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高手
原来宗远年轻时潜心武术,全部心思练着少林七十二绝技,佛学修为不免滞后,练着练着佛法压不住貪嗔,戾气渐生。且身为达摩院首席,必须应战来自各地的踢馆人士。彼时宗远年轻脾气大,凶蛮无理,动辄将来访的武林人士打伤,武林背地里称其怒目金刚。多年后,宗远卸下达摩院首席,本想归隐少林寺后山藏经阁,继续钻研武学。但遇到自己的首徒被四大金刚打死,反而顿悟了宗远的佛心,尔后宗远潜心于佛学,再无怒目,变成和善相。可宗远的童子功并未放下,依旧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也因此,少林方丈特地请了这位师叔祖出山收服四大金刚。至于宗远为何变成顾老师,那又是另外一段奇遇了。
宗远脚尖点了一脚,又转了一圈缩了回来,一个马步轻轻跨出,一拳一掌平平无奇地推出。一动一静,一看就是武学大宗师的感觉。懂少林武术的都知道这是罗汉拳起手式。众人看到宗远踩的那一脚更是惊讶,他轻轻一脚一圈,无声无息的把青石地砖画出一道印子。
宗远一拳轻轻地碰在自己的掌上,微一用劲,众人只感到一股气劲缓缓扑面而来,远处挂在檐下的风铃竟然摆荡出声。一起手式就有渊停岳滞,不动如山的气势,端是武学大宗师风范。
伍易国和姬还高喜形于色,这等用内力感应周身气劲,隔空催动风铃的情形闻所未闻,宗远的功力之高难以想象。
曹化淳看了不禁倒吸一口气,老和尚的内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
他对飞雪说“你对付金刀,我来会会天下第一的燃灯手。”
飞雪身形一动,已经拔剑出鞘,对着聂复而去。
聂复失了大剑,只能拍出空掌,用掌力对付飞雪。
曹化淳嘿的冷笑一声,他知道飞雪对聂复有不一样的感情,所以不让她打聂复,以免坏事。但女孩儿临阵还是心软用事。
没办法,曹化淳提剑转向金一鸣。
局面变得对劫狱的一方有利,宗远大师可以牵制四大金刚。聂复和金一鸣可以好好的跟飞雪和曹化淳对决。
可是飞雪提着剑,剑尖对着聂复,却一动不动。
聂复屏息以待,等待飞雪出招,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没有动静。
这边,四大金刚低吼一声,连番出招。
黑和尚抢头阵,龙爪手连绵不绝进攻,宗远年轻时修习过这门绝技,对于三十六路龙爪手了然于心,不管黑和尚怎么出招,宗远的二指都能分毫无差的搭住他的手腕推开,两人好像太极推手一样演练套路,气得黑和尚满脸涨红。
奔如闪电的龙爪手在宗远的眼前就如慢动作一样,毫无秘密。
黑和尚在一瞬间出了十路龙爪手,黄和尚一个急跃,普门仗法由天而降。
宗远空手出爪,毫不避让,铁棍快打到宗远时,他的右手一个空抓,抓住了棍尖。向后急拉。
黄和尚只感到一股大力,虎口一痛,根本抓不住棍子,重达二十斤的铁棍被宗远单手抽走。
宗远把铁棍往后方抽送,右手放空反抓住另一头,再瞬间推出回送。铁棍重重的撞在黄和尚的胸前。一声闷哼,黄和尚被这一击撞飞得老远,跌坐在地上。
白和尚看势头不对,急问,“老三,你还行不?”
黄和尚摇摇头,抿了抿嘴,嘴角流出一道血,回答道“这老头练了金刚不坏,不怕打,内力好霸道。”
在黑和尚连番龙爪手的进攻下,宗远好整以暇的回答道:“这不是金刚不坏神功,这是少林基础功,也是你们都练过的童子功。老衲从八岁起,练了八十多年了。”
宗远老和尚把黄和尚的熟铁棍拿在手里,顺手一折丢在一旁,这腕粗的铁棍竟然折弯了。
众人看了一惊,聂复估计自己的燃灯手也能做到折弯铁棍,但要像老和尚这般轻松写意,那是万万不能。
白和尚和花和尚对看一眼,眼里都是惧色。白和尚说:“今日得拼死才出的了这里。”
花和尚倒吸一口真气,原本萎靡的神情,突然精光四射,混身爆出青筋
白和尚也运起了玄空掌,周身有着爆豆般的声响。
同时向老和尚进攻。
花和尚也是练童子功出身,跟老和尚的基本法门相同。两人都是内家真气的练家子,以气御动,一拳一脚都是关注了上乘真气。
也由于内力同宗同源,花和尚打在聂复腰间那一掌能被宗远轻易地化去。
花和尚双掌推出要跟老和尚对掌比拼内力,老和尚担心玄空掌偷袭,没有直接对掌,而是用右掌黏住花和尚的左掌,并掌风一带,将花和尚带的失去平衡,撞向白和尚。老和尚用了内劲黏住花和尚,让他的手无法抽离,反而变成老和尚的武器,白和尚的玄空掌差点招呼到花和尚的身子上。
这边黑和尚被花和尚和白和尚挡着,一直找不到进攻点,花和尚急吼:“都后边去,攻击他后背。”
黑和尚恍然大悟,从旁跳过,龙爪手直接攻向后背。
老和尚内劲一吐,把花和尚送出好远,跌走在地上。继而转身拍了黑和尚一掌,这掌看似缓慢无力,但老和尚知道龙爪手的破绽,在不可思议的方位突破了龙爪手的攻势,轻轻松松一掌拍在黑和尚小腹。
“走!”老和尚一声喝。黑和尚也被内劲送出,口喷鲜血,飞出好远。
几招之内,已经两人重伤。
“也罢,我是绝对不愿意回少林寺的。”花和尚心灰意冷,右掌用力拍向自己的脑门,准备自裁。
老和尚一见大惊,一个箭步上前,扣住花和尚的手不让他自裁。
花和尚心机较重,玩了一个花招,他吸引老和尚上前,知道老和尚一定不忍心让他自尽,为了救他一定会腹部破绽大开。他一掌无声无息拍出,正中老和尚的小腹。宗远没想到有这变故,幸好少林童子功的内劲气随心动,在最后关头凝聚在丹田穴,拼着受了这一掌。
可也由于这样,所有的童子功真气都被移到腹部间。
说时迟那时快,白和尚的玄空掌从后偷袭,双掌毫不迟疑的打在宗远的后背。
宗远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但他经验丰富,马上头也不回一掌左手拍出,波的一声,正中白和尚的右耳太阳穴,八十年的童子功,连石桌都能拍碎。只听好大一声,白和尚身子一软,双眼口鼻流血,晕死在地,双腿抽蓄,眼看是不行了。
黑和尚和黄和尚见状大叫道:“老二!”可无奈自身伤势太重,无法起身。
老和尚打伤白和尚后,腹部内劲一吐,把花和尚的掌劲逼退。左手廻了一拳直中花和尚胸口,饶是花和尚的招数精绝,也挡不住这平平凡凡的一拳。花和尚前胸坛中穴中了一拳,双眼圆睁,一口气上不来,也昏死了过去。
老和尚背后这掌受的伤不轻,他起身略微晃动,跌坐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当即捏了手诀,坐下运气疗伤。
四大金刚这边已是一死三伤。但是可惜宗远心软,被花和尚的阴招所伤。
伍易国和姬还高紧张问道:“大师,您没事吧?”
老和尚不言不语,闭着眼睛缓缓地摇摇手,表示不碍事。
这厢几个进攻惊心动魄,另外一边,飞雪和聂复一动不动对看着,金一鸣则是勉强挡住曹化淳,十分凶险。
金一鸣知道曹化淳武功太高了,不能贸然进攻。一直刀走守势,不跟曹化淳直面接触。
曹化淳几番进攻,都被金刀滴水不漏的防守挡了下来。本来曹化淳很心急,想要快速解决金一鸣,腾出手去打其他人。但看到宗远受伤,已不足为惧,立刻放下心来,开始好整以暇地跟金一鸣缠斗了起来。
金刀刀法的守势是最有可能对垒飞雪剑法的,金刀招式绵长,锋利无比,滴水不漏。但必须内力悠长,否则时间长了,一旦内力耗损过多,将无以为继。但现下金一鸣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曹化淳的目的是守住诏狱,只要人不被劫走,他就算完成任务。
可时间不在劫狱者的这边,拖得越长,对劫狱越不利。伍易国一咬牙,往前要去帮金一鸣。
姬还高拉住他,将鱼肠剑掏了出来,递给伍易国。
“用我家的鱼肠剑。”伍易国点点头。鱼肠剑锋利,任何人遇到都得小心,可补武艺之不足。
伍易国手持鱼肠剑,一个蹬步攻向曹化淳。
曹化淳正试探着金一鸣的刀法,斜眼看到伍易国攻来,一个翻身向上。
曹化淳身材瘦长,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突然天空出现点点雪花,洒向伍易国。
伍易国从来没见过飞雪剑法,只好赶紧鱼肠剑护住上方,快速回圈。咚咚咚,瞬间出现好几声金属撞击声。
伍易国以为自己要死了,吓得脸色发青。
曹化淳一击不中,向后一个跳跃,说了一声“咦!”
看看自己的细剑,竟然出现刻痕。
曹化淳看了伍易国手上的兵器,恍然大悟道:“鱼肠剑。”
鱼肠剑果然是千古神器,千年前的青铜短剑,到现在还是削铁如泥。飞雪剑法就被鱼肠剑削断,虽然曹化淳的剑法准确的刺中伍易国,但是因为剑形已破,因此伍易国只受到轻伤。
金一鸣看曹化淳分心,凝聚全身内力,用力扑向曹化淳。
曹化淳轻功修为惊人,在一瞬间就变换身形,往左侧移去,一道剑光幻化出好多光芒。
金一鸣不得不反攻为守,快速的抡着刀圈,一一接下曹化淳的飞雪剑法。
当今世上,能挡得住飞雪剑法的刀手估计也只有金家的金一鸣。
但反过来说,能够打得赢刺客家族金刀的,估计也只有曹化淳这个等级的高手。
可惜了伍易国创造的空隙,金一鸣一击未中,只得又回到守势。
伍易国暗自惋惜,操起鱼肠剑跟着寻隙进攻曹化淳。可曹化淳当真跟鬼魅一般,游走于伍易国和金一鸣之间。尤其避开鱼肠剑,不愿与其接触。
飞雪剑法一共一十六路,曹化淳至今仅用前三路飞雪剑法在对付金一鸣,边斜眼瞧着聂复和飞雪的战况。
看着曹化淳如此轻敌,金一鸣心里有气,却又奈何他不得。
昔日锦衣卫第一高手,往常都是他把别人踩在脚下,从未被如此羞辱过。
心理无名火一起,金一鸣放弃守势,一招“金玉满堂”砍向曹化淳。
可金一鸣右手刀走进攻,势必左侧露出空隙。
曹化淳哪能放弃这个机会,立即一轮雪花直扑金一鸣左侧。伍易国瞧得清楚,鱼肠剑削向曹化淳后背。
曹化淳正值全力扑向金一鸣之际,但感应到了鱼肠剑的锋利剑气,不得不回击自救。
曹化淳剑交左手,飞雪剑法回身使出,片片雪花往伍易国飞来。伍易国不顾性命,拼着雪花袭身,也要刺中曹化淳。
这时曹化淳左右都使出了飞雪剑法。聂复、宗远和飞雪看得一清二楚。
聂复和宗远大师都骇异曹化淳的内力已臻化境,竟可剑气维持不散,同时袭击金一鸣和伍易国。
**波三声,伍易国中了三剑,肩头出血。
鱼肠剑还来不及袭击曹化淳,伍易国已经伤重不支倒地。
但伍易国逼得曹化淳回剑自救,制造了一个大空档给金一鸣,金一鸣的快刀眼看就快砍中了。
可惜曹化淳功夫太高,在最后一刻一侧身勉强避开,金一鸣的金刀只划过了曹化淳的肩头,划破了衣服,受了点皮肉伤,没能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曹化淳看了伤口,心理一把火怒了,自诩为刺客家族第一高手,没想到跟金一鸣对垒受了伤。
【第80节】解密
曹化淳一声长啸,飞雪剑法气势磅礴地杀出。
一招连着一招,越来越快,整个院子里都是雪花般的剑影。
金一鸣拼命般的加速抡起刀圈,但被逼的不住后退直到背靠墙壁,稍一停歇,又是一片漫天飞雪飘过来。
金一鸣想起来那句话,“枪花点点不及漫天飞雪。”
宗远老和尚虽然重伤,但看着危险,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右掌一曲,隔空拍出三掌般若掌,**波的三声,破空而去。姬还高心想:“这劈空掌的功夫较剑气更为厉害,只在传闻中听过,没想到这老和尚竟然有这等功力。”
曹化淳辨得老和尚的掌劲,反身一剑,送出剑气,消弭掉般若掌内劲。
“老和尚,管好你自己。多管闲事。”
可如此一来给了金一鸣一个喘息的空间,他赶紧斜身避过,离开墙角的困境。
宗远大师在重伤之余拍出般若掌,耗损真气过多,兼之牵动胸口剧痛,忍不住咳了起来。
姬还高虽只剩单手,赶紧凑过去靠着宗远大师的肩头,以免宗远倒下。
“大师您还好吗?”姬还高问道。
宗远摇摇手道:“老僧还行,不碍事。”
宗远五脏剧痛,但仍奋力睁开瞧着眼前的打斗。
伍易国也挣扎着移动受伤的身躯到宗远的旁边,三人靠着,各暗自运气疗伤。
飞雪和聂复看到曹化淳停了下来,也将剑放了下来,观望事情的发展。
“呵,四大金刚,二十四个锦衣卫都没派上用场。打了一圈,没想到最后还是我得出手。”曹化淳甩甩衣袖,轻描淡写地道。
姬还高寻思,能打赢曹化淳的只有宗远和聂复联手了,估计得拖点时间,让宗远大师有机会修复元气。姬还高开口问道:“曹化淳,你身为刺客家族之首,为何要替东厂做事?”
“我替东厂做事?东厂给我做事吧?”曹化淳不屑地回答道。
“你到底安得的是什么算盘?”姬还高道。
“我这可不是算盘小计,我可是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把你们都设计进去了。”曹化淳得意地道。
“说来听听。”姬还高要挤点时间给宗远疗伤,只盼少林神功有快速疗伤之能。
曹化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拖时间。但没关系,我就用这个机会跟你说明白了,以免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曹化淳根本不怕拖延时间,他更想让大家明白他设了一个什么样的局,他深怕外人无法理解他的计谋有多复杂高深。可知,恶魔也需要外人的赞美和理解。
曹化淳好整以暇说道:“一切都要从四十年前的刺客家族聚会说起,那一次我曹家也在,你们几家的上几代主事者都在,伍萧过、姬复洛、玉不雪、聂去建还有金壮卞等人,在洛阳古都天仙楼会面。在那一次,刺客家族爆发了严重的冲突。是为了谁?是为了当时的明朝首辅,张居正张大人。”
“张大人是万历十年过世,就在隔年,万历皇帝颁旨查封张大人全家。东厂当日就封了张家出入口,一些老弱妇孺因为来不及撤出被封于府内,情况危急。那时,伍萧过提出调用刺客令救出张家后人,但其余的刺客家族都反对,尤其金家和聂家愤慨拒绝。理由是张居正虽然变法有功,且一心为国,但其把持朝政,为人嚣张,的确有贪赃受贿之实。尤其金家担任锦衣卫一职,见识过张居正二十三人抬大轿子的奢靡场面。聂家则因与阳明学派交好,痛恨张居正废除书院并逮捕何心隐致死一事。虽然我父亲费劲口舌,其余人却不为所动,甚至几家人还讥讽我曹家仅有口舌权谋,一心向往仕途,并无手里真功夫。至此,救援张居正后人一事未能成事。以至于后来,张家后人一十八口饿死于府中,酿成人间悲剧。更为恶毒的是,姬家不仅不帮助,竟然还听命于东厂,杀死了我曹家派去救援的江湖人士。”
“因为此事,姬家和伍家决裂,从此不往来。此事你二人应该清楚。”
伍易国和姬还高点了点头,同意曹化淳的说法。
“至此,刺客家族算是彻底破裂了。我父亲是张太师挚友兼幕僚,暗中拟定了很多张居正变法上的建议,因此他十分悔恨自己没能说服其他家对张家后人伸出援手。尤其张居正失势后,竟连带影响他对国家民族的宏大计划。我父亲志在千里,本想接位戚继光,担任福建总督一职,抗日除倭寇,岂料被归为张居正一派,自此打入冷宫,我父亲因此事郁郁而终,晚年如发疯一般好不凄凉。他痛恨功夫练不到家,受制于其他刺客家族,他临终前再三交代我,必须重整曹家威风,重拾刺客家族之首的名位。”
“我父亲长于兵法、经济、算数及政治,乃至奇门八卦等无一不精。可由于贪婪的学习各类新知,致在武学上耽误了锻炼,虽然曹家曾因机缘得到了葵花宝典残卷,可我父亲从未练过。父亲死前将其授予我,叮嘱我提振曹家的武学。我孜孜不倦苦练葵花宝典上的功夫,搭配曹家家传的控龙功,再加上我是一不世出的武学奇才,竟让我自辟蹊径创出飞雪剑法,当我功夫成家的第一天下山,复仇的理念让我先干了一件事,盗走了刺客令。”
“是你杀进伍家偷走了刺客令?”
“正。。。是。。。我。。。”曹化淳很用力的说,不吐不快,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让大家知道是他干的。他不避讳,反而很得意。
“我恨刺客家族个个妄自以为能改变历史,好像谁拥有刺客令就能主宰天下。我恨你们其他人该使用刺客令时却为了一己私欲放弃正义。我最恨的是什么,我曹家才应该是刺客家族之首,可江湖上说金刀燃灯姬香玉手,谁说过我曹家。伍家根本不在刺客家族里,竟然控制刺客令使唤五大家族。这么多年,有谁知道,我曹家才是刺客家族谋略武功之第一,才是刺客列传里权谋无双的天下第一刺客。”
“你们的上一代,都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我是要瓦解刺客家族,从今以后,将没有刺客家族,没有人可以再调用刺客令威胁皇权。”
伍易国道:“你的功夫远高于我们,何不一剑一个,杀了我们痛快。”
“哪能让你们死的那么干净,纵横经略,曹家居首。我不使一下手段,你们能知道我的厉害。”
“假扮我的也是你吧?”伍易国问。
“何止假扮你。我的手段较玉家姬家的易容术更加高明。旁人皆不知,其实歌者也是伍家的假身份。你伍家以为无人得知,其实我都知道。”
“派去屠李家村的马贼就是王安和汪文言派去的,是不是?”曹化淳问伍易国。
伍易国心里大悟,什么事都明白了,原来一切的源头是李家村。“是,自从刺客家族大会分道扬镳,尔后又丢了刺客令,伍家再也无法调用刺客家族,也无脸面对其他家族。汪文言、王安大人和我爹爹寻思创建另一个组织,起名为歌老会,我们在湘西川东边境收服了一批土匪,调用他们出任务或救人,美其名为替天行道,维持刺客家族的任务。会里尊称我爹一声歌者。但我们本意济世救贫,可王安手下竟然下旨灭村,我爹爹大怒,就不在参与任何歌老会的事务。经李家村一役,歌老会全部阵亡。可没想到,你之后盗用了歌者的名号和飞雪干了不少大事。”
“呵呵,王安交代汪文言时被我探听到此事,我暗中查明马贼来源,才发现歌老会的存在。那天,我的剑法初试啼声,不但杀光了歌老会的高手,还灭了锦衣卫。从此歌老会一蹶不振,我则借用了歌者的名号,调用飞雪,接触东厂,干了不少大事。”
“我这伪装的手段,比较你姬家和玉家又如何?”曹化淳道。
“你,你心机太深。”姬还高叹。
“哈。哈。哈。”曹化淳大笑三声。
“这些年我还干了那些事。红丸案的红丸也是我给的,那是玉复星调制给我的,所以才会无人知道怎么中毒。灭李家村的是我,偷走刺客令的是我,盗发刺客令给聂复和玉复星的是我,告诉许显纯怎么陷害左光斗杨涟的是我,杀死玉复星的也是我,挑拨东林党撤出救援计划的也是我,全都是我。昔日人说顾宪成以一布衣身份牵动朝局。我竟用了一己之力,不但灭了党争,还恢复我大明王朝的辉煌。我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哈哈哈哈”曹化淳得意的笑着。
“但是你以为这是我计谋无双吗,不是,只是我懂了人心,我懂了人的私欲,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甘愿放弃良知。也许这些人多数时间都是正义道德的,但是总会有那么几个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是他放不下的,他将会被自己的**出卖。”
曹化淳狰狞的道:“你以为东林党为了正义要救杨涟,东林党人为了大局要杨涟死。”
伍易国道:“众位大人皆为国家英才,怎会料到竟毁在你手上。其实我早该想到,十八个马贼和三个锦衣卫死于非命,每人三道细剑伤口,就是飞雪剑法。可李家村屠村案如果你在其中,难道是你劫走了小公主?”
“我没劫走小公主,我带走的是魏忠贤的外孙女。”
伍易国和姬还高终于明白,指着飞雪齐声道:“她是魏忠贤的外孙女?”
飞雪脸色惨白,咬着唇不发一语。
聂复看着飞雪,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第81节】突袭
飞雪一言不发,剑尖指地,低下头,黯然走到曹化淳身后。
聂复脸色发白,揪的心痛。他没想到朝思暮想的人竟然是魏阉的后代。他曾经幻想过的双骑仗剑天涯是不可能了。他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不可能跟阉党头目的后代在一起。不但他的家族不能同意,聂复自己也无法面对自己心魔。
飞雪惨笑了一声。剑交左手,在曹化淳的身后伸手,握住了曹化淳左手。
曹化淳微一愣。
说时迟那时快,飞雪瞬间提起剑,直往曹化淳后腰刺去。
曹化淳脸色大变,但他何等功夫,小雪剑气劲一及身,他周身内力感应到了气流,身体自然而然侧身避过剑尖,他反抓住飞雪的手腕,往前甩去。飞雪人在半空,左手一弹,一股白色细粉向曹化淳撒去。
曹化淳应变无双,闭住呼吸,飞雪剑法剑气大开,青芒瞬间暴起四出,将白色粉末全部打散。
飞雪一倒在地上,小雪剑一个回转,竟将自己的右手三指斩了下来,并气愤说了一句:“可惜。”
曹化淳见此大变,瞬间领悟,“你手有毒。”立刻查看自己的左手,一看手指已经黑线密布。他当机立断,也斩断自己的手指。扯破衣服下摆,立即包扎起来。但断指剧痛,曹化淳俊朗的脸上滴下豆大汗珠,脸孔扭曲,大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杂种,混账东西,竟然毒你师父。”
聂复上前,扶着脸色惨白的飞雪站了起来,并将其手上做了简单的包扎。
飞雪用手扯下自己脸上的胶状物。露出了玉还春美艳的面容,曹化淳一惊,飞雪竟是假扮的。
曹化淳环顾四周,除了四大金刚和宗远大师也露出讶异的表情,其余刺客家族的人都没有一丝变化。难道他们早就了然于心?这飞雪自前夜就守在诏狱,是何时换成玉观音的。
曹化淳盯着玉观音看,“你怎能扮得如此之像?”
玉观音呸一声:“金刀燃灯,姬香玉手,我祖上是豫家,漆身吞炭,缩骨变身,易容无双,没这点本领,我们能跟金刀燃灯并列?你说你的手段比我豫家厉害,我让你看看,天下第一易容术到底有多厉害。”
此时,另一个黑衣人悄然从屋檐飞了下来,竟是飞雪。
飞雪眉头深锁,缓步慢移向玉观音,拾起她落在地上的小雪剑,轻声道,“姐姐,请赐解药。”
“怎么能给?”玉观音不同意。
“姐姐,他毕竟是我师父,我不能就这么限他于死地。”飞雪声音轻柔,但天下第一杀手说出来的话自有威严。
玉观音看着姬还高和伍易国,征询他们的意见。伍易国和姬还高纷纷摇头,表示不能给。
玉观音看看聂复,聂复不敢回话。
飞雪见玉观音不拿出来,左手一抖,突然手上多出一个匕首,指在了玉观音咽喉,就差一寸就要刺入。
“拿来。”
聂复见状,忙冲过去要阻止。飞雪右手小雪剑一抖,甩出了几片雪花,让聂复不得狼狈的后退。
玉观音闭着双眼,硬是不给。
“姐姐,得罪了。”飞雪还了一礼,伸手进玉观音怀里,搜出了一小包解药,将其递给了曹化淳。
曹化淳赶紧仰头服下,但立即对飞雪厉声道:“这怎么回事?”
飞雪不理会他,对着聂复又施了一礼道“聂大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中,有好多涵义,一说飞雪不能接受聂复的情意,二说自己留着坏蛋的血脉。聂复看着飞雪,心中杂乱如麻。飞雪心里又何尝不是过,她才知道自己身世之谜,还没有准备怎么去接受自己,但在众人面前就这么被曹化淳揭露了,她怎么能不恨,但又要怎么恨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养育她十几年,拥有她的青春,也拥有她的**,甚至有了孩子。
可是这个男人跟恶魔一样,几天前,飞雪还梦想着离开江湖,塞外养育孩子看羊的生活,下一刻,她成为恶贯满盈的大恶人的后代。就这几天,她信仰的天空就变色了。
曹化淳怀疑飞雪叛变了,要不玉观音怎么能如此容易的扮成飞雪。
玉观音向前高声质问曹化淳,“为何杀死我爹。”曹化淳一时语塞,只回了一句自作孽。玉观音闻言气急败坏要上前刺杀曹化淳,被聂复拦了下来。
曹化淳提高声调道:“我说他就是自作孽。玉复星,人前侠义,背地禽兽。当年玉复星在京与人私通,这事连你娘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丑闻被我知道,你那侠义化身的玉大侠,怎么会心甘情愿用天地罗华炮制红丸。”
“你爹不但曾和前朝李选侍私通,还和一名青楼女子有染。二人缠绵多日,但玉复星只是逢场作戏,尔后过了新鲜,换了念头,准备抛弃青楼女子,可青楼女子苦苦纠缠,意欲将事迹泄露与你娘。你娘是金枝玉叶的世家贵族,玉复星怎么可能抛弃原配。可这青楼女子死到临头还不相信。玉复星由爱转嫌,但迟迟无法痛下杀手。最后是我帮他办的。你爹爹就是这么个人。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抛妻弃子。”
“你胡说!”玉还春怒吼。
“我没说错,玉复星干的坏事难道还少了。他那天来诏狱,是想找我理论来着。他什么都不懂,还想跟我说大道理,劝我弃暗投明。我可笑他了,谁是暗,谁是明?玉复星气不过,竟跟我打了起来,他连我徒弟飞雪都打不过,还妄想跟星月争辉。我三招内,他就重伤逃走。”
玉还春无法接受现实,她不知道这里面有如此多的曲折。父亲在她心中是侠义化身的直隶大侠玉复星,她想都不敢想竟然曾经背叛家庭。玉还春思及此,痛哭淋漓,软倒在地。
“还有你,你给我回来,养你十几年,你到头来跟别人。我他妈是养黄鼠狼是吧!”曹化淳朝着飞雪吼。
飞雪不为所动,提起小雪剑,指着曹化淳说“聂大哥,你仔细看好。”
语毕,飞雪扬起剑头,飞雪剑法第一式对着曹化淳攻了去。
曹化淳气急败坏,他才刚断指,手上剧痛,现下飞雪竟然还拿起剑对着自己。
【第82节】三招
曹化淳算尽了机关,却没想到百依百顺的飞雪竟然背叛他。
那一晚,飞雪找了聂复劝他不要去诏狱,说了玉复星的真实凶手,并告诉他诏狱的安排。
飞雪告知了诏狱前后会有金一鸣和锦衣卫,但飞雪那时还不知道四大金刚也被征用。
聂复找来了玉观音,告诉她玉复星不是飞雪杀的。
玉观音再三确认,终于相信是曹化淳杀死了她父亲。但按照飞雪的说词,似乎玉复星和曹化淳早就相识,玉观音也怀疑,两者间似乎有不可告人之秘密。
玉观音和飞雪商量,能不能让她假扮飞雪潜进曹化淳身边,查明真相,并暗中协助聂复等一行人。
她承诺不用毒,但是让她假扮会让劫囚成功机会更大。
飞雪正对曹化淳心凉,就同意了此举。玉观音师承豫让易容术的手段,擅长模仿甚至变音,都不在话下。
玉观音的身材本较飞雪更为健壮,可幸好家传缩骨功缩小自己身形,再穿上一身黑衣后,将身材包裹一番,能做到相去不远。另外,玉观音细细的观摩了飞雪的容貌化妆,再添加了一些面粉捏合物,让下巴更突出点。
待事毕,聂复也觉得远看挺像,不容易分出两人的差异。飞雪又说了一遍曹化淳的说话习惯,叮嘱玉还春不要靠曹化淳太近,只要点头或出声回应即可。
这几日曹化淳并未跟飞雪多加言语,竟一直到后来玉观音受不了愤而出剑,曹化淳才发现飞雪系假扮。
飞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百转千回,她知道玉观音扮得很像,但绝没扮到分不出来。想那飞雪与曹化淳相处了十几年,甚至有肌肤之亲,但曹化淳竟然一点也没发现。可见飞雪在曹化淳心里的分量是微不足道的。
只有不在意你的人,才会连你心已死都不知道。在意你的人,你打个喷嚏,他都能担心的要命。
飞雪一招又一招的出剑,曹化淳也提起剑反攻。飞雪的剑叫小雪剑,曹化淳的剑是大雪剑,都是龙泉所铸的神州二十四剑之一。一时间,院子里都是冰冷的剑气纵横,逼得众人不得不往外退。
“养你那么大,你回头来咬我。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可不管曹化淳怎么怒骂,飞雪一言不发。
曹化淳和飞雪同练这飞雪剑法多年,对于剑法娴熟于心,从第一式开始都像排练一般,飞雪的剑气撞击着曹化淳的雪花,出剑方位分毫不差,一环三剑到一环九剑。两人的内力也不相上下,谁也伤不了谁。
曹化淳杀得兴起,攻势越来越淋漓,两个人如同一团黑雾洒出片片雪花。一十六式使完。飞雪突然退了开来,再从第一式重新攻起。
大家都看出来飞雪开始重复第一式的剑法。
但曹化淳没有,曹化淳使出了不同的招式,由上而下,突破了飞雪的剑气,刺入了飞雪肩头,飞雪急忙中侧身避过,躲掉了后面的三剑。剑气往飞雪身后刺去,撞击墙板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飞雪中剑却不退,又使出飞雪剑法。曹化淳一个高跃达近三层楼,脚向上一个倒钩,整个人头朝下倒了过来。直对着飞雪,一波更大片的剑气一波接一波的袭来。众人看得分外清楚,曹化淳使出了连三波的飞雪剑法,在第一波与飞雪抵消掉剑气后,飞雪挥剑勉强抵挡第二波,但挡不住见缝插入的第三波。肩头又中三剑。
曹化淳道:“你打不过我,别打了,飞雪剑法你没学全。”
曹化淳对飞雪留了伏笔,有三招飞雪剑法没有传给飞雪。
飞雪中剑处血流不止,但她仍然坚持着。大吸了一口气,提剑挽了剑诀又上。
“是不是没听懂,让你退下!”曹化淳是真的怒了。
曹化淳气急,右脚一蹬,突然整个人快速旋转起来化成一团雾,曹化淳的速度太快,只能看到他挥舞着剑,从不同的方位刺出剑气。
曹化淳的身影急速旋转,这最后一式犹如破空之势,雪花凝成冰片散往飞雪周身杀去,发出破空之声,飞雪犹如沙包一般,竟不还手,让一点点雪花刺入她瘦弱的身躯,穿透了她的身体,但这些雪白冰片竟然还未消散,只有极为强大的内力才能凝聚剑气如此不散。
曹化淳大骂道“为何不避让,为何不还手?”
聂复心知大事不妙,奔上前抱住全身血流不止、微微欲坠的飞雪。哭叫道:“飞雪?”
飞雪靠着聂复的耳朵轻声道:“看好了我的伤口,飞雪剑法最后三式出剑的方位。”原来飞雪是故意不避让,要让聂复知道飞雪剑法最后三式的剑法奥义。如果聂复能预先知道这从未出现过的三式飞雪剑法,将来才有机会能取胜。
话毕,飞雪推开聂复,面对曹化淳虚弱的喊道:“师父。”
“你说”曹化淳心里关心,但却不愿靠近,被其余人知道他关心她。
“师父,我把功夫还给您了。谢谢您的养育和教导。飞雪能死于飞雪剑法下,也是适得其所,毕竟我不孝不忠,还是魏阉的孙女,我配不上您。”
“你那里不忠不孝了,你胡说,你这傻子,从小你就是个傻子,教你干嘛就干嘛。你中我那么多剑,怎么活得了。”曹化淳也不禁哽咽了。
飞雪挣扎着转头,面向宗远大师道:“大师。。。。破解飞雪剑法。。。。就交给您了。”语毕,飞雪痛苦的闭上双眼,颓然而逝。
天下第一的飞雪剑法传人,死于飞雪剑法下,是捉弄也是唏嘘,也是死得其所。
还有比这样更悲壮的结局吗?
没有,这就是天下第一飞雪的命运。
在她临死前,面对了两个她爱过的人,可这两人猜测不到她的心意,也都得不到她,没有比这更悲剧的下场。
飞雪到底爱聂复还是爱曹化淳多一些,也许她至死也不清楚。
但如果破开她的心来看,飞雪应是自觉亏欠曹化淳教导之恩,而心里疼惜聂复多一些,所以她用自己的生命,为聂复做了最后一件事。
从她知道了有个生命在自己体内后,她不再想做杀手,她想退隐。但是揭开自己的身世秘密是压垮她心理的原因。她曾想过,是不是把孩子生下来,再结束自己的性命。但她害怕这一切都是曹化淳的算计,也不愿自己孩子是魏阉的血肉,她觉得倒不如让孩子不要一出生就背负着悲剧,让一切到此为止。
少年成名,震惊武林的天下第一杀手,就在诏狱前结束了她悲剧的一生。
曹化淳看到飞雪死去,见状大惊,用力推开聂复,抱起飞雪。哭喊道“飞雪,为何这样?我没有怪你,我爱着你啊。”曹化淳虽然嘴硬,但是其心里是真心爱着飞雪。只是终日被权术谋略冲昏了头,竟不知深爱的人就在身边。直到飞雪逝世,曹化淳才意识到自己心爱的人已回不来,待得表露心意,可惜飞雪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聂复跌坐在地上,眼睛流下泪水。一个灵秀姑娘,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他魂牵梦萦,朝夜思念,竟已香消玉殒,天人永隔。
“你不是魏忠贤的孙女啊,你不是啊,我是骗你的。”曹化淳大声哭喊道。
众人听了错愕,难道飞雪不是魏阉的后代?刚刚曹化淳不是这么说的。
“曹化淳,你说这什么意思?”伍易国问道。
曹化淳如同发疯一般,丝毫不理会。
环视四周,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用着狠毒的眼神,恶横横的盯着每一个人。他抓着头,仰天怒吼,一剑斩断自己脑后的发髻,一头乌丝散下。
曹化淳抱起飞雪,看了看好似熟睡的她,突然转身向后方屋檐飞去。
曹化淳的功夫实在太强,他的轻功如鬼魅一般,速度奇快,一个上跃在屋檐一点,瞬间就消失在屋檐后。
众人突然有点死里逃生的感觉,天下武功第一的曹化淳和飞雪竟已离去,四大金刚奄奄一息,眼前无任何阻碍,阻止众人进入诏狱。
伍易国扶起宗远大师,指示众人,“进诏狱救人,快!”
“且慢。”从诏狱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第83节】埋伏
伍易国、姬还高合力抬起宗远大师。
却不料一人从诏狱的黑影里走了出来,伴随着是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此人着三品乌纱圆顶戴,九蟒五爪朝服,腰系玉带,赫然是当今特务头子,东厂都指挥使许显纯。
许显纯冷笑一声,双手击掌暴喝一声道:“都给我出来!”
突然屋檐处出现数十个锦衣卫褆骑和火枪手,井然有序拉着铁弓搭着箭,和火枪对准屋内的数人。
宗远、伍易国、姬还高、玉还春、聂复、金一鸣等人看着多出来的敌人,暗叫不妙。
至少屋檐处有着三四十名弓箭手,将箭尖对准各人。
许显纯早先就已躲在诏狱,暗中埋伏,本以为曹化淳、飞雪和四大金刚就能解决众人。没想到事与愿违。幸好许显纯预先还是安排了锦衣卫埋伏。否则今晚诏狱势必失守。许显纯不禁赞叹自己神机妙算,洪福齐天。
“好一个金千户大人,你竟背叛锦衣卫,帮助逆贼劫狱,这一次你可是犯了重罪。”许显纯见到金一鸣尤其来气,他处处礼让尊重金一鸣,当他是锦衣卫武艺教头,派他重要的任务看守诏狱,可没想到竟带头反叛,放了人进来。号称锦衣卫第一好男儿,竟反投成了对方的打手。
“哼,东厂倒行逆施,我早就看不下去了。我是保卫皇权维持正义的锦衣卫,不是你们这种屈打成招陷害忠良的贪官。这几年你许大人收的钱少了吗?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我金一鸣堂堂好男儿,跟你们这群贪官污吏并列,那是脏了我的手,贱了我的嘴。”金一鸣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金一鸣,从今而后,如果你能走出这里,你就是东厂追杀的首要逃犯。”许显纯不客气的说。
金一鸣怒极,提起刀就要上前。
被金一鸣吓了一跳的许显纯胆怯的往后退了一步,但说:“别再往前,我们就放箭,你们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看看我们的人数,你们就知道你们是没有机会的。”
许显纯扬手指示,只待他手一放下,数十支箭和子弹就会穿心而过。
时间好似停在这里,劫狱的众人心里没有主意,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突然屋顶传来霹雳吧啦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的锦衣卫被人从屋檐上丢了下来。
此起彼落,尽是锦衣卫大呼小叫的声音。
“谁!”“哎呦好疼!”“贼婆娘!”
聂复抬头一看,高兴的喊道:“娘,大姨、二姨,小姨,嬷嬷你们来了!”
“复儿,我们是不是来晚了?谁欺负你们?”
“复儿,大姨来了!”
“二姨帮你打死这群人。”
“我复儿是金枝玉叶管的,你们这群狗官。”
一群妇人叽叽喳喳的闹骂着。
屋顶上传来此起彼落莺声燕语的聊天声,偶尔伴随着妇人骂街的话语。与这情形不搭噶的是锦衣卫的节节败退。
众人抬头一看,几位衣着光鲜华丽的贵妇人,使着快速无比的拳法和掌法,招式华丽而霸气,空手对白刃,就把一群锦衣卫打得还不了手。
聂复高兴地跟伍易国说,“我娘来了,我们救兵到了。“原来聂复出发前写了两封求助信出去,一封给了孙督师,一封给了她娘端木玉,也就是山东端木家族金枝玉叶良辰美景排行老三的三女儿。端木玉一接到信,二话不说就带了姐妹前来。这群阿姨们从小看聂复长大,一听侄子有难,都抛下丈夫和孩子,跟着端木玉来救人,连端木家的奶娘嬷嬷都来了。
山东端木家传天纵将圣功,那是春秋时代流传下来的内家气功武艺,天纵将圣功内劲浑厚无比,一掌一个,一上来就将锦衣卫掀翻了。
五个妇人叽叽喳喳,许显纯看得傻了,这是东厂最隐晦的诏狱,人世间的炼狱。竟然有妇人闯入,还带着匹夫难敌的功夫,把一个严肃静穆的场所,弄得像市场卖菜一般。
但这五个夫人出手实在太快,一掌劈下,铁制的火枪也断成两截。且分从不同方位来,原本安排好的弓箭手和火枪手都已不成队形。
许显纯手一扬,指示锦衣卫放箭,但是由于大部分已被端木家打散,放出的箭稀稀落落都被金一鸣的金刀挡下。
金一鸣和聂复眼看机不可失,立即上前要拿下许显纯。
许显纯的副官眼尖,立刻招呼身后的锦衣卫挡住聂复和金一鸣,带着许显纯撤退。
许显纯没想到精心布置的局中局,竟然被几个妇人所破。
本来他布置这个弓箭队并不止是要防卫诏狱,他身上有个密令是要顺便杀掉曹化淳。魏忠贤觉得曹化淳实在太危险了,诡计多端,对于他的权势影响太大,因此决定借由劫狱的理由做掉曹化淳,到时候就上奏说曹化淳劫狱被锦衣卫英勇击毙。
因此许显纯私自调了大军来狙杀这些劫狱者。可惜功亏一篑,许显纯才嚣张了一刻钟不到,就仓皇而逃。从此这东厂首领恨死这些江湖人士,之后到处杀戮武林人士,掀起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第84节】大笑
许显纯被副官带着由诏狱的后面秘密撤出,待得退出好远,许显纯才惊魂未定的休息,心里还被刚刚那几个妇人厉害的武功惊吓着,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聂复的母亲直到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着自己的儿子,端木玉捧着聂复的双颊,分外怜惜。端木家众人围着说着山东话安慰着聂复。
经过一晚折腾了好些时候,天已泛鱼肚白。
众人看着活着的对方,庆幸逃过一劫。但聂复仍为飞雪的死去感到哀伤,再加上母亲温言软语的安慰,心情牵动着一个矫健的大男人抱住母亲抽泣了起来。
金一鸣拍拍聂复的背说道:“走吧,咋们先办好今晚要办的事,一切出去再说。”
金一鸣对伍易国和姬还高打了个响指,示意他们也跟上。
他提起刀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踏入那令魔鬼也害怕的诏狱。
一进入诏狱,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呆住了。
狱卒小孟和小刘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伍易国喊道“小孟,这是怎么回事?”
一人垂着头跪坐在地上,衣服破烂不堪,整个人像断了线,危危欲坠。头软趴趴垂着,全身留满鲜血,太阳穴有个大窟窿,露出白色的稠状物和血块,身上都是黑色的血痂,地上的草席都是黑色血迹。
另有四人躺在地上的破草席上,脸上及身上铺着麻布。
只有一个穿着破烂囚服的老人跪在旁边,掩面抽泣着。
伍易国惊道:“死了?都死了?小孟、小刘,你们告诉我怎么回事?”
小孟哽咽回道:“许大人早你们一步,已经处死了众位大人,只有顾大人因为刑部下了特令,裁定了三法司会审被留了活口。”
小刘指着跪坐的人道:“他们昨天先用布袋,挂在杨大人身上一天一夜,要让杨大人窒息身亡,但杨大人挺了过来。许大人一怒,竟把大铁钉,铁钉。。。。。打进。。。。打进。。。杨大人的耳朵。杨大人当场就死了。”
虽然和杨涟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聂复自那时候就心里仰慕杨涟为人气度,誓要救出杨大人。可没想到来晚了,他再也忍不住,哭喊着:“杨大人,对不起。。。。对不住。。。我来晚了。”
另一边,伍易国和姬还高也颓然倒地,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姬还高受到的打击更大。他和左光斗从安徽到京城相处数日,有着君子相交的感情,且左大人是他亲手送进诏狱的。他本来还抱有一线生机能救左大人逃出生天,可没想到已天人永隔。
伍易国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用力的摇晃着两个狱卒,哭喊道:“怎么会?怎么会?他们还没确定刑罚啊!刑部还没有命令下来啊!”
那名仅存的老者开口道:“这是冤狱啊!魏忠贤本来就没想让我们活着离开,东厂会打个报告说我们畏罪自杀或是身体不适而死亡,而此案的真相就永远不得为外人知了。”
金一鸣愤怒到了极点,他拾起金刀,泄愤般砍向狱中的桌椅,金刀到处,皆如面粉般粉碎。
老者续道:“许显纯可能知道你们要来,昨天不知道为何,加重了刑求的力道,显然是要致我们于死地。我是因为有着刑部的命令要送三法司会审,如果我死了,他们对刑法司不好交代,因此饶过我一命。我拼着苟延残喘,为的就是让真相大白。”说完,老者巍颤颤的请小孟把东西取出来,他吃力地摊开给大家看。
小孟小刘两个狱卒哭着过去帮忙:“顾大人,您小心。”原来唯一活着的是顾大章。当日,是金一鸣到苏州押解顾大章,几日牢狱生活,把顾大章折磨得不成人形。金一鸣他根本认不出来,今日见故人,不胜唏嘘。
一块黑不拉几的破布,上面有着黑色的血迹,模样吓人。
顾大章非常用力地,几乎是拼着命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
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聂复拿起这块布,痛哭流涕。妇人心软,端木家的女人们在旁也不禁泪湿衣裳。
伍易国、姬还高、金一鸣等刺客家族成员皆泪流满面,伍易国向顾大章道:“大人,请跟我们去。我现在就带你出狱。”
顾大章请狱卒小孟把这块布收好,正言道:“我不能走,如果众位大人还在,我们一起走,现在我的同事们都已遇难,我不能走,我一旦走,就做了受贿的口实。”说完,顾大章走回自己的牢房。
“大人,您不走,难道要死在狱中?”姬还高不解。
“时至今日,我已难逃一死。三法司有我的门生,他力保我挺进会审。这是唯一的机会在三法司面前,将杨大人的遗书公布于世。一旦此血书面世,我等人才有洗刷冤屈的机会。”
顾大章掀起自己的下摆,露出已血肉模糊的残腿。“多谢诸位壮士好意,我顾大章已不久人世,就算出狱,也是数月之事。我不惧死,但我惧真相不能大白。一旦我逃走,就没有人会相信杨涟、左光斗的清白,那他们受的冤屈就无人能知。”
从杨涟到左光斗、及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六人,都视死如归,不断婉拒各方英雄好汉的解救。如其所说:“不愿像汉代张俭那样到处逃亡,也不愿像东汉杨震一样服毒自尽。想以这条性命来报答朝廷。”聂复回忆起第一次遇见杨涟的时候,杨涟就是这么义正言辞的拒绝他。他思索着为何这些东林党人都是那么的耿直,争相为名节赴死。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如此重视名节,宁可死也不愿被人误会。
伍易国心里更加难受,如果曹化淳说的是真的,这六人其实已经被东林同党所放弃,但是他们不知道。如果他们在生前知道已被同党背叛,会更加残酷。
端木玉扶起聂复,鼓励他别再悲伤,其余几位阿姨也纷纷扶起伍易国和姬还高。宗远大师神情肃穆的为死去的五位大人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及周朝瑞念诵普贤行愿品。
“所有十方世界中,三世一切人师子,我以清净身语意,一切遍礼尽无余,普贤行愿威神力,普现一切如来前,一身复现剎尘身,一一遍礼剎尘佛。。。。。。。。”宗远大师的诵经声伴随着少林童子功的内劲与远处的钟声形成了共鸣。众人被宗远大师的诵经声所感动,虽然身处人间炼狱,但是随着第一道阳光射入诏狱,似乎洗涤了众人的罪行。
当宗远大师念到:“愿我临欲命终时,尽除一切诸障碍,面见彼佛阿弥陀,即得往生安乐剎。。。。”突然远处钟声大作,仿佛呼应宗远的诵经当当当响个不停。宗远大师念毕,喜极而泣,谈起刚刚的神迹,说诸位大人想必是功德圆满,已到了阿弥陀佛极乐世界。
众人听了皆喜,遂逐一向五位大人遗体行礼后离去。
适逢姬风尧带着黑白鼓上蚤派遣的车队前来接应,用车子接了众人离去,避走京城。
数月后,顾大章在三法司会审时,拿出了杨涟的血书,从此东林六君子在狱中受到的冤屈终天下大白,为世人所知,震惊朝野。顾大章也在会审之后,自杀身亡,与其余五人同去。自此,东林六君子血狱案方才落幕。
再过数月,至天启六年,魏忠贤再度派遣锦衣卫至苏州抓周顺昌大人,苏州市民强烈抵抗竟酿成暴动。颜佩韦及杨念如等人为不波及其余市民,投案自愿承担暴乱主嫌,最终被判以极刑,死于刑场。
注:东林六君子中之五人非同一晚死亡,而是陆续被刑求致死,但此处为了戏剧效果而有所改编。
【第85节】自缢
天启七年,明熹宗因病去世,曹化淳暗中运筹帷幄助力信王如愿登基,年号崇祯。
曹化淳也因拥主有功,被三级跳擢升为禁卫军三千营指挥同知,又封定远将军,从三品大官,实则管辖明朝最强之骑兵队。
崇祯辅登基,政治势力不稳,不敢对魏忠贤出手,一直唯唯诺诺听魏忠贤的话。暗地里交代曹化淳监视阉党之不法情事。曹化淳收集了很多资料,但留着不发,双方维持表面的和谐。
魏忠贤心知自己总有下台的一天,尤其崇祯旁边有个曹化淳,是他最害怕的人。
魏忠贤依旧怀有寻找自己骨肉的心思,但听许显纯说飞雪已死,魏忠贤也不敢找曹化淳追问,逐渐抛下了寻找这番思念。
可曹化淳这个人对他来说犹如芒刺在背,一刻不得安宁。但也奇怪,在朝堂上,曹化淳从来不出现,朝局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自崇祯登基后,魏忠贤屡次告假回乡,都被崇祯委婉拒绝,并言:“天启曾在临终前告知他,魏忠贤乃忠贞之人。”多次以后,竟也给了魏忠贤一个假象,也许崇祯帝并未想杀他。
但事情发展在崇祯元年十一月急转而下。
嘉兴贡生钱嘉征,怒气冲冲弹劾魏忠贤十大罪:一与皇帝并列,二蔑视皇后,三搬弄兵权,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无圣人,七滥加爵赏,八掩盖边功,九剥削百姓,十交通关节。
崇祯看了奏折留中不发,找了魏忠贤来,知道魏阉不识字,崇祯让陪侍太监读这篇文章给他听。魏忠贤听完大惊,忙告罪说要致休回家,求免死。
崇祯冷笑,不发一语。
隔天,崇祯帝下旨魏忠贤有罪,着革除官职,发往凤阳守陵安置。
魏忠贤急忙收拾细软,带着一家大小还有侍卫队往凤阳出发。
可此人死到临头仍不觉悟,离开京城时竟然带了上千人的卫队和金银珠宝四百箱。
当晚,得知消息的崇祯就震怒了,立马派出三千营带着崇祯的圣旨,连夜要追回魏忠贤受审。
魏忠贤一行人从京城出发走到河北阜城时,决定找间客栈住一宿再继续前进。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没有灯火,没有人气。
上千人的侍卫在外扎营,魏忠贤派下属前去打扫房间,自己泡了壶茶,茶壶上还有茶垢,旁边唤来了婢女敲腿。
此时,原本坐在客栈里的一人突然站了起来,往魏忠贤这一桌走来。
此人身材高瘦,左手少三指,头上斗笠一脱,竟然是魏阉最不想见的人,曹化淳。
曹化淳轻松露了手功夫杀了三人,飞雪剑法第一式就震慑住要阻扰他的一干侍卫。
这些侍卫也知道魏忠贤是日落西山,穷途末路,没人愿意冒死替魏阉献上生命,均眼睁睁看着曹化淳把魏忠贤带至客栈二楼房间,将房门反锁。
魏忠贤的家人和近身侍卫无人敢上去叫门,只能在客栈楼下静静等待。
魏忠贤狠毒的看着曹化淳,曹化淳毫不在意,自顾自闲暇的坐下,倒了杯酒。
此时窗外传来胡琴声与书生的吟唱声:“一更,愁起。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窗是纸糊的,偶有漏洞,北风灌入,寒冷刺骨。
而这歌词听来格外刺耳,魏忠贤心里难受,这不是落井下石给他难看吗?
曹化淳示意他别在意,就是一落第秀才心有不甘在唱歌呢。
那人又唱:“二更,凄凉。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曹化淳告诉魏,崇祯刚下圣旨,着三千营骑兵连夜带魏忠贤回京师。
魏忠贤听此话后,脸色惨白,半响不发声。“难道我去凤阳守陵还不成?皇上要赶尽杀绝?”
曹化淳告诉魏忠贤:“皇上的意思是,交出成吉思汗陵图和金银财宝缴交国库,留你全尸。”
魏忠贤闻语全身乏力,瘫坐在椅子上,留全尸竟是他最好的后路。
此时歌声继续传来:“三更,飘零。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想当初,势顷朝,谁人不敬?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魏忠贤听得扎心,对照此景,格外心痛。
“不是皇上要赶尽杀绝你,是东林党人逼他,你非死不可。”
“那我还留什么后路?”
“如你回京,崇祯必须判你凌迟,否则难堵悠悠之口,恐引朝局震荡。”
“凌迟,我魏忠贤何德何能,能得此刑,难道是把我当做刘瑾?”
“魏大人,只怕在东林党心中,您比刘瑾更奸恶。”
“崇祯骗我好苦,我误以为皇上不把我当回事,没想到竟沦落此下场。”
“魏大人,您何苦沦落东林之手,依我看,您只有一条路。”
魏忠贤知道是什么路,但他还没做好准备面对。
曹化淳其实才不管魏忠贤怎么死得其所,他心里也认定魏阉是一大奸臣,死有余辜。可魏忠贤手上的钱财,不但可以补齐国库所需,更可以挪为己用。他先前秘密调查过魏忠贤的家产,除了可追查的四百万两白银外。魏忠贤藏有一张成吉思汗墓陵的地图,里面有着自成吉思汗以来,倾全蒙古族之力搜刮而来的金银财宝。如果能找到这些宝物,他日必有所用。
曹化淳从身后掏出一缕白绫。
魏忠贤默默的接过去,他知道只有这条路,才能留个全尸,才能留个颜面。
凌迟一刑,要刀刀片肉,且三千三百刀前人不得死,犯人是在意志清醒下看着自己一刀刀被片肉。
当年他曾陷害政敌至凌迟,他看过那种惨象,没有人能受得了。
又唱到了四更:“四更,无望。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魏忠贤叹了口气,将白绫挂上梁柱,系了个结。
“且慢,曹公公,成吉思汗墓陵图何在?”
魏忠贤又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卷牛皮纸,递给曹化淳。
既是将死之人,岂能眷恋荣华富贵,我以恶待世界,世界以恶回报我,又有何干。
曹化淳当着魏忠贤的面,打开牛皮纸卷,端详了一会,卷起收进怀里。
“公公慢走。”曹化淳说,魏忠贤心里一阵纠痛。
魏忠贤当了七年的九千九百岁,想当初,权倾朝野,何等豪奢,那七年是他人生的巅峰。可没想到,就短短的七年,他就打回原形,再也没有绫罗绸缎,金钰翡翠,即将死在一个小县城里。
那人继续吟唱道最终曲:“五更,荒芜。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荒芜也,真个不如死!五更已到,曲终,断魂!”
魏忠贤站上椅子,抓着白绫,将自己的脖子套了进去。
曹化淳一脚踢开了椅子,魏忠贤双手奋力想抓住什么,挣扎了一会,吐舌而死。一代奸臣,就在河北阜城的一个破旧客栈里,凄凉上路。
当天晓时,三千营快马终于追到阜城,魏忠贤已上吊自杀。禁卫军收缴魏忠贤全部家产,清点出四万两白银,所有的家人和侍卫都就地逃散。
至此,阉党覆灭,崇祯全面接管朝政。
【第86节】终局
曹化淳拿了陵墓图,没有回京城。
马市买了两匹马,转往关外而行,直奔宣化而去,行出金山岭关口,在当地一小镇上稍作休息。
曹化淳交代牧民喂马口粮,进了一间客栈找饭吃。
他没有告诉信王此行目的,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成吉思汗陵墓图。成吉思汗死前遗言将骨灰撒在蒙古草原。但曹化淳知道这是一个谎言,大汗后人并没有将骨灰随风洒在草原上,而是把搜刮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都跟成吉思汗一起埋葬在神秘的蒙古草原深处。
因为窝阔台汗不想要后人打扰他父亲的陵墓。
也因为曹家曾参与其中。
当年成吉思汗临死前要求,把宋徽宗的珍贵字画、花剌子模国的护国神鼎、黑海之母、蒙古帝国的黄金都放进了陵墓。以彼时蒙古帝国的实力,这些宝物可买下整个明朝有余。
曹化淳需要这笔宝藏,为自己储备实力,他有个梦就是有天效法赵匡胤,自己登大宝,黄袍加身。
眼前的客栈四面土墙,门用浸满油渍的布帘充当,他叹了口气,推帘入内。
一进去,破败缺角的木桌四五个,凳子少了个腿,比比皆是。
他寻了一个桌子坐下,用袖子擦了擦桌上的灰。
曹化淳还先细心的用了袖口将茶杯抹了抹,才倒了杯桌上的茶,。
门帘掀开,一行人戴着防风大斗笠走了进来,一字排开,盯着曹化淳。
曹化淳微覺有异,抬头瞄了这群人。他们脱下斗笠,拍了拍身上的灰。
看到他们的面目,曹化淳冷笑了起来,击掌笑道:“好一个刺客家族大聚会。”
来的是聂复、金一鸣、姬还高、伍易国、姬风尧、玉还春。
聂复缓缓拔出大剑指着曹化淳,眼神坚定,稳如泰山。“曹化淳,终于等到你。”
面对天下第一高手,聂复没有一丝害怕。
三年前,飞雪死于曹化淳剑下,但也引出了曹化淳藏起来的飞雪剑法最后三招。
这三年间,聂复请求跟宗远大师回少林寺,和宗远潜心学习破解飞雪剑法。那一日,宗远大师看得一清二楚,但对于最后一招,他没有完全把握能破解。
宗远大师和聂复在罗汉洞面壁,苦心钻研数月,终于拟定以守代攻,以气破剑的方式来对垒飞雪剑法。尔后两年,宗远大师亲自教导聂复武功,终将聂复身上的两大绝学,燃灯手及天纵将圣功融会贯通,燃灯手登峰造极后,竟自行打通了奇经八脉,将聂复的内力提升到了比肩宗远的境界。
这三年,聂复都在寻找复仇的机会,可是曹化淳已是大官,出入皆有三千营士兵防卫,毫无下手机会。
尔后伍易捎来魏忠贤垮台的消息,刺客家族数人约定要为魏忠贤送终,替杨涟左光斗等人报仇。但没想到,遇见了曹化淳的踪影。
更妙的是,曹化淳为了独享宝藏,竟单骑出行,未带三千营任何侍卫。一伙人觉得机不可失,一路追赶,终于在金山岭截到曹化淳。
曹化淳茶杯一甩,在墙上砸个稀烂。店里的其他人看这阵杖来势汹汹,纷纷逃出客栈。
“聂复,要不一起上,你们可能胜算大些。这世上,能跟我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宗远,宗远不在,你们胜算不大。”
“就我和你,一对一,其余人不插手。”
“你那么有把握?”
“我是来为飞雪报仇,大不了死而已。”
“飞雪是你们害死的,如果不是你们影响了他,她会死?”提到飞雪,曹化淳失去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眼里充血,愤怒的吼道。
聂复异常平静,他的泪在三年前已经流尽。他恨自己优柔寡断,没有决断。飞雪死后,他才看清自己的感情。
他爱的是飞雪,但他来不及说出来。
飞雪为了他,情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让意中人看完最后的飞雪剑法。他知道,如果聂复没看过这三招,没有周详的计划,他无法打赢曹化淳。
到了死前最后几天,飞雪明白,自己对曹化淳是敬意,是感恩,但不是爱。
飞雪心里,爱的竟是手下败将聂复。
天下第一杀手飞雪,死在自己的剑法,死在给她一切的男人手上,死在意中人面前,死得其所,悲壮无比。没有人得到她,也没有人能忘了她。也许这是悲剧结局,但又何尝不是轰轰烈烈的一生。
曹化淳本来已忘记飞雪,但是聂复提起来,让他又想起那个痛苦的夜晚,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养女,自己的徒弟,自己的爱侣。
剑光一闪,飞雪剑法呼啸而出,三年不见,曹化淳的内力较先前更强更快。
但聂复为了这一刻也闭关三年,神凝丹田,息游胸府,燃灯内力,气冲北辰,力随意动,一股浓烈的焦味立即香盈满室。
聂复一瞬间拍出十余掌,气劲对着雪花打去,将飞雪剑法的剑气纷纷打破。
曹化淳看聂复是有备而来,催动内力,速度更加快。聂复的大剑左转右圈,左掌虽然有些狼狈,但还是挡了下来。飞雪剑法发出的都是冰冷剑气,而聂复打出来的燃灯手却是炙热内劲。一时间客栈里冰火两重天。其余众人纷纷越退越远。
曹化淳出剑速度一式比一式快,聂复好不狼狈,有几剑挡不住,剑气还是招呼到聂复身上,所幸聂复身负天纵将圣功,足以卸掉大部分的剑气。
曹化淳很快使完了飞雪剑法前十六式,那个晚上飞雪和曹化淳对战的惊心动魄好像仍在眼前,曹化淳剑圈一回,聂复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他脑中想起宗远大师说的破解飞雪剑法口诀:“截其流,封其剑,夺其手,飞雪剑法破矣。”
宗远大师曾交代不得让曹化淳使出第十九式,当飞雪剑法使完前十八式,刚好也是葵花宝典运行大小周天一圈,曹化淳体内的真气流动将会更快更强,因此带动第十九式的速度将会快如闪电,无法抵挡。宗远交代聂复要在曹使完十八式以前斷其流。
可这说得容易做起难。飞雪剑法实在太快,第十七式和十八式几乎是连起来的。聂复捉襟见肘堪堪挡下第一环九剑,但眼看曹化淳原地转圈起来,第十九式漫天飞雪就要重现。
第十九式一出,曹化淳已幻化成白影,飞雪剑法当真太快太强,聂复竟然抛掉大剑,空手迎上,燃灯手的劈空掌挡住了**剑,但是剩后面第二拨的十余剑挡不住,当当当连绵不绝的撞击声传出。
在后围观的玉还春捏住姬风尧的手,惊呼一声,担心聂复要输。
但聂复突然右手往最后一剑迎去,小雪剑毫不犹豫地穿透了聂复的右手掌,剑没至柄。聂复似乎是故意中招,他忍住剧痛,手一握拳,竟将小雪剑扣住。
曹化淳一惊,难道聂复竟牺牲一支手换小雪剑吗?电光火石瞬间,曹化淳不及思索,但如此时弃剑,还有机会。
可这小雪剑是飞雪的剑,曹化淳宁死也不肯放。
聂复这招已在心里练了千百万遍,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右手催劲抓住小雪剑柄狠拉,左手曲掌变得火红,燃灯手催动全身内力,全力向曹化淳右侧太阳穴拍去。曹化淳虽然左手有空,但方向不对,根本来不及阻挡。只得全力往后一跃。
可聂复更快,波一声,燃灯手重重拍在曹化淳右脑壳上。
曹化淳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全身无力,摇摇晃晃,手一松,小雪剑落在地上。
曹化淳脸色惨白,战都站不直,脸上怒目圆睁,不敢置信败在聂复手上。
聂复手伸进内衫,取下内里藏好的一些小铁片,原来飞雪临死前曾要他看清楚伤口,就是要聂复记住最后三式刺的是哪里。聂复提前准备好了圆铁片防住这些部位。也幸好曹化淳的飞雪剑法分毫不差,剑剑都刺在同样的部位,因此聂复没有中剑,只受了点皮肉伤。
宗远大师闭关好几个月才想出破解飞雪剑法的办法,就是夺下小雪剑。宗远大师提出用右手换小雪剑的招式,曾问聂复敢怎么做吗?
聂复毫不考虑说,为了给飞雪报仇,他性命都可以不要。
因此这三年来,聂复和宗远大师都在苦心练习这最后三式,如何牺牲右手掌,换取燃灯手的最后一搏。
聂复打在曹化淳的太阳穴上出了全力,天纵将圣功将无上真气打进曹化淳脑内,造成大片出血,曹化淳若不死也得瘫痪一生。
曹化淳感到脑袋里的血嗡嗡的流,蜂鸣声音越来越大,他坚持不住,慢慢的坐了下来。聂复本来高涨紧绷的情绪也突然松懈下来,不由自主的也瘫坐在地。
伍易国靠上前道:“曹化淳,你算计一生,有想到此刻吗?”
曹化淳已说不出话来,喉间的的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痛苦的摆摆手,突然七孔都流出血来。尤其鼻孔和嘴巴,血泊泊的流不停。
曹化淳手指如电,快速的点了周身大穴,出血才缓解了许多。
曹化淳知道活不下去了,他突然想通了,为何刺客家族之首不是曹家,而是伍家。
伍家个性虽火爆但正直,看不惯不义之事,只行正义之路,由伍家来控制刺客令是最好不过。
其实当年张居正真的是好人吗?真的曹家一定就是正义的一方吗?其实大家都含了目的和私欲。
也许曹家当年是对的,但是曹家破坏了刺客家族千余年来的团结,如果刺客家族同心协力,不内斗,兴许能救出一些人,张居正的家人、杨涟、左光斗等就不会牺牲。
曹化淳死前想通了这一点,倒是笑了起来。
看到曹化淳笑,玉还春想起自己的爹爹,决定给他致命的一击。她凑过去跟曹化淳说:“你笑,我告诉你一件事,飞雪曾告诉我她怀着孩子,是你的孩子,是你。。自。。。己。。。掐死了你的孩子。”
曹化淳难以置信这个消息,他不知道这件事,他没检查飞雪的尸体就将她葬了。
飞雪从来没说过她有孕。但是飞雪在死前几天和玉还春相处时,将这少女心事告诉了她。玉还春始终不说,就是要到这个时刻看曹化淳心智崩溃。
曹化淳骤闻此事,懊悔不已,眼中冒火,全身真气散发,血再也止不住。
突然喉头一涌,眼前一黑,一大块鲜血喷出,就此失去知觉。
人道是,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但今日曹家已绝,从此刺客家族之首再也无人。
姬风尧和玉还春过来扶着聂复,玉还春哽咽的问聂复,“聂大哥,你这手算是毁了,以后可怎么办?”
“不碍事,值得。”聂复苦笑道。
姬风尧握紧玉还春的手,说道:“聂大哥英雄豪杰,就算一支手也能打建奴,不怕。我也跟聂大哥一块,去关外打满人。”
聂复和姬风尧相视一笑,拍拍彼此的肩膀。
诏獄一役过后,姬风尧和玉还春日夜相处,逐渐发生感情,已在姬还高和伍易国的主持下成亲,也算是刺客家族最近的喜事。
姬还高见曹化淳已死,过去搜了搜他身上,要看还有什么秘密未解。
一搜之下发现有块刺客令,还有一个牛皮卷。伍易国看到刺客令回归原主,好不兴奋。
可姬还高摊开那牛皮纸一看,竟是世间绝密的成吉思汗陵墓图。
众人面面相觑。
伍易国和姬还高看着这个地图,知道事态重大,这图里有足以改变江山的财富和宝物。但刺客家族没有权利也不应成为拥有此宝藏之人,因此他们立下誓约,刺客家族将把这个秘密封起来,不流落在外。
让此图跟曹化淳的尸首一起归于尘土,留给命运来发现。
但他们还是留下了伏笔,姬还高和伍易国作了一首歌,内中暗藏曹化淳和陵墓图之藏身处,以供日后如有需要,再取出来。
亦即是后来传出的宝藏令:
西涯小雪谜之密,
鱼肠匕现路尽时,
斩衣斜阳漆身佛,
白虹贯日千年木,
击筑高歌壮士行,
一人不留唯有吴。
【第一卷飞雪剑法终】
【第1节】应天
站着山丘上瞭望,由北往南,人群犹如蝼蚁一般,不断集结、分散、叫喊。
远郊烽火直起,染红了天空。
隔一阵子就有人群之间的呼唤、骚动,不断惊扰着应天府外垂满的稻穗。
众人携家带眷,只为赶紧逃离。
一只只大鹰在天空盘旋着,盯着地上的人们,等待尸体出现。
清风徐徐,本该是丰收欢庆季节,可几处田边的土砖屋旁的火苗,吐露杀伐气息。
这不该是明朝首都应天府该有的景象。
明建文四年六月。
黄瓦红柱,青玉石板,大明最高朝堂的奉天殿,里面竟阴森森的没有人气。
“皇上!燕军已经在城外了,朱棣就要杀进来了。皇上?”
刘贵妃强装镇定,但双手颤抖,眼里惊恐地询问建文帝的意思。贵妃旁边跪着顾命大臣方孝孺,还有两名奉天殿太监以及两名殿前侍卫。
大势已去,奉天殿里众人心中惶然若失。
建文帝头顶珠冠已偏,披头散发,满目空洞,不知如何是好。他回想起四年前刚登基时,有大臣劝他小心皇叔燕王朱棣,说其有篡位之心,开国大臣徐达长子徐辉祖直谏燕王必反。他没有相信。
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研究了很多撤藩方案给他。他没有动手。
朱棣的儿子来京城参访,大臣相劝留下做人质。他一时心软,放虎归山。
一件一件该做的事都没有做,反而给了燕王借口“朝有奸臣,靖难清君侧”,拔旗而起。战火烧了四年,派了无数人迎战,都未能打败皇叔朱棣,最后燕王和朵颜三卫终于打到了应天(南京),李景隆将军叛变,焚了城门,燕军列队准备进城。
建文帝心里有两个念头,该投降还是自刎?他低下头,心里的某个声音喊着,不如死了吧,一了百了。皇室的生活本就禁锢重重,本身就痛恨皇家的规矩,做每件事都跟下棋一样,心机重重。为了保住这个帝位,建文帝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有时,皇帝比一只鸟还不如,鸟还能自由自在飞翔,皇帝统领天下,却不能想去哪就去哪。
“皇上,不如开中门投降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朱棣也不能杀你,他说的是清君侧,并不是弑君,他没有杀我们的理由。”刘贵妃道。
投降是一个选择,但始终没人敢提起。
刘贵妃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心虚的看了方孝孺一眼。刘贵妃低着头想:“投降后,方孝儒、齐泰、黄子澄这三人能不能活就难说了。朱棣必要杀死你们,但谁叫你们辅佐无力,也该死。”
建文帝眼光扫向方孝孺,眼神交接,询问其意见。
方孝孺抬头看了一眼,眼神甫一与皇帝接触,立即低头,不发一语。
建文帝看方孝孺有难言之隐,问道“希直,你说?起来说话。”
“臣。暂无方策。。。。”方孝孺抬头回答,并瞄了一眼刘贵妃。
建文帝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里没有外人,你赶紧说。”
“臣不敢。”方孝孺依旧不肯抬头。
“快说。”建文帝不再有着皇帝文统天下的矜持,几乎是用吼的。这已经烧到眉间了,方孝孺还在退缩。建文帝不满这顾命大臣到此时还有保留。
方孝孺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敲得奉天殿的青石砖咚咚作响。方孝孺直挺挺起身,双袖一甩,刷的一声,一甩怯懦眼色,正色道:“臣以为,皇上万万不能投降,君为社稷死,当为其所。如开中门投降,那将沦为后世之笑柄。事到如今,皇上应与南京城共进退,城破君死,君死臣亡,微臣必定陪皇上,走完最后这一段路。”
“你。。。。。你这是要皇上去死?”刘贵妃掩口惊呼。
“臣不得已,非不出此言,此今大势已去,燕王师出无名,不得正统,皇上为真龙天子,不能作逃,唯有一死。除非。。。。。。”
“除非什么?什么意思?难道我只有自裁这一条路了?”建文帝身形垮了下去,声音颤抖地说。死这个念头不是没有划过建文帝心头,但是真的听到这个主意,建文帝仍是害怕。
“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刘贵妃从椅子起身一跪,膝盖移挪跪走到建文帝身前,抱住建文帝双膝,涕泪纵横。一旦皇上自尽,身为贵妃的她,只能陪着一死。刘贵妃不想死,只求一活。
砰的一声。
此时,奉天殿大门被用力推开,马皇后带着六个身着靛青飞鱼服的锦衣卫进来,此六人身材高大,雄伟有力。紫禁城的内殿自来戒备森严,负责守卫的殿前侍卫见有生面孔进入,举刀就要拦下这五人。
马皇后简明的下了命令:“宰了这两个。”
当先一人英气勃勃,剑眉明目,双手一拍一搓,满室突增焦香。此人双手一推,看似随意,但避无可避,双掌直穿如入无人之境,多一分不可,多一毫不行,绕过侍卫的刀分别按在两人前胸上,内劲一吐。两个侍卫惊呼一声“咦”,登时两眼翻白,软倒在地,一动不动。
刘贵妃见状惊呼,“杀人啦。皇后你疯啦,你带进来的是什么人!”
建文帝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一按龙椅,身子往龙椅里缩了去。说道:“皇后,你莫胡来。”
方孝孺起身拦了马皇后,挡在皇后和建文帝中间:“皇后,不得再前行一步。”
皇后回道:“皇上莫惊,这些是我的人。这两人是燕王的奸细,很快就会去通风报信。我是先清内奸。”
说完,马皇后转头看着刘贵妃厉声道:“贱人,就你自己想活,仗着皇上宠幸,所以想让皇上投降。皇上如果投降,朱棣会让他活吗?你这蠢才。竟为了活命陷皇上性命不顾,害皇上晚节不保。”
刘贵妃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身子往龙椅后钻,抬头卑微地看着建文帝,希望建文帝说句话。建文帝没有做任何反应,他知道皇后说的是对的。刘贵妃看建文帝也不支持她,躲在龙椅后面簌簌发抖。
“皇上,如果您活着,朱棣万万不可能有理由做皇帝,因为明太祖遗诏就是将皇位传递给您,燕王没有任何正当理由继任皇帝。他为何要用清君侧来攻击您,就是因为您没有错,没有被撤换的理由。一旦您落入朱棣手里,他可以有一万种方式杀死你,在对外谎称你病故,传位于燕王,那您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方孝孺知道马皇后是一能人,虽为女儿身可一身是胆。此番分析有理有据,也是方孝孺心中所言,因此他思来想去,只能劝皇帝自刎,以留全尸,并以此攻击燕王朱棣的正当性,让朱棣背上弑君夺位之名,终生为士大夫唾弃。
建文帝看着方孝孺,征询其意见。方孝孺眼中噙泪的点点头,同意马皇后的建议。
建文帝又看着马皇后,问道:“皇后,那你觉得朕该怎么做?我真的只有一死吗?”
马皇后一抹眼泪,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说道:“皇上,您还记得,太祖曾经留了一个麟龙锦囊,说危急时刻打开,可解生死之局,您知道这事吗?”说着把一个绣着缎锦青龙首的锦囊递给建文帝。
“我不记得这事,这是太祖给你的?”
“是的,太祖驾崩日,皇太后来到我寝宫,给了臣妾这个锦囊,说是太祖留的,到了危急关头,拿给皇上,必能逢凶化吉。臣妾看情势紧急,前些日子已取出锦囊,并私自打开看了,请皇上降罪。”
建文帝右手颤抖的接过压得扁扁的锦囊,金绣线已经老旧,显得年代久远。建文帝拉开锦囊红线,发现里面有一纸片和一令牌,纸上写着“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伍氏令出,刺客必从。”
建文帝心里没有头绪,方寸大乱的看着马皇后,问道:“这几句话是?”
马皇后起身环走一周,停在六个锦衣卫前,诚恳的说,“皇上,里头的诗,指的就是这六位。太祖留下来的密令,就是调用此六人,解决国家倾危之时。”又指着当中较为年长的一位说,“这位是伍家当家的伍士阙,伍大侠。”
这位姓伍的中年人微一作揖。道“不敢,在下伍士阙。”并对其余四位一一介绍,最高大的背着一把大刀的叫金复里、一白面美髯公似的书生叫玉萧源、面孔微黑聪明机灵的是姬易书,刚刚动手的那位年轻人叫做聂萧平,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人叫做曹士心。
伍士阙手携曹士心向前一步大声说道:“禀皇上,我们能协助皇上逃出生天,至于之后是否东山再起,那就看大明的造化了。”
曹士心接着伍士阙的话:“燕王的军队有着朵颜三卫,朵颜三卫的三大指挥使,血鹰、极豹、残云,武功高强,加上蒙古训练出来的骏马,骑术惊人,如果皇上选择逃亡,不出三日,必被朵颜三卫追上。可不撤离,又恐有生命危险。”
方孝孺听着像是计划不行,着急问道,“你倒是赶紧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曹士心不疾不徐地说道:“莫急,我五人来自历史悠久的刺客家族。五大家族分别有其特殊专长,玉家擅长易容,姬家擅长毒物,金家有着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家刀法,聂家有中原第一的燃灯手内功,和我曹家举世无双的谋略术。我们合谋,全力保皇上无忧。”
“我们推了一计,请方相放火焚宫,布置声东击西,由玉家协助皇上易容出行,再由我等人暗中保护,东门地道护送出京。“
“可燕王朱棣多疑,他万一不相信皇上**呢?”方孝孺微一寻思,担心如果朱棣不上钩,这一切计划就成泡影。
“要请方相寻找一具身材相仿尸体,变造皇上**而死的证据,如此一来,死无对证。而皇上驾崩的讯息是朱棣最需要的,他第一时间必会对外宣布皇上已死。“
“那怎么避掉朵颜三卫?“
“这交给聂家和金家,他们会引走朵颜三卫,确保皇上平安撤退。“金复里和聂萧平点点头,显得毫不担心。
“可是还有姚广孝和马氏兄弟?传说中这三人也是武功卓绝。”
聂萧平和金复里互看一眼,金复里耸耸肩,表示无所畏惧。
建文帝沉默了,他此时心头有些乱,优柔寡断的个性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说道:“众位卿家,让我跟皇后说句话。“
知道这对患难夫妻在最后关头有话要说,所有人点头,转身离开。
此时奉天殿一个人都没有,可是远处的马鸣声,依稀可辨。
“皇后,此事当真可信?“
“皇上,你别人可以不信,你要信我,臣妾绝不会害您。”马皇后一个字一个字用力的说。
“皇后,那你呢?”建文帝拉着皇后的手,这么多年这两人没离开过,但现在是离别关头了。
“皇上,时间不多了,早点上路。您顾好您自己的身体,不要再相信其他任何人了,我早就告诉你,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虽是忠臣,可无实践经验,最后贻误皇上大计,某要再相信他人了。“
“皇后。。。。“建文帝害怕了起来,从小他就被指定为皇太孙,从小就是要接大行皇帝之位。他的一生没有经过困难,不像明太祖是赤手打天下。他没有那种狠劲,遇到这种危难之时,他手足无措。
马皇后上前扶起皇上的脸,亲了亲他脸颊,“皇上,不要怕,过了这一关就好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要怕。”
马皇后十分镇定,抱着皇上,轻抚他的背。此时他们不是皇帝和皇后,而是一对恋人,一对即将要远离的夫妻。
建文帝想起,当年迎娶她的时候,掀起了她的盖头,第一次那娇美的脸庞,纯真的笑容,撼动他的心灵,他想着,她是真心的爱他。
可现在战火烽烟四起,前途无明,谁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抱着抱着,马皇后轻轻的唱着小曲。“俏冤家,在天涯。偏那里绿杨堪系马。困坐南窗下,数对清风想念他。蛾眉淡了教谁画,瘦岩岩羞带石榴花。。。。。。”,但声音越来越细。。建文帝发觉马皇后的手滑落,也不说话了。他赶忙推开查看,才发现马皇后口里吐血,血流满身,气息微弱。原来刚刚马皇后竟然先服了毒药。
建文帝惊呆了,大叫道:“皇后,皇后!“
“皇上,臣妾很荣幸能做您的女人。臣妾没法跟您出逃,且如果我死了,朱棣才能相信您也死了。我如落入朱棣之手,难保我清白,我这一生只能是皇上的人,我唯有一死,才能保住您的名声。“
“皇后,你太傻了,你太傻了。。。。“建文帝哭的心慌,已经顾不得自己是皇帝,就像一个平凡丈夫失去妻子一样的悲痛,嚎啕大哭。
【第2节】 动手
余人听到殿里的哭声,纷纷赶了回来。
马皇后虽然脸上有血,但是她嘴角仍带有笑容,兴许临死前心里还念着二人的新婚之乐。
看到皇后遗相,方孝孺跪了下去,庄严的行拜叩之礼。
曹士心欲上前探马皇后的气息,确认已死。方孝孺出手阻止他,用力将曹推开,怒道:“不能亵渎皇后遗体。”
曹士心叹了口气说道:“马皇后真是女中豪杰,我只是一个建议,没想到皇后。。。。。真有心如此做。”
建文帝听闻此语,不禁大怒:“原来是你这家伙唆使她自尽的?“建文帝拿起椅子旁的香炉,往曹士心砸去。愤怒之余,一时不察,拿起后才发现香炉炙热,震怒之余,竟然烫伤自己的手。
曹士心微微一笑,轻轻一让就避开香炉。本来君要辱臣,臣不得让。可曹士心行走江湖多年,怎么会把这些君臣礼仪放在心里。
“皇上,事不宜迟,就让我们来进行吧。再晚就没时间了。“曹士心催促道。
虽然方孝孺对这群人不是完全的信任,但是他相信马皇后,方孝孺也说:“皇上,没有时间了,燕军要进来了,就按马皇后的遗志进行吧。“
曹士心给玉萧源一个眼神,暗示其上前动手。玉萧源一个作揖,说了一句:“皇上,恐要冒犯龙颜了。”
玉萧源仔细端倪建文帝的面孔,脱下建文帝的顶冠,并捏了捏其肩骨和四肢。
他微微沉思,拿出背上包袱里的家伙,里头有粘土、脂粉和颜料,看是装扮建文帝用的。玉萧源并取出一套衣物。建文帝一看,竟是一套袈裟和一套很旧的补丁麻布服。玉萧源抚摸了一下建文帝的头颅,手掌所到之处,及肩长发变寸头,原本乌黑的长发变成油腻的短发。方孝孺看到此等功夫,不禁赞叹其功夫实在惊人。
曹士心又低声嘱咐了伍士阙和姬易书,要求他们封锁现场。姬易书点点头,走到太监和被击倒的锦衣卫旁边,好似掏出了什么,手挥了挥,太监捂住喉咙,声音也发不出,就软倒在地,血流而亡。倒在地上的两个锦衣卫,也是像是被放血一般,姬易书经过就微微抽慉,然后血流满地,气绝身亡。
方孝孺自此方懂得,原来曹士心是要杀人灭口。他心中一紧,背上冷汗直流。马皇后、太监、锦衣卫都死了,目前知道建文帝要出逃的,除了这六人,就是自己。难道自己也要死在这里?但他心中一想,君要臣死,岂能不死。本就没抱着活着回去的心。如此一想,心里立即坦然。原本紧张的脸孔也放松下来。
曹士心看得一清二楚,笑着说,“方大人也是一个可能泄密的人,本来。。。。但看来,我们不需要担心此事了。”方孝孺正色道,“谢曹大侠不杀之恩。”
两人眼神交接,互相会心一笑。本来曹士心的确也是要杀方孝孺的,他主要是担心一旦方孝孺被燕王抓了去,重刑拷打,难不保会说出真相。可他本就敬重方孝孺,世间人称方孝孺为读书种子,文学领袖,曹士心难以下手杀死方孝孺。但看到方孝孺从紧张到坦然一笑,知道他已有赴死之心,即使方孝孺被虏获,绝对会自刎,以免说出建文帝的下落。
“那刘贵妃呢?”方孝孺问道。
“她早跑了,没听到重要的部分。”曹士心说。原来刘贵妃看苗头不对,自己恐要殉葬,在刺客家族进来没多久就逃跑了。
曹士心道:“但。。。。方大人,此时您应该赶紧离开,接下来的事,你不知道最好。如有可能,帮我们放火焚城,制造纷乱,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皇上更有机会离开。”
方孝孺点点头,朝服一摊,往地上一跪,对着建文帝行了叩拜之礼,泪湿满襟。
建文帝眼眶也湿了,从他上位以来,方孝孺日夜相伴,经历了这一路,如今君臣别离,前途一片渺茫,不知今生是否能相见。
建文帝走了下来,握住方孝孺的手,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允炆谢谢老师。”
方孝孺用力的回握,说了一句“皇上,保重。”转身离去,再不回看一眼。
众人看了这君臣离别的镜头,也好生感动。
曹士心最早回过神来,想着还有许多关节要布置,指挥说道:“玉家的,赶紧给皇上易容。我们即刻出宫。伍兄,麻烦您,带着姬当家,先帮皇上把那套旧衣服换上,然后把皇上的龙袍给这个锦衣卫穿上。整理一下四周,放把火,把皇后、锦衣卫、太监都焚了,务必烧的什么都看不出。”
又道:“玉当家的,按照我们先前说的,你换上袈裟。让聂家的和金家的送你出宫。我来送皇帝出宫。”
玉萧源果然是天下第一易容高手,建文帝原本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只片刻间,他把建文帝的脸涂了土,衣服里塞了棉布,扮成了一个臃肿不堪的胖子,配上那油光四溢的旧麻服,又贴了几个狗皮膏药,说他是丐帮的都信。然后玉萧源对着铜镜,开始装扮自己一番。弄了不一会,已经大致与建文帝相像,连脸上的痣,小麻子都顾虑到了。再把眼角稍微描线,玉萧源和建文帝看起来简直就是一母同胞。然后玉萧源自己抚着自己的头颅,手掌到处,发尽脱落,直接变成一个光头,继而把袈裟穿上,马上摇身一变成为像建文帝易容的和尚。玉萧源对着镜子自己转了一圈,颇感满意地说:“就这样,也不能太像了,这样刚好,太像了,像是没易容。”
建文帝看着玉萧源如同翻版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至此方知道,这六人是太祖留给他的能人。
【第3节】出逃
伍士阙看着大家,突然低沉的起了一个音,唱了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六人神情肃穆,不说一语,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建文帝恍然大悟,这是易水歌,难道这一伙人是荆轲的后代。曲罢,曹士心跟众人点点头,互握手嘱咐“平安”。就各自分三路出殿。
姬易书负责去各处纵火焚城,伍士阙则负责布置建文帝**而死的假象。
聂萧平和金复里带着玉萧源,伪装成建文帝出城,按照曹的计划,玉萧源等要不时露出马脚,吸引朱棣和朵颜三卫上钩。
真正的建文帝,则由曹士心带着,辗转由宫中密道出城。曹士心左一转,右一转,竟然比建文帝更熟悉皇宫。不一会,从某个宫女房的边上,钻入了一条漆黑的密道。
建文帝大惊,为何有条密道,但是皇帝却不知道?但是时间匆忙不得多问,只得跟曹士心在幽暗的地道里走着,走了好一阵子,突然到了一个林子,豁然开朗。
曹士心领着建文帝走着,林子十分安静,没有人也听不到马鸣声,建文帝琢磨这估计离皇宫有着好几里远了。终于建文帝忍不住问道:“那易水歌,你们跟荆轲是何关系?”
曹士心笑了笑道,“皇上,您估计已经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呵呵,我们不是荆轲的后代。嗯,也不完全是,怎么说呢,金复里是荆轲后代,但其余人不是。我们是史记里刺客列传的后代。我是曹沫的后代,伍士阙是伍子胥的后代,玉萧源是豫讓的后代,聂萧平是聂政的后代,姬易书则是专諸的后代。我六人,人称刺客家族,扭转历史洪流,处理人间不平事,为知己者亡,为天下人赏善罚恶。江湖上有一密语,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伍氏令出,刺客必从。说的就是我们刺客家族。“
建文帝刚从马皇后自尽的悲痛心绪整理出来,心里有很多的问号,只想一个一个问清楚。“那锦囊是从何而来?“
“我刺客家族不受任何人收买,只听刺客令行动,至于锦囊和伍氏刺客令有何关系,我们不过问,也不想知道。“
“你说,伍氏令出,刺客必从。可万一这刺客令让你去杀人呢?你们也一样做?“
曹士心斜眼瘪了建文帝一眼,仿佛是在说,为何会有人担心这个问题?建文帝有点恼火,御宇多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给皇帝眼色。
曹士心似乎是故意的,看到了建文帝的怒容,曹淡定的说:“朱兄,您必须要放下身份了,从今以后,您不再是奉天殿里的皇帝,您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为了生存,为了饥饱而活下去的老百姓,之后在路上,欺负您的人多了去了,您也能发火吗?您还是早点习惯做老百姓的心态,收拾心情,重新上路。”
建文帝听完一呆,一寻思,曹士心说的没错,走出了皇宫,他就不再是皇帝了,如果还端着一个皇帝样,马上就被发现了。皇帝如果不在龙椅上,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个护国玉玺给与的权力,没有号令神州百万军士的令牌,朱允炆谁也不是。
一想通此事,建文帝突然感到很新奇,这是一个新天地,他不再是皇上,不再是那个龙椅上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生死的天子。虽然前途暗淡,但是他有一种新生感。
“是,曹兄,您说的没错。我自当小心。”建文帝由衷地说。
前面突然出现一条岔路。曹士心看着建文帝,说道:“朱兄,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再下来,你要自己走了。玉家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断断无人能认出你。我也不能知道你去哪里,最好没有人知道你去哪里。你才是真正的安全。”
“曹兄,天下那么大,何处得以安身?”建文帝刚刚的雀跃感都消失了,他知道前途危机重重,担忧地问。
曹士心看着建文帝,好久都不说话。过了很久,才叹口气道:“朱兄,你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不是不愿意,而是我不能。”
建文帝为了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羞愧。他懂了曹的意思,曹不能给建文帝任何的建议,以免日后有曝露机密的可能性。建文帝手无缚鸡之力,对江湖险恶毫无知悉。曹士心如果心软,给与一条明路,可这么一来,就陷曹士心自己不利了,他将会是唯一一个知道建文帝逃亡路线的人,他将成为燕王追击的对象,这个担忧,唯有到他死才能解除。从今而后,终其一生,他都要担心,何时燕王会找上自己。
曹士心一个作揖,不再说任何一句,转身离去。
【第4节】燕王
“启禀燕王,不,很快臣就该改口说启禀皇上。”姚广孝赶紧改口。
朱棣看了他一眼,听到皇上二字,心里不禁大慰。四年的征战,终于换来了大权在握。也不枉他杀了那么多人。他坚信,自己比朱允炆更适合做皇帝。朱棣一直不懂,为何父亲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子,而不是给他。论能力,论经验,燕王朱棣都是更胜一筹。可不想,明太祖朱元璋竟然把神州统治者的大位传给了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
姚广孝看懂了朱棣的野心,在他的多方筹划下,终于由北往南,推进了南京城。
“禀燕王,紫禁城里找不到建文帝,只有奉天殿里有五具烧焦的尸体,其中两个为太监,确认不是建文帝,另有一位为女性,猜测是马皇后,余二人,其中一人身上有护国玉玺,极有可能是建文帝**而死。”一旁的将领上报刚刚巡城后的发现。
“死了?”朱棣抚了抚胡须,陷入沉思中。
建文帝自裁而死是对他最好的结局,也是最好的解释。如果建文帝投降,反而会让朱棣无法自处。当初朱棣动的旗号是朝中有奸臣,燕王起义清君侧。如果抓了建文帝,于法不理,于情不容。势必遭到全天下的笔伐口战。但他不太相信建文帝会自裁,他还蛮了解这个侄子,温文儒雅,优柔寡断,不像是性格刚毅会自裁的个性,除非其中有诈?
朱棣突然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姚广孝和一列军士在后跟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往皇宫里去。
皇宫已经烧毁了很多地方,奉天殿的门口柱子都染了一层黑灰。
殿里躺了5具尸体。
士兵搬了墩子来,朱棣就坐在墩子上端详着这5具尸体,全都面目难辨,脸上及上半身都烧黑了,糊了。只有膝盖以下的衣物勉强可以辨认。朱棣认为,这里面有人动过手脚。
姚广孝蹲了下来,细细的翻着那具号称是建文帝尸体的衣角,还捏了捏焦尸。
姚广孝寻思:“这衣角的确是金绣线龙袍,五蟒大爪还清晰可辨,可那双腿。。。。。。分明是一个练武之人的腿,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的腿。”但姚广孝虽然看出来了蹊跷,可他不能直说。
不认不如认,将计就计。姚广孝心思一动,双膝一跪大声喊出:“启奏皇上,建文帝宠信奸逆之臣,劳民伤财,生灵涂炭,北方大旱,南方大水,已畏罪自杀,请看建文帝留下的遗诏。”随着从身边拿出一份遗诏,递给朱棣。
朱棣摆摆手,示意姚广孝念下去。
姚广孝替朱棣读着:“朕以幼年继大业,未能宣流风化,竟荒诞至家无礼,城无规,民无食,臣无心,战火四起。朕痛心疾首,罪实在予,咎在朕宠信贼臣,礼不成,业不盛。今痛之,悔之。燕王勇武,人品贵重,堪当大任。今传位于燕王,以继大统。朕一死谢罪,方慰太祖在天之灵。朱允炆绝笔。“
朱棣听了,嚎哭了几把,站起来向尸体鞠躬说道:“皇上,臣来晚了一步。“
其实这是姚广孝和朱棣早就安排好的戏码,他筹划着一段很久了,遗诏早就写好了,这具尸体刚好帮他完美出演这段戏。随后赶进来的李景隆将军,刚好听到这一段,听到此,立马跪下喊道:“吾皇万岁。“瞬时间,所有的军士都跪下,黑压压一片。
朱棣龙步斜移,向奉天殿当中的金爪龙椅走去,准备满意的坐了上去。
他环顾四周,志得意满,四年的征战,终于到了完结的篇章。
抬手说了一声:“起!“
“姚卿,拟一下建文帝的谥号,另,新年号立为永乐,传旨礼部,择一吉日准备即位大典。“
突然一人发了一语:“禀皇上,是先祭祀太祖,还是先即位呢?“
朱棣听闻此语,心头一惊。姚广孝看了看此人,是杨荣,平时少言,但这句话如石破天惊,顿时点醒朱棣和姚广孝。
燕王朱棣打着靖难之名讨伐奸臣,如不先祭祀太祖,抢着即位,如何杜天下人悠悠之口。
朱棣赶紧下了龙椅,当众宣示众将士齐赴太祖陵,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宁王在一旁听了心里一直不平衡,这皇兄什么都准备好了,连年号都提前想好了。这其实那是清君侧,根本就是篡位。可现在燕王大权在握,连自己的朵颜三卫都被他控制了,宁王就如同被剪了翅膀的鹰,只是形态吓人,根本没有实力,从今而后,只能看新皇帝的脸色了。
朱棣丝毫未注意宁王的心思,起身就往殿外走去,姚广孝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并跟着喊:“起驾!“
一声声,从奉天殿,传到前门,一时间,京城里传来一声声的“皇帝起驾!“南京人都听到了,众人只能摇摇头,可没人关心是建文帝还是新的皇帝。
【第5节】三卫
聂萧平和金复里骑着马,亦步亦趋的跟在玉萧源的马后。聂萧平背负大剑,金复里后背斜插了一把大刀。
三人六骑在林子里奔的飞快,刚离开南京城不久,往着南边的方向去。
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大队人马紧紧的追着,可三人并未察觉。
人马总共一百一十一名。当先一人的马上插着旗号写:“朵颜三卫“。
三个黑衣人披着大斗篷在旗号后,后面跟着整整一百零八名骑卫,看装备分别有大刀手、弓箭手及火枪手。
朵颜三卫的领头是血鹰、残影、极豹,是来自蒙古族的师兄弟,此三人由于机缘,受教于戈壁老人漠奇,习得了中原少见的西域武术,擅长近距离打击、摔跤、刀法和骑术。戈壁老人在天山灵鹫宫得窥无上武术,后又融合了蒙古近身摔跤的技艺,以内功发劲做背摔、勾腿等动作,终于演变出一套内外兼具的独门功夫,十分难对付。
在南京城里,燕军派出密探,到处寻访建文帝的下落。由于玉萧源故意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一些探子怀疑此人就是皇帝,消息传入了燕军军中。朱棣一听,拍案而起,本就怀疑建文帝没**,如今生死不明,万一哪天在哪里宣告复出,他的皇位是还是不还?
朱棣急忙派遣朵颜三卫前去追捕。朵颜三卫知道此为重大任务,竟派出一整个营队的兵力搜捕易容的建文帝。
而这厢玉萧源在出城前,往其逃亡路线留下一些线索,刻意引导朵颜三卫来追自己,让真正的建文帝能逃出生天。
聂萧平跟玉萧源说:“老曹这心太狠了,竟然给了我们三这么好的任务,就我们三对付朵颜三卫,把咱三人看得太行啦。“
金复里没好气的说:“是,还给我两带高帽子,说啥不用担心,朵颜三卫进不了我两身,这老曹撒谎都不打草稿,劲吹牛皮。”
“好啦,你哥两别再闹了,咱们赶紧的,能不碰上就不碰上,别跟他们正面缠斗就行。“
“你那天地罗华给我备好了,随时要用啊“金复里对玉萧源说。
“行,你金家刀法还需要我家的天地罗华,先前是谁说吹法螺,说刀法天下第一。“
“我自己吹吹还行,最后估计还是得燃灯手和玉观音剑来收拾残局。“
三人说笑着,想要缓解紧张的情绪。
说笑着,玉萧源突然神色黯淡下来。聂萧平是他挚友,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把玉萧源逼上了绝路。从此以后,整个大明王朝将动用全**力,搜寻玉萧源这个假建文帝。他可能要躲一辈子,不能跟任何人接触,不能再回玉家。如果没被抓到,最惨的下场是孤老一生。但这样的下场,比凌迟处死还残忍。
聂萧平拍拍玉萧源的背,示意他懂,不要太难过了。
突然,一声羽箭破空声传来。一箭就射死了聂萧平带的马。聂萧平牵的马嘶鸣不止,双膝跪地不起。
聂萧平不得已,只得放开缰绳让他去。
然后又一声箭声,后面还跟了好几只箭还有火枪。聂萧平和金复里头也不回,背手抽了剑和刀,回身一个剑花,就把来箭砍断。但是箭来的实在太多,这两人只能护住自己,包含带的马和自己骑的马都纷纷中箭倒地。
三人无奈,直得弃马,施展轻功步行。
可朵颜三卫的马来得实在太快,一瞬间就跟了上来。
金复里举刀往聂萧平和玉萧源的马尾一拍,喊道:“兄弟你们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一切小心,老地方见。“聂萧平长喝一声告诉他,知道他要拖延一下朵颜三卫。
经过一片树,聂萧平忽然心生一计,“我来助你。“
他跑到路边的一棵大树旁,手一运劲一剑劈进一颗三人高的大树。在双手由树林向路上双掌推出,两人合抱的大树竟哗啦呼啦的倒了下来,横在路上。这么一来,朵颜三卫的马就无法前行,且金复里可以缓一缓。
朵颜三卫见路被挡住,从马上右足一点,利落的跃过树来。其余人见树大,只得下马,从边上绕进来,可如此一来,马就过不来了。朵颜三卫见离去的两人越奔越远,心里担心莫要追不上了。
只见金复里持刀横在路中间,威风凛凛。
金复里较寻常人高出一个头,穿着土色麻衣,系了一条白麻腰带,大钢刀的刀身镶着澄澄金线,刀背厚实,较寻常大刀更大,估计有十来斤重。
血鹰打个响指示意其他骑兵过来把倒下的树移开。残影努了努嘴,指示弓箭手分布四周,站好方位。极豹抽出腰间的鞭子,甩了一个闷雷,
朵颜三卫中,血鹰擅长刀法,残影擅长近身搏击,极豹用鞭子在外控制。戈壁老人三绝,刚好一人习一技。血鹰为大师兄,残影为二,极豹是最小的师弟。三人无父无母,都是关外大宁的孤儿,被戈壁老人抚养长大,由于无牵无挂,行事特别凶残,如佣兵一般,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办。当年宁王就是用钱收买了朵颜三卫,尔后燕王朱棣又用更高的价码将朵颜三卫吸引过去。之后就跟着燕王打靖难之役,一路战功不断。
极豹年轻气盛,沉不住气,鞭子一甩,鞭头如雷电一般往金复里奔去。金复里下半身身形不动,侧身让了一下,用刀子劈向鞭头。极豹的鞭子如同黑蛇一样,缠咬住了刀身。极豹用力回拉,竟丝毫不动。极豹登时涨红了脸,好不尴尬。但极豹岂能如此放弃,他左手将鞭子绕上手臂好几圈,两手弓背一扯,几乎是全身的劲力往回拉。没想到,全力攻击之下,对方的劲力却空空如也。如此一来他全力回拉的力道落空,由于毫无预兆,极豹狼狈的往后跌了好几步才停下来,人也跌倒在地。
极豹大怒,拿起鞭子一看,竟然鞭头没了。他心里大惊,看了血鹰一眼。
血鹰见状知道遇到高手。
极豹的鞭子是用牛皮浸水并缠绕铁锁多圈制成,就算是宝剑利器也未必砍得断,但金复里竟然仅凭内力就将鞭子震断,此番内劲匪夷所思。
可朵颜三卫征战多年,多少血腥场面都见过了,根本不懂何为恐惧。
血鹰和残影眼神一个交换,揉身齐上。血鹰抽出他的血背刀,残影则双手各拿一柄短兵器,一个是匕首,一个是短弯刀。
极豹的鞭子已毁,只好抽出腰间的弯刀,也加入战局。
朵颜三卫在大漠及关外驰名已久,鲜有对手。但遇到中原功夫,还是相去甚远。
金复里的目的是拖住他们,因此并未全力杀敌,只是严守门户,滴水不漏,力求给玉萧源更多的时间南逃。他们在路上已经约定好,如果失散,就在城外无想寺集合。
金家的金刀刀法刚烈无比。当年荆轲的剑术不精,而致刺秦失败。其后人痛定思痛,潜心武术,但弃剑改刀,终于在刀法上琢磨出一条道路来。金刀刀法没有特殊的技巧,凭借的就是强大的内力及砍金斷石的利刃赋予金刀刀法无坚不摧的实力。
金刀刀法招数繁复,一招必攻敌三处,一路包二路,每一招后面还有两个淋漓的杀招。
虽然残影的攻击速度非常快,可金复里的内劲实在太强,金刀一砍向他,他就不得不避开,因此残影擅长的近身搏击和摔跤都使不上用场。
而极豹少了鞭子,本身刀法又不行,拿了刀子却只能在旁寻机进攻。因此极豹和残影就像两只猴子一样,在战圈外跳来跃去,主要的招式都被血鹰接去。血鹰的血背刀在金刀刀法下毫无施展之地,被金刀的快刀逼得不断后退,且金复里内力越催越强,每接金刀一刀,都让血鹰的右手臂震了一震,数十招过去,血鹰竟然感到右手臂酸痛,招式窒碍无法进攻。
残影十分气馁,转头看虽然众人努力处理大树,但一时半会没什么进度。他跳出战局,吩咐士兵烧烟火,通知大部队。并唤来弓箭手,嘱咐放箭。
残影一声口哨,血鹰和极豹熟悉彼此的信号,突然都跳离战圈,残影一声暴喝,“放箭。”
弓箭手训练有素,从各个方位射箭向金复里,金复里右脚一蹬,向后一跃,抡起金刀,刀圈水泄不漏,没有一支箭能突破刀圈。
但朵颜三卫久经战场,训练有素,第一波放完,立即蹲下后退,第二波又继续放箭,第二波射完第三波上,然后第一波弓箭手搭好箭立即发箭,不给金复里喘息的机会。
而此同时,其余兵士努力的将大树砍出一条路来。陆陆续续有士兵上马从缺口越过树来,数量越来越多。但所有人看到金复里的刀圈都暗暗赞叹,这金刀刀法使起来滴水不漏,刀背上的金线形成一条条的金光,仿佛金龙渡水,或隐或现。一时间金复里甚至没有力竭之相。
血鹰看金复里一人拖延了大批人马好长时间,心中怒极,暴喝一声,“还看什么,快追。”
那些上马的兵士才惊醒,纷纷摔起马缰,四蹄翻开,就要往前追去。
金复里手里不停,但心里急迫,虽然这些箭奈何不了他,但是如果朵颜三卫追上聂和玉两人,后果不堪设想。
【第6节】火器
越来越多的兵士上了马从大树后面过来,纷纷集结。血鹰知道打不过金复里,但必须下个决定,任务优先。
血鹰示意极豹跟着他带着一部分士兵往前追去,由残影来绊住金复里。
弓箭手一波又一波,金复里的四周已经围了成千上百的斷箭,但是弓箭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十几余骑兵已经绕过打斗的现场追了上去,金复里心中暗暗叹息。终究他只能阻了一会,没法挡住太久。
可朵颜三卫心理压力更大,仅一人金复里就把朵颜三卫挡住,虽然仅仅阻挡一会,可金复里毫发未伤,没有一丝落败迹象,不知道离去的两人是不是武功更高。
可打仗和武林对决还是不同,朵颜三卫并不在乎输赢,军队只在乎能不能完成任务。血鹰心想只要能绊住金复里,让其余人追上去即可,打赢打输无所谓。
金复里见骑兵越跑越远,不愿跟这箭雨纠缠。他深吸一口气,双足一点,高高跃起,足有三人高。
金刀抡圈护住下盘,空中挺腰一个转身,就往骑兵追去。
弓箭手们看到都惊了,面面相觑,难以相信竟有人能跳那么高。
残影见金复里要追,抓来右边弓箭手的弓,拉弓搭了三箭,一气呵成,竟然放了连珠三箭向金复里袭去。
残影的内力惊人,这三箭声如破空,呼啸而去。
金复里感应到箭势破空的气流,知道是残影射的箭。竟头也不回,往身后劈了三刀。
金复里的金刀刀法准确无比,弓箭手只见到三支箭被从中刨开,劈成六支箭,掉落在地上。
血鹰和极豹看到金复里追了上来,也转身拉弓搭箭,一样是三支连珠箭齐射。
残影也分别射出三箭,总共九支箭分从三个方向对着金复里来。
且朵颜三卫共事多年,三人放箭时间分毫不差,且从三个方向而来,每支箭对准了上中下三盘。金复里没有办法用刀圈挡住。
且这九支箭的势头带着朵颜三卫的内劲,速度奇快。且血鹰、残影、极豹三人自小练箭,默契十足。戈壁老人更提点其箭术。设计其三人从不同方向分别针对不同方位,让对手避无可避。
金复里看清来势,暗自心惊。他一看就知道九支箭覆盖了他所有能逃避的地方。他感到今日可能过于自负,莫要葬身在此。
但电管火石间,金复里没有时间细想。他以右足为中心,突然滴溜溜的原地打转。啪啪啪的好多暴雷声传出,金复里竟用速度挡掉了箭。
“放佛郎机!”血鹰喊道。
后头的弓箭手,抬出了一粗铁管,架在地上。金复里从未看过这个物件。只见三个士兵帮忙者向铁管里塞了弹丸,并拿根棍子通着管子。金复里不知道这群人在做什么,但是看起来可不是个玩具。
稍一不注意,朵颜三卫的箭又来了,又是九箭齐发。
金复里一拨一打快速处理掉这九支箭,但同一瞬间,他听到那铁管发出火炮爆炸声。
同一时间,金复里闷哼了一声。
原来,那铁管打出的弹丸射中了金复里的小腿。金复里看着腿上的伤口有一道血箭喷了出来。此伤不足撼动金复里,但是就这么一缓,朵颜三卫就足以逃离。残影也上马往血鹰和极豹追去。
金复里恨恨的看着离去的三卫背影,满腔怒火要发作在剩下的士兵身上。
他提起刀向前,运尽全力,一刀砍断了那铁管。转身要追朵颜三卫,当正要发力时,突然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金复里看了看自己的腿,心里一懔,莫要是贼人下毒。他拉开伤口处绑腿,赫然看见伤口处,肿大并有黑色淤青。金复里手指如风电,快速点了小腿周边大穴,不让毒素上行。
他本想再向前去,阻止朵颜三卫,可他这毒性猛烈,如不赶紧祛毒,恐一条腿都废了,只好让聂萧平对付朵颜三卫。
金复里一边用刀拄地,单腿一跃抢来一匹马,上马离去。骑兵们震慑于金复里功夫之高,没人敢拦,待金复里消失于林子里,才纷纷上马追去。
【第7节】云蛛
聂萧平带着玉萧源在路上疯狂的奔跑着。
可两人轻功再好,也难敌蒙古马的速度。约一盏茶时间,血鹰、残影、极豹已经追了上来。
两人行经一个岔路口。聂萧平看避无可避,心一横,停了下来,准备先挡住朵颜三卫。
聂萧平寻思,朵颜三卫越过金复里来了,难道他们已经杀死了金复里?先前伍家和曹家曾推演过,朵颜三卫应当不是聂萧平和金复里的对手,难道情报有误?
聂萧平知道玉萧源才是关键人物,决不能被抓住,他推了推玉萧源,让他先走。
聂萧平和玉萧源是同辈,两人关系特别好,年龄相仿,特别投缘。
其余同辈中,金复里、伍士阙、曹士心都年纪略大一些,且分居不同地。而玉萧源和聂萧平都住北方,两家上一辈也是好友,因此自小便玩在一起。
玉萧源顶着光头和一身袈裟,踉跄的往前走去。聂萧平看了玉萧源一眼,坚定地点点头,“没事,有我在。”
朵颜三卫率领着十余位骑兵赶到,见只有聂萧平一人。问道:“那个和尚呢?”
聂萧平拾起地上石头向上抛着玩,看着朵颜三卫,故作轻松写意地说:“你要追他,先过我这关。”
此时马蹄声哒哒响,又一群骑兵从另一处赶到,超过百人,由一个短小精干,没有胡须的官员领着。
他拉停马,看着聂萧平一眼,又看看朵颜三卫。
此人来头不小,聂萧平看朵颜三卫竟向这个人毕恭毕敬说道:“参见马二保公公。”
聂萧平心里一震,原来这人是传闻中燕军里的领军太监马二保。
江湖传闻燕军中有两名武功卓绝的太监,长期在朱棣身边,在战场上屡建奇功。据说这两名太监是兄弟,在云南被蓝玉将军俘虏,受了宫刑,成了太监。但是此二人身负绝艺,所以朱棣在战场上杀进杀出竟然毫发无伤,全都是这两名太监在旁护卫的功劳。
太监点点头,向聂萧平问道:“来者何人?”
“小老百姓一个,不足挂齿。”聂萧平平淡地回答。但他心里打鼓,虽然身负惊人武艺,可一人面对百来人、朵颜三卫还有马二保,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马二保身子不动不抬,腿轻轻一蹬就利落的下了马。足见功力不俗。
朵颜三卫说道:“马公公,建文帝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马公公心想,看来必须打发眼前这个人,才有可能往下追。这建文帝逃出北京城,朱棣的旨意是务必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马公公双手举了个起手式,示意聂萧平随意进攻。
聂萧平屏气凝神,气守丹田,右手一搓,揉身便上。
马公公闻到烧焦的气味,眉头一皱,咦了一声:“什么功夫?”
江湖所谓金刀燃灯姬香玉手,指的是四大刺客家族的独门绝技,其中的燃灯指的就是聂家,也就是聂政的后代。聂政后代修习自春秋时期传下的武功心法-燃灯手。一旦催起内力,手掌心炙热,传出檀香木烧焦的气味。内力加上热度,让对手难以招架。传说燃灯手使出最高境界有十龙十象合击之力,能断金裂石,无坚不摧,是比拟少林寺易筋经的无上内功心法。
姬香玉手指的是百里姬香姬易书和玉手书生玉萧源。百里姬香有着专诸传下的鱼肠剑和彼岸香,玉手书生则是拥有着天下第一易容术和天下第一毒物-天地罗华。刺客家族另外还有曹沫的后代-曹士心。曹家向来以诡计多端闻名,非常擅长用计和权术,达到刺客家族的任务。
但是刺客家族都听从于刺客令,刺客令却不是五大家族所持有,而是掌握在伍氏家族手上,一个自古就让刺客家族尊敬的家族,也就是伍子胥的后代-伍士阙。刺客令发出后,须有一套密语方能解开,这其中的秘密仅有刺客家族成员才知晓。刺客家族在春秋战国时期做了很多大事,但是也死了不少人,毁誉参半。后代有鉴于刺客家族愿为知己者死,近乎愚忠的不分是非,恐终犯下滔天大错。刺客家族决定延请伍家来做发号施令的人。伍子胥的后代都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最是适合做赏善罚恶的裁判员。也因此有了那几句话: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伍氏令出,刺客必从。
聂萧平一催起内劲,登时烧焦味大作,右掌随即拍出。马公公不敢轻敌,神情紧张,挥出一掌接了燃灯手。掌势虚虚实实,绵绵不绝,顿是好看。
马二保公公的功夫叫做毗琉璃云蛛手,是马二保和其弟弟在云南跟德里苏丹国的高手习得。毗琉璃云蛛手虚无缥缈,速度奇快,透着一股阴寒的内劲。
这功夫和燃灯手刚好是一阴一阳,燃灯手如炙热的太阳,毗琉璃云蛛手则像冻水寒冰,泼水不漏。
堪堪交手二十余招,先是马二保临敌经验丰富,出招奇快,略占上风。但逾三十招后,聂萧平渐渐心神合一,燃灯手越使越顺手,掌上带出的劲力越来越大。但毗琉璃云蛛手有其独特之处,毗琉璃在梵语中意为无限增长。毗琉璃云蛛手在临敌时,会以内劲绕住对手的气劲,结水成冰,在周遭气息中缠绕出一种似气似水的结块,如同蛛丝和云朵一般,让对手打出的掌劲陷入棉云中,而越来越难以动作。而敌手的内力越大,缠绕越强,反噬越强。
聂萧平逐渐感到云蛛手的威力,毗琉璃云蛛手好像在周遭设了铜墙铁壁,每一掌拍出,都让聂萧平感到气息窒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这功夫好似有着幻术一般,竟然越长越多。
聂萧平跟武当的太极拳交手过,也是类似的柔劲和绕劲,让其难以使力。但是这种结气成块的功夫实是前所未闻。
血鹰、残影、极豹三人看得一清二楚,聂萧平越来越挣扎,三人在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上去协助。
马二保面露笑容,他觉得应该再过十几招,应能拿下聂萧平。但此人的燃灯手内力之高,也让他刮目相看。
聂萧平心里骇极,这种内力受制的情形,前所未见。如果再缠斗下去,恐怕脱不了身。燃灯手叱咤江湖千余年,与少林易筋经并驾齐驱,各擅胜场,恐怕是聂家第一人有着怯懦的情形。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聂兄。”聂萧平一听,这是玉萧源的声音。聂萧平心里怒骂:“你回来干嘛!不是让你走吗!”虽然气急,但是实则心里感动。在这种情况下胆敢返回协助,实是生死之交才能做到。
聂萧平浑厚的内劲连拍出三掌,逼退马二保。转身赶来和玉萧源会合。“这功夫是他手腕上有毗琉璃蛛,产生类似蛛丝的东西,能绕住对手双手,这是德里苏丹国的功夫。”玉萧源抓住聂萧平耳朵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