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一别
自客栈一别后,飞雪不时会想起那个有着宽厚肩膀的男人。
但她的心里又告诉自己不能再想着他,飞雪认为自己的心里、身体都已经属于先生了。
养她的是先生,教她武功的是先生,给她一切的也是先生。
先生说过,飞雪的一切都属于他,包含她的身体,她的剑法。
一年前在关外,夜宿金山岭,也许是几杯酒的影响,先生说她成熟了,漂亮了,是女人了。
那一晚,飞雪,从错愕到欣然接受。
因为这个男人是她的一切,他对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先生教她武艺,照顾她起居,嘘寒问暖。她拼搏江湖,等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跟先生一起终老,隐居在某个世外桃源。届时,她不需要再以杀人为业,改以种田为生,终生不再拿起小雪。
别人希望轰轰烈烈,但等一人,守一屋,住一城,才是她的梦想。
可聂复的出现好像在她心里住下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一个赶不去的恶魔,挥之不去。
飞雪在浴盆环绕的雾般水汽中胡思乱想,右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自己青筋突出的手背,她用力的掐了自己左手臂,直至流血,恨自己是个男人多好。
突然,房间的门被打开。黑衣人进来,带着一条大棉布,牵上飞雪的手,示意她出来。
飞雪红着脸,接过毛巾,背过身站起来。
猝不及防的,黑衣人从背后抱住她,就好像那一晚,耳鬓厮磨,一切又自然地发生了。
一番**后,黑衣人起身穿好衣服准备离去。
黑衣人连头也不回,告诉飞雪:“三日后,东林党派来的刺客家族会劫诏獄,东厂会派人驻守戒备,但指明你也一起,待得聂家和姬家杀了金刀,我们两个人再把三大家族一并料理了,从那之后,刺客家族就没有可以跟我们抵抗的实力了,我们也将成为唯一的,也就是最强的剑客。”
“嗯。”飞雪答应着。
“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养精蓄锐,那一天,我们两个使出飞雪剑法,嘿嘿嘿,他们就知道谁才是武林第一的绝学。飞雪剑法联手,除非山东端木出来,否则谁能对抗我们两,呵呵呵呵”黑衣人有些得意了起来,双手握紧拳头。
很少听到先生流露出激动的言语,飞雪不禁讶异。她从未看过先生如此失态。
绝顶高手备战最后的决战前,流露出那种痴战的情绪。
飞雪想到了那个持大剑的男人,万一在诏狱遇到他怎么办?
【第63节】血书
杨涟又被锦衣卫拉走,这次不是追比,是锦衣卫拷问口供。
杨涟不从,锦衣卫祭出钢刷伺候。
不知道哪一期的锦衣卫突发奇想,竟然发明了铁刷用刑,用布满铁针的铁刷来刮罪犯的皮肤逼供
杨涟被钢刷刮的体无完肤,除了胯下和脸上,没有一片皮肤是完整的,手臂和腿部都是血肉模糊,带着肉丝连着皮滴着血。
杨涟不知道痛晕了几次。一旦晕死,他们就会用冷水浇,当冰冷的水淋上伤口,剧痛马上让杨涟清醒。
左光斗看着这群人用刑,一直叫锦衣卫住手,反而被扇了几个耳光子。
左光斗不管,还是一直吼,后来锦衣卫干脆进他的牢房,老老实实的用棍子打的左光斗奄奄一息。
杨涟坚死不从,锦衣卫后来也累了,弄了几次只好退了,把杨涟丢回牢房。
顾大章看着杨涟的惨状,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杨涟听到,怒骂道:“顾大章,你哭什么,你给我撑下去。”
顾大章赶忙停住,改用脏污不堪的袖子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
杨涟摸索着牢房里的稻草,从中摸出一张纸,示意狱卒小刘来拿。
小刘赶忙上前,杨涟虚弱的拜托他拿给顾大人。
顾大人收了这张纸,看着上面斑斑黑色的斑点,他知道这是杨涟用血写的。
上面写着: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
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顾大章一字一字悲痛地念出来,当其他人听到: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不禁喝彩了起来。
“杨涟!说得好!我心比明月。”左光斗不顾全身的痛,大力击掌地说:“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有何哉啊!你说出了我们的心声。”两行泪也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六个人跟疯子一样,又笑又哭,把这段话,念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到了“大笑大笑还大笑”那一段!更是用力的把这几天的怨气一吐为快,仿佛这些朗诵和笑声可以抚平他们的伤口,安慰他们的心。
小孟和小刘听到杨涟的遗书内容,也潸然泪下,受到感动。
杨涟用手比划着:“顾大人,这是我的遗书,麻烦您交给我的家人。”
顾大章慎重将这份信收入怀里,说道:“您的遗书我会当做我的儿子一样保护。”
小孟抹抹眼泪,靠过来顾大人的牢房,说道:“顾大人,这封信交给我吧,我先藏起来,以免锦衣卫搜索你们的牢房,发现了这些东西,那就会毁尸灭迹了。”
“小兄弟,请你好好保护,有一天能还我六人的清白,告诉世间,我们遭受了什么样的迫害。”
“我知道。”小孟将这封遗书慢慢的折好,收进了自己的贴身衣物。
用杨大人的赤胆忠心熨热他这快被黑暗沾污的心。
【第64节】秘密
魏忠贤将亲信都支开了,只留下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太监倒茶伺候。
前天他收到一封信,说是有他孙女的消息,这个讯息让他十分激动。
魏忠贤已贵为九千九百岁爷,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他并不是万岁,但是跟万岁无异,满朝文武都在他的掌握下。
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他是个阉人,没有后代。这也是他心理分外扭曲的原因。在极度不安全感下的影响,魏忠贤结合客氏,杀光了明熹宗天启皇帝的孩子。
但其实魏忠贤十八岁才自宫,算是太监中起步很晚的,多数的太监都是童年就去势入宫。
魏忠贤有一段大秘密,知道的人很少,连客氏他都瞒着。
宫中的人都知道,魏忠贤是皇帝赐的名字,他本名李进忠,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李进忠也不是他的本名,他的本名叫做魏四,北直隶人(河北沧州)。当年因为赌博输了一大笔钱,连老婆都卖掉了,无处可去,才会挥刀自宫,想躲到京城里避难。
他的老婆卖掉前已怀孕,据说怀的是个女儿,但是后来下落不明。做太监的前三十年,他都忙着挣点小钱喂饱自己,还时不时要应付饥渴的宫女和太监们。魏忠贤由于是自宫入宫,所以宝器并未清除干净,还留了一点。有需要时可以派上用场,但是要说传宗接代那是已经无望了。
时不时,魏忠贤会想起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他今年快六十,女儿回到了李家村,还在世的话估计也四十岁了。但自李家遭遇灭门血案,所有人都不见踪影,也没有凶手的消息,他的血脉就算没了。
如果他的孙女早点生儿育女,他就是太姥爷了。
所以这次有人捎来他孙女的消息,他分外激动。比拿人贿赂还重要。
他推掉了大臣的聚餐,虽然他知道这场聚餐他能收到不少钱,但是血脉重要,钱只是时间问题,迟早都是他的。
“开门!”听到外面汇报客人来访,他赶紧叫老太监去开门。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高瘦的精炼汉子,竟是曹化淳!
“曹化淳拜见九千九百岁爷。”
“曹先生,别来无恙啊,好多年前在王安王大人哪儿,咱们还共事过。”
“魏大人,那是我的荣幸。当年能跟您学习交流过。”
曹化淳心里笑着:“当年带你入门的老师就是王安,王安却是你害死的,这会还能假惺惺的打着王安的旗子交流。你魏忠贤果然无耻至极。”
“曹先生这次来要带给魏某什么好消息?”
“这个要从万历年间的直隶肃宁李家村说起,当年李家村迎来了马贼屠村,该村一十八户人家,一人不留。千岁爷可知道否。”
“老夫统领朝政,掌管内阁和六部,管理的事情太多了,这事我可不太清楚,这得问当地的县令。”
“魏大人健忘了,当年有两拨人杀进了李家村,一波是马贼,一波是锦衣卫。马贼是王安派的,锦衣卫是当年李选侍身边的红人,李进忠李大人派的。如果我没记错,这李大人不就是您吗?”
魏忠贤恨的咬牙切齿,李进忠这个名字他不愿再被世人提起,因为这个名字连接了去许多屈辱的过去。
“这位李大人,藏了两个小孩在李家村,一个是他的外孙女,一个是明光宗的女儿。当年明光宗的妃子李选侍生下一女,可李选侍需要一个男孩来夺取太子位,竟然狸猫换太子,将女孩换为男孩,而李大人把换下来的女孩藏到了李家村。王安猜到了这件事,派出歌者要把小公主夺回来,当做证据对付您和李选侍。不料您也技高一筹,调用了锦衣卫来保护小公主。”
曹化淳顿一顿道:“或是说,您不是要救小公主,您是怕事迹败露,要杀人灭口。”这句说完,曹化淳意有所指的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一脸惨白,他以为灭村之后,这事就灰飞烟灭了。没想到今日爬回自己头上。
当年他挑选了三个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去李家村救回两个女孩。没想到三人跟着马贼一块死在李家村。成为震惊直隶府的血案。当地县令写了奏折上报,李选侍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压下来。事后他派人细细调查,在众多尸体里找到一个小女孩胸前挂着小公主的玉牒,因此确认小公主已死,但他的孙女却不见踪影。
魏忠贤稍有一点胆怯,但立即记起自己尚是九千岁爷,拍桌喝道:“岂有此理,你是来诬陷我?”
曹化淳喝了口茶,缓了一缓道:“小公主是死了,但您的孙女没死,被人救走了。”
“女孩现在何处?”
曹化淳慢吞吞的刷了刷茶碗盖,边吹边吸细细地喝了一口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魏忠贤心中有怒气,当今世上,应该没有人敢不回答他,敢当着面怠慢九千九百岁爷。
“告诉我这女孩在哪里,条件你说。”魏忠贤提高声调道。
“我要一命换一命,你杀了那个孩子。”
“什么孩子?”魏忠贤语调提高道。
“你和客氏藏起来的孩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魏忠贤嘿的一笑,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
“八个万岁爷的子嗣无疾而终,但事情有那么简单吗?我亲手掘了八个皇子的陵墓,但只发现了七具尸体,表示还有一个没有死。我猜想,九千岁爷私留一个,悉心培养,确保大明王朝的皇权始终站在千岁爷这边。”
“你好心机。”魏忠贤为此人心计至深而震惊。
曹化淳不但有心机,更有行动力,他洞察到魏忠贤的计谋,知道魏忠贤想要荣华富贵万年。他势必有些措施要确保,在天启帝百年之后,仍然能继续控制下去。
本来魏忠贤和客氏打的主意是由客氏和天启帝生一个孩子,拥立为太子。可几年过去,客氏的肚皮一点迹象都没有,反而天启帝在后宫频频结果,逼得客氏和魏忠贤到处灭火。
灵机一动,魏忠贤想到了前明孝宗朱祐樘的故事。
明孝宗还未出生前,当时的宠妃万贵妃把持后宫,将所有皇子一一杀死,确保她的孩子没有皇位竞争者。但明孝宗朱佑樘偏偏在命运的安排下悄悄出生,其后在宫女与太监的保护下长大成人,直至六岁才与明宪宗父子相认。
魏忠贤找人推了一命,将其中一个皇子藏匿起来,由客氏悉心照料,从小培养。准备多年之后,立其为储君,接天启皇帝的位。
这个孩子现在三岁,在客氏的咸安宫养着,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第65节】恐惧
“你为谁而来?是信王?”魏忠贤厉声问道。
魏忠贤虽是市井无赖出身,但他并不笨。转眼就能猜透这其中奥秘,这个孩子出现的那一天,利益受损最大的就是当今皇帝的弟弟信王。他将从准储君变成亲王。
“不为谁而来,是为了千岁爷的传宗接代着想。您想,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只缺个后代,虽是个女娃,到时讨个上门女婿,生个男娃改姓魏或李,这魏李家的血脉不就传承下去了吗?”
“如果我不动手呢?”魏忠贤想探探曹化淳的底。
“那你的孙女不保。”
“我杀了孩子,你怎么保证我孙女的安全?”
“九千岁爷您没有选择。”曹化淳冷冷道。
“我可以现在就叫锦衣卫进来杀了你。”
“那你孙女的下落就永远永远地石沉大海了,还有,区区几个锦衣卫杀不了我。千岁爷万万不会做如此无意义的举动,是不?您放心,千岁爷动手后,我自然会知道,你的孙女将会送到你的府上。”
魏忠贤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告辞,我静候佳音。”说完,曹化淳自顾自的离开了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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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化淳走后,魏忠贤细思极恐,浑身不舒服,背脊频频流冷汗。
这么大的一个敌人他竟然毫无知觉。
他密谋圈养一个皇子,此事极其机密,连许显纯等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魏忠贤天性多疑的个性又开始胡思乱想,他想着会是谁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
除了客氏和客氏的丫鬟外,只有那个乳母知道此事。他决定将这个乳母杀掉,换一批新的进来。
难道是客氏说出去的?魏忠贤把这个可能性想了一遍,但他认为客氏已经跟他在一条船上,没有抛弃他下船的可能性。
他快步的上了轿子,吩咐太监尽快赶到客氏的住所。
一进咸安宫,他就遣开所有宫女,直接唤客氏,“小皇子在哪?”
“在里头呢?咋了?”
“我问你,还有那些人知道小皇子的事?”魏忠贤凶巴巴的问。
“你干嘛啊?吃火药了啊。”
“我问你,事关重大。有外人知道。”
“怎么可能?”一听,客氏也慌张了起来。
“除了你我,那就是我的丫鬟小环,还有你那个老太监和喂奶的张妈。”
“老太监、张妈我杀得了,你得杀了小环。这事走漏风声了。”
“为何啊?老魏,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魏忠贤原原本本的将曹化淳来找他的事说了出来,顺便将当年女儿和孙女的事一并说了。
客氏待他不错,这么多年,他已经把客氏当做自己的媳妇一样了,两人不但是合伙做坏事,偶尔还聊些知己事。
“原来你有老婆。”女人家关注点不同,听完这件事先吃醋。
“你管这干嘛,这事不是重点,信王上位的话,我们都危险。”
“我听说信王个性淳朴忠厚,不至于吧。”
“人都找上来了,信王这几步棋够厉害的。他表面忠厚,却暗度陈仓,要确保他储位的安稳,这招狠。”
“那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先把皇子给皇帝?”
“那我孙女怎么办?”
“你连你女儿都没见过,还在乎那个孙女,我说啊,是钱重要还是孙女重要?”
魏忠贤心想:“奋斗了那么多年,终于到了这一步,如果现在放弃下车,太可惜了。说来说去终究还是过不了钱这一关,也只有对不起那个没见过的孙女了。”
“行吧,我去找皇上,就把皇子的事说出来。”魏忠贤道。
魏忠贤顿了一顿反问客氏道:“这。。。。。我该怎么说这件事?”
客氏说“就按照我们原定计划,所有人都是皇后杀的,我们是千辛万苦抢救下来的,不愿意被人知道。天可怜见,这是皇上您唯一的骨血啊,我们为了皇上的血脉,耗尽心思,一切都是为了社稷江山。”
客氏演技十足的说了一遍又一遍,两人又细细的布置了一下细节。魏忠贤才起身整理好朝服,往皇上宫邸行去。
【第68节】信约
曹化淳带着软巾面罩,一身黑衣坐在房间里,等着东厂的接头人前来。
众人只知曹化淳武人出身但学富五车,是前大太监王安的人。无人知道曹化淳身负绝世武功,更无人知悉曹化淳本名曹易淳,而曹易淳是刺客列传位列刺客之首的曹沫后代。
曹化淳从五岁就开始研读诗书,古今中外的各种书籍都涉猎,甚至包含鬼谷子、道德经等书籍。他回想起他十岁那一天,父亲告诉他可以开始修习曹家内功心法,并跟他说了家族秘密。
“淳儿,我曹家文能通古今,武能战群雄,可我曹家最厉害的还是权术。自古以来,诸多影响历史的计谋背后都出自于我曹家。记住,武能杀人,但术可改变历史。武功天下第一,或是状元探花功名,都比不上一个精心设计的局有意思。其中奥妙,你长大了就会理解了。刺客家族源远流长,可金刀燃灯姬香玉手都注定是曹家的配角,只有我曹家才是主导历史的人。呵呵呵,江湖只知前半句,熟不知金刀燃灯姬香玉手还有后半句,纵横经略,曹家居首”
曹家的家传武功来自于远古时代的气功,能运用五行元素聚气,探窥天地之灵素。内功心法和聂家的燃灯手有些道理相似,聂家的燃灯手据说来自于远古佛教的燃灯古佛一脉。曹聂两家都是以内功心法,运气走穴为本。
后来到了有明一代,曹家在土木堡之变因缘际会获得了葵花宝典残本,开始将打快这个法门加入了家传的武功,且由于打快是一个速成的法门,修习两三年就能获得莫大的成果,再搭配练气,让曹家在武学上有了***的进步。但也让曹家从着重内家气功转为注重剑法招式。
尔后,曹家将残本葵花宝典的精华和曹家内家心法融会贯通,打磨成一路唯快不破的飞雪剑法。静悄悄地成为武林第一杀手家族。
曹家一直隐秘低调,维持刺客家族中神秘的地位。向来只有曹家找人,人找不到曹家。
曹化淳在进京前,与信王曾有一段对话,基本对于杨涟和左光斗的结局有了定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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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兄,接下来时局如何开展?”信王问道。
“王爷,魏忠贤隐藏的皇子必须除掉,可惜魏忠贤此厮现在势力庞大,且王爷的皇兄宠爱着他,暂时动不得他。这个人得等王爷上位后,才能连根拔除。”
“东林党呢?”信王对于东林还是比较喜爱的。
“王爷,东林党文人妄议朝政,就是制造党争的源头,士大夫就是造成政令无法执行的祸根,党争必须除,不只三党有问题,东林党才是最大问题,这些结党的文人必须拔除。”
曹化淳继续道:“王爷,三步棋取得天下,第一步,构陷东林主心骨,制造党争,三败俱伤。第二步,除去王爷接班的障碍,准备王爷登基。第三步,恢复丞相制及收编兵权,君权集中。”
“曹兄,这。。。。。。”
“王爷,大明王朝已经衰弱到积重难返了,不下猛药整顿朝纲,没法专心面对北方的建奴。”
信王听完,沉默了。
信王一咬牙,垂头俯首对曹化淳拱手道:“小王听曹兄安排,愿做齐桓公,曹兄做仲父。”
曹化淳感动地紧紧握住信王的手,“王爷,臣使命必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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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喻齐恒公与仲父的对话犹在耳,曹化淳心里不禁火热起来。
曹化淳这一生就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能够为曹家的光荣事迹增砖添瓦。他相信信王是个明主,能够一扫明朝积弱的政局,重振大明王朝。
他看不惯现在的政局,知道这些士大夫的问题在于气节情节,过于注重名声,任何事都爱嚷嚷,但却没有具体做法。他欣赏做事的人,看不起这些只会批评的人。
曹化淳清楚这一群士大夫,不管是东林党也好,齐浙楚三党也好,都为了权力而互相斗争着。他们都把自己的权利和名声置于高过国家利益。他反而较欣赏魏忠贤或是许显纯一流的人,目的清楚,给了钱就办事,不拖泥带水,不伪善,明着贪。
曹化淳的目标就是扫平现在的政党混乱局面,重建集权的新朝廷。
如果一切顺利,他还有个惊天动地的计划。
待得信王登基,灭除刺客家族,扫平威胁皇权的最后一个绊脚石,他也许可以伺机黄袍加身,自己成为真龙天子。毕竟没有了刺客家族,谁能威胁他。
思绪至此,突然嘎吱嘎吱的推门声响起。。。
锦衣卫历千户推门进来。
“先生,这次务必请您和飞雪出马,劫狱者,杀无赦。”历当家小声的说,仿佛担心隔墙有耳。
“好说,必当竭诚办事。”曹化淳压低声音回答着。他从来没有揭下面罩过,历当家没见过曹化淳的真面目。只知道这位蒙面先生收钱办事,是天下第一杀手飞雪的接头人。
“这里一共是两千两的黄金,事成之后还有两千两。”历当家将脚边的一个大箱子踢给曹化淳。
【第69节】白鸭
姬还高想到的法子就是送钱买通狱卒换白鸭,找人代左光斗去死。这样他既保全左光斗又不违背东厂的任务。但姬还高身上银两远远不够。只好深夜潜入京城富豪家中,窃取宝物兑换银两。
这一晚上在东城附近跟一些黑市的人转转悠悠打探消息,终于在某五品官员家中,窃得一对南海夜明珠。姬还高一大早赶紧去了黑市,要找到白鸭(也就是替死人)换进去诏狱。
江湖走久了,姬还高清楚很多黑市档口都跟赌档串联在一起,而京城最大最隐秘的黑市就是绰号黑白鼓上蚤张五郎开的赌档。
姬还高默不作声混入了张五郎的赌档,三长三段暗号进密室找人。
外围的守卫认识姬还高,放了他进去,他转进去密室时,听到里面有谈话。
“现在这局势一个都换不了。”
“你号称黑白鼓上蚤,是京城里最厉害的,一定有办法的。”
“我就算能换,你有钱吗?”
“要多少钱,你开啊。我来想办法。”
“你这六人不是在刑部,是在北镇抚司里面,那里没法换,除非。。。。”
“除非什么?”
姬风尧探头看了看,竟然是伍易国和姬风尧坐在里面和张五郎交涉。
“除非一人一万两黄金。”
“那太多了,六个人是六万两黄金。按照一比八兑,那是四十八万两官银。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你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燕大侠,他们几个人受贿都加起来快十万两了,行情价本就是五倍算的。再说你要我干的这事,不是一般的事,你这查出来得九族连坐诛杀。”
“我来出这个钱!”姬还高从后面进来,将包着两颗夜明珠的包袱甩在张五郎的桌上。
伍易国和张五郎都吓了一跳。
姬风尧回头看到姬还高进来,忙起身相迎。喊了一声“爹!”
“这里有两颗夜明珠,我知道你黑白鼓上蚤想这宝物想很久了,它们至少值黄金一万两,换左光斗一人,事后我再把钱补给你。”
张五郎不知如何回到,“这。。。。。可不成”
“姬当家,怎么能只换一人,要就救六个。”伍易国说。
“其他人我管不了,我管左光斗。”
“我知道你与左大人有特别的缘分。但六位大人一样重要。”
张五郎看着这对明珠,口水都快掉下来了。但是他虽然开出了价格,现在却不敢收,因为这事干系太大。
姬风尧凑上来拉走姬还高,“爹,原来你也想救人?我们还能不能弄到那么多钱?”
“孩子,我们虽不愁衣食,但非豪门巨贾,几万两银子家里是有的,但是要弄到四十几万两那是万万没有。”
“那别想这条路了。”姬风尧拉着伍易国和姬还高要离开。
“等等。”姬还高走到桌子前,把夜明珠拿了回来。张五郎吞了吞口水,舍不得这件宝物离开。
走到路上,外面突然下的滂沱大雨,三人都淋得一身湿。姬风尧抓着姬还高的袖子说:“爹,咱们一起救人吧。有你的帮助,我们成功机会大。”
姬还高一言不发甩开姬风尧的手,径自走着。
伍易国站在姬还高身后,对着姬还高的身影道:“姬当家,还记得挂在你家厅堂上的家训吗?”
姬还高回头死盯着伍易国。“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恩必报,仇必较,坦荡做人。这几个字是谁写给你们家!”
“伍大叔,你怎么知道这段话?”姬风尧睁大眼好奇地问。
“世侄,那是千年前,我伍家祖先写给姬家的。我两家世代交好数十代,是到了数十年前才交恶。”
姬风尧知道刺客家族但是不知道伍家这段历史,从没听过姬还高说过。姬还高告诉他百里姬香的历史时,总是隐去了伍子胥家族那一段。可刚刚伍易国说的那段话的的确确镶在大堂里的匾额上,那块匾额乌漆墨黑,挂了数百年,一直就是姬家祖传的家训,也是历代子孙镶在心里的一段话。
伍易国说:“姬当家,我伍家也挂着同样的一句话,姬家伍家虽然血缘不同,但是一直共同坚持着为国为民的理想。我和我的女儿受恩与你,此恩必报,所以我救六位大人不单是为了正义,更是替你赎罪,还你这份情。虽然进入诏狱救人不易,有那么多锦衣卫的高手在,但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祖宗家法告诉我要坦荡做人,为知己者死,汪文言是我至交,他为了维护东林清誉,枉死诏狱,我要替他拨乱反正,维护这个正义,救出这些大人。”
姬还高眼睛瞪的跟铜铃一般大,死死钉着伍易国说完这句话,想起来左光斗在诏狱中受刑的惨状,他仰头望着天长叹了口气,又哇的大吼一声,不吐不快。
“爹,我觉得伍大叔说的没错,我们何必一直为东厂做事,我这几天跟着玉家在一起,我觉得行侠仗义才是痛快,我觉得我到今天才觉得我们的一身武艺派上了用场,我们姬家有着鱼肠剑和百里姬香就是为了这一刻。”姬风尧摇着姬还高的手臂道。
伍易国在大雨中,走了过来,紧紧握住姬还高的手。“姬兄,让伍家和姬家重修旧好,玉家、聂家都在了,就差百里姬香。”
听完这一番话,姬还高浑身颤抖,一向冷冰不苟言笑的姬还高禁不住流下泪来。
如同一颗闪电流星划破夜空,姬还高突然灵台空明,心里特别特别清晰。他知道他要做一个决定,这个决定也许会很艰难,但他不会后悔,艰难的路才能采摘最美味的果实。
擦拭脸上泪水,姬还高反握紧伍易国的手,点头道:“伍兄,姬家愿跟随伍家,坦荡做人。”
“太好了,伍大叔,我爹爹也加入,那事情有望了!”
“姬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伍易国拍拍姬还高的肩头,高兴地连说了三个太好了。
三人在黄豆点大的雨中结伴而行,返回天地会。
姬风尧在路上跟父亲说出自己的心声,喜欢玉还春。姬还高惊讶之余,也掩不住欢喜。
看着多日不见的亲生儿子,好像跟在安徽分别时完全不一样,精神十足,自信满满。
与左光斗的相遇深深影响了姬还高,把姬还高心里的善良激发出来。类似的事在过往的刺客家族并不少见。聂政就是因为感念严仲子的礼遇而愿意为严复仇而死。专诸也是,受伍子胥的感召而为公子光刺杀王僚。豫让则是因智伯甚尊宠之而为其复仇。
刺客家族的报恩之血经历了两千年,依然炙热如火。
三人回到会所见到了聂复和玉还春,众人十分高兴姬还高的回归。聂复尤其激动,他感觉有了这经验老辣的帮手,成功机会大增,立即拉着姬还高细细推演计划。
姬还高提出玉手罗华虽然无药可解,但是毒性生效时间慢,不如用彼岸香可以较快发挥功用。
姬风尧和玉还春提出先前遇到玉手罗华和彼岸香混合,会产生无色无味的迹象,其中毒之人立刻昏眩。但姬还高担心毒物混合,可能难以控制,伤到自己人,未下定论如何使用。
【第70节】身世
诏狱位于承天门南侧北镇抚司内,和东厂一起,周围没有高楼,唯一高处是皇城边上的箭楼。
飞雪一直在箭楼埋伏着,除了守着诏狱也在等候先生的消息。
夜黑凤高,偶有敲梆子打更声音传出。余一个人的踪迹也没有,但她却觉得分外安静而美好。
突然,一道紫色的烟火无声的升空在诏狱的西南角一里远的地方,划破了夜的寂静。
这个暗号是示意飞雪到箭楼客栈会面。
飞雪在屋顶上施展轻功,不一会就到了箭楼客栈的房间。
她推窗进去,先生已经站在那里等了。
她移步到先生身后,安静的坐了下来,没有什么声音发出。
先生解开面罩,露出面目。
中年男子,温文儒雅,精目剑眉,不怒而威,就是曹化淳。
“近日可好?有何异样?”
“有一些人接近过诏狱,但都进不了第二进院子,除了几天前有个黑衣人差点闯进来。”
“我知道,闯入诏狱的是玉复星。”
“先生,你怎么知道?”飞雪问。
“先不说这,明日还有几个武林高手劫狱,玉观音、燃灯手、姬风尧等刺客家族分子。是场硬仗,你务必要小心行事。”
“一定要杀了他们?”飞雪问道。
“是的,一定要除掉刺客家族,这是命令。”
“先生,这个任务结束后,我不想再杀人,我想退出江湖。”
“为何?何出此言?”曹化淳惊讶道。
“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不想再取人性命。”
曹化淳看着飞雪良久,从讶异、思索到露出温柔的眼神。
“再等等,我们的计划快成功了。就差最后几步。我答应你,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就退隐江湖。”
飞雪默然,过了一会问道:“是您杀了玉复星?玉大侠?”
曹化淳看了她良久才道:“是,是我杀的。”
“为什么?”
“哼,玉复星妄称直隶大侠,却干尽坏事,他怕我说出红丸案的真相。”曹化淳道。
飞雪依稀知道红丸这件事,五年前明光宗(即当今皇上天启帝的父亲)服用了太医给的红丸,起初病情好转,可没过几天意外猝死,此红丸从何而来成为一大悬案。
“玉复星一直心里不安,时常要找我理论这事。其实这都是他自己的心魔。玉复星干过的坏事可不少。要不是我偶然间撞见,怎么会知道他和李选侍的肮脏事。如不是他逼我太甚,想要杀我灭口,我也不至于杀他。到今天伍家还想不透刺客令是怎么丢的,其实一切都跟玉家有关。”曹化淳过于聪明,说起话来东跳西串,连相处多年的飞雪也听不明白。
其实曹化淳颠倒了是非,玉复星并没有要杀他。玉复星和曹化淳因缘际会早有私底下联系,曹化淳借由偷取天地罗华炮制了红丸,给了御医,因此有了红丸案。玉复星早就怀疑红丸案和曹化淳及天地罗华有关,千方百计想从曹化淳处知道真相。曹化淳不堪其扰,竟对玉复星痛下杀手。可玉复星与李选侍有染之事为真,这倒真的是玉复星侠义人生的唯一缺点。
李选侍是明光宗的宠妾,美颜妖治,为当今天启皇帝的养母。但在入宫前,曾为玉复星青梅竹马,两人有私盟婚约之举。可惜李选侍父亲贪恋官位权势,竟将李选侍送入宫,博得光宗欢心。可李选侍念念不忘玉复星,玉复星也念兹在兹。抵挡不住思念,玉复星竟凭一身功夫,夜半窃入皇宫私会李选侍,不料被时任司礼监带刀侍卫曹化淳撞见。从此玉复星的把柄被曹化淳紧紧抓住,予取予求,连天地罗华都被挪移他用,终酿至弑君大祸。
这其中事由飞雪并不清楚,她一言不语,脸上苍白,心里百回千转。曹化淳注意到这少女情绪低落,但他不太明白具体是何事。
两人对望安静了一会,曹化淳寻思,“飞雪这孩子最近心情不是很稳定,要不干脆告知其身世秘密以转移注意力,此时不说,把她交给魏阉时也要说。如果在最后关头才揭开这个盖子,万一有什么差错怎么办?还不如此时做做心里功夫。”
先生坐了下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温情地道:“另外,还告诉你一件事,是有关你的身世秘密。”
“我的身世秘密?”飞雪惊讶道。
曹化淳一句话就把飞雪的心思拉了回来。
“是的,你并不叫飞雪,你姓杨,原名杨玉婷。”
飞雪经历大变后,完全记不起来自己的姓名,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捡来的弃婴,跟着先生姓,唤做曹飞雪。这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不是农村女孩,你身上有着如今最具权势的人的血脉。你是魏忠贤的外孙女。”
“魏忠贤,那个东厂头目魏公公?他是太监,怎么会有孩子。”
“让我告诉你全部故事。”先生道。
“魏忠贤不是从小就净身入宫的,他是十八岁才自宫入宫,取名李进忠。在那之前,魏忠贤本名魏四,他是有妻子的。但是魏忠贤好赌博,把家里的钱输得一干二净,连妻子都当掉了,妻子被人家接走时,身上是有身孕的,她怀的是魏忠贤的孩子。这件事,魏忠贤自己应该是知道的。”
飞雪听得额头冒汗,心中如雷打般千军万马震惊。
“后来魏忠贤的妻子生下孩子,可由于是带娃嫁去的,可想而知,她被这家人视作妖妇,被长期虐待,魏的妻子没多久就死了。剩下那个女儿跟了那家人,就跟着姓了杨,叫杨冬,也就是你妈妈。杨冬的命也不好,因为她被杨家认为是杂种,始终把杨冬当做奴婢一样的,呼来唤去,也不知道为何,杨冬长大后,被村里某个人污辱了,就生下了你。后来你被魏忠贤转移到李家村,交由村长抚养长大。”
“后来李家村来了马贼,杀了所有人,我刚好路过,救了你,就养你到现在。”
“怎么证明我是魏忠贤的孙女?”
“李家村全村被灭村,知道你身世的人都已死。我救你的时候,你身上有个金锁片,锁片里写着你的名字和出生日期,你的名字是杨玉婷,你的生辰就是魏忠贤外孙女的生辰。”曹化淳从怀里拿出一个金锁片,看起来有些年岁,但雕刻精致,看来像是皇家物品。
飞雪看着锁片,颤抖地道。“我。。。是。。。。魏忠贤的孙女?”
“命运使然,谁也没想到你的身世竟然会关系那么大。”
“什么意思?”飞雪问。
“魏忠贤权势熏天,暂居高位,满朝都是他的走狗,但是他没有子嗣,而你是魏忠贤唯一的后代,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认祖归宗。也只有你的出现,才能唤起魏忠贤的仁爱之心,否则魏忠贤将继续在危害社稷的道路上走下去?”曹化淳道。
曹化淳站起身来,轻轻的抱着飞雪。“我不本想告诉你这事,但这几年下来,我不再把你当做我的徒儿,我已经对你有感情了。我想。。。这事迟早要告诉你,你终究得认祖归宗。飞雪,这一切辛苦你了,我的大事将成,就这几天,我就能完成第一步计划。”
飞雪被刚刚听到的故事愣住了,没法反应过来,呆呆的问:“什么计划?”
“瓦解东林党和三党,铲除信王登基障碍。这个局我设了好久,终于要近尾声。”曹化淳刻意地隐去对阉党的计划,因其暂时无法揣测飞雪如果认亲后会站在那一边。
曹化淳放开飞雪,在房间里踱步了起来。飞雪突然觉得房间好冷,她双手环抱住自己啊,忍不住的摩挲着自己的双臂。
“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发出刺客令的是我,给东厂举报劫狱的人是我,告诉东林党别救杨涟的人也是我,平日给皇上杀人的是我,救了魏忠贤孙女的人也是我。哈哈哈哈,这一切都是我,我终究不负我曹家纵横经略的名声。”
曹化淳得意了起来,继续说道:“我导引阉党逮捕汪,汪咬出东林党骨干,再引入三党,制造三败俱伤。这些文官在未来几个月的党争中会两败俱伤。如文人党争一灭,剩下唯一影响皇权安危的就是刺客家族,我本想借姬家、金家之力灭掉玉家和聂家,我再坐收渔翁之利,可惜四大家族没能自相残杀,反而凑成他们几家搅和在一起。但玉复星已死,区区燃灯手也不会是我们两的对手,不足为惧。”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你懂什么,待魏忠贤除掉最后一个皇子,我再处理天启帝,从今以后,天下就是信王朱由检的,我将会是信王的左右手,陪他登基,我将成为大明王朝的宰相,我就是明朝的李斯!能文又武,天下还不是我的吗!”
“我以为我就是个剑客。。。。。或是个杀手。”飞雪无法接受这么大的一个情节转折。
“剑客?杀手?飞雪,将来你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命妇相国夫人。”
“我不需要当什么相国夫人。”飞雪背过去颤抖的、轻声的说。
曹化淳丝毫不理会飞雪的异样。
“早些歇息,虽然四大家族联合起来,但是玉复星已死,聂复受伤,姬还高听东厂的话,现在不知在何处。明天我们还要大展神威,什么燃灯手,什么姬香玉手,打得过我们的飞雪剑法吗?飞雪剑法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飞雪剑法联手,我们不怕四大家族!”
飞雪一言不发,现在的先生跟她认识的不一样。她突然有点反胃。她分不清是身体还是心理引发的。
在今天,她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孤儿,自己有亲人。
但这个新认识的亲人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太监。
也在今天,她也突然发现,身边最亲密的人,其实竟是最陌生的人,眼前这个教她功夫,一路带领她的人,那个原本要一起终老关外的人,竟然有着那么多心思,竟然有着那么多的秘密。
“如果,我是魏忠贤的后代,是不是万一他的计划不成功,我将会是他要挟魏忠贤的筹码?”
她突然懂了,她的存在是一个筹码。这个想法像一根针插进她心里,接下来先生又继续说他的大计划,她都没听清楚,只感觉到,她的世界在逐渐的崩塌。
【第71节】密会
距离劫狱约定时间前一晚。
悲痛莫名的飞雪离开先生,不知不觉走近了天地会,想找聂复。
她想见他,她一直暗地跟踪着聂复的踪迹。知道他住在这里。
飞雪伏在屋顶,看到聂复一个人在房间里打坐练功。
看四下无人,左手手指扣了一颗小石头,准确地打在聂复房间的窗棂上。
聂复何等修为,一听到声音就推窗冲了出来,看到了飞雪在屋顶一晃而过的身影,脚一蹬就追上去。
飞雪一身黑衣,引着聂复跟着他到了几个巷子外的巷弄里,一落地就揭开面罩。
聂复一看见如飘絮的身影和轻功,早已猜到来者是她。
“别去诏狱!”飞雪还未待聂复开口,就先说了一句。
“为何?”
“我师父也在,他比我更强,你去了必死无疑。”
“何惧,我们必须救这几位大人出来,否则他们就要冤死在诏狱里。”
“真的别去,你打不过我师父。”
“我们不是怕死之人,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闯一闯。我说了我要救杨大人,我就会做到,我必须做到。”聂复道
“你当真不听我劝。”
“飞雪姑娘,你当真一定要与我为敌?”
“我。。。。。。。。”飞雪不知该如何回答。
“飞雪,是你的真名吗?”聂复突然问道。
飞雪看着聂复,心中很复杂,她今天才知道自己叫杨玉婷。
“就叫我飞雪吧。”飞雪一时还不能接受杨玉婷这新身份,也不愿意告诉聂复。
“飞雪姑娘,你杀了玉复星,恐怕玉家日后会与你为敌。”
“玉复星不是我杀的,另有其人。也罢,都算在我头上吧。”飞雪回答。
“不是你,那是谁?”聂复问道。
“是。。。。。是。。。。我师父,你。。。。。明天我师父也在,你们打不过他的,他的剑法比我还厉害,你身上还有伤。”飞雪不知道他的名字,看着他,哽咽说不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明天要去?”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们过不了他那一关的。”
“我们必须去,这事无法回头了。”
“你当真要为了他们付出性命。”
“救国士,比我的命还重要。”
“一定要这么做?”
“姑娘,谢谢您上次手下留情,怕只能来世再报。”聂复想起来,从未跟飞雪说过谢谢,他微鞠了一躬,拱手道。
“你的名字是?”飞雪问。
“聂复。”
“聂复是吗?”飞雪盯着聂复看。
“是的。”
“好”
聂复看着飞雪瘦弱的身板,心中怜惜了起来。
他本来就担心明天的大战,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诏狱,飞雪算是心里的一个牵挂。今天能有这个机会见她一面,让聂复振作了起来。
飞雪又何尝不是,虽然已经是曹化淳的人,但是聂复在她心里有个特别的位置。
两人对望良久,飞雪想握一下聂复的手,说声,“再会!”但那句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聂复长叹一声,转身离去,不知何时会再相见。
【第72节】无眠
聂复一夜无眠,他想着要养精蓄锐,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双眼望着床顶的幔布罩发呆。聂复把失眠的原因怪罪在晚上喝的茶上,但他心里清楚,问题不是茶,是他的心放不下事情。
聂复辗转了一个时辰,终于放弃,起来打坐练功。
练功时想起刚刚飞雪告知他别去诏狱的话,心里有点甜甜的,悸动不已。
他心想:“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但修炼内功最忌杂念,这绮情的心念一动,丹田运气立即不稳,他赶紧收拾杂念,运气走顺大小周天,贯通全身气脉七周才打住。
他回想起一共见了飞雪三次,其中有两次差点死在她的剑法下。
但他好像心被飞雪栓起来了一样,脑子里挥不去那个羸弱苍白的声影。
“如果她不是敌人那有多好?如果她不是一个杀手,能够跟自己仗剑天涯,那是如何快活的事。”
剑客家族的这六十几代子孙中,虽然秉持着行侠仗义的精神,但本来就有些许的正邪不分,游走黑白两道,每一代手上沾的血也不算少的。飞雪的杀手身份曾令他迟疑,但聂复心理曾偷偷地想,也许杀手并不是一个那么坏的身份。聂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就连他的老师孙督军都曾经规劝过他,莫要战场上面对敌人时心软。
“我们不也是杀手吗?刺客其实就是杀手,飞雪没那么坏的。”
聂复私下这么安慰自己。
他又寻思着,如果没受伤全力以赴,是不是能破飞雪剑法?
这个想法盘旋在他脑子很久,他寻思以气御剑是可以破飞雪剑法,但是现在的他受了内伤,功力不到十成,不确定是否能对付飞雪剑法,因此三天前,他用飞鸽送出了两封信寻求答案。
“算一算,他们应该赶得及吧?”聂复盘算着。
也许是刚刚的练气发生功效,在混乱的思绪中,聂复渐渐敌不过睡意,慢慢地睡着,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劫狱开始前三个小时,直到敲门声大作。
【第73节】宣誓
姬风尧喊道:“聂大哥,我们都在大厅,伍叔叔喊你一起。”
“好,您跟伍叔叔说,马上来。”
聂复被敲门声惊醒,理了理衣服,一跃下床。
他昨晚没有换内里的衬衣,直接着外出的黑色麻衣入睡。
站在门前,聂复心里想着终于要开始了,他还是没想好怎么面对飞雪,但终究要面对自己和这件事。
进了大厅,伍易国、伍水仙、姬还高都在,看着桌上用荷叶包着的两只烧鸭、两只鸡和一肘蹄子,但却没人动筷。
“赶紧来,我们随意吃一点就上路。”伍易国招呼着道。
“叶大人和赵大人呢?”聂复问。
“一早就没看见了,只看见管家,莫要扯呼了。”姬还高冷笑道。
“兴许人家有正事要忙呢。”伍易国打着圆场。
“我们进去后,如果人救到了,怎么撤退,你想过怎么带六个半死不活的人撤退吗?”
“叶大人说会有人接头的,我们只要准时在三更时分从承天门走东长安街,撤退到崇文门外,会有车马接应。”伍易国道。
“伍兄,我探勘过,承天门到崇文门有五里路呢,中间如果有锦衣卫追上我们呢?”姬还高说。
“我们一人扛一个,拖着也要走到崇文门。”
“你是不是不考虑回来了。”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伍易国的神情严肃,他不是不知道此去是直入虎穴,至今本朝还未有人成功从诏狱劫囚过,但此时已骑虎难下,难以回头。
“聂世侄、水仙、风尧,请移步偏厅,咱两老家伙再聊聊。”姬还高示意其他人到外面,以免受他们的谈话影响。伍易国了解他的意思,示意水仙离开大厅。
这三人慢步到院子里,聂复最为年长,他觉得他应该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遂开口道:“其实没姬世伯和伍世伯说的那么凶险,我们四家联手,应该是可以救出这六位大人的。”
聂复说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底气,面对这群弟弟妹妹,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聂复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因为在军中,向来就是大帅说什么,他们就跟着上,没有犹豫,没有想法。
但是这次来京城,他突然发现很多包袱在身上,越来越无法割舍些什么。
水仙因为年龄小,一直很少说话,却是她打破沉默:“聂师兄,你认识这六位大人吗?”
“我跟杨涟大人有一面之缘,其他都是久闻其名。”
“那你认识飞雪吗?”水仙继续问。
“我认识。”
“聂师兄还跟飞雪交过手。”姬风尧补充道。
“她有多强?”水仙问道。
“她很难描述,总之,我跟她交手过两次,输给她两次。”
“但我爹说,能有机会打的赢他只有你了。”
“有机会的,但她的剑法真的很快,我们都得小心。”聂复没有什么信心的回答着,毕竟连战连败的事实在哪里。
“我的武功不好,只求不拖累你们。”水仙说。
聂复说:“伍师妹千万别这么说,在战场上,没有人是拖累谁的,个人有个人的任务,只要负责好自己该负责的,就是完成任务。”
伍易国和姬还高两人交头接耳的密谈地走到院子,并示意大家回去用餐。
一行人等按照年龄和辈分依次坐下。
为首的是伍易国,他的右侧坐的是姬还高,左手坐的是聂复,再依次是姬风尧和水仙,五人围着一张八仙桌。
每人面前放着三个陶碗,盛的是清香白酒。
伍易国站起举起面前的陶碗,众人也一起起立举杯。
他举起第一杯吟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唱完把白酒洒向身后的天空,再将陶碗用力地掼在地上,碎成千百个小陶块。
管家在旁吓了一跳,但是其余人仿佛很熟悉这个仪式,跟着伍易国一起照做了。
顿时,满地都是陶碗的碎片。
伍易国再举起第二杯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句唱完后则是将酒洒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也把碗摔破。
最后众人一起举起第三杯,和声唱着:“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唱完众人一仰而尽,把第三杯也用力地摔破了。
完成这个刺客家族屡次出击前的准备仪式,众人都开始变得十分激动,再也不是之前死气沉沉的没落感。
姬风尧握紧双拳,低喊了一声:“中!”
伍易国说道:“四大家族联手,再唱一曲易水歌,我们必能破诏狱,救六君子。”
也许是酒精作祟,姬风尧激动地拔出腰间的剑,砍在八仙桌上,“必能探虎穴,入蛟宫。”
一时众人互拥,好像是互相鼓励,亦仿佛是告别。
众人心知此次行动十分危险,不亚于荆轲刺秦王。
不但要杀入戒备森严的东厂北镇抚司,而且要直入心脏地带的诏狱。
没有官府的支持,也没有任何正名,他们可能全身而退,也可能死在锦衣卫手里,更惨的是被抓到,关入诏狱,从此消失匿迹,没有任何人敢或是能出面营救他们。
突然,水仙扶着自己的头,奥的一声,软倒在桌上,看着水仙晕倒,聂复大吃一惊。
聂复张大了嘴巴看着伍易国和姬还高。这两人却若无其事,没有反应。
“爹,中毒了?”姬风尧扶着头说着。
“是。”姬还高没有一丝惊吓地回答着。
“这。。。。怎么回事?”聂复问。
“这是小彼岸香。爹,是你下的毒。”姬风尧翻着水仙的眼睑,发现有一条红线。姬风尧熟知彼岸香毒性,知道这是彼岸香的变种,毒性调低很多,只会晕人,不会有生命危险。
“放心,只是毒晕她,没有生命危险。我跟伍兄讨论过了,这次任务太过凶险,不能让刺客家族绝后,决定留下水仙,就由我和伍兄以及聂世侄一起进去。”伍易国在旁点头表示同意。
伍易国道:“**星没跟我们说实话,我去套话问了假扮我的是谁?**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我就知道其中有诈,我们这趟凶险。”
姬风尧一个踉跄,也跌坐在地上,但他毕竟接触小彼岸香多,比水仙支撑的久。
“我已经跟黑白鼓上蚤谈好了,那两颗夜明珠换两辆车和四匹马,一路护送我们和六位大人到关外。你千万不能进北镇抚司,我们父子不能都死在这里,我们相约三更时分,三更的锣一响,如果我们没出来,你千万别等待,你直接乘两匹马,连夜回家,把家里重要物件带着,和你娘一起去找你姥爷。”姬还高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交代地说。
伍易国转向聂复说:“世侄,请原谅我们二老自私了一次,聂家的燃灯手够硬,只有你能跟飞雪一搏。我们不能没有你,只好委屈你跟两个老头走一趟了。”
聂复听完他们的话,其实心中略有伤感,想起他独自一人,没有其他聂家人陪伴,值此生死存亡时刻独闯江湖,好不孤独。但他能理解伍易国和姬还高的计划,换做是他可能也会这么做。刺客家族向来一脉单传,每一个苗子都是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保护刺客家族的传承一直是家族里很重要的计划。
“伍世伯,放心,换做我易地而处,我也会有此考量。”聂复道。
一旁的伍易国看着水仙无辜的熟睡脸,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无限慈爱。
注视一会,伍易国收拾起父亲的情绪,断然起身跟姬还高说。“行了,走吧!”
一行三人,踏着月光,往北镇抚司而去。
【第74节】诏狱
姬还高来过诏狱,知道北镇抚司是一个五进的官署。一圈比一圈大,最里面一圈的院子就是诏狱。
从承天门对面的大门进来的第一进是一个巨大的操练场院子,可以同时上百个锦衣卫做正方形方块的晨练,纵深各可容纳十二位锦衣卫而互不相扰。
第二进是办事堂,衙门办事所在,平日锦衣卫分配及领取任务,谈案件或会见官员就在这里办公。第三进是练武堂,小旗官阶以上的锦衣卫才可以自由进出练武堂,否则要绕东西厢房而行。第四进是低阶锦衣卫值班的地方绣春房,就算是夜间,值班的锦衣卫也有至少十二位。
第五进就是诏狱,杨涟及左光斗就是关在这里。锦衣卫也已经埋伏重兵在此,不让一只蚊子钻进诏狱。
诏狱的后面则是留守的锦衣卫的南厢房,锦衣卫分六个时辰一班,非值班时可以回府或是留宿北镇抚司。平时大概有上百名锦衣卫留守,分别住在东西厢房和南厢房。
先前在天地会,姬还高已经交代了五进院子的大致坐落,由于第一进是个大院子,东西没有房间遮蔽,如果从第一进进入太过于醒目,没有躲藏的地方,太容易被巡逻的锦衣卫或是办事堂的人发现。因此他们选择在第二进的西厢房潜入,然后直奔办事堂及练武堂再取诏狱。
由于是深夜,办事堂只有四个锦衣卫值班,只要快速封住这四个人,且不出声的话,可以顺利通过练武堂,直取锦衣卫值班的地方,哪里可能有十二位以上的锦衣卫,是最难通过的地方,加上东厂加重了对诏狱的严密防守,姬还高估计从绣春房到诏狱大抵有二十四位锦衣卫看守。但就算通过了二十四位锦衣卫,最后诏狱的门口,还有飞雪在。那才是这一次行动最头痛的地方。
姬还高和伍易国的计划是在最后放出彼岸香,晕倒那一干锦衣卫,让聂复绊住飞雪,由伍易国和姬还高进去救人。
姬还高掏出怀间的解药林海雪莲,掰了一小块,揉成小碎粉,分给伍易国和聂复服下。
聂复等人在屋檐上看得很清楚,果然在办事堂里四个角落分别站在四个锦衣卫力士。伍易国打着手语,示意由姬还高处理东北角,聂复处理东南和西南角的两位,姬还高则处理西北角的锦衣卫。
聂复还在想着怎么同时处理两人而不显声?姬还高回答表示东南和西南由他料理,请聂复处理东北角的。
三人分头到不同角落,看着伍易国的手势,一跃而下。
聂复一个箭步就到了东北角的锦衣卫身后,一个手肘环抱那个年轻锦衣卫的脖子,稍微一扭就一命呜呼了。姬还高也是同样手法,但是他在落地时,先向东南角的锦衣卫射出一样东西。
聂复料理完锦衣卫回头查看,伍易国也是同样的手法处理了他负责的那个守卫。
聂复再看着东南角的锦衣卫,发现胸前插着一支匕首,委倒在地。另一边的锦衣卫则是被姬还高一个扭颈勒毙。
一声不响,三个人顷刻间杀死了四名朝廷护卫。
姬还高走上前,把匕首拿了回来,聂复一看,是那把通体漆黑的鱼肠剑,难怪锐利无比,没入人体无声无息。
伍易国手握拳,二指一挥,示意其他两人继续前进到练武堂。
穿过微弱烛光的办事堂,走进一个小院子,只有月光照在地上,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院子比先前的场小,但也有三丈地长。
院子对面挂着一个匾额写着“练武堂”。
三人毫不拖延,展开轻功如同荡草一样跃进了练武堂。
【第75节】金刀
三人进了练武堂后,直觉感到里面有一人,但由于外头月光皎洁,里头一片漆黑。他们一下无法适应这完全黑暗的大厅。唯独聂复内功精湛,五感通灵而不受影响,一眼就看到练武堂最里头的官帽椅上坐着一人。
此人身穿靛蓝色飞鱼服,拄着一柄金刀掼地。见到三人并不起身,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姬还高用手势示意聂复上。
聂复双手一搓,热火灼热的温度散出,燃灯手揉手便上。
室内的人都闻到了类似烧焦的味道,拿着金刀的人诧异地说“燃灯手?”
聂复不回答,隔着还有一丈远,就一掌劈了过去。
金刀武士抡起手里的金刀,用刀身接了这一掌,聂复的掌风打到刀身,发出咚的沉重的声音。
姬还高问道:“金刀绣春金一鸣?”
金一鸣不回答却直接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百里姬香的姬还高,这位是伍子胥的后代伍易国,还有聂政的后代聂复。金一鸣,你是荆轲的五十九代孙,也是刺客家族一员。快弃暗投明,跟随我们进去救人。”
金一鸣不出刀,也无动作,一副轻松的感觉,把刀钉在地上当拐杖拄。聂复则是紧绷着做防守状,拔出背后大剑聚着真气,只要金一鸣一动,白虹大剑就准备出击。
“我知道是你,你是锦衣卫第一高手,许显纯肯定派你守卫诏狱。”姬还高说。
金一鸣终于开口,利落道:“百里姬香不是东厂的爪牙吗?什么时候跟锦衣卫作对了?”
“是,但这次不一样,我要救左光斗大人,最好不要挡我的路。”
金一鸣嘿嘿一笑道,“良心发现?无毒不欢的百里姬香,竟然弃暗投明了,还要规劝我,也罢。”
“什么意思?要打就打,不打就让开。”姬还高实在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了。
聂复和伍易国,站在练武堂里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等着。
金一鸣道,“嘿嘿,这架不打也罢。东厂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了,后边院子还有二十四个锦衣卫等着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琢磨过,我一人估计行,但你们有空的话,要不搭把手?”说完,把金刀用力的插入地面,双手霸气的撕开身上的飞鱼服,露出里面黑色的劲装。
金一鸣早有叛变之心,只是在等待机会。
过去半个月,金一鸣看着六君子遭受非人的对待,他的心里早就产生了变化,剑客的良知在他脑里发酵着,把他从一个忠心耿耿的锦衣卫变成一个叛逆的剑客。
其实类似的事在刺客家族里并非少见,刺客的血液里留着行侠仗义的心,为了正义,义无反顾。说到头来,解放金一鸣的还是顾大章本人。
影响金一鸣的起源还是苏州押解顾大章一行,金一鸣虽出手挡住了翻江龙的匕首,但震惊于白龙堂翻江龙根本不认识顾大章,却甘愿为了顾大章而死。还有当天捉拿顾大人时,苏州人民在路旁跪下来用殷切的眼神盼望锦衣卫能释放顾大人。他体认到顾大章是个好官,是曾为地方上做了事的,所以人民才会真心希望顾大章能无事回来,继续做地方官。
从那一刻起,金一鸣的信念在动摇。见到杨涟、左光斗受刑的画面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确认自己身为刺客家族首席,需要起身担当责任,他不能再继续为虎作伥。
姬还高和伍易国不敢相信眼前遇到的事,在来之前,他们除了担心飞雪,另一个担心环节就是金刀绣春金一鸣,金刀刀法位列刺客家族首席,威名赫赫,虽然金家多年未在江湖行走,可金刀甚至排名在燃灯手之上逾千年,绝非浪得虚名,他们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过的了这一关。
“你可确定?”姬还高问道。
“二十四个锦衣卫缇骑,一人要打六个,你不行的话,我打十个也行。”金一鸣不屑地说,霸气拔起插入青砖的金刀,动身往后堂走。
姬还高和伍易国互看一眼,乐不可支,随后跟上。
【第76节】闯关
一通过练武堂,光线豁然开朗,出现一个不亚于操练场大小的大院子。
本来三三两两的锦衣卫看到他们走进来,倏然而立,立刻分别结成三人一组的三才阵,一人一刀,面向不同方向。
有的锦衣卫看到金一鸣走进来,忍不住喊了“千户!”
金一鸣看着这群人,再看看姬还高等三人。他甩了甩头,晃了晃肩膀,转了转头做了一些伸展,周身爆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待得真气走了一周,浑身充满了精力,金一鸣举起金刀,大喝一声,“今天我不是锦衣卫金一鸣,我是来救人的,大伙不用客气,武艺上见真章!能挡得了我的尽管出手,挡不了的,不想跟我打的,一边看着。学艺三十年,今日让你们看看金刀刀法的奥妙。”说完刀一横,就要往前冲去。
姬还高赶紧拉住他,“稍慢,这里交给我。”
“什么意思?”
姬还高没回答他。怀里拿出一段线香,准备点燃。
二十四个锦衣卫神经紧绷的看着金一鸣,没人太注意这个动作。
姬还高的盘算是就算打二十四个锦衣卫能够顺利过关,但也必是恶斗。估计已经筋疲力尽,稍后如何面对飞雪。
伍易国和姬还高沙盘推演后,决定在这一关用毒,下一关一拥而上斗飞雪,届时也不必说什么江湖决斗道义,不讲究人多打少,救人为上,至少让聂复拖住飞雪,伍易国和姬还高进入诏狱救出六君子。
小彼岸香一旦点燃,会放出无色的毒烟雾。此烟雾经内力推送,毒性猛烈,虽无性命之忧,但一旦闻到,立即晕倒。
可就在姬还高准备点火放毒的电光火石间,一个黑影从姬还高的右侧飞奔过来,同时伴随着冷森森白晃晃的剑气。
四个人不约而同往剑气来的方向望去。
四个人站的方位是由右而左分别是姬还高、聂复、金一鸣和伍易国。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聂复,右手一剑就劈向了扑过来的黑影,但就在那一瞬间,他担心是飞雪,可是临敌的身体自然反应让他止不住自己的动作。
聂复的剑快,但是黑影更快。
黑影往内侧一闪,靠近姬还高的身边,姬还高的右手持瓶,左手持鱼肠剑,鱼肠剑也快速的向着黑影直刺,要挡住黑影的进攻。
黑影毫不理会聂复的大剑和鱼肠剑,略微一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将雪花般的剑气点向姬还高,后面带着一个弧圈剑影。
刷的一声,众人听到姬还高一声惨叫。
黑影倏然飘走,一刹那间就站立在四个人的前方,静时如停深渊,动时如风雷闪电,一动一停仿佛未曾动过。
姬还高看着自己的右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右手虎口以下已经被整整齐齐地切断,伤口上的血如箭一般喷出三道有丈远。他左手的鱼肠剑已经抓不住而掉落在地,痛的用左手握住断手的地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伍易国等三人大惊,围了过来,伍易国扯下腰带,快速地将断手的伤口用力扎紧,并把怀里的金创药粉拿出来洒在断手处。但药粉毫不济事,都被喷出的血给冲散了。金一鸣见势,把腰带束得更紧,并点了上臂的穴道希望止住血的流通。
聂复赶紧捡起鱼肠剑,并在周围找着姬还高的断手,但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
没受伤的三个人手忙脚乱,没料到会有这急变发生。
【第77节】现身
大概也同一个的时间,院子里有人喊,“点灯!”
一群锦衣卫整齐地一声“得令!”。
二十四个人自然有序地打着火折子,分别点亮了院子里的二十四个灯笼,一时间恍如白天,姬还高洒出的血迹看的一清二楚,脸因为痛而挤出的汗水和扭曲的皱纹被照的颗粒清楚且线条分明。
一个身材瘦长的黑衣人站在院子中间,手里拿着那截断手,断手的手指还紧紧地握着药香。
他用布捏着那段药香,丢到地上,一脚踩碎,药香成为细粉末混入土里。
“飞雪,下来吧。”黑衣人喝了一句,却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一个瘦小的、轻飘飘的身影,从东侧厢房上像片雪花般,滴溜溜地,又似莲花般环转缤纷地落了下来,落地时一声都没有发出,仿佛时间静止了,然后怯生生的、静悄悄地站在黑衣人的身边。
天下第一杀手的出场,有着反常的安静。
飞雪眼神盯着地板,不看其他人。
伍易国问,“这是飞雪?”
“她是飞雪。”聂复指着飞雪说。
伍易国盘算了一下这个情势,姬还高手断了,彼岸香也被夺走。
他舔了舔唇,这局势不容乐观。
眼前还站着精挑细选的二十四个锦衣卫,再加一个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飞雪,还有一个不知名的,但一剑斩断姬还高右手的人,武功更在飞雪之上。伍易国看看自己的队伍,虽然有着两个当世高手聂复和金一鸣,但他自己这个搬不上台面的老头只算半个,还有一个断手的可以跟他拼成一个。
等于是二十六个人比三个人,胜算不是很大。
聂复心里则是盘算希望之前搬的救兵能够赶上,否则他们四人估计得死在这里了。
姬还高示意聂复搀扶着他起来。
虽然移动身子造成剧痛,让他瞬间脸色惨白,但姬还高一声未吭。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能站直,对着黑衣人说,“是你,东厂杀手的接头人。是你介绍历千户给我的。你的声音我永远忘不了。”
黑衣人带着面罩,从面罩里传出一个沉稳地声音说:“姬家、聂家、还有你们伍家的都来了。倒没想到金家竟然叛变,历千户说的没错,他说过你不靠谱,偏偏都指挥使那么信任你。可惜你们没带玉家的小女娃儿来,如果天地罗华也在,我可没有把握一次能拿下两家的毒物。哦,可我忘了,玉复星已经死了。”说完后,这个黑衣人揭开脸上的面罩。
金一鸣喝道“曹化淳!是你。”金一鸣曾在别的场合见过曹化淳,知道是他。
曹化淳道:“这六个官到底有什么魅力,百里姬香姬还高竟然放弃荣华富贵,甘愿淌这浑水。金刀绣春放着世袭千户官职不做,竟然也投奔到东林的怀抱。这算是临阵变卦吗?”
姬还高闷哼了一声说“难道你是曹家的?”
“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姬还高,还记得这句话?这几年你们四家的名头好大,但我要告诉世人,曹家才是刺客家族的首席!我本名曹易淳,也是飞雪剑法的传人,更是瓦解刺客家族的第一人。”曹化淳说。
聂复问。“曹家多年隐居,早就不问世事,你从何证明你是曹家人?”
曹沫的后代曹易淳、假扮伍易国的南京侍卫曹化淳、飞雪的师父等,此三人竟然是同一人。
伍易国难以相信他怎么办到的。
“我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你们记住,我才是真正的刺客家族之首。你们都只是这个局里的棋子,任我摆布。”
四人面面相觑,伍易国掌心冒汗,眼前两大绝世高手,曹化淳和飞雪都在现场。他思考着怎么破这个局,但是他真不知道怎么打赢这两人。
“说这么多,打了才知道。”金一鸣先忍不住,身为锦衣卫第一人,孰可忍孰不可忍。他首先发难,拾起金刀向着曹化淳砍过去。
伍易国想拉住金一鸣,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曹化淳纵身后跃,嘬了一声口哨,“上。”
二十四名锦衣卫井然有序的踏步往前,挡在曹化淳和金一鸣间。
锦衣卫一人一刀对着金一鸣杀去。
伍易国扶着姬还高,腾不出手,好不着急。对着聂复说,“你快去帮忙。”
聂复看锦衣卫人数实在太多,急道“金兄,我来帮你。”拔出身后大剑也加入战局。
金一鸣的金刀刀法快如闪电,一刀砍翻一个锦衣卫。可毕竟金一鸣服役于锦衣卫多年,对于飞鱼服是有感情的,这些锦衣卫或多或少都曾是他的部下,他实在是无法下重手。可锦衣卫们可不这么想,仕途在上,人人都想表现。尤其如果能杀退锦衣卫第一高手金一鸣,那肯定论功行赏时会被大大记上一笔。
金一鸣一言不发,把内力灌注在金刀上,用浑厚的力道一刀一刀将对手逼开。锦衣卫的武艺不及金一鸣,见金刀狭势袭来,只能闪避。
聂复没有这个顾虑,一柄大剑虽然沉重但是灵动,大剑所到之处,指谁谁倒,锦衣卫们无法招架。再加上聂复频频催动燃灯手内劲,大剑更如巨蟒一般,所向披靡。
只十招间,已有五个锦衣卫倒地不起,身受重伤。
可锦衣卫人实在太多,聂复连续进攻,却数次都差点背后中招。要不是浑身内家真气能感受到后方来招,才能在千钧一发之刻才避开。
这毕竟不是单打独斗,纵使武功高出好几,在这种围殴的情形下,没占到多少便宜。
金一鸣喊着聂复:“咱两背靠背,少一点空隙,以守待攻。”
曹化淳冷笑一声对着剩下的锦衣卫说:“谁能先砍伤这两人任何一个,一百两黄金。”
锦衣卫对着两大高手,武艺差距太大,本斗志已消。但听到一百两黄金,众人眼睛似乎热了起来。
各自左右互看,唯恐别人争先,都立即抡起绣春刀,往二人攻去。
但聂复和金一鸣形成背靠背后,没有了后方的破绽,纵使还有十数位锦衣卫轮番上攻,有的从上,有的扫堂腿,都奈何不了聂复和金一鸣。
聂复又杀伤三个人后,锦衣卫只剩十二人。
曹化淳还是不为所动,一脸冷笑地,静静地看着锦衣卫和二人打斗。
飞雪则始终盯着青石地面,不肯抬头,仿佛对眼前局势毫不关心。
又拆了数十招,金一鸣和聂复才逐一将剩下的锦衣卫全伤了。所有锦衣卫几乎都倒在地上,有的哎呦哎呦喊痛,有的哀嚎。满地是血迹。
聂复收起大剑,用衣襟擦去血迹。金一鸣则累得用刀拄地,两人暗自调整内息,守气归元。
“擒贼先擒王,先拿下曹化淳。”伍易国跟聂复说。
“好,曹化淳,咱两斗斗。”聂复点点头说。
聂复催起燃灯手内家真气,满堂立即出现烧焦味。右脚一蹬,大剑空中回旋一圈,剑光如电,直对曹化淳劈了下来。
这一剑的砍劈出了全力,伍易国在旁看见了剑尖的剑芒涌生,似乎聂复的大剑更长了七八寸。
聂复的剑劲大,但曹化淳的剑快。聂复看见他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大剑,从肩后抽出了一柄很细的剑,用闪电般的速度刺向聂复的手腕,聂复避无可避,只能撤剑招,大剑回收。
但是聂复左手并未停止,一个摆动,燃灯手直取曹化淳胸前。
金一鸣看聂复动手了,也拾起金刀,急速往曹化淳冲,一个箭步横砍向曹化淳腰间。
飞雪表情关切,但依旧一动不动。
曹化淳身形挪转轻松写意,突然双脚未离地如鬼魅般往后一退,滑行了五步远,轻巧避开金一鸣的金刀,并喊了一声,“四大金刚,还不出来!”
突然有四个身影从曹化淳后面的内堂冲出来,一人用熟铁棍法接了金一鸣的刀。有两人各出一掌用掌风逼退聂复。另一人用极快的速度,用三个指头重重地扣住了聂复持剑的右手腕。
聂复左掌推出接了来势,但右手腕冷不防被抓住,吃痛大叫一声,大剑落地,发出铜炉落地般,噹的一声。对手眼明手快,乘着聂复不注意,踩了大剑剑首一脚,将大剑立了起来,再一记回旋踢踢上剑身,将大剑踢得好远,没入墙中。
聂复看着自己的手腕,赫然发现乌青般黑了一圈,来人的指力好强,竟然瞬间捏黑了聂复的手腕。
金一鸣看到这一幕,急问:“有毒?”
聂复甩了甩手,摇头道,“手没事,不是毒,他手劲大,捏伤了我。”
伍易国定眼一看,脱口大骂:“又是你们四个,四大秃驴。”
原来是先前和他纠缠不清的四大金刚。
“这是普门仗法,你是少林寺的?”金一鸣对着拿铁棍的和尚说。
“小子眼力不错,一招就看出我是少林寺的。”
“这四个是秃驴没错,但却不是少林寺的。他们是少林寺的叛徒,偷了七十二绝技打死罗汉堂首席逃走的。”伍易国说。
黑和尚首先开口,“老伍,别来无恙啊,这一次你自己送上门来,莫怪我们。”
伍易国看着四大金刚,心里异常焦虑。
金一鸣和聂复不但要打曹化淳和飞雪,现在还要对付四大金刚。单打独斗,金和聂对付四大金刚任何一个都没有问题,但是四打二就不好说了。如果有两个聂复或两个金一鸣就好了,偏偏自己功夫不到家,可上哪去找实力相当的人。
【第78节】和尚
黑和尚口沫横飞叫嚣着:“伍易国,你好好扶着那个老毒物啊。看爷把这两个小的灭了,再来收拾你。”
花和尚恭恭敬敬地转身向曹化淳请示:“曹大人,您看现在怎么处理?”
“先拿下金一鸣和聂复。记住要活捉,另外,小心姬还高,他浑身是毒。”曹化淳不带一点感情的。
姬还高想到一盘计划全空,愤怒但又虚弱的说,“曹化淳,都是你算计的吧。你早知道我们要来。”
“你们自作孽,怪不得别人。姬还高你机关算尽,还是在我的五指山里。”
“还等什么,赶紧上。”曹化淳催促着。
四大金刚神情跃跃欲试,伸展着四肢,黑和尚尤其兴奋,一爪一爪地虎虎生风。黑和尚同黄和尚对着金一鸣。花和尚和白和尚则对着聂复。
风卷残叶,双方一触即发。
聂复首先发招,燃灯手一搓,揉身便上。蹦的一声,双掌分别跟花和尚和白和尚对了一掌。聂复身子微微晃动,但白和尚和花和尚都往后退了两步。但毫不迟疑,这两人立即向前两步继续发掌。
聂复毫不示弱,燃灯手原地硬碰硬的接了二掌。
可这两掌聂复吃了闷亏。武学上最忌讳用强。白和尚和花和尚都后退卸掉了燃灯手浑厚的内劲,聂复却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白和尚的玄空掌和花和尚的少林童子功。
这二人在这两门功夫上都经营了数十年。少林童子功必须处子身不破,每日清晨运功专练纯阳内力。玄空掌则属于水系的阴柔内劲。童子功以气功为底,内力越练越深。玄空掌不同,玄空掌是在对手真气运行中间隙插入一股很细的劲力,阴柔的真气会从手部寻找真气穴位运行的空隙往上窜入,对于聂复燃灯手的周身真气运行伤害很大。
双方对了第三掌,聂复仍是使强不动,但是忍不住发出了闷喝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显示有点真气不纯。
花和尚知道聂复太过用强,跟白和尚说:“再上,再拼个五六掌,这小小子非死不可。”
另一边,金一鸣反而较聂复好受。四大金刚里花和尚和白和尚的年纪较长,修为较高。黑和尚年轻,修为不及其他三人。金一鸣有着金刀在手,每一刀都有上乘内力灌注,虎虎生风。一时间黄和尚的普门仗法和黑和尚的龙爪手进不了身,只能在招数上见真章。大部分的金刀刀法都由黄和尚接了去,黑和尚则在两人刀棍相接时,见缝插针,使龙爪手想要废掉金一鸣的左手。幸好金一鸣的拳脚功夫也不弱,虽然有点捉襟见拙,但是用防守的方式打,跟黑和尚和黄和尚堪堪打了个平手,一时分不出胜负。可时间一长,金一鸣的内力肯定会有青黄不接的时候,那时就凶险多了。
伍易国和姬还高看懂其中奥妙,开始替聂复和金一鸣担心起来。
飞雪看着聂复有些颓势,不禁眉头深锁。
第四掌时,聂复再也无法维持不动,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白和尚大喜,立即再补上一掌。
聂复大吸了一口调整气息,却发现左胸有些气闷,一口气转不到坛中穴。但不得细想,硬着头皮接了白和尚的玄空掌。
花和尚见机不可失,两掌并出,左掌对着聂复的右手,右掌拍他腰间,左掌是要牵制聂复的右手,右掌则是要聂复的命。
聂复看来势凶猛,右手拍出,再赶紧将真气运行腰间,准备硬碰硬的接下致命的那一掌。
看到聂复要受这一掌,伍易国暗叫不好,急忙放下姬还高,要去助聂复一臂之力。
突然,一股雄浑绵绵然的内家真气从聂复的后背灌入,好像一股热水银,打通了聂复滞闷的左胸。且这股真气走过左胸后继续运行,停在了聂复的腰间。
花和尚的右掌击上了聂复的腰间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少林童子功的凌厉内劲竟然如同大川入海一样,消失无踪。
花和尚感觉不可思议,抬头才看到聂复身后多了一个人。
聂复也感纳闷,转头看是谁在帮他。
聂复语气一扬,兴奋叫了一句,“顾师傅!”原来站在他身后帮助他的是先前遇到的少林俗家弟子顾老师。
顾老师一身农家衣服,拿下头上毛圆帽,露出了光头,还有戒疤。
原来聂复修书给孙承宗大人搬救兵,刚好顾师傅正在拜访孙承宗。知道了这件事,自动请缨来帮忙。可万万没想到顾师傅功夫如此之高,一掌化解聂复之急。
花和尚看到顾师傅,惊叫道:“是你,少林寺达摩院首席,宗远老和尚。”
四大金刚其他人听到花和尚的话,都停了下来,黑和尚和黄和尚不再围攻金一鸣,跑来围着花和尚。
顾师傅没有理会他们,倒是对着聂复和金一鸣等人说,“老衲来迟了,我在宁远孙大人处看到了聂少侠的信,就跟孙大人自动请缨来了,盼能襄助一臂之力。倒没想到,那么巧,四大金刚也在这里,刚好可以了结老衲一个心愿。”
“宗远老家伙,你徒弟的死不能怪我们,不能一厢情愿算在我们四兄弟头上。”白和尚说。
“大师法号宗远,难道您比现在少林寺的方丈庆悟还高辈?”伍易国讶异问。
“好说好说,庆悟是当今少林寺方丈,我乃闲云野鹤,早已卸下少林寺达摩院职务,就是一个老和尚罢了。”
“四大金刚打死的就是你的徒弟?前罗汉堂首席庆沈大师?”伍易国说。
“是的,庆沈是被设下陷阱,而被四大金刚打死的。否则四大金刚要过罗汉堂首席那一关,估计不易。老衲下山带了少林寺戒律堂的命令,云走江湖,寻找机会将四大金刚带回少林寺诵经改正。”
“诵经改正,你这老秃驴,先打得过我再说。”黑和尚继续叫嚣道。
“你们是叙旧来了。还打不打?”曹化淳不屑的问。
“呵呵,如果各位不嫌弃,那就由老衲来对四大金刚。”宗远征询众人的意见。
“宗远老家伙是少林寺自元朝以来最强的达摩院首席,精通十二门少林绝技,江湖称怒目金刚,算起来应该有九十几岁了呢,近百年的修为。我们打得赢吗?”四大金刚一向横行江湖,说话恶狠,没想到黄和尚听到宗远的名头,竟然有些胆怯。
“各位施主,还请赐教。”宗远和蔼可亲的说。温暖的表情和怒目金刚毫不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