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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绾流年     朱颜祸妃txt下载     朱颜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扮演好太子妃

    太子略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女子目光深深,他未曾想到慕云漪竟如此直白的将两人婚姻的实质说出口。

    “殿下是聪慧通透之人,安和便不拐弯抹角了,安和之所以来到东昭就是要借助东昭皇室的力量来寻找我父王的下落,保护我顺亲王府,同时我也将把我掌握的一切信息和力量带到东昭来,今后我的立场不再与西穹有半点关联。”慕云漪说罢直视太子的眼睛,诚恳而清明。

    太子原本十分担忧今后该如何面对这外来的太子妃,如今慕云漪挑明一切,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宁愿是这样,两人在一起为了各自的利益。

    “既然你来到东昭,本宫与父皇自会护你周全,也会尽力帮你达到你想要的,我们各取所需。至于大婚一事,你若有何要求尽可以提出来。”

    “大婚之事全凭陛下与殿下做主,左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殿下也不必担心,安和会扮演好太子妃的角色,打理东宫琐事,若太子心有疑虑,便另择得力之人打理便是。此外,待你我双方事成之后,殿下尽可以解除我们的关系,一纸休书便可。”慕云漪神色淡淡,如同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见沐浴一如此说来,太子倒是有些发窘,慕云漪急急讲明了未来解除关系一事倒显得像是太子自己小肚鸡肠,生怕被她一个女子占了便宜似的,且从父皇那里听了慕云漪之事,才觉得她无论如何阴险毒辣,到底是一介女子,却要背负整个家族的责任,这使得太子倒是心生几丝怜惜,便说道:“未来之事暂且勿论,你既为本宫明媒正娶的正妃,东昭必会庇护整个顺亲王府,这皇宫今后便是你的容身之所。”

    “如此,便多谢太子殿下了。”

    这时,有宫人在门外通传:“殿下,您昨天召苏彦将军今日入宫,此刻他正侯在殿外。”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宫门口,慕云漪上马车之前,太子道:“三日后阖宫宴饮,由头便是为着你我大婚之事,皇室宗亲皆会进宫,到时本宫会着人去府上接公主。”

    “是,太子殿下。”

    “你我今后既为夫妻,便不必如此端礼。”说着,太子扶慕云漪上了马车。

    宫门口的宫人们皆看到太子与安和公主举止和谐自然,又见殿下亲自送公主上了马车,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宫中众人便心里有了谱:从此宫中便又多了一位主子。

    这日午后,苏着意装扮一番才从房中走出。所谓“着意”便是因着今天这个宫宴了,此次宴会既然是为了太子妃而设,那么安和公主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主角,所以苏在挑选衣裙时刻意避开了一些出挑亮眼的颜色样式,最后选定一套鹅黄色交领襦裙配素白宫纹褙子,头面也清雅简单,只用白玉兰花簪子挽起单螺髻,看起来既不过分耀眼,又不失得体。

    走出府门前,便看到哥哥苏彦一脸阴郁地骑在马上,她自是知道哥哥这般是所为何事,但事情已成定局,谁都别无他法。

    上了马车,看着哥哥的背影,没有半分平时的英姿飒爽,只有落寞,甚至是几分颓丧。

    前些日子得知慕云漪便是皇上选定的太子妃,苏亦是大吃一惊,纵然她知道那慕云漪在黯缈洲时已经与哥哥说清楚,可她心中的人也该是慕修才对,如今何故一朝成为和亲公主嫁到东昭来?难道就因为慕修死了,慕云漪便攀了高枝?虽说她想来对这位安和公主不甚待见,但她也清楚慕云漪并不是那样的人。

    关于慕修的死因,苏并不知道的很详尽,只是据她猜想,慕修身手自非凡,若是遇险而死,那有极大的可能是为了救慕云漪。

    此人虽是西穹之人,且传闻中从来嗜血无情,但从接触的几次来看,慕修对于慕云漪的真心确是一望而知,纵使他对外人如何冷漠,却对慕云漪情有独钟,付出甚至不比哥哥少。

    能这样为了一个人义无反顾,苏倒是十分欣赏慕修,只是不想,前几个月还见到的人,突然就这么死了,心中唏嘘不已,真真是世事无常。

    出神间,镇国公府的车驾已经到了皇宫门口。然而走下马车,却见哥哥调转了马头。

    “哥哥你这是去哪?”苏呼唤苏彦。

    “你先进宫,我有事去去就来!”

    宫宴不久便要开始了,可是哥哥已经扬鞭而去,苏也是无法,只好随宫人先进了宫。

    跟着宫婢来到庆欢殿,发现许多宗室贵族已经入席,看来今日无人怠慢皆来得很早。这庆欢殿从前是供先皇看戏的宫殿,后来被改为宴客宫殿,每逢重大节庆之日才会开殿启用,如今皇上设宴于此,对那安和公主的重视可见一斑。

    这时一旁的司空少杨走近苏,“苏彦呢,没跟你一起吗?”

    “哥哥他突然有些事情,晚些进宫。”

    “如此,那我先带入席罢。”司空少杨迎着苏,小心的为她避开人群,生怕殿里来往穿梭的宾客和宫人不当心碰到她。

    走了一小段,两人身前不远处,三个装扮奢丽的小姐正在谈论着什么,由于她们口中提及苏和司空少杨的名字,于是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要我说啊,那苏的手段还真是高明,那边和陶仲瑜的婚事还没个了解,现在就迫不及待的蹭上了司空大人。”其中一人说罢浮夸地摆弄着手中的玉粉团扇,身上甜腻的胭脂水粉气立马四散开来。

    “说来她也真是命好呢,有那样一个耀眼的将军哥哥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两位不可多得的优秀男人为她倾倒,那陶仲瑜虽是罪无可恕,可当初也算是咱们东昭数一数二的翩翩俊公子了,何况还有如今的司空大人……真是可惜了。”另一位身形略胖、圆眼小鼻的小姐语气中带着妒忌,酸味十足。

    “谁说不是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悠悠众口

    “谁说不是呢,要知道她可是跟那陶仲瑜共入了洞房的,大家有目共睹,谁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结果那陶家前脚获罪被抓,她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旁边身着嫣红齐胸襦裙的女子刻意提高了音调,尖细的声音引得周围众人纷纷看向这里。

    苏闻言,面容黯淡下来,袖中的手指暗暗地蜷缩起来,心头酸涩不已。

    是啊,自从发生了与陶仲瑜大婚那晚的事情之后,虽太子已明确说明一切都是事先谋划的一个局,但自己与陶仲瑜确有婚约在身,当日也的确在众目之下进了洞房,今后又如何能挡住悠悠之口?

    虽然亲近之人明白自己与司空少杨间的感情,但他人又如何知晓,只当是自己刚与陶仲瑜的大婚风波还未过去,又使了手段纠缠上司空少杨。

    司空少杨在东昭权贵之中威望极高,苏实在是不想影响了他的清誉,她容不得司空少杨在他人眼里有半点污迹。于是下意识的,她向旁边挪了几步,刻意想要隔开与司空少杨的距离。

    司空少杨见苏如此,又怎会不知她的想法,心疼之余,更是对那三个乱嚼舌根的女子恼怒不已,毫不犹豫地,司空少杨上前拉起苏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却是吓了苏一跳,要知道这可是在宫里,她慌乱地想要挣开,而司空少杨却丝毫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他就如此拉着苏的手向前大步走去,刻意从那三个女子的中间穿了过去。

    而那三人看到司空少杨和苏从身边走过立即闭上了口,窘迫心虚的满脸涨红。

    司空少杨这般当中牵着苏的手一直走到了她的席位旁,庆欢殿里的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停口,怀着探究和看戏的心思看着这二人。

    司空少杨才不在意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他便是要给那三个女子以及所有在背后议论的苏的人看,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司空少杨都寸步不离地站在苏身旁。

    明白司空少杨的用意,苏心中一暖,入座之后双颊绯红,低着头对他道:“宴会就要开始了,你快些回男宾坐席罢。”

    待司空少杨离去,众人才渐渐收回了目光,开始继续讨论着如今的新进太子妃。

    稍稍平复之后,苏开始不安的东张西望,终于在远远地看到苏彦的身影之后,她放下心来。

    然而虽说男女宾客在殿内相对而坐,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但是苏一眼便能看出苏彦的失魂落魄,甚至她觉得别人亦可以一眼望穿哥哥的心思。

    今日这般场合,在帝后面前失礼都算小事,万一被别人看出哥哥对安和公主的心思非同一般,那便糟糕了。

    苏彦如此这般,便是因为入宫前,不死心的他跑去了安和公主府,实际上他很清楚,纵使他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然而到了安和公主府门前,便看到慕云漪上了马车,而侍奉她上马车的人竟是太子宫中之人。不等苏彦回过神,马车仪驾已经向公众扬长而去……

    正出神间,苏彦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一看,是司空少杨坐在了他的旁边。

    司空少杨原本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周围安静了下来,向前往去,帝后走进大殿来。

    登时众人立即半跪颔首行礼:“皇上万安,皇后懿安。”

    “诸位免礼平身。”皇上言笑晏晏:“今日进宫之人,若非朕族中亲人,便是朕的巩固之臣,如今太子大婚在即,朕与皇后决定,请诸位进宫来正式介绍一下,今后我东陵皇室的新成员。”说罢,皇上与皇后微微转身,便见有人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正式今日宫宴的主角太子东陵翊与安和公主慕云漪。

    太子和安和公主之间保持着微妙的状态:虽然彼此恪守礼仪,无过分亲密的举止,但二人之间却是相熟信任的人才有的距离。

    殿中之人有几个不通透的,见这般便知这太子储妃在太子心中也是稳了。

    众人之中唯有一人几近疯狂,苏彦从慕云漪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紧紧地盯着她,目如锋刃,而慕云漪却自始至终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尽管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苏彦的异样与迫切,在目光经过他时亦没有停留片刻,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掠过。

    与慕云漪目光相碰的那一瞬,苏彦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因为那不再是他熟悉的慕云漪,甚至连刻意的疏离都没有,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隔绝,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不止这殿上的数十丈,而是隔着天与地、山与海。

    帝后入座后,太子与慕云漪也随之在下首就坐。

    一旁的司空少杨察觉到安耐不住、几欲爆发的苏彦,强有力地按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低语:“无论如何,都要忍耐,这里是皇宫,上面是皇上与皇后。”

    苏彦终是被司空少杨安抚了下来,目光却是浑浑噩噩。

    席间皇上着意向众人介绍慕云漪,言语中皆表露出对这位“准儿媳”满意。

    看皇上如此,在座之人纷纷举起酒杯齐声对太子道:“恭喜太子殿下!”

    太子与慕云漪共同起身回敬,举止和谐,二人自上次达成“共识”之后,在相处之时反而更加自然,彼此之间也没了芥蒂和尴尬。

    然而这一幕仍是深深刺痛了苏彦的心,他捏紧拳头,骨节森白,让坐在对面的苏亦担心不已,司空少杨注意到苏的担忧,向她递了个眼神让她安心。

    之后,苏彦一直是心不在焉、酒不知味,也全然没有再注意后来皇帝和周围之人到底说了什么。

    席间慕云漪对皇后耳语了几句便站起身,太子问道:“怎么,可是身子不舒服?”

    “方才连饮几杯,有些上头,我去偏殿透透气。”

    太子对慕云漪身边的婢女嘱咐道:“好,你们几个照顾好公主。”

    慕云漪点头以示感谢,便向偏殿走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侧殿相见

    慕云漪并没有对太子说实话,毕竟那区区几杯酒,对慕云漪来说当然不在话下,只是面对殿阁中众人时刻投来的目光:揣测、怀疑和审视,她感到十分不适。

    然而刚刚来到偏殿,慕云漪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以蛮力拽到了一旁的角落里,碧滢见状急忙跟了上来,“公主……”

    慕云漪摆了摆手道:“无妨,你去外头等我。”

    碧滢原本有所迟疑,但见男子是苏彦,而慕云漪又语气坚定,便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苏将军,来东昭的路上我已经同你讲的很清楚了。”慕云漪挣开了苏彦的手,“不要忘记你我的身份。”

    苏彦看到近在咫尺的慕云漪,情绪更加激动:“什么身份,嗯?太子妃吗?!”

    “不错,我将成为太子正妃,将来甚至会是皇后,而你与我今后便是君与臣的关系,还请苏将军自重。”慕云漪向后退了一步。

    苏彦紧跟上前,捏住她的手腕抬到面前,高声道:“慕云漪,你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了吗,决定要嫁给阿翊?”

    “自我出了西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决定了,不,或者说,这一切都是我所愿所求。”

    “你少跟我来这套,纵然是你所求,你也是另有目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苏彦仿佛抓着最后一点的希望。

    “你怎知太子妃之位不是我所求?”

    苏彦的声音无尽苦涩:“你明知道我不会相信你这一套说辞……”

    “苏彦,你不要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我要为慕修报仇,我要寻找我父亲,这一切都要借由我现在的身份来完成,曾经我接近你也只不过是把你当做棋子。但是现在想来,纵然你是国公府嫡子、云麾将军又如何?比起太子,你到底只是个臣子。如今可成为太子妃,又怎会拒绝?”慕云漪扬起眼眸一口气对苏彦全部说了出来,语气却是让人生寒的决绝与淡漠。

    “不,我不信,你……”

    苏彦话未说完,不远处传来宫人与碧滢的对话声:“碧滢姑娘,安和公主现在何处?”

    “哦,公主在殿中休息。”碧滢回道:“敢问可是有何事情?”

    “皇后娘娘见安和公主久未归席,想着安和公主初来皇宫不甚熟悉,便叫奴婢来看看。”

    这时慕云漪趁着苏彦不便作声,便独自从偏殿中走了出来,“皇后娘娘寻我吗?”

    “是,敢问安和公主感觉好些了吗?”

    “嗯,现下好多了,我们快些回去吧,以免皇后娘娘挂心。”说着,慕云漪暗暗看了碧滢一眼,随着婢女向庆欢殿走去。

    看着慕云漪远去,苏彦心中的怒气仍旧未消,但方才那种情况也是无法,总不能让皇后娘娘身边的看到自己与慕云漪独处。

    刻意隔了好些时候,苏彦才回到席间,还未入座,便有小太监匆匆忙忙跑到自己身边:“苏将军您可回来了,让奴才们好找,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唤您呢。”

    跟着那小太监,苏彦来到了皇上的身旁,却发现他和皇后身旁除了太子和慕云漪之外还另有一人,而此人正是楚。

    看到苏彦过来,皇上立笑问:“刚才去哪里了,朕叫人寻了你半天。”

    “回陛下,臣方才本想去外头透透气,碰到了以前军中带过微臣的刘老将军,便同他多聊了几句,这才耽误了。”

    “原来如此。”皇上不疑有他,转头向慕云漪介绍道:“安和啊,这位是楚部的郡主楚,你们之前应当见过的。”

    慕云漪看着楚,只冲她点了点头,没有开口的意思。

    倒是楚开了口:“是了,从前宫中几次宴饮,我有幸与安和公主邻桌相坐,后来安和公主回了西穹,也是有很多日子未曾见到了。”

    皇后也笑吟吟的开了口:“看来你们两个很是投缘,既如此,你们二人又都来自东昭之外,今后倒是可以多多走动来往。”

    “若能与安和公主得以亲近,自是楚的福气。”楚侧身一福,十分谦恭。

    见她这般作态,慕云漪心中反胃的很,但如今在宫中,这些虚与委蛇的东西慕云漪如今已是熟稔不过,张口便自然的说道:“我自然愿意与楚郡主多多走动,今后还望常常相见,莫要生疏了才好。”

    见她们二人这般“亲厚”,皇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翊儿与安和公主的大婚之日定在了下个月,若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提出来。”

    “大婚之礼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如此便恭喜殿下与安和公主了,哦不,应该叫太子妃。”楚掩口轻笑,而最后的“太子妃”二字却重重的落在了苏彦的心上。

    “先别急着恭喜他们,你和彦儿想来也是好事将近了吧。”皇后略有深意地来回看着楚和苏彦。

    “皇后娘娘打趣楚。”楚低头羞涩地低下了头。

    “皇后可不是打趣你,镇国公夫人的心意朕和皇后都清楚,又见你和苏彦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如此,不若朕也择日为你二人赐婚,也好让苏彦和翊儿这对好兄弟,在婚期上也靠的近些。”皇上笑着,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此话一出,在场各人面色各异,太子含笑祝福,楚浅笑不语,而身子则微微向苏彦靠了靠。

    苏彦却是一怔,本想婉言拒绝,脑海中却响起那时侧殿中慕云漪的话:“我接近你不过是把你当做棋子……”

    无论这句话是慕云漪的真心话还是她故意如此让苏彦死心,苏彦此刻心中十分气闷,原本抵触楚的心不知为何此时驱使着他背道而驰。

    他上前拱手作揖道:“谢皇上、皇后娘娘成全。”

    楚看似不经意的看向慕云漪,双眸中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笑与示威。

    慕云漪虽看见却毫无反应,没有恼怒之意,反而开口道:“恭喜郡主和苏将军。”

    “也恭喜你,太子妃。”苏彦一字一顿的拱手说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废弃宫室

    而在场的所有人,大概除了他们二人,就只有楚看得出苏彦情绪之中的汹涌起伏,她状似无意的迈了一步到苏彦身前来,正好挡在了二人原本视线相接的中间。

    太子恰好这时开了口:“父皇、母后,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后头还有几支舞乐坊新编排的几支舞曲,不妨一观?”

    “是了,皇上,臣妾陪您坐回席上吧。”说着,众人回到了席面上欣赏表演,直至戌时将过,宫宴才散了去。

    宫宴之后一连三日,镇国公府的膳桌上,总是气氛沉闷,苏彦每日吃的很少,且愈发的沉默。苏自然知晓哥哥如此所为何事,可她母亲姜氏却摸不清缘由,私下里几次问苏,她也只是以朝中事务繁忙,哥哥有些疲累而搪塞过去。

    这日午膳,苏彦依旧随意扒了几口便起身欲要离去,姜氏终于叫住了他。

    “彦儿,怎么又吃这么少,你瞧你最近都消瘦不少。”

    “母亲,许是天气日渐渐热起来的关系罢,我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胡说,这才三月天,怎的就炎热了?虽说渐有春意,早晚仍旧寒凉的很。”

    “母亲有所不知,我们行军男子总是比寻常人的身子容易感到燥热些。”面对母亲依依不饶的追问,苏彦心下无奈,只能对母亲说谎。

    “也罢,晚膳我叫膳房的清淡一点,纵使没有胃口也多少要吃一些,你也说了你是行兵之人,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是。”

    “还有,过些时候就是太子的大婚了,这是我们整个东昭的大喜事,可马虎不得,我在华裳阁为你裁了一身宫袍,已经让人送到听竹轩去了,得空你且试试看看还合身吗。”姜氏执起帕子轻拭嘴角。

    闻言,默默低头吃饭的苏心上一惊,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哥哥。这几日知道他正是为太子与安和公主大婚之事难过,苏根本不敢在苏彦面前提起,谁知如今母亲竟就这么提起来。可也没有办法,这些日子以来上陵城里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太子大婚一事,就算母亲不提亲,又怎能避得过他人?

    苏彦面色明显一顿,有些虚白,没有回话就走出门去。

    “彦儿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真是古怪的紧!”姜氏不知苏彦怎得突然这般无礼,更是有些气恼。

    苏也只能摇摇头,然后也站起身道:“母亲,我也吃好回房了,您不是也给我裁制了一身宫制礼服,这便去试试。”

    “去吧去吧,若有哪里不合适的加紧着人去改一改。”姜氏摆了摆手。

    苏彦走到前厅,正看到宫里来了人,是太子身边的宫人。

    “钱公公有礼。”面对外人,苏彦敛了敛情绪。

    “可不敢当,苏将军折煞奴才了。”那年轻的公公哈腰作揖。

    “不知公公这时来我府上,可是太子有何要事?”

    “正是呢,太子令奴才来传苏将军进宫一趟,有事相商。”

    “如此,公公且在前厅吃盏茶,我收拾一下这便与公公进宫。”

    却说这一日慕云漪一早就被皇后叫进了宫里,在凤藻宫里同皇后和太子共用了午膳之后,皇后借由自己要休息,让太子领着慕云漪回东宫逛逛,一来熟悉一下大婚后所居宫殿,二来也是看看殿阁之中还有什么要着意添加的。

    慕云漪和太子都知道皇后这是在给他们二人制造更多彼此间相处了解的机会,看破不说破,他们跪安后便向东宫走去。

    一路上太子倒是真真当起了合格的“向导”,同慕云漪介绍着经过的各个宫阁殿宇极其所居之人或用途。

    然而其中一座名为“坤仪宫”的宫院却引起了慕云漪的注意,只见那宫院大门紧锁还贴着封条,看着那锁链上的老锈,以及破败的大门和院墙,想来这处宫室已经闲置了很久。

    看这殿阁的位置实在是极佳:地处皇宫正中偏东,北接御花园,南承宫中佛堂万光殿,距离皇帝的寝宫更是比凤藻宫还要来的近些。就算是闲置的宫殿,在皇宫之中也不该完全放任不管成这副破败的样子,与周围其他殿阁格格不入,何况有损皇家天威。

    慕云漪停下了脚步,指着宫院问太子,“这里是……”

    太子抬头望向那宫门上头的牌匾,眉心微动,眼中划过一丝怅惘,虽是转瞬即逝,却被慕云漪捕捉到。

    “哦,这宫里曾经走水,后来再不曾住人,加之久未修葺,便被废弃了。”

    “哦,原来如此。”慕云漪见太子这般,就此打住没再往深了问,虽说她知道太子有意搪塞,但也清楚这深宫之内秘辛太多,而大多事情不可问更是不可听,她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须知好奇害死猫。

    跟着太子来到东宫,方入了正殿还未坐下,便见钱公公迎了进来:“殿下您回来了,您今早吩咐奴才去传苏将军进宫来,苏将军已经来了多时,正在偏殿里候着呢。”

    太子恍然想起这事儿,用手拍了拍头道:“瞧我,竟把这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慕云漪对太子拘礼道:“既然太子与苏将军有事相商,那我便先回去了。”

    “不忙,我叫人带你在东宫里头四处逛逛,你若有兴趣,还可去御花园走走,春暖花开,正是好时候。”说着,太子对旁边人道:“把如锦叫来。”

    不一会儿,一名约么三十岁上下的宫人进到殿内,太子介绍道:“这是我宫里的掌事姑姑,今后东宫一应事情你可问她。”

    “奴婢宁如锦见过安和公主。”

    “宁姑姑是东宫的老人儿了,我初来乍到又是外族生人,今后入了东宫若有哪里不妥不对的,还有劳姑姑指点一二。”慕云漪客气而有礼地看着宁姑姑。

    这宁姑姑闻言,赶紧欠身行了一礼:“公主这般可是折煞奴婢了,您唤奴婢如锦便是,公主今后是奴婢的主子,又何谈指点不指点的,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奴婢。”

    “如锦是极为妥帖的人,此刻我便让她带你四处逛逛。”太子说罢转头看向宁如锦:“我与苏彦有事相谈,你替我好生照顾安和公主。”

    “是,太子安心便是。”说着,宁姑姑扶着慕云漪向殿外走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府里躲懒

    谁知慕云漪方迈出殿门,正碰上进门前来的苏彦,两人四目相撞的一刹,好似时间停止了一般,慕云漪神色淡淡,端着礼冲他点了点头:“苏将军。”随后便翩翩离去。

    而苏彦却依然神情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

    “怎的,看到昔日战场上的老对手,还想着与她再战一番?”太子对于苏彦和慕云漪的感情并不知情,虽早年有些传闻,只不过当那些是坊间乱写的轶闻罢了,且苏彦和此事的知情者司空少杨皆没有与他提过,所以并不知苏彦此刻心中正苦涩难挡,竟还肆意的调侃一番,“今后她可是我的太子妃了,你便免了这动刀动枪的心思罢!”

    “阿翊你惯会那我逗乐。”苏彦勉强缓过神来:“此番叫我进宫可是有何要事?”

    “自然是顶重要的事情,我大婚的事宜皆已筹办的差不多了,只是还差一个典仪官。”太子拍了拍苏彦的肩膀“你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又曾一起在战场杀敌,思来想去,你来做我大婚之日的典仪官是再适合不过了。”

    闻言,苏彦猛然一惊,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太子:“什,什么?”

    “做我的典仪官啊!”太子冲他笑了笑,“怎么,不乐意?”

    “这……恐怕……”

    “别这个那个了,你说,除了你,还有谁能担当这个典仪官?”太子与苏彦却是私交最好、如同手足,加上苏彦身份贵重,于情于理他当这个典仪官都是最合适的。

    苏彦这下心中暗暗叫苦,太子这番说辞,自己根本无从抗拒,原本参加太子和慕云漪的大婚已经几乎要了苏彦的名,这下竟还成了典仪官……

    “怎么,难道我大婚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请不动你了?”

    “是,是,我这就回去好生准备。”苏彦无奈,只得应下。

    太子这才心满意足地锤了苏彦胸膛一下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慕云漪随着宁姑姑在东宫四处走了走,又到御花园逛了一圈,看时间不早了准备回东宫与太子打个招呼,再出宫去。

    回去的路上她们又经过了坤仪宫,慕云漪眼前浮现出太子的眼神,心中仍是好奇:这宫殿在走水之前是谁居住的呢?为何太子会谈及色变?

    于是她试探地问身边的宁如锦:“如锦,听闻这坤仪宫曾经着了大火?”

    慕云漪刻意看着宁如锦的神色,果然她听到自己问起坤仪宫的时候,面上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是了,这坤仪宫在十来年前走了水,之后便被封宫了。”

    “那封宫之前住的是何人?”

    “这……当时奴婢刚进宫被分在皇子所,对于这坤仪宫之事不甚清楚。”

    慕云漪心下了然,果然宫里人人对这坤仪宫都是三缄其口,说明这里当初定然发生了不小的事,只是想来这般也问不出什么了,慕云漪便点点头,随如锦向东宫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慕云漪不是进宫就是在公主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真真是过上了皇家贵女该有的生活。虽说慕云漪从前在西穹也是正经皇室出身,但她很小便同师父贺渊进山修行,后又进了军中训练征战,因而她不曾在女红织绣和打理后院之事上用心,如今让她安安分分的在府里待着,搁了从前必是要闷坏她,如今,她明白今后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她都会过着这样看似至高无上却实则禁如鸟笼的日子。但是她要达到目的,就必须要忍、必须要等。

    离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公主府里面也越来越忙活,郑伯忙里忙外地将慕云漪从西穹带来的嫁妆登记造册,又将宫里近日来来回回赏赐的东西分门别类。

    慕云漪本是想躲懒的,结果这一天也被郑伯揪了起来,郑伯来到慕云漪的隐月阁,身后跟着一队仆人端着托盘、抬着巷子。

    “郑伯你这是……”

    “我的公主啊,其他事情老奴都能帮您办好了,可这些是今儿宫里送来的您大婚之日用的一应物件和穿的凤冠霞帔,这些老奴可没办法帮您归置,还请您自己都过过眼,那些礼袍衣裳更是要试试,看看若有不合身的赶紧送回宫里,叫绣院的绣娘们改一改才是。”郑伯一边絮絮地说着,一边叫身后的仆人们将木箱抬进屋子。

    “都是按照我身量裁制的,想来必是合身的。”慕云漪恹恹道。

    “这怎么行呢?这大婚之事可不能马虎,何况您这是太子与太子妃大婚,更是要隆而重之,到时候各地百官、阖宫上下都要向您行礼问安的,若有半分不妥可怎么好?”

    见郑伯这般苦口婆心,慕云漪只好应下:“好罢好罢,都搁在这儿吧,一会儿我便试试。”

    “这就对了。”郑伯对旁边的洛霜和碧滢道:“若有不合适的你们替公主一一记下来,到时候交给我,我再送回宫中去改制。”

    “知道啦,郑伯您老人家就放心吧。”碧滢把郑伯推出门去,“奴婢这就伺候公主试衣。”

    把郑伯打发走,碧滢回来使了个鬼脸,洛霜看到捂着嘴笑,慕云漪也笑道:“这个郑伯真活活一个管家婆,真是越来越絮叨了。”

    “那公主,这些大婚礼袍您还试吗?”洛霜问道。

    “试自是要试的,不然岂不要被郑伯念死,只不过现下懒得很,明儿再说吧。”慕云漪指着下巴抵在桌上。

    这时门外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哟,快叫我瞧瞧,哪家的待嫁新娘竟这般懒?”

    “阿月!”慕云漪见容月进来,眼睛一亮,站起身拉她进来,“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没人帮我一起看这些个物件儿呢。”

    “姑奶奶,你快饶了我吧。”容月扫视了几乎将这屋里填满的红木箱子和红绸布托盘,眼睛都要晕了。

    慕云漪叹了口气,想一想也是,她们皆是军中长大的,擅长的是舞刀弄枪、战场拼杀,面对这些繁琐的婚仪之事,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都大了……

第一百七十章 太子妃的体面

    容月在得知慕云漪要嫁给东昭太子为正妃之时,打心底里并不赞同这门婚事,她太知道慕云漪的性子并不适合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但她也深知慕云漪有自己的目的要达成,她背负了太多太多,为了顺亲王府、为了父亲,更为了慕修,所以容月此番来并没有开口劝慕云漪三思,她想做的、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

    看到宫里送来的这些大婚之物,慕云漪不得不承认,纵使东昭皇室要立慕云漪为太子妃不过因为一句承诺,更是为了各自利益而相互利用,但帝后在大婚规制上面竟然没有一丝敷衍和马虎,方方面面给予慕云漪的都隆重而正式。

    若仅仅是做给外人看的部分也就罢了,就连许多细节方面也一一为她周全好:比如知她不喜繁复奢华,除了大婚的凤冠霞帔,其他赏赐的宫装首饰皆以简洁为主;比如知道她喜欢习武作战,就准她日后可以时常与太子一起出宫至军营视察;再比如知道她喜欢安静,便留心为她刻意择了几个乖巧安静的宫女去东宫服侍,之前见了,确实没有一个聒噪爱嚼舌根的。

    坐在床边的慕云漪轻轻的捧起了那件绣满金线纹样、奢美无匹的凤袍。曾经的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身着凤冠霞帔的这一日,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这些确实为了东昭太子而穿。

    想到这里,她使劲的摇了摇头,那个人已经死了,自己的心也就死了,何况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曾经的念想便趁早断了罢。

    “对了,世子还是没有起色吗?”容月突然问起。

    “是,孟漓尽力压制着云铎的蛊毒,如今进入了永眠的状态,除非有朝一日能找到下蛊之人。”

    “今后世子就一直同你留在东昭了吗?”

    “当初我救下他时,他已中蛊昏迷,与此同时我又被迫来东昭递交降书,带云铎同来实属无奈,但如今看来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西穹那对母子也提过,接云铎回去医治,他们想要控制了云铎好拿捏我,但如今东昭的皇帝也是这个心思,只怕一时半会云铎还真是不好出这上陵城了。”慕云漪努了努嘴:“也罢,在我身边,我终究可以安心一些。”

    容月明白,这对于世子来说是最安全的了,慕云漪定然是想她若今后除了什么问题,哪怕以慕云漪为要挟,至少能保得他性命。

    看着慕云漪默默筹谋了一切,容月起身来到了她的身边,一同坐在了床沿,“小漪,我知你有你的打算,可是我做不到看着你自己在这冰冷的宫中苟且偷生甚至有朝一日以身犯险,所以小漪,请你答应我,无论你要做出什么决定,一定要告诉我,我同你一起。”

    慕云漪一怔,原来纵使自己没有道出自己的意图,容月也已然洞悉地清清楚楚,而她的一番话也着实让慕云漪心头一颤,久违了,这种暖意,原来不论发生什么变故,容月总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慕云漪握过慕云的手说道:“阿月,我答应你。”

    这一日皇上又赏赐了些物件儿,着意嘱咐让太子亲自送去公主府。太子知道父皇的意图,如今却也是不抵抗,于是痛快的应下,用过了早膳便出宫了。

    初晨的阳光极好,太子没有乘坐马车,让宫人将御赐之物先送去公主府,自己则悠哉悠哉地骑着马过去,享受这难得的闲散时光。

    正往元锦巷走着的路上,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迎面走来,便是大理寺卿秋景。

    秋景这时也看到东陵翊,立即停马欲下来请安,东陵翊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秋景见太子这一身便装,立即会意,只作揖道:“凌公子有礼。”

    与太子素日交好的几人都知道,太子若出宫皆会化名为凌风。

    见秋景这般机灵,太子也回了个礼道:“秋公子有礼,这是出门去?”

    “是。”他指了指后面跟着的一辆马车道:“今儿个休沐,又逢这好天气,我便带着妹妹们一同去城外万空寺烧香。”

    “原是如此,莫要误了祈福的好时辰,快去罢。”

    “那我先行一步,凌公子,告辞。”秋景再次作揖,对后面马车的车夫招了招手,向前走去。

    就在秋府的马车经过太子身边之时,恰好一束刺眼的阳光刺进他的眼眶,他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几乎是一瞬间,马车的窗帘忽而被风吹起,恍惚间,太子瞥到一个女子的侧脸,心突然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突然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浮上心头,此情此景仿佛似曾相识,三年前似乎自己也曾见过这张面容,只是那时候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追上那个人,看清她的面容。

    一时间,时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那几个月,是身为太子的东陵翊心中,最为灰暗甚至耻辱的岁月。

    那时的他,初上战场,却是勇毅无匹,继承了东陵皇室战场风姿,颇具统领之风。自然了,皇上也是有意历练他,不让他成为一个只坐东宫仰望四方天的储君,于是那时起有战事便会先考虑让太子亲征。

    在一场与西南一边族部落的战争中,起初本是战战告捷,作为副统的东陵翊也越来越有信心,军队士气大增,他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直冲敌人腹地,却不想这一回却不如预想的顺利,他的部队被暗算夹击,于是暂时躲进了山林之中,拖延时间以待东昭后续支援的部队。

    然而西南山区本就崎岖难行,山中更连下数日暴雨,如此一来,口粮不足、伤势难愈,山中也没有避雨之地,敌人又仗着地理优势时时围击,士兵们浑身湿透着度过了那几日,终于有几人熬不住倒下了。

    这时山中的敌人集体围攻上来,攻击此刻虚弱的他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东陵翊的将士们自然是誓死拼杀,结果都不敌状态满满且熟悉地形的部落中人,终是一个个的倒在了他眼前。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太子的灰暗

    最后只剩下东陵翊一人在浴血奋战,几十名敌军围着他,而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意。雨水混着血水从他青筋暴起的额上不断地流下,终于,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在拼尽全身之力冲向几名敌军后,他重重地倒在了泥泞的地上,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手脚捆着躺在一堆潮湿的稻草上,环顾四周,这房子为木头所搭建,陈设摆件上皆画着怪异的图腾,再仔细边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那口音分明是……赫狄部的人。

    这赫狄部落位于东昭西南的五封山,部落之人数十年来居于山中寨子里,鲜少与外界有往来。近些年来,偶尔听闻寨中之人下山抢枪路人钱财,东昭起初觉得到底是无伤大雅,也没有过于阻碍东昭的利益,未曾过分管束,寨民又常年隐在深山之中,所以从没有去管过他们。

    然而近几个月来,他们大规模招揽周边山民入寨,部落规模急剧扩大,又仗着他们五封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很快便开始下山大肆烧杀抢夺,刚开始只是临近的村庄,而后愈发肆无忌惮,渐渐侵犯到了东昭境内的村落甚至小镇,于是东昭无法继续坐视不理,决定灭了这个野心渐长的部落。

    东陵翊意识到,自己、东昭的储君,被俘了。

    果然,很快便有人进来印证了他的想法。

    “哟,太子殿下,您醒了啊!”来者满腮杂乱的大胡子,手握九环砍刀架在自己左肩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东陵翊,说罢还踹了他一脚。

    东陵翊只觉全身血液“轰”的一下全部冲进了脑子里,奈何手脚皆被绑住,身上又重伤在身无法使力,只狠狠的瞪着那人。

    “呸!”大胡子对着东陵翊啐了一口道:“还敢瞪我?叫你一声太子你就真以为自己还是皇宫里高高在上的主子?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只要我东陵翊没死,定有一日会屠尽你们部落之人!”

    “哦?”那络腮胡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活着出去!”

    “呵,就算我死了,我东昭有的是人可以灭了你们。”东陵翊冷笑。

    “东昭又如何?你堂堂太子爷都落到我们手里,我们还会怕其他人?”大胡子一脚踩住了东陵翊的脸说道:“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我们手中的一条狗,最好给我老实一点,老子心情好了就赏你一口饭吃!”说罢,他笑着扬长而去。

    当屋子的木门“嘭”的一声再次关住时,屋内连同东陵翊的心,跌入晦暗。

    他是东昭朝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是万民爱戴的储君、是他父皇骄傲的儿子,如今这般屈辱他何曾受过,只是这一刻,他没有狂怒暴躁,面上是出奇的平静,而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如此屈辱,你还要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吗?就算东昭很快会来人救你,在那之前你还要受到多吃比方才还要耻辱百倍的事情……”

    东陵翊心如死灰,他想到那些死去的战士,想到自己辜负了父皇的期望,想到自己受到的屈辱,“是啊,这样活着还有意义?”

    可是就在他几乎要随着心里那个声音去了的时候,他突然脑中一阵轰鸣:东陵翊,你在干什么?你若此刻选择自尽才是彻底失了东昭的颜面,唯有活着,才有机会灭掉他们,不然你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将士兄弟们?如何对得起东昭边境那些被赫狄部屠杀的百姓们?纵然要死,也要先灭掉这个猖狂无道的部落!

    东陵翊冷静了下来,不再求死,他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外面的动静,养精蓄锐,吃寨子里送来的饭菜,即使每天只有一顿,且皆是已经发霉馊坏的食物,他一定要忍,有朝一日寻找机会逃出去!

    而每每在赫狄部落的首领赫狄宏和看守之人过来时,他都故意破口大骂,佯装的狂怒不已,甚至当着他们的面把食物砸了,以让他们觉得东陵翊只是个冲动暴躁、受不了俘虏屈辱的太子。

    如此一来,他们渐渐放松了警惕,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之后,他们眼中这个心中只有骨气的太子竟然会将地上滚了泥土的吃食照样塞到嘴里吃掉,对于东陵翊来说,只要能有机会逃出去,这些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在他设法逃出去的同时,东昭一方面也已派了庞大的兵力,由苏彦和几位老将亲自率领,来围剿五封山,解救他们的少主。

    在东昭军队围至山脚的这一天,赫狄部落中人立刻进入戒备状态,他们在山中有着各种部署,加之山地复杂,就算是东昭人数众多,赫狄部众人也丝毫没有惧意,准备随时迎战,何况他们还有一张王牌握在手中。

    赫狄宏下令一队人看守好东陵翊,随后便亲自带着弟兄们一齐冲了出去。

    东陵翊知道他的机会来了,突然他一改前几日伪装的虚弱的样子,跳起来还未等看门的两个人反应就已将他们死死的揣在地上,接着他拎起其中一个人手中的刀将闻音而来的人一一料理。

    伪装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肆意“宣泄”一番,自然是十足十的死手,而那些倒下都还死死瞪大眼睛的赫狄部人如何都没想到,这天天吵闹不休,且水米不进的人,怎的突然伤势愈合,还有了力气?

    杀了一众看守之人,东陵翊趁乱跑出了山寨,然而他却没有即刻寻找东昭的部队会合,从后山下去后,但凡看到有人,无论是赫狄部人还是东昭士兵他就避开。终于在躲了一天一夜之后,才彻底逃出了五封山。

    东陵翊决意暂时不回东昭,这样回去,他无法面对父皇,无法面对臣民,更无法面对此刻的自己。

    “至于这个期限是多久……当我有资格的时候。”东陵翊遥望着上陵城的方向,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太子的踪迹

    苏彦等人奋勇拼杀,虽然山中难攻,伤兵人数源源不断地增加,但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冲破五封山脉主峰,占领了主要的几个大寨子,然而找遍了所有寨子,也没有看到东陵翊。

    “说!你们把太子藏哪里了!”苏彦发狠,拔出焚阳抵在寨主赫狄宏的脖子上。而那赫狄宏哪里是个怕死的,见状却笑了,“我自然是把他杀了,吃他的肉,饮他的血,最后把他的皮囊做成了皮褂!”他部落的兄弟已经所剩无几,妇女幼童被抓住,他心知自己如今已无法逃脱,又怎会让这些东昭人如意舒心?

    事实上他也好奇,那东昭的太子为何会离奇不见,就算他逃脱了也该立刻去找东昭部队才对。

    “你!”苏彦一脚踹向赫狄宏的心口,只见他一口血从口中咳出。

    “你杀了我啊,杀了我给你们那窝囊太子报仇啊。”赫狄宏边咳着血边阴笑地盯着他。

    “你以为我不敢?!”苏彦举起了焚阳。

    “苏彦,你冷静点!”此次一同前来五封山营救太子的连将军,这是东昭老将,又是苏彦的伯父一辈,他向来敬重,于是这才没有继续冲动行事。

    “可太子他......”苏彦心急难耐,太子究竟在哪里,这不仅仅是一国太子,更是他从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的兄弟啊!

    “但你若此刻杀了这赫狄宏,那么唯一有可能知道太子下落的人都没有了。”连将军将苏彦朝一旁拉了拉,“孩子,你这是关心则乱啊,你好好想想,太子之于他们赫狄部落就如同现在这赫狄宏之于我们东昭,我们尚且不会立刻杀了他,太子对于他们来说是何等巨大的筹码,他又怎会真的杀了太子?”

    当时的苏彦到底是年轻急躁,如同东陵翊一般刚上真正的战场不久,骁勇有余,可是在谋略方便就尚待历练,敌人稍微一激,他便急火攻心,殊不知这正中敌人下怀。

    “伯父,是我疏忽了。”

    “无妨,且先等等,我自有办法让这人开口。”

    不一会,便有士兵押着一个女子和两个孩子过来。

    “相公,相公!”

    “阿爹!”

    “爹爹!”

    赫狄宏闻声猛地抬头一看才发现那正是自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

    “你们......我不是让三胡子送你们下山了吗!”

    “相公,我们下山的途中遇到了这些东昭的士兵,三胡子他们被杀了,我们娘儿仨就被抓回来了。”赫狄宏的妻子声音凄凄,看着浑身是伤的丈夫心痛不已,却又不能上前靠近去瞧瞧他。

    “赫狄宏,我们不会杀你,可是你的妻儿对我们可就没什么价值了,所以,你知道怎么做。”连将军向手下使了个眼色,站在一旁的几个士兵立刻拔出刀剑架在了赫狄宏妻子和儿女的脖子上。

    见如此情景,苏彦却心有不忍,他并不是初次上战场,从小跟父亲叔伯们在战争中也算见惯了厮杀死亡,可是对于女子和孩童,他却从未动过手,如今却要以这种手段逼那赫狄宏吗?

    连将军见苏彦沉默,似是略有迟疑便知道他心中所想,这孩子从小正直善良,必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些战场上对敌人对弈时必要的“伎俩”,可是苏彦今后总要面对越来越多的这类状况,若一直心软怎行,赫连将军决定正好借机给他上一课。

    他没有看苏彦,而是再次对部下使了颜色,他们抵着赫狄宏妻儿的力气瞬间加重。

    “伯父,他的妻儿,他们......”苏彦果然开了口。

    连将军眼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走到面前亲自扼住了小男孩的脖子。

    “唔......”男孩顷刻面色涨红,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哑音却是难以说出话音来。

    “你这个卑鄙小人!都说东昭人正直,都是放屁的!”赫狄宏如何见得住自己的儿子这样,怒吼道:“畜生,有什么事你宠着我来!”

    “小人如何?畜生又如何?我只知道你的妻儿现在全部在我手里,可他们能不能活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勋儿...”

    “哥哥...”

    赫狄宏的妻子使劲想挣脱开抓着自己的士兵,奈何再如何都扭不开他们钢铁般的手臂,小女儿见如此场景,更是吓得大哭不止。

    连将军看着赫狄宏的眼神,已经知道了答案,他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数。

    尚未数到三的时候,赫狄宏就开了口:“我说,我说!你们快放开我儿子!”

    闻言,连将军立马挥了挥手,那抓着小男孩的士兵立马松了手,但依然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小男孩如获重生般猛地咳嗽了几下,大口喘着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太子在哪里。”

    “你在耍我们?”连将军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的看着赫狄宏。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确实之前一直俘着他,就在旁边那个小仓里,前儿个早上你们攻上山来,我命人看守好他,就下山去迎战你们了,结果他居然不见了,这我也是落到你们手中,跟你们同时知道的,或者他趁乱逃出去了吧。”

    “你所说当真?”苏彦拧起眉头看着赫狄宏,“这也太奇怪了,若太子真的逃走了,山中山下都是我们的人,他应该立刻来找我们才对啊,而且士兵也应该发现他才是。”

    “这我也想不通,照理说,他重伤在身,这些日子又不肯吃饭,刚开始闹腾得厉害,后来渐渐的都没了力气去闹,这样又如何能够逃的远?”

    此话一出,苏彦更是担心不已,东陵翊居然连饭都不吃,还有伤在身,又是被俘之身,这让他如何承受的住?

    可是他突然转念一个激灵:他所认识的东陵翊虽然贵为太子,却也不是心短无脑之人,既然已经被俘,那么大吼大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太子又岂会这么做,除非......除非他有了什么主意,在掩人耳目!

    如此想来,苏彦突然放了心,东陵翊或许真的逃出去了,只是他为什么没有找到部队便不得而知了,是正好错过还是有意而为之?总之,既然没有消息,他目前应该还是安全的,自己要尽快找到他。

第一百七十三章 拂面女子

    “连伯父,您押解赫狄宏回宫复命,若太子真的逃出了山定也不会走的太远,由我亲自带一队人马找他罢。”

    “如今也只有如此了,你与太子自小一同长大,对他更为了解。”连将军应允道:“来人,把赫狄宏和他的妻儿带下去,分开关押,明早回程!”

    苏彦一刻也没有停歇,立即带着一队士兵一路沿着山路下山开始搜寻太子。

    太子避开一切官道和百姓常走的道路,一路向北,没有目的地。已入初冬,越向北边,天气越发寒冷。

    他进入了一座荒山后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了。”

    在那座食物匮乏又鲜有人迹的荒山中,要生存下来都已属难事,而东陵翊却没有半分要离去的意思。从进入那里的一刻起,他如同跟自己过不去般,在荒山中挑战自己的极限,渴了食草叶,饿了就随便寻找山中一切可以充当“食物”的东西充饥,他草草搭了个棚子,每日只睡三四个时辰,只要睁开眼睛便以极端的方式磨练自己的意志。

    艰苦又如何?经历了被赫狄部落俘虏的日子,如今还有什么是自己无法承受的吗?

    东陵翊这样死拼,一过便是三个多月,彼时已是隆冬。原本已经心境平和下来的他,有一夜忽而梦见了那次讨伐赫狄部落的情景,因自己的莽撞而冲入赫狄部的圈套,最终战士们全部战死,而自己成了俘虏......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放下,却不想梦境中真实的再现,那段过往仍是他的心魔。

    醒来之后,草棚外飘起了大雪,他却也不管,跑到雪地上疯狂的练剑,分明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他却汗如雨下。就这样连续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也没有进食,终于在一记凌空横扫旋身落地之时,他翻倒在了雪地上。

    这一倒,整个人便泄了气,再无丝毫力气起身,他也不挣扎,就那样看着漫天的大雪簌簌的落在自己的脸颊、眼中,自从被俘的那天起,他原本黑亮的眸子开始涣散、失去了焦距和温度,直到这一刻雪花的那丝丝冰凉碰触眼眶,他突然眼中涌上热气,最后,失去了知觉。

    昏厥不知道多久,东陵翊稍稍有了一点意识,朦胧间他觉得周身不再潮湿寒冷,自己似乎是躺在了屋内榻上,而眼前似乎有个人影坐在榻前。

    努力眯起眼睛看到,是个女子,可她以纱巾拂面,他无法看清那究竟是谁,想要开口问问,却发现自己根本虚弱的根本连张口都无法,于是他就看着那个女子在一旁为他手臂上的伤口涂药。看着她轻柔的动作,东陵翊直觉一阵疲乏无力,又昏睡了过去。

    之后的两三天里东陵翊又断断续续的醒了几次,发觉这女子始终在身边,喂他吃药、喝粥,给他伤口换药,他仍旧没有办法动弹,只是觉得莫名的心安,这女子的出现,竟给了他久违的暖意,尽管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他连对方的身份都尚不得知。

    终于在他渐渐缓过来了些精力,慢慢地抬起手似是想要伸向那个女子。

    “你……”

    女子原本在一旁煎药,闻声突然一惊转过头来,看到东陵翊醒来,下意识的赶紧伸手模向自己面颊的丝巾,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险些将药壶打翻。

    “你是谁?”东陵翊再次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女子只是摇摇头,没有作声,随后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东陵翊。

    东陵翊见女子实在不愿透露,于是不再逼迫,只想着等自己再恢复的好些,再询问不迟。看着炉上药壶盖子扑扑的冒着热气,东陵翊眼皮又开始变得很沉,很沉……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了女子的身影,门外寒风呼啸,而屋内却是异常安静,等了半天也不见女子出现,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名女子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病的糊涂了臆想出来?

    这时有人进来,他以为是那女子,激动地抬眼望去,却见是一男童端着药走了进来。

    “大哥哥,你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东陵翊问那陌生的小童。

    “哦,您这是在我们庄子里,我阿爹是庄子管事。”小童说着把东陵翊扶坐了起来。

    “那我……”

    “哦,前几日我阿爹去北边山上挖参,发现大哥哥你昏迷在雪地里,便和叔叔们把你救回来了。”

    “原来如此,多谢。”

    “哥哥你是迷路了吗?”

    “呃,是。”东陵翊并不准备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何况自己如今衣衫褴褛、满脸胡须,莫说高高在上的天家太子了,就算说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都未必会有人相信。

    “小兄弟,我昏迷的这几日都是谁照顾我的?是否……有一位姑娘?”

    “姑娘?你说什么姑娘?这几日都是我在这里照顾你,并没有什么姑娘啊。”

    东陵翊见这小男孩目光清澈,并无隐瞒之相,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看来那女子真的只是自己的梦中人。

    可是那梦境也太过真实了,而且几乎连着好几日自己都看到了同一个女子……

    在东陵翊可以下地之后,他仍不死心的在庄子里四处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最后他才终于放弃。

    又过了几日,东陵翊基本痊愈准备离开之时,在庄子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彦。

    苏彦抬头看到东陵翊,亦是吃惊不已,并不是吃惊在这里找到他,而是吃惊只是数月未见,东陵翊却几乎变了一个人:黝黑粗糙的皮肤,满脸卷曲的胡须,凌乱的头发,以及破旧的衣裳,除了那高挺的背脊和坚毅的眼眸,哪里还看得出这是东昭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阿翊,我们回家吧。”不是太子,不是殿下,而是“阿翊”,这句话苏彦反反复复练习了很久,如何说的平常、随意,不让东陵翊抵触,他只是想带他最好的兄弟回家。

    “好,我跟你回家,阿彦。”出乎苏彦的意料,东陵翊没有预想中的抗拒,居然一口就应下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公主入宫

    这次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东陵翊忽然觉悟了许多关于他的失利、关于他的逃避、关于他的没有怯弱。

    是时候回去了,东昭。

    东陵翊深陷回忆,久久才回过神来,纵使如今早已走出阴霾,可那段过往仍是他不愿时时触及的部分,方才不知怎的,看到马车中女子的侧颜,居然让他想起了当初那个梦中的女子……

    “你究竟存在吗?”东陵翊深思,但就算那女子当真存在,也不该在这上陵城中,何况那庄子上的人又为何要骗自己呢?

    转眼,他已经来到了安和公主府门口,他摇摇头甩开脑中纷乱的思绪,如今四国局势动荡,自己也即将要与安和公主大婚,此刻又岂是想入非非之时!

    钦天监夜观星象,又由万空寺大师由太子和安和公主的八字算得,四月初七为上上吉日,便选为大婚之日。

    转眼已入四月,春色芳菲,上陵城一扫三月的阴雨绵绵,成日的晴空万里,百姓们都道太子殿下大婚必为东昭带来福泽,钦天监甚至连连上表,观测天象,初七那日更是碧空无云,实实是国运昌隆的好兆头。

    照理说,宫中皇子娶亲,女方应从母家府里出嫁,虽说皇子身份尊贵,但也是按照传统嫁娶习俗,在皇妃母家向岳父母拜礼,再将皇妃接入宫中。

    但慕云漪身份特殊,为和亲公主,虽说她在宫外也有御赐的公主府,但是她的宗亲长辈都不在东昭,唯有一个弟弟顺亲王世子,却是昏迷不醒,所以若从安和公主府出嫁,在仪程上实是有些尴尬,故而皇上和皇后决定,索性就让慕云漪在大婚前一日住进宫里,免去一切迎亲习俗,改为一早在东陵宗室祠堂告祭拜礼,随后再由吉时前往皇宫的昭正门外,见过宫外百姓,也算是与民同乐了。

    原本在公主府里忙叨张罗了一整月的郑伯,得知公主在大婚之前就入宫,顿时失落万分,但这是天家旨意,他们下人也是无法,只好将准备的一应之物一件件的嘱托给碧滢和落霜。

    进宫这一日的早上,慕云漪叫来了公主府上的所有婢女仆人,对他们道:“今晚我入宫之后,便极少会回来这公主府了。”说着,慕云漪看向众人之首的郑伯:“郑伯,今后这府上就全靠你打理了。”

    “公主只管放心,老奴会尽心打理好咱们公主府……虽说您与老奴主仆之日不长,但是您这一出嫁老奴这心里……哎……”

    郑伯这一番话倒触及了所有下人的心肠,甚至有几个年龄小的婢子当即哭出声来。

    虽说公主府中的侍婢下人,有相当一部分在进府时带着不同的身份和立场,但是与慕云漪相处下来,都真心奉她为主子,虽说她不是时时刻刻与大家打成一片,有时候甚至有些清冷寡言,但是她对于每个人从来都是尊重的、和善的,不会因为奴仆的身份而轻贱他们,甚至总会主动关心下人,无论如何慕云漪也是皇族出身,他们从没有见过这般好伺候又真心待人的主子。

    碧滢见到那几个平时与她交好的婢女落泪,自己也没能忍住,上前拉着她们的手。

    慕云漪亦是心有不忍,可没有办法,她只能带两个贴身婢女进宫,其他的只能都留在宫外,遂只好安慰道:“虽说我不能时长出宫,却也不是永远见不到面了,尤其你们这几个小的,梨花带雨,叫我怎么能够放心进宫呢?”

    “是了是了,大家快别哭丧着脸,明日就是咱们公主的大婚之日了,你们可不能给公主惹霉头呀。”

    听得郑伯此言,婢女们急忙擦了擦眼泪,生怕给公主大婚犯了忌讳。

    慕云漪对一旁的落霜使了个眼色,洛霜捧着一个上锁的木匣子走上前来。

    “公主府仍作为我在皇宫之外的府邸,所以你们的份例照样一分不少,自然了,你们若想另谋生路或是有年岁到了想要回乡成亲的,便来同我说一声,我今日就把你们的卖身契给你们,从此你们便是自由身了。”说着,慕云漪从落霜手上接过木匣子,打开上面的小锁头,示意给众人。

    闻言,众人各自犹豫一番,最后除却三名二十来岁的婢女走了出来,其余人皆表示要留在公主府里。虽说能够领了卖身契是极好的,但是他们其中很多人都是孤身一人,离了公主府未必能找到更安稳的好去处,再者其中几个人是奉了不同主子之命安插在府里的,自然是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思任意离开,就算慕云漪嫁到宫里了,他们也要等着上头的“发落”。

    而决定出府的三个婢女,两个是到了适婚年龄,乡下家里给找好了人家,另一个是家中老母得病,早就想求了公主的恩典出府去。

    慕云漪得知之后,除了将卖身契放给了她们,各自拨给了她们一笔钱银。

    另外,慕云漪从耳朵上摘下一对白玉如意耳坠,从发间取下一支绕金丝玉荷发簪,分别给了那两个即将成亲的婢女,又额外给那回乡探母的婢女一小袋钱财,叫她回去给母亲寻医治病。

    三人拿着公主的赏赐,眼含热泪齐齐跪下叩谢恩德,久久不肯起身。

    将所携带之物最后盘点清楚后,慕云漪上马车,带着碧滢和洛霜入了宫。

    毕竟还未成婚,所以这一夜慕云漪并未直接入住东宫,而是被安排临时住在一间宫殿,听闻是先皇的长公主,也就是皇上的长姐出嫁前,在宫中的殿阁。虽说只是临时住一夜,里面也已被打扫归置的如同新葺宫阁一般。

    不知为何,自入宫那一刻起,慕云漪心中开始生出隐隐的不安,夜里更是翻来覆去的一直没有安然睡下,最后索性起身下地,支开了窗户。

    然而细细想来,至今为止一切分明都是依照自己的计划而来,并未有何不妥之处,于是她安慰自己:或许是初入这陌生的皇宫还有些不习惯罢了。

    寅时未过,朝阳未出,想着距离盘发上妆的时辰还早,慕云漪便取了件披风,出门透透气以缓解内心的不安。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太子的乳母

    不知不觉的,她竟又来到了那座废弃的坤仪宫门前,此刻月光幽幽,这宫殿便更显得神秘,甚至有几丝阴森之感。

    鬼神之说,慕云漪向来是不信的,加之此刻四下无人,以慕云漪的身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是易如反掌,但是马上就是自己成婚的时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她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绕开了这座宫苑。

    离开坤仪宫不远处,是一片修剪排列的颇为讲究的黄杨矮灌,中间拥着个一人高的花池。再往后走去,是一条鹅卵石子路,两边拥着簇簇小花儿甚是好看,虽不知通向哪里,但慕云漪知道这里并非御花园所在,心道:原来除了御花园,这皇宫之中还有这般好看的园子,一时兴趣,便沿路向前走去。

    拐过几道弯,石子路的尽头是一大片杏树林。彼时天际隐隐发白,杏花簇簇粉白,倒使得这微凉的初晨有几丝温馨之感,引得慕云漪欣然走入。

    眼前的杏花,格外温婉动人,一时间慕云漪心中的烦忧竟也淡去不少。西穹鲜少种植这种柔美的树木花草,只因民族骨子里崇尚刚硬强悍,泫音城和宫中多以松柏梅菊一类耐寒强韧的花树为主。

    只是眼前这杏花虽美,慕云漪记忆中最美的花却是那一束寒梅,虽已十分久远,可那簇胭红却始终深深印在心底。

    待慕云漪愣过神时发现不远的杏花林深处有个凉亭,而凉亭中似有人在。

    于是她向凉亭走去,绕过棵棵杏树靠近凉亭后,发现亭中坐着的竟是太子的乳母秦嬷嬷。之前在东宫之时,曾见过这秦嬷嬷一面,听如锦说,太子小时候,皇后娘娘打理后宫十分辛苦,太子并不是一直养在皇后宫中的,先是在皇子所,后来到了东宫,可以说太子是秦嬷嬷一手带大的,所以太子十分敬爱秦嬷嬷,把她当亲人一般的照顾,东宫上下更是把秦嬷嬷看做半个主子,如今秦嬷嬷年岁大了本该放出宫去,太子知道秦嬷嬷宫外无依无靠,便留她在东宫里养着。

    “老奴见过安和公主,哦,今儿个起应当改口了。”秦嬷嬷笑脸盈盈,“太子妃万安。”

    “秦嬷嬷有礼。”慕云漪也笑了笑。虽说与这秦嬷嬷才是第二次见面,且上一次也只是点头问安,但慕云漪却能看出这秦嬷嬷是个善慈之人,如锦也说过,秦嬷嬷是个再和蔼不过的人了,不然也不会得太子这般敬重了。

    “今儿是您和太子大婚的日子,怎得太子妃现下却在这里?”

    “今晨起得早,瞧着时辰未到,就四处来走一走。”

    “太子妃昨儿夜里没睡好吧,想来也是,哪个新嫁娘大婚前一日能睡的踏实呢。”秦嬷嬷看着慕云漪,只当她是因着新婚之日而紧张。

    没睡好是真的,却不是因为新婚,只是秦嬷嬷这般想着,慕云漪便没有多说别的,“说来这林子的杏花当真开的极好,本宫经过看到,都挪不动步子了,不想在这里遇到秦嬷嬷呢。”

    “是呢,太子小时候总是和……”突然秦嬷嬷眉头一紧,收住了原本脱口而出的名字,顿了顿才道:“总是喜欢来这杏花林子里玩耍,所以老奴今早走着走着,就又来到这儿了。”

    慕云漪听出秦嬷嬷话中的犹疑之意,却也没有追问,毕竟事关太子,她没必要“关心”的太多,便转了话题:“秦嬷嬷起得也很早呢,现下卯时都未至。”

    “这人老了啊总是起得早,加上今日是咱们太子大婚,老奴心中感叹,当初接过太子的时候分明还是襁褓里呱呱啼哭的胖娃娃。”说着,秦嬷嬷用双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下,“这转眼太子就要成婚了,老奴呢也成了个老太婆了。”

    “时光飞逝,本宫也总是记得小时候本宫的皇祖母发丝如墨,前阵子回去见到她,也是银发苍苍了。”

    “太子妃生得这样美貌,想来您的皇祖母满头银丝也是美丽的。”

    慕云漪却是没有否认,皇祖母一直是自己心中最美的女人,并非全然美在外貌之上,而是皇祖母那浑然天成的气质,雍容端丽,典雅不凡。

    见慕云漪没再言语,二人默默半晌后,秦嬷嬷却是再次开了口:“太子妃,老奴有番逾矩的话,只因见您是极明事理的人,便倚老卖老,斗胆说一番了。”

    “秦嬷嬷言重了,有何话,您但说无妨。”

    “您贵为西穹公主,与我们太子算得上是极为般配登对,而你与太子二人又是男才女貌,可谓佳偶天成,这桩婚事照理说是无可挑剔的,我们做臣民做奴才的更是没有资格揣测和置喙的,但其实老奴心里明白,你们的这场婚事必有其中深意,虽然老奴不清楚具体因为什么,这终究是委屈了您和太子两人。”

    闻言,慕云漪不语,这本就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事情,虽然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难过,但是为了家族和父亲,又何来的委屈之说呢?至于太子,想来他既身为太子,就早该有为国家付出婚姻主动权的觉悟吧。

    “老奴虽是个奴婢,但在这宫中几十年,早已看透了政治婚姻的痛苦。”说到这,秦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后与皇后如此,不想如今太子和您也要走上这条路。”

    闻言,慕云漪却是暗自心惊,向来听闻东昭皇帝与发妻叶阳皇后恩爱伉俪,故而多年来虽坐拥后宫佳丽却鲜少宠幸她人。

    原来这东昭帝后之间竟也只是政治婚姻吗?

    慕云漪更不明白的是,秦嬷嬷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老奴知道您嫁过来定也是有着不得已的难处和苦衷,只是如今既然别无他选,我只希望您和太子能有一段尽可能美好的婚姻。”

    如此这般,慕云漪已是了然七八分,秦嬷嬷是担心自己与太子之间只是纯粹的政治联姻,甚至她猜到了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担心慕云漪会只扮演一名合格的太子妃,而无法扮演好正妻的角色。

第一百七十六章 秦嬷嬷的嘱托

    慕云漪没有说话,却认真地正视着秦嬷嬷的双眼,秦嬷嬷见她这般,便继续安心地说了下去。

    “太子虽是老奴的主子,说句犯上的话,老奴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既是自己的孩子,别人看不穿,老奴却清楚,太子这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明朗英勇,内心却是有很多的苦和痛……”

    “嗯,本宫曾听闻,太子当年被俘一事,那对于他应当影响很大……”这一点慕云漪确乎是感同身受的,当她听到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曾经自己因年少鲁莽,急于证明自己而失利战场,输掉了顺亲王府的尊严,也给自己的左颈上留下了一道疤痕。

    于太子来说,那次被俘的灰暗就如同她这道疤痕一样,永远抹不掉、忘不了。

    “那次被俘只是一方面,十多年前那件事情才是……”说到这里,秦嬷嬷摇了摇头,收住了话题:“罢了,不可说,不可说啊。”

    慕云漪心奇,探究地看着秦嬷嬷想要知道她说的“十年前一事”所谓何事,秦嬷嬷却道:“那是埋在他心里最深处的秘密,事实上老奴知道的也不甚详细,甚至连皇上皇后都不知,所以希望有一天,太子能够亲自对太子妃您袒露心声罢。”

    “秦嬷嬷,您说的这些话,本宫明白了,本宫会尽力做一名合格的妻子。”

    “妻子”二字实实是戳进了秦嬷嬷的心窝里,她登时热泪盈眶:“老奴就知道,太子妃是极为通透也是极为善良的人,定能明白老奴的一番心思。”

    “本宫自西穹而来,无论是东昭的礼仪还是习俗,都有所欠缺,于前朝贵族宗亲间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更是不甚了解,加之您大概也有所耳闻,本宫自幼长于军营,从不用心于女红管家之上,女儿家所必备的点茶、插花之类更是一窍不通,不知能否担得起这一国储妃的位置。”

    “纵使外界传闻多么离谱难听,但老奴初见太子妃时就看得出来,您是顶好的女子,顾全大局、聪慧睿智,女红之类,您贵为公主,又是太子妃,本就无须操心,至于管家之事,若公主信得过,老奴和如锦自会帮您打下手,一准不会让您出了岔子去。”

    “如此便倚仗秦嬷嬷了。”

    “再说烹茶焚香那一应闺阁女儿研习的玩意儿,太子妃更是不必多思,会则最好,不会也不影响什么,反倒是您身上的大气的处事之风和对于格局的洞悉,是世上千千万女子都没有的,唯有您这样的女子,才是最该站在太子身边的人。”秦嬷嬷看着慕云漪的眼神里满是欢喜。

    “秦嬷嬷过誉了,只是如今本宫既然嫁与太子,那么我二人的荣辱便是一体的,所以本宫会尽一切力量为着太子好。”

    “好,好,老身谢过太子妃了。”秦嬷嬷热泪盈眶,向慕云漪行了一个大礼。

    “秦嬷嬷快请起,您这是做什么。”慕云漪上前将老人家扶起来。

    “不瞒太子妃,近日来老奴身子不济,每次见着太子的时候甚至都会想着这会不会是最后一眼见到,如今能在太子大婚之前,将这些堵在老身心口的话都对太子妃说出来,也便能安心了。”

    慕云漪看着秦嬷嬷,心中亦不禁感怀,这秦嬷嬷是真心疼爱太子,也是最为了解太子之人,秦嬷嬷之于太子就如同皇祖母之于慕云漪。

    慕云漪上前握住秦嬷嬷的双手道:“嬷嬷,您安心。”

    除了爱上他,其他的我都会一一做到。

    “有您这话,老奴没有什么不安心的,太子妃,时辰也不早了,您快些回宫里去着装打扮吧,待会太子便会去接您一同去宫门口接受百姓朝拜了,老奴就在东宫等着您了。”

    “好,那本宫先行一步。”

    天未大亮,宫门外早早就热闹起来,太子大婚,于举国上下都是一等一的大事,百姓们早早就聚在了昭正门外头,希望有机会目睹太子与太子妃大婚之风貌。

    上陵城的百姓一开始对于安和公主这储妃的身份也颇为迟疑,到底与西穹的积怨也不是一年两年,但后来看到了皇家的态度,便是放下了心:东陵皇室就是整个东昭的信仰,陛下与殿下的选择,自是不会有错。

    慕云漪回到所居宫殿时,宫里的宫人们已经忙活起来。只见他们踱着碎步来往于各屋室之间,端物、盘点、铺毯,便是一点都出错不得。

    远远地看到慕云漪回来,碧滢连忙与洛霜跑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拥住自家主子,碧滢低声道:“主子您可回来了,一早不见你,来伺候上妆的嬷嬷们正四处问呢,奴婢只得找借口推脱着。”

    “是呢是呢,咱们快些进去吧。”洛霜也开口道。

    慕云漪不由分说地被两个丫头拉着急忙忙地进了屋里。

    三位嬷嬷见慕云漪进来了,立即迎了上来,“太子妃娘娘一大早这是去哪里了。”

    “哦,原是本宫晨起有些胸闷气短,瞧着方才时辰尚早,便出去殿外透透气。”之前便听说,今日这三位嬷嬷都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嬷嬷,曾经帝后大婚就是由她们三人伺候的,所以慕云漪面对她们自是礼敬有加。

    “原是这般,那太子妃娘娘现在可感觉好些了?让奴婢们伺候娘娘更衣上妆罢。”

    换上了繁重的凤袍霞帔后,慕云漪由碧滢和洛霜扶着缓缓坐在铜镜前,由那三位嬷嬷分别为她盘发、上妆、着首饰。最后慕云漪戴上凤冠盖起了喜帕,接收到来自头顶的重量,她才又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大婚的真实感。

    门外有人来报,太子来接太子妃了。

    苏彦作为今日太子大婚的典仪官自是陪着太子站在院中。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身着凤冠霞帔缓缓从殿中走出来,苏彦怔住,他曾无数次想过慕云漪为自己穿上嫁衣的样子,如今看到一身凤袍的她纵使盖着盖头,也让自己心立即停跳了数拍,正红镶金边的广袖长袍虽层层繁复却衬得她格外的端庄典雅,高盘起发髻隐在盖头之下,凤冠的金玉流苏隐隐露出,苏彦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她盛妆之后绝美的容颜,只是这一切皆是为了太子东陵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太子大婚

    慕云漪由一位嬷嬷搀着,双手覆在一起,礼数端的是一丝不差,十足已是太子妃的架势,只是眼前这样的她却让苏彦觉得无比陌生。

    苏彦目不转睛的看着慕云漪的迈着的每一个稳稳的步伐,同时太子也伸出手向她缓缓走去……就这样看她嫁给阿翊了吗?

    太子牵着她的手一同上了二人大婚的仪驾,接着对苏彦使了个眼色,彼时的苏彦木木地愣在原地怅然若失,一旁的太监见苏彦半天没有反应,上前小声提醒了一番,他这才缓过神来,到前头上了红鬃高马,领着大婚仪驾向昭正门走去。

    出了昭正门,太子与慕云漪下车,执手一同登上了宫门前的高台,宫廷礼乐亦随之停止。

    百姓见到太子与太子妃,皆跪拜齐声喝道:“太子、太子妃千岁千千岁,恭祝太子、太子妃新婚大喜,福泽绵长!”

    太子执起慕云漪的手,另一只手则向百姓挥手致意。

    当苏彦看到台上那夺目的两人双手相碰时,拳头捏的骨骼间咯咯作响,一股血终于冲上了脑子,下意识的向前迈去……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却发现已被人重重的拉住,他回头一看,司空少杨正神色严肃的看着他。

    “苏彦,看清这是什么场合,冷静点,切莫忘了臣子的本分。”

    司空少杨之言,让苏彦冷静下来,慕云漪已三番四次说的如此明白,现在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那是太子啊,难道自己连君臣之谊都不顾了吗。

    “我……好,你且放心,我不会冲动。”苏彦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

    “那便好。”司空少杨松开了手,又向左右扫视一番,担心有人注意到苏彦这般异常。

    接受了万民朝拜和祝福,太子与慕云漪又站了片刻,才下了高台,礼乐重新奏响,仗的队伍浩浩荡荡,向流光殿走去。

    流光殿为东昭历代君王与皇后或是储君、储妃大婚的宫殿,在皇宫东边,每日皇宫的第一缕阳光便会洒进殿内,取婚姻如朝阳般绚烂美好之意。

    流光殿本就恢宏大气,此时更是被装点的奢贵华美。宽阔的大殿之内处处摆饰皆贴金箔,正红绣金线龙凤的幕布与长毯相交映,所见之处:琉璃壁挂、银杯金盏、法郎掐丝仙鹤灯座、祥云纹白玉案台等等无不彰显添加富贵。

    贵族百官早早就携亲眷来到了流光殿外,看到太子太子妃的仪仗到来,立刻噤声恭迎。

    帝后二人亦站在流光殿的阶上,笑盈盈的看着缓缓走来的一双新人。

    较之民间的婚嫁礼乐,宫廷的礼乐更为庄重肃穆,太子始终执着慕云漪,一步步地迈上了红毯,苏彦走在太子斜后方,心思沉重。

    “父皇、母后。”

    “皇上、皇后。”

    太子和慕云漪来到了皇帝跟前,行了一礼。

    “好,佳儿佳媳,从此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这时旁边的皇后对慕云漪笑道:“安和呀,你是不是该改口了?”

    慕云漪低眉浅笑,随后轻轻开口:“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纵然心中对于这突然的改口十分的别扭,但今后自己便是这东陵皇室的人了。

    听得儿媳的改口,帝后大悦,同时也有宫人提点,吉时已到,该由典仪官宣读太子妃的册封旨意。

    苏彦拿着圣旨宝册,走上前去,经过慕云漪时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红妆凤冠的女子是那样耀眼,又是那样的遥远。

    面对百官朝臣,苏彦缓缓展开册封皇布,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穹安和公主慕氏,温良恭顺,持躬淑慎,贵而不恃,谦而益光,柔明毓德,静正垂仪。今册封为太子正妃,入主东宫。望尔克承荣锡,襄协太子,范以率先。钦哉!”

    “儿臣,谢恩领旨!”慕云漪端着一身繁琐沉重的礼服头冠,稳稳的跪下,叩首谢恩,随后从苏彦手中接过了册封圣旨。

    苏彦眼看着那道册封的圣旨,如同一道枷锁,就这样沉沉的落入了她的手中,而苏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无他法,但凡她说一句反悔、甚至一个犹疑的眼神,他都会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开,可偏偏她,自始至终,甘之如饴。

    “恭喜太子、太子妃。”苏彦身为典仪官的任务完成了,拱手道了句祝福,便退了下去。

    这时仪礼公公看着时辰,在一旁提示道:“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时值正午便可行拜堂大礼。”

    还有些时候,太子拉着慕云漪走上前去,百官们见状立即跪拜行礼:“恭祝太子、太子妃,百年好合,福泽绵长!”

    二人昂首接受着朝臣的祝福参拜,太子对身边的慕云漪轻声说道:“一会即将礼成,你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无论你我的结合因何而起,今后你就是东昭最尊贵的太子妃,本宫定会护你一世。”

    “护你一世”,慕云漪听闻这四个字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承诺竟是这般似曾相识......只是曾经说这句话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

    “怎么了?”太子见慕云漪身形一怔,侧身问道。

    “没有,谢谢殿下。”

    “你与本宫既是夫妻,就不必如此客气,稍等片刻,本宫知你顶着凤冠定然已是疲累不已,待拜堂礼成,我便同你下去歇息一番。”

    “是,谢过殿下体恤。”

    太子不住勾起唇角笑道:“那日你来我宫里对我开诚布公的坦言一切时,是那般的无畏和爽利,怎得现在这般小心翼翼,谨慎持躬,倒叫本宫有些不习惯了。”

    “那是殿下是殿下,我是我,如今殿下为我夫君,所谓夫为妻纲,自是不能不躬慎小心的。”

    太子与太子妃身后不远处的帝后二人,自是听不清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只是眼见着两人这般,太子更是对那安和公主呵护有加,当下倒是一百个放心了。

    皇上与皇后相视一眼,皇上亦执起皇后的手。

    无论真心实意,或是逢场作戏,只要在台面上和谐亲密,这便是皇家婚姻的意义。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宫中命案

    “太子、太子妃,时辰快到了。”

    经身后的礼节嬷嬷提醒,二人回身走进大殿,宫女们连忙跟上将慕云漪身后长长的曳地拖尾摆正。

    大殿之内,帝后二人已经坐在正首,一旁的仪礼公公躬身朝二位主子和二位新人行了一礼后,高声道:“吉时已到,一拜东昭天地山河!”

    慕云漪的手轻轻搭在太子的手掌上,二人一共向殿外苍天敬拜。

    “二拜东昭列祖列宗!”

    二人转身拜向殿内香案之上东陵皇室的先祖牌位。

    “三拜东昭国主国母!”

    帝后正襟危坐于殿中正首,接受着太子与太子妃的跪拜。

    “夫妻交拜!”

    随着公公这一声唱呵,慕云漪眼前突然闪过慕修的面容。

    慕修,我听你和父亲的话,嫁给东昭太子了,我会好好护着自己,好好护着顺亲王府,只是我从此只能将你放在心底,再也不能时时提起了……

    就在太子与慕云漪相对而站,正要深深拜下之时,突然听得一旁“噗通”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名小太监跪在了皇上跟前。

    “放肆!哪来的奴才好不懂规矩,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皇上大怒。

    “是啊,怎得这般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成何体统。”皇后亦是不悦,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站在殿内殿外,拜堂尚未礼成,被一个小太监搅扰,传出去天家颜面何在?

    “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容禀,出……出大事了!”那小太监把头埋得很深,颤抖着说道。

    殿内的宗亲们和殿外观礼的朝臣们,看拜礼停了下来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事能比太子大婚更重要?!”皇上将手重重地拍在龙椅扶手上,对一旁的宫人吼道:“还不给朕拖下去!”

    慕云漪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好默默地等着,左右不关自己的事情。

    太子注意到那小太监是东宫的末等太监,虽说是他的人,但是这个时候闯入流光殿也实在是不懂规矩,父皇和母后大怒,他也没办法庇护这奴才,只好先让人将其拉出去,婚礼结束之后去问清楚缘由,若有冤屈再放了便是。

    就在宫人们将那小太监拖出去,经过太子身旁时,那小太监死死地看着太子喊道:“殿下,秦嬷嬷,是秦嬷嬷出事了!”

    “等等!”太子听到小太监口中提及秦嬷嬷,立即让宫人停下,秦嬷嬷从小看护陪伴着太子,这么多年来甚至比皇后在他身边的时间还要长,更是他视作最信任的亲人,听闻是秦嬷嬷出事,纵然是他大婚,他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说,秦嬷嬷出了什么事情?”

    那小太监被宫人放开,跪在了太子身前,仰头道:“秦嬷嬷她遇害了……今早奴才们一直不见秦嬷嬷,结果方才找到时,秦嬷嬷已经……”

    “秦嬷嬷她?!”太子上前一把抓住小太监的领子。

    “秦嬷嬷她已经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太子不敢相信,放开小太监怔怔的倒退一步,“秦嬷嬷是怎么遇害的?”

    慕云漪此时也十分震惊,只区区数个时辰,秦嬷嬷竟然遇害了,还是在宫里。她心里开始萌生隐隐的不安,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这一切太过蹊跷,怎么会在自己与太子大婚之时出现这种事情,出事的人恰好又是今早自己猜见过的好好地人……莫非……慕云漪只得不动声色,看着之后会如何发展。

    皇上自是知道太子与秦嬷嬷的感情,但是为顾全大局,他开口道:“罢了,朕这就叫人去调查,翊儿,你先与太子妃拜礼,朝臣亲贵们都在呢,不能失了体统,更不能错过吉时。”说着,吩咐身边的总领太监康公公道:“康得海,你去带人随这小太监,调查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秦嬷嬷又是如何遇害的,若朕有人敢在太子大婚之日动手,朕决计不会轻饶!”

    “是,奴才领命!”康得海来到那小奴才身边拉起他小声道:“小昕子,秦嬷嬷在何处遇害,你带路罢。”

    “奴才们是在坤仪宫发现秦嬷嬷的……”

    “这……”此话一出,康公公愣在了原地,不光是他,殿内所有人都默默低下了头,这个时候谁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直视皇帝,要知道“坤仪宫”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皇宫的禁忌,今日太子的奶娘竟然死在了坤仪宫内,看来太子的大婚是无法顺利进行了。

    果真,在听到“坤仪宫”三字后,皇帝周身如同笼罩着一层寒冰,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那小太监面前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小太监见皇上这般,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回皇上的话,今早奴才们四处寻不到秦嬷嬷,后来有别宫的小太监来报,说他们打扫宫道时发现坤仪宫上锁的门竟然开了,原本想要关上门,却看到有人躺在宫院地上,进去一看发现竟是秦嬷嬷……”

    若说太子的乳母遇害尚算不得大事,但有人擅闯坤仪宫,还在里面行凶,这于皇帝来说就是十足的大事了,此时殿内一片肃杀之气,众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片刻后,皇帝看了一眼太子和慕云漪,对众人道:“今日宫中出事,误了吉时,太子与太子妃大婚之礼另择吉时完成。”

    随后,皇上对康得海道:“去坤仪宫。”说罢,径直走出了流光殿。

    康得海和那名唤“小昕子”的太监麻溜儿的跟上皇上。

    留下殿内殿外其余人面面相觑。

    太子对慕云漪道:“若事关坤仪宫,则牵连甚广,只好委屈你了,待事情查清之后,你与本宫的拜礼会重新补上。”

    “是了,谁都未曾想到会出现这等事情,全凭陛下与殿下做主便是,臣妾没有什么委屈的。”

    “好,你同母后在这里,本宫也去坤仪殿看看。”

    “是。”慕云漪后退一步,让太子走出了流光殿。

    然而就在回头的时候,慕云漪注意到皇后娘娘眼中不同于众人的情绪?

    皇帝和太子知道此事后是愤怒,百官皇亲听闻之后是避讳,而皇后为何竟是这般反应,那是一丝……恨意?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证物证俱在

    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仪典就这样被搁置下来,苏彦站在殿内看着慕云漪,十分忧心,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如果真有事情耽搁了阿翊和慕云漪的大婚,这不是自己最想看到的吗?但很快他便径自摇摇头,秦嬷嬷那样慈祥和蔼的老人家出了事,自己怎能有如此自私的想法,何况秦嬷嬷对于太子来说意义非凡,她死了太子不知道会悲伤成什么样子呢。

    半个时辰之后,就在众人依旧议论纷纷之时,皇上和太子突然从侧门脚底生风地走进流光殿,此时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队的侍卫。

    “今日大婚之礼取消,所有人都退下吧。”

    众人闻言,虽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相比之下自然是保命要紧,今日之事既然关系到坤仪殿,稍有不慎,皇上龙颜大怒若迁怒到旁人就不好了,于是众人纷纷行礼告退,谁都不敢多言,急急走出宫去。

    而虽然跪安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宫,他方才见到皇帝和太子这般怒气冲冲而来,必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此时殿上只剩下宫中之人,慕云漪又是初来乍到,苏彦难以安心,于是暗暗地等在殿外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众人都退了去,皇后才问道:“皇上,这……”

    皇上虽未作声,眼中却是带着十足十的凶狠看着慕云漪。

    慕云漪眼见着皇上是冲着自己来的,心头莫名,看向太子,却发觉太子眼中亦是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来人,给我拿下慕云漪!”皇上突然高声喝道。

    此言一出,皇后大吃一惊,这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皇上和太子归来就要捉拿太子妃慕云漪?

    “皇上,出了什么事情,为何要抓太子妃?”

    皇上冷然:“呵,太子妃?尚未礼成,这毒女怎能做我东陵家的太子妃!”

    皇帝身后的侍卫自然不会顾虑慕云漪太子妃的身份,他们只知道听命行事,于是立即围住了慕云漪。

    “陛下,敢问安和犯了何事,为何陛下突然竟要捉拿安和?”慕云漪虽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她没有做的事情,便绝不会示弱。

    “你所犯何事?你竟然敢在与太子大婚当日,在坤仪宫里行凶杀人,你还敢问朕?!”

    此言一出,皇后更是不可置信,但她知道涉及坤仪宫,皇上已是愤怒到极点,根本无法冷静,于是转而看向太子询问道:“翊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回母后,儿臣与父皇到了坤仪宫后,发现秦嬷嬷确实已遭人杀害,秦嬷嬷的脖颈上有一道细长的血痕,正巧,秦嬷嬷的手下压着此物。”

    说着,太子身后的康得海呈上托盘,上面便是一枚十字标。而那十字标上雕有刻纹,正是一个“慕”字。

    慕云漪看了一眼便知,那的确是自己的十字标,素日里她都随身绑在腰间,但今日晨起,由于不久便要穿上嫁衣,她并没有放在身上,没想到此刻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秦嬷嬷脖上的伤就是这十字标造成了?”皇后问道。

    康得海开口说道:“这倒不是,仵作看了,秦嬷嬷脖上的伤痕应是由锋刃更细的匕首造成的,这十字标应当只是凶手不小心遗落在行凶现场的,而这常用匕首之人……”说着,他看向慕云漪,西穹安和公主师承第一刀客慕渊,又承袭了传世之刃弑月,这是四海八方人人皆知的事情。

    “就凭伤口和一枚十字标,也不能断定就是我做的。”慕云漪绝不就范。

    “还敢狡辩,好好好,朕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

    随着皇上一声喝道,一名个头瘦小的太监被带了上来,皇上对其道:“将你方才讲于朕的话再说一次。”

    “是……奴才是负责坤仪宫一带外面宫道的洒扫太监,因着今日是太子大婚之日,所以今儿早上天没亮,奴才们就开始打扫各自的地界儿,奴才还没走到坤仪宫门口,就远远的看到太子妃……不,是安和公主从坤仪宫门口匆匆走过。”

    “非但如此,儿臣也去找伺候于安和公主身边的婢女们问过话了,她们也说今早安和公主却是独自一人出去了许久才归来。”太子在旁边皱起眉头,他实在想不通慕云漪为何要杀了与她毫无相关的秦嬷嬷,可如今所有证据和迹象都指向了她。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辩白的?!”皇上指着慕云漪勃然大怒:“枉朕真心待你,在你危难之时施以援手,你却恩将仇报,在宫中行凶杀人,竟还是在坤仪宫,说,你这妖女究竟有何图谋!”

    皇后这下子也懵了,皇上对于坤仪宫的心结她暂且不去计较,这慕云漪到底是外人,若真有异心,岂非其心当诛?何况她是差一点就成为自己儿媳的人,于是皇后看着慕云漪的目光也冷淡下来:“你却说说,今日是你与太子大婚,早上你不在房中准备妆面更衣,独自出去是做了什么?”

    “我今晨起得早,见上妆时间未到就出去走了走。”慕云漪据实以答。

    “可有人证?”

    慕云漪刚想脱口而出是秦嬷嬷,突然收住了口,早上唯一见到自己的人就是死者,自己不仅此时说出来毫无意义,若让他们知道自己曾与秦嬷嬷在亭中长谈则更是扯不清楚了,这一切绝不是巧合,定然是凶手一早算计好的,而秦嬷嬷就是一枚棋子……

    见慕云漪沉默不语,皇上冷笑:“无话可说了?”于是他抬头对侍卫们说:“此女怎配戴着我朝太子妃的凤冠,擒住她,将凤冠摘了!”

    闻言,侍卫皆以枪尖指向慕云漪,为首的二人更是直接上前欲要扣住她。

    “我没有杀秦嬷嬷!我看谁敢抓我!”慕云漪怎肯束手就擒,后退一步将靠近自己的二人瞬间推翻在地。

    “大胆,你居然敢反抗!”皇上见慕云漪竟在大殿之上直接动手,双眼怒瞪:“给朕抓住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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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祸妃介绍:
自小在战场上凌厉狠辣的亲王郡主,一夜间父王失踪、亲弟昏迷,自己沦为异国质子,且看她如何在逆境之中搅动风云。慕修薄唇紧抿,鲜血溅在他的面上还未来得及擦去,本就生的清冷入骨,如此更显出几分邪魅,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形勾勒的颀长而孤寂,仿佛上古的杀戮之神,遗世独立。朱颜祸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颜祸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颜祸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