冒尖表态,想要看看事情发展再做出选择。

    孙言依依不饶,继续说道:“侯爷切莫要激动,我等不过是请太后娘娘留下,将事情调查清楚,若一切皆是误会,那皇上的清白也就不攻自破了。”

    “是啊,倘若证明先帝之死若与皇上无关,皆是太后娘娘胡言,那我等自会向皇上请罪。”孙言身边的人也纷纷应和道。

    靳川侯眼看事态不妙,以皇亲国戚之名,指着孙言等人怒斥道:“你们不过是区区一介臣子,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大放厥词,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天子?你们这是大逆不道、藐视皇权!”

    “他们没有资格,但是我有。”

    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众人齐齐回过头去,看着一名女子低着头一步一步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她附近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揣测她的身份却又不敢确定。

    知道她完全走到宴席中间的台子上,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当即有人惊呼出声:“是……是安和公主!”

    此言一出,四周即刻沸腾了起来。

    “安和公主回来了。”

    “没错,是安和公主!”

    慕嬴看到慕云漪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被靳川侯扶住了,狠狠咽下口水,强装镇定道:“你……你这杀人凶手竟还敢回到宫中。”

    慕云漪启齿冷笑:“不错,宫中确实有杀人凶手,可究竟是谁,可还说不定呢。”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分明是你在东昭联姻之时,杀了东昭太子乳母,后来还在皇宫中出手伤人,怎么,现在又跑回我西穹来寻求庇护?”

    “看样子,太后娘娘还真是把皇上呵护的很好呢,皇上虽坐龙座之上却双耳不闻天下事,难道您不知,东昭早已朝明真相,还我清白,谋杀太子乳母之人另有其人,而并非是我。”

    慕嬴一时语塞,他这才想起来,之前母后似乎确实有跟自己提起过,东昭皇帝不再通缉慕云漪,只是当时自己沉迷新纳的妃子,无心顾及许多,且慕云漪沉冤得雪,她也不再敢出现在西穹,所以慕嬴权当耳旁风,听过便罢了。

    没想到方才心境混乱,竟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而他的外租靳川侯此时也是暗骂,自己这外孙还真是不成器,可话已出口,他只好帮慕嬴找了台阶:“皇上并非不知世事,而是东昭虽说凶手另有其人,却未必证明公主确实没有杀人,太子乳母死了之后公主便销声匿迹,或者东昭只是谎称找到了真凶,实则是为了引公主你出来呢。”

    慕云漪看着靳川侯,心道不愧是奚太后的父亲,当真是老奸巨猾,这时候竟还想转移视线祸水东引,可她做了十足十的准备,又岂能让这老狐狸得逞?

    “诚如侯爷所说,就算本宫当真有杀人之嫌,那也是东昭的宫内之事,之后自有东昭皇家调查处理、公于天下,不劳您费心,而今日太后所言之事,是关乎我西穹皇族内事,这既是家事,亦是国事,所以还请侯爷不要在此混淆视听、欲盖弥彰。”

    靳川侯被气得不知所言,只得指着慕云漪的鼻子大骂:“你这妖女……”

    却不想慕云漪尚未还击,人群之中不知谁却高喊了一句:“靳川侯好生放肆,安和公主堂堂皇室血脉,是西穹臣民的主子,靳川侯就算是太后的父亲,侯爵加身,那也只是臣子,竟然在此言语无状,咒骂公主,究竟该当何罪!”

    众人循声望去,谁都没有想到,竟是新封塔秋族世子,塔秋漓。塔秋部族甚少置喙朝中之事,这世子更是名不见经传,却没有想到在这时会站出来为安和公主说话……塔秋漓身后代表的是整个塔秋部族,这一席话字字掷地有声,不得不让人们开始揣测塔秋族的立场与态度。

    奚太后如今这般已是大势已去,安和公主出现,今后宫中的权力中心怕是要易主了,加之塔秋又是新的一支冉冉升起的力量,所以自然地,立即便有人出来附和塔秋世子。

    当然也不乏有人继续观望的,毕竟靳川侯府在西穹根深蒂固,没有那么容易一夜之间倾颓。

    慕云漪全然没有要理会靳川侯的意思,只是看着孟漓微微点了点头,目色平静坦荡,让旁人无从看出任何他们之间的交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月华台对峙

    “请安和公主摒弃前嫌,留下主持大局!”这时,有一人站出作揖请愿,不是别人,是沉默已久的秦晟将军。

    秦晟声音刚落,便不断有人站出来纷纷应和,除却老一派慕霆的人,也不乏原本观望之人,毕竟此刻慕云漪是唯一可堪逆转局势的皇家嫡系之人。

    “请安和公主主持大局……”

    “此事关乎先帝之死,涉及之人更是当今太后和皇上,是我慕氏皇族的家事,更是西穹的国事,身为西穹皇族血脉,本宫责无旁贷,必然会将此事调查料理清楚,让先帝瞑目,也让慕氏祖先安息。”

    慕云漪一言,在场之人齐颂:“安和公主深明大义!”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要造反吗!”慕嬴见自己这满朝文武几乎都已经向慕云漪妥协,近乎疯狂,顾不得什么天子体面,神情狰狞地指着自己的龙冠高吼:“朕才是西穹之皇,朕才是天子血脉……”

    “皇上可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弑君杀父这等触犯人伦的滔天大罪?”孙言在一旁补了一句,不动声色地将皇上身上的嫌疑再次重提加深。

    “孙太傅是三朝老臣,又是先帝亲封太傅,在西穹德高望重,还请与本宫共同审理此案。”

    孙言立即躬身作揖道:“老臣虽许久未曾踏进朝堂,但此事关乎先皇之死,身为西穹之臣子,孙言义不容辞!”

    “也请皇室宗族的各位尊掌门与安和共审此案。”虽说慕云漪的嫡系血脉,但毕竟初回西穹的她根基未稳,甚至许多人对于她的存在和出现都十分疑虑,所以慕云漪必须拉上另外两方势力,与自己共同审理此案,才能让别人无把柄可捉。

    “出现此事,实乃我西穹之祸,我等必定以安和公主马首是瞻,肃清宗室!”

    孙言和皇室宗亲耆老都表明态度了,在场原本还在观望的人,也即刻开了口:“臣等以安和公主马首是瞻!”

    “来人,将奚氏和太子压下待审!”慕云漪一声高喝,已是当中正式否定了奚太后和慕嬴的身份。

    “放肆!朕是皇上!父皇唯一的儿子!我看谁敢!”慕嬴双眼猩红咆哮着,可一左一右的禁卫军已经死死地抓住他,耐他如何也挣脱不开,“你们不要自个儿的脑袋了吗!”但禁卫军却像是雕像一样面无表情,对于慕嬴的警告无动于衷。

    而一旁的奚太后被擒住之后更是高声大呼:“不要带走我,不要!慕凌你这个软骨头,当初若不是靠着我们靳川侯府,你怎能将慕霆引出城去,抢来帝位?!如今你忘恩负义,竟还要带走我……”

    “你这疯妇,还不快住嘴……”靳川侯没有料到奚太后越说越多,竟然把靳川侯府也扯出来了,恼羞成怒,顾不得奚如燕是她的至亲女儿,当下呵斥她住嘴。

    “哦,太后不说本宫都忘了,先帝之死,太后与皇上涉及,那么靳川侯府也难逃干系,奚氏这些年来跋扈朝堂,滥用职权、官商勾结,还不知道背后究竟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时,来人,将靳川侯一并给我拿下候审!”

    此令一下,靳川侯也立即被禁卫军左右架了起来,“你这妖女,含血喷人!我奚家世代承袭侯爵,更是太后亲父、皇上祖父,你不能抓我!”

    “抓不抓得,现在可由不得靳川侯了。”慕云漪冷眼扫视那几名禁卫军,“还等什么,赶紧拖下去!”

    “遵命,公主!”

    伴随着慕嬴和靳川侯高亢刺耳的叫骂声,他们被带走了,反倒是奚太后安静了下来,任由禁军扣着,尤其是看到儿子慕嬴被带着经过自己身边之时,她居然安抚般地说道:“嬴儿不怕,母后在呢。”

    奚太后这一句话如同压倒骆驼地最后一根稻草,让慕嬴彻底崩溃,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妇,还不闭嘴!你自己去黄泉见父皇,为什么要拉上我……”

    闻言,奚太后的眼中满是不解,仿佛想要伸手去摸摸儿子的头,奈何双手无法自由,只得柔声说道:“嬴儿你说什么呢,你父皇已经被母后赶走了,咱们母子安全了,安全了……”

    慕嬴已经不欲理睬自己的母后,纵然自己的皇位是她一手扶持夺来,而如今一切的败露也皆因她而起,慕嬴根本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好端端的宫宴,母后居然会发疯……

    慕嬴绝望地看着两边站着的人群,从官员朝臣到勋贵之子,素日里围绕在他身边殷勤谄媚的,今日竟无一人站出来,“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狗奴才,忘了平日是如何哈巴狗似的跟着朕?现在居然一个个的都冷眼旁观!”

    如今宫中风向彻底大变,与慕嬴交好的人此刻皆把头埋得低低的,只怕都在想着自己的后路,哪个会在此时这浑水?

    在慕嬴渐渐弱下的怒骂声中,月华台再次安静了下来。

    慕云漪步步走到月华台正前方,虽说与宴席只有数层台阶之差,可此时众人望着她,就如同山巅云间的月神,神圣而令人生畏。

    “今日宫宴之闹剧,诸位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今本宫既然回宫,必然会依照方才所言,将太后母子和奚氏一族的罪行查清并公之天下,也请各位朝廷重臣在结果出现之前,继续尔等公职,免令朝堂乱序而停滞。”

    “公主,老臣有话要说。”此时,孙言再次站了出来。

    “孙太傅,有何话你但说无妨。”

    “如今,皇上和太后被关押,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纵然有公主主持大局,但公主终究是女子,不可过分僭越朝堂之事。”

    孙言话语刚落,慕云漪没有回应,而秦晟倒是开了口:“孙太傅这是何意,非常时刻自然行非常之法,如今西穹无主,安和公主坐镇朝堂,这又有何不可?”

    “秦将军此言差矣,安和公主是主不是君,朝堂之上必然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君主坐于皇位之上,才可稳定臣民之心,亦不让别国外族有可乘之机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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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祸妃介绍:
自小在战场上凌厉狠辣的亲王郡主,一夜间父王失踪、亲弟昏迷,自己沦为异国质子,且看她如何在逆境之中搅动风云。慕修薄唇紧抿,鲜血溅在他的面上还未来得及擦去,本就生的清冷入骨,如此更显出几分邪魅,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形勾勒的颀长而孤寂,仿佛上古的杀戮之神,遗世独立。朱颜祸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颜祸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颜祸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