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姓啥好呢?
兰泽的第四次义工培训,也转眼结束了。和大水罐状发育箱打交道的工作,相对比较简单。有一定的熟练程度,保证操作无误即可。
培训完毕,他开始以每周一次的节奏,正式前往育儿所服务社会。或者说服务于全人类的未来。
兰泽只要人在育儿所,总想去看看小宝宝们。
每次,到了他义工服务下班之后,真到了大培养柜跟前,他又怕放大观察时,使用光源照射,对小宝宝的发育有不好的影响。
所以,只有第一次来看宝宝时,他调用过显微影像观察过细胞团。后来每次,他都只是调出宝贝们的数据看看。
每次他都在培养柜组所在的两个房间里外绕圈。三个宝宝不住在一起。他如果不能一个个全部看过,总觉得不踏实。
其实,如果小娃娃在发育中,真出现了什么问题,系统早就察觉了。正常工作的机器,比人类的感官可靠多了。异常信息保证在第一时间就反馈到了柜组值班人员的手上。
所以,在小娃娃的发育早期,没有消息其实就是好消息。一切正常着呢。
几天之后,他才看到张荷回问他的问题。
荷花姐姐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忽然有空了。看她留言的时间是在本地时间凌晨。但天上地下时间不一样。ht联合体的地面工作站集中在两个极圈以内,经常跨时区工作。别说天上了,连地面上的时间都是乱的。
姐姐问他:男娃女娃?
兰泽遗憾地回复道:不知道,看不到性别信息。还早着呢。现在,作为三个孩子的妈,你有起名思路了吗?
荷花姐姐继续不理他。
又过了好几天,荷花姐姐才回答:
怎么办呐!我想不出一点正经的!我满脑子都是兰晶晶、兰汪汪、兰盈盈之类的。(我知道你想问“汪汪”是什么鬼!)再之后,我就满脑子都是蓝颜色的小精灵在飘啊飘啊飘的。按理说,三个娃可以凑一系列了。但我这个妈,好像文化不大够,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系列,是虎豹彪这仨字。(不要吐槽了,我知道你想什么!)我认真考虑过,要不要起名的重任你来,我冠个姓得了?
东胜神州的习俗一贯如此:起名的不冠姓,冠姓的不起名。
父母中的一方,在终端设备提交子女名字时,默认使用的是另一方的姓。
所以,如果是由兰泽给孩子提交姓名的话,孩子们都得姓张。
此乃天上地下第一大姓。从玉皇大帝开始,地面上家家户户的灶王爷,画符捉鬼施雷咒的张天师家族,全都姓张。
三个娃娃跟着妈妈姓天上地下第一大姓,感觉也挺好的。
姓张远远没有姓兰这么稀奇。
百家姓里的兰姓,是战国时代楚怀王的幼子令尹子兰的后裔。
但是兰泽严重怀疑,他和高雅的楚文化没什么关系。因为在历史上,匈奴人、鲜卑人、蒙古人、女真人都有拿这个字当姓的。一两千年过去了,谁知道当年的祖先究竟是什么民族成分?
就算知道了某位父系祖先的民族成分,也没用。祖先又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一个人没法繁衍。
千百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则,繁衍生息很可能使北方蛮族和主体民族逐渐混血;二则,古代民族划分据说挺随意的。一个小部落自立为一族,也是常有的事。
兰泽以前在路边摊测过基因图谱。测着玩的。倒是检测出有北亚人种成分。他觉得自己和他爸兰老爷子这一系,搞不好真是野蛮人的后裔。
基因图谱这玩意,就和科学算命一样,休闲娱乐,经久不衰;因为人性永远是好奇的。不过,在神州大地上,本地人口真去测基因图谱的话,十个人去测,能有八个测出有北亚成分的。至于神州大地上的北方地区人口,不论民族,测十个准有十个带北亚成分。只不过,大家的北亚成分占比都很小,兰泽也是一样的。
只要时间尺度足够久远,什么民族种族的差异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何况只不过是一个姓氏呢?
张荷把起名的重大任务甩锅给兰泽了。荷花姐姐说三个娃一个系列,这也提醒了兰泽。
他认为按系列成批量起名,是个好主意。
然而,兰泽能想到的三个一套的词儿,暂时好像也只有三光“日”、“月”、“星”,三才“天”、“地”、“人”之类。
“张人”、“兰人”,看着就不是什么正常名字!
给娃起名这事,十分折磨脑细胞。你永远不知道生出来的娃,将来究竟长成什么样;所以也就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美好词汇,才配得上他们酷炫的人生。新生人类未来的人生必然是酷炫的,这还用说嘛。因为未来的历史正等着他们书写,未来的太阳系文明正等着他们挑大梁呢!
甜蜜的折磨啊。兰泽被宝贝们的名字,折磨得心神不定,精神恍惚。
两天之后,他安慰荷花姐姐,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咱家娃娃的名字,咱们慢慢想。不用着急,迟早能找到合适的名字。
时间还早着呢。610天左右的发育期,刚过去半拉月,还剩下将近20个月。名字可以慢慢想。
荷花姐姐在一昼夜之内很快回复,她同意。
这个远程的妈,实在当得太省心了。
相比之下,兰泽不但背熟了三个小娃娃的编号,就连培养柜上它们的发育数据,他都了如指掌。他只要扫一眼,就知道宝贝们的发育到了什么程度。顺便,拜《人类发育说明书》(完整版)这本大闲书所赐,预测几天之内的数据他也毫不费力。
三只在培养柜的封闭水域里游动的小小虫子,忽然给他的生命带来了光,日子不再是在沉闷和失望中沉浮。
很久以来,他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是出于精神意志的自我强制。强迫自己像旁人一样吃饭、睡觉,假装在写的核苷酸代码是真正有意义的东西,是因为他还不能死,他有责任活着,还得把自己照顾得身心健康。
父亲传下来的突变不是什么好东西。作为有益突变的携带者,越是重大的突变,携带者本人越是不值一提。人不过是一个载体而已。
更确切地说,只有人的**才是载体。
“人”不是。
现在有了那三只游动的小虫子,忽然之间,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轻快起来。
第六十二章 客人来了
三个朝气蓬勃还没人样的小宝贝,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兰泽的效率忽然提高了。
说好升级生化编辑器,要用一年时间慢慢来的呢?为了控制工作的速度,他已经每天多花不少时间用来啃论文、读资料了。
但是,大概编程之类的工作比较适合他。有客人来访的时候,他已经把生化编辑器下的核心部分生化分析器重写完毕,校验库也已经补充更新完毕。就还差编辑器新功能用到的算法,他还拿不定主意。
他打算用老式的遗传算法,来作生化结构自动推演功能的外壳。
遗传算法,既然名为算法,就注定了它只是一种计算机上应用的方法,虽然是模仿自然界的生物遗传和突变的,本身却和生物学没什么关系。这就像细胞核,虽然也是核,却和原子核一点关系都没有,自然就没有“核”辐射。遗传算法到了兰泽手里,终于要回到它来的地方,用回到生物身上了。
遗传算法的历史几乎和电脑的历史一样久,在20世纪晚期就开始了实验室级别的高端应用;用来推演未知结构,效果十分给力。
至于编辑器推演模块的细部用什么算法实现好,他还得计算一下才能最终确定。
这时候,卫妖精的数学模型,独自跑数据跑了十来天,终于完成了。
于是,兰泽通知妖精过来拿数学模型。其实就是把他的大平板拿回去。
卫妖精立刻抽了时间,亲自飞铁过来找兰泽。顺便还带了个核物理专家过来。最近妖精和那专家一见如故。带过来介绍他和兰泽人见面认识。
那天稍晚些时候,储达侠联系了兰泽,也说这几天有空,打算抽空来兰泽这里看看。
兰泽本来早早地到了火车站,在车站上面的小花园里,边溜达边等妖精。谁知道,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阳光普照的;到了火车站没一会儿,就开始满地刮大风,随后,天上响了两声雷,就开始下大雨。天空黑云厚重,不知道攒了多少雨水在上面,倒也倒不完,天黑得和晚上似的。
兰泽从来不爱关心天气预报。大部分天气变化对他没影响。自从进入四月份,他出门就一件圆领短袖t恤。天气热了,正好;天气冷了,也无所谓。有风有雨的天气里,小风吹在身上,小雨飘在身上,也挺舒服的。
但这种雷电暴雨,天黑如墨,他也没办法耗在户外,和大自然亲密接触了。只好躲进小花园下边的茶馆里。巨大的玻璃屋顶阻隔了室外的洪荒与天籁。他要了壶茶水,一边慢悠悠地喝着茶,一边用手环投影看《人类发育说明书》。
看了一会书,到站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他就结了账,到地下的出站口去。
从飞铁出站口往外走的人不多。透过厚重的透明隔墙可以看见,车站里面,倒是人来人往,挺热闹的。
因为飞铁车站和城铁车站建在一起,换乘的人,直接在车站里面就可以完成换乘了。几条路线的区分,主要靠垂直方向的地下深度不同,所以换乘十分简单。直接上电梯,选择要去的地下楼层就好。
车站里面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换乘的人。等待时间久的人,难免在车站里外就近逛逛商店,喝喝茶,吃个饭,睡个午觉。所以火车站的内部和附近一圈,也算是整个城市最有商业气息的地方之一了。
卫大妖精的人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一出现,兰泽就看见他了。
妖精的身材高,头发长。披头散发,十分醒目。走路也不好好走路,一边走一边侧着头,和身旁那人说话。
旁边那人一露脸,兰泽就觉得眼熟。再仔细一看,眉峰高耸,这位不就是储达侠嘛?
卫妖精转头回来,看见兰泽,举起一只手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
俩人很快刷手环出了站,到了兰泽跟前。
“来,大侠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天才。”妖精指着兰泽介绍说。
不知道的,准以为妖精和储达侠是老朋友呢。
“别听他瞎说。”兰泽很无奈,“我们那一级里,真要是有天才的话,他大概算一个。”兰泽用大拇指指了指卫妖精,“我跟他们比,都差远了。”
妖精笑得很开心。他一点也不否认,自己就是个天才。
“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核物理专家,”妖精对兰泽说,“你们俩刷一下手环,认识一下?”
储达侠看着兰泽乐。
兰泽就纳闷了:“您二位是怎么走到一起来的?”
“哟,你们这是早就认识?”卫妖精反应挺快的。
“认识,我同级的好朋友是他的师兄。我也正打算上他这来看看。”储达侠回答。
都认识正好。
外面雨下得大,不适合出门闲逛,倒是适合室内聊天。于是三个人在车站附近找了家火锅店,边吃边聊。兰泽是突变携带者不能喝酒,卫妖精陪着储达侠喝酒,俩人喝了不少。
从聊天闲扯中,兰泽发现储工有一点和他一样:缺乏实验室操作经验。不过,这人的知识面不是一般的广。尤其各地核污染和治理的好多野史,说得都和亲眼看到的一样。
但是,对于用微生物治理核污染的概念,大侠哥直言道:“我不相信!”
明明这个主意,是大侠哥自己先想出来的。所以,兰泽认为他有可能喝多了。
兰泽用手环投影,现场画图给他看。画完了微生物概念图,又画了几个测试微生物用的实验图。
大侠哥指着放大版的微生物,质问道:“你画的这堵墙,每个微生物需要在细胞内人工造一堵墙,这微观操作多费劲,根本不现实嘛。”
兰泽确信大侠哥真醉了。
“微生物自己会造墙,不用人工造墙。”兰泽耐心地给他解释。
“我不相信。你怎么让微生物听你的话?”
“这简单啊。”
储达侠挺直身子等兰泽说下文,等了好一会,兰泽只管夹菜吃菜,一直也不告诉他。于是他追问,“到底有多简单?”
“一会,去我家。让你看看有多简单。”兰泽笑着说。
从火锅店出来,兰泽就带他们回自己家。
进了家门,兰泽丢给他们两人一人一罐甜果汁用来醒酒,就带他俩进了工作室。他用编辑器调用以前做好的微生物给储达侠看。
当年写编辑器的时候,兰泽抱着卖钱的心思,所以,凡是大分子链接和细胞生命活动之类在画面显示上涉及到三d效果的地方,他特意选用了效果模板,做的比较好看。
第六十三章 国字号
储达侠坐下来,玩了一会他的编辑器。转了好几个方向欣赏核糖核酸打的漂亮蝴蝶结,研究了一会反向拧紧的脱氧核糖核酸麻花绳;又切换到模拟细胞模式,拉近了看着细胞里运输、合成、分解、增殖、分裂,热热闹闹的一堆虚拟生命活动。细胞里面,除了居民没人样,活动起来和人类的城市一样,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热血沸腾。
过了一会,储工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现在研究出来的基因组都是有专利的吧?你做一个微生物涉及到多少专利,考虑过吗?”
这个问题兰泽还真考虑过。真核生物细胞里都是雷。随便一个结构,就涉及到不知道什么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申请过的专利。
按理说,发明专利保护期只有20年,和早期的生物学研究有关的很多专利,应该早就到期了才对。问题是专利法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同一个专利可以有分案和连续案;大公司可以在专业法律顾问的帮助下,绕着圈的把一个东西霸占个几十上百年。他们可以声称和专利母案的权利要求不一样。一般人反正看不出来。
所以,兰泽才做原核生物。
原核生物细胞器简单,代码精练,可利用的现存基因组不多。除了光合作用基因组,被人研究得透透的,申请了一堆专利,其他一切就是一整片虚空。
本来他对原核生物的代码也不熟,但这个壳子太好用了。不知道怎么实现的东西,一方面可以参考真核生物,另一方面还可以用生化分析器,模拟现实物理规则计算生化结构。新版本中,他打算以生化分析器为核心做一个专用模拟器,要做的未知结构,先跑模拟器,然后再优化;就算是参考真核生物现存代码重写的基因组,也保证能改得连真核生物它妈都认不出来。
储工从编辑器主界面打开兰泽写了一半的生化模拟器界面,看了一眼。
这玩意兰泽只画了一个界面框架,还没有编译好的成品,编辑器能够调用的只是一个占位置用的空界面而已。看上去相当的简陋。
但或许正因为简陋,更显得不明觉厉。储工看了一会儿,伸手关闭了。
“所以,”储工沉吟了一下,“你做的东西其实都是自己的专利?”
“是啊。”兰泽回忆了一下专利申请的情况。似乎每一种微生物中涉及到的独创部分,都以公司名义申请了专利。这活是小二哥分内的工作。“我公司已经做了原核微生物基础上的好几类定制产品。都是按照使用功能定制的。每开发一种新功能,我们都把配套的系列专利申报上去。”
“这样的话,不就简单了吗?”储工的话把兰泽吓了一跳:“你要做的实验,我看过了,也不复杂,规模也不大。随便找块有核污染的地方,不就行了嘛?”
“呃……”这倒是从何说起。
“你要做的实验,我看,都需要人为控制辐射的强度和范围,是吗?”
“呃,是的。”
“到野外找一片辐射强度合适的地方,什么控制都不需要。那种地方都荒无人烟的。”
“说的也是,可上哪儿找那样的地方呢?”
“问我呀。”储工浑身放射出万丈光芒。
兰泽冷静地点头,然后说:“我去不了。风险程度超过1星的地方,我都去不了。”
“啊?”
“我有突变。我的命,就值钱在这点突变上。”兰泽痛苦地说。
“抱歉,我忘了。刚才吃饭的时候还说到来着。那你确实不能去。”储工恍然大悟。核污染地区按危害程度,三星级起步。
“等一下,风险程度一星,”储工问,“那要求也太高了吧?你这辈子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吗?”
“对呀。厨师的活一星半我都干不了。民政系统的推荐工作,只有育儿所叔叔。连童校都不适合我。估计怕我被小毛孩子掐死。”
“幸会幸会。我还从来没见过受保护程度这么高的人呢。”
储工看上去特别开心。
“其实硬要去,我也能去。”兰泽一本正经地说,“不坐任何交通工具。我可以走着去。”
“这样的话,”储工沉吟之下,“我们两方怎么合作呢?”
终于进入正题,兰泽静静听储工往下说。
“你出实验方案,我们出人。反正一年到头,我们也要做好多实验,多你一个不多。”
“给我实验数据就行。”兰泽说。
“你要实验数据?拿什么来换呢?我们可是替你做实验的噢。”
兰泽正想说“出钱行不行”,储工已经抢答了,“小朋友,你能有几个钱?他们跟我们官方合作都不敢说出钱。”储工指指在一边傻站着的妖精。嗯,妖精是有钱人。
“那我能出什么?”兰泽傻眼了。
“闹了半天,”兰泽有点明白了,“你不是自己和我谈合作呀。你代表官方?”
“那当然了。”储工回头问卫妖精,“卫大少,你没和他说,我们之间是怎么合作的?”
“这不怪我,大侠哥,”妖精慢条斯理地说,“实在是你们俩相见恨晚,我插不上话嘛。”
储达侠在国家核工业部的污染监控司,这个工作说清闲也很清闲。
监测中亚北非那边的核污染治理,基本上就是观察大自然。自然环境优美而有毒,只需要耐心地欣赏风景,慢慢地观测大自然清理污染的演进过程。很悠闲也很无聊。基本上各个任务口,都是按年轮值的。一开始到岗,心情都很美好,看了几个月风景,就都想逃跑。
监测各地核电站,事情就比较繁杂了。但繁杂也有繁杂的好处,除了不会太无聊,就是实际事务接触得比较多。
妖精的大项目里,涉及到一主一辅两个海上型核电站。
国家出面参与的项目合作,从来不谈钱。那谈什么呢?
妖精的项目里,核工业部直接以成熟的海洋核电站方案入股。
国家不要钱,钱是给老百姓用的东西,中央银行发行货币是用来调节微观供需的。
国家参与的合作,只要求两样东西,要么是股份,要么是技术。要股份不只是为了分红,而且是为了参与到商业公司的内部运作,拥有内部事务的知情权和紧急情况下的处置权。要技术当然是为了人类文明未来发展的科技战略储备;一些不再尖端的成熟技术,就可以陆续拿出来,用来换商业公司的股份。
第六十四章 联合研究
详细说到国字头,兰泽明白了。
“所以,我提供专利授权……”
“对啦!微生物的专利号,到时候写到协议里。”
“但是,我这个微生物没用啊。”兰泽老实承认,“我就是心血来潮想搞这个东西。细胞分裂速度太慢的话,没法儿治理污染。”
“没关系。有用没用,咱们先不说。这个东西反正世界上还没有。而且,”储工兴奋地说,“协议里也可以包括后续开发嘛。完善改型慢慢搞,怎么样?”
这个可以有。兰泽点点头。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是兰泽个人与核工业部签了科学研究的联合开发合约的话,合约上是不可能出现储达侠大名的。要么是核工业部的部长、副部长来签这个字,要么是分管科研的中层领导来签这个字。最不济,也得是实验小组的组长来签字。储达侠一不是部长,二不管科研。
虽说如此,他看上去比兰泽还要兴奋。大概是酒劲还在吧。
当下,储达侠在核工业部的内部公开文件中,找到了个人与官方联合研究开发的申请表模板和填写说明。三个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现场填申请表。
申请表仅面向核工业部内部人员。因此申请人是储达侠。
申请人,又是担保人。
如果合作开发的个人方,出了什么幺蛾子,担保人要负一定的连带责任。
担保人负连带责任的主要方式,大侠哥说了,据说从扣工资到开除不等。
于是,储达侠用力拍了拍兰泽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兰泽写了项目描述,发到大侠哥的手环上。按照申请书的填写说明,又发过去了几个附件:兰泽自己的个人简介,开发工具简介,和研究计划。在个人简介里,除了民政部提供的标准文本,兰泽简单介绍了自己设计成功的几种有代表性的微生物。用的开发工具是兰泽自己写的生化编辑器,虽然除了自己之外暂时没有别的用户,但也是有软件著作权的,所以在开发工具简介内,附上了著作权号。至于研究计划,他早就想好了,需要有人帮忙的部分,就是那一系列的实验。
申请表上,倒是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填核污染微生物的专利号。这东西兰泽还没做出来,专利当然也还没申请。
王小二对待小公司的定制微生物的态度是,每次试运行成功之后,才慢慢申报专利。他当然有充分的理由:申请专利不是要花钱嘛,如果试运行不成功,就说明方案不对,先花的钱不就浪费了嘛?再说还要交年费,错误的东西更不应该交年费啦。小二哥是对的。每种微生物涉及到的专利,都有一个系列,少的十来项,多的上百万项都有。虽然单项申请费用大概和一盒冰激凌差不多;每年的年费,也就小半盒冰激凌吧。但加起来,那些微生物的专利相关费用,换算成冰激凌,足够把一个岛屿给冷冻了。
申请表在储达侠的手环上提交之后,兰泽突发奇想。
核污染微生物的专利,他要不先申请了?如果正式和官方签约,合作开发核污染微生物的话,个人手上有专利,很有可能比较有利。相关专利先拿下来的话,就算以后用不到,他也没什么损失。要说损失,也就折合成少吃个把月的冰激凌吧?
核污染微生物的核苷酸代码,他现在当然没有。但可能用到的蛋白质结构体,他用脑子也能想到一些,可以先把这些申请专利;然后,一边推演,一边申请专利。最后再为代码序列申请专利保护。
专利从申请到批准,往往需要不止一年。但是,如果针对一个结构先申请了,就相当于把坑给占上了,有优先性。
反正,对于核污染微生物,兰泽已经做好了烧钱准备了。做实验固然得大把烧钱,申请一大堆没用的专利,也算得上是烧钱的一种了。
申请表已经提交。外面的雨也停了。阳光斜照,天边挂了一抹彩虹。
天朗气清。凉爽的空气十分怡人。
于是,三个人从兰泽的工作室离开,四处闲逛。继续吃喝玩乐。
卫大妖精是个好导游。很多本地的建筑、设施、人文景观,兰泽住在本地都不清楚,卫妖精一开口就是典故,信手拈来,引人入胜。司空见惯的街边景象,卫大少爷也能天马行空,讲出不同寻常的地方来。导游做到这个地步,他不光是口才好,脑子好像也比别人反应快。再抽象一点表扬他,这就是心胸宽广,气度开阔,不同于常人。
有卫妖精在场,兰泽这个主人,跟着玩就是了。
晚上,三个人又找了饭店吃饭。兰泽全程看着他俩喝酒。
储工对卫妖精的大项目,表示强烈看好。当然了,兰泽住的城市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兰泽住的城市,不靠山,不靠江河湖海,要说有什么地理特点,大概就是地面比较平吧。这么平的一片,妖精随口一发挥,就说成是天上绝无,地上少有。
于是,三个人踩了椅子,扒到饭店包厢小气窗的窗口,认真地研究了一下城市的地平线。之后,储达侠和兰泽也一致同意,如果建筑物的起伏忽略不计的话,这片地方确实挺平的。
要说世界上,还有哪个地方也有这么平坦,储工回到餐桌前,又扯回了他住过的北非大平原。有沙丘的地方跌宕起伏,没沙漠的地方,那边地面也挺平的。
吃饭喝酒闲扯淡,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快。
从饭店出来之后,大晚上夜色沉沉,储工独自去住酒店。卫妖精跟着兰泽,再次到他工作室去。他们还有正事呢。
数学模型虽然已经建好了,但并不是到手就能用。首先,你得会用。
如果数学模型和打火机那么简单,随便什么人一摁就着的话,各行各业的商业间谍就不需要用各种专业人员担任了。
妖精要用到的全球海浪模型,还是挺大规模的一个数学模型,和大气的复杂程度有得一比。
虽然兰泽做出的东西尽可能简洁,也得提纲挈领地,给妖精讲清楚才行。
第六十五章 专利漩涡
下午三个人一起出去之前,兰泽买了一箱啤酒。这时候回家,啤酒正好躺在厨房墙角的物流管口。
妖精一边喝啤酒一边听,兰泽一边啃棒棒糖一边讲。
大致地讲了一下概要,兰泽就挺困的了。于是他去睡觉,妖精自己要求玩数学模型。
是不是玩了一晚上,兰泽不知道,反正他起床做饭的时候,妖精正抱着大平板躺在他工作室的小床上。
教会一般人使用大型的数学模型,不比推导模型本身简单。但妖精他不是人类。所以更不是一般人了。
妖精在兰泽的小工作室泡了将近一个月。勤学好问,废寝忘食。
在妖精家是妖精做饭,到了兰泽家,当然还是主人做饭了。水平有差距,诚意是一样的。
妖精钻研数学模型太投入了,搞得兰泽不得不把他揪到餐桌前吃饭。到了晚上又把他踹到小床上去休息一会。
这只妖精,做饭技术十分给力。但在吃饭方面,随便扔口吃的给他就行,一点也不挑。
兰泽也搞不清楚卫妖精一天到底能睡几个小时。
有一天,兰泽该出门去育儿所做义工了,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丢下卫妖精自己出门。
“哎,我要出去了……要不然,你今天补个觉?”出门前他是这么对妖精说的。
妖精白痴似的问他:“啊?为什么?”
为什么……
“对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分散妖精的注意力,兰泽还是试探着问,“我想给仨孩子起几个有文化的名字。你今天要是有空,帮我想想?”
“岁寒三友松竹梅,友直友谅友多闻,你参考一下。”大妖精的神经反应时间是。这问题兰泽算是白问了。
“好吧。我晚上才回来。你自己饿了,记得弄吃的。”
“嗯。”
卫妖精搞清楚数学模型的脉络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在兰泽的帮助下,在海浪数学模型的基础上,做了一个借用海浪力量的分布式动力系统。当然,这个动力系统,也是数学模型形态的。然后,兰泽顺手又帮他给动力系统做了一下优化。
卫妖精离开的时候,带着海浪模型和分布式动力系统。
恢复正常状态的卫妖精,开朗幽默,丰神俊朗。看着可爱极了。
不对,这种状态才是妖变化的人形吧?
人模人样的妖,临走还给兰泽支了个损招。申请专利,还管什么用得到用不到吗?既然原核生物是一整片空白的领地,全占下来啊。
兰泽给他翻了个大白眼。
妖精在的那段时间,兰泽在思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原核生物慢慢得到业界关注了,从行业发展的角度,从科技进步的角度,这都是好事。但是,对于他这个设计者来说,这感觉不大安全啊。
他做过的微生物,再加上尚未诞生的核污染微生物,全加起来,估计只能用到原核生物基因库的一个小角落。
在现实世界中,原核生物基因库并不算丰富;但如果把所有可能存在的基因组合,用穷举法一一列出来的话,这种“可能存在”的基因库,简直就是一座被冰雪封印的洪荒大陆。而兰泽用到的一些基因,相比之下,不过是大陆边缘掉落的小块冰坷垃而已。
就算他八辈子不吃冰激凌,省下来的钱全拿来申请专利,“可能存在”的基因库这一整片洪荒大陆,凭他的小身板,占下来也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原核生物本身,对他也没什么用。他用的只是原核生物的框架,装的还是自己的东西。
如果用申请专利的方式,占领空白领域的话,他必须围绕一个合适的中心。漫无目的胡乱申请专利,是没有意义的。
起初,兰泽觉得可以围绕自己写的专用细胞器,来申请与之有关的一揽子基因组和化学结构的专利。
卫妖精在的那些天,开始几天,卫妖精钻研海浪模型,兰泽也把心思主要花在了辅导卫妖精上面。到了卫妖精做分布式动力系统的时候,兰泽才把精力重新放到了生化编辑器上面。
妖精走的时候,他刚把生化编辑器的新功能编译好。
送走卫妖精回来,试着运行了一会儿,兰泽忽然意识到,所谓核污染微生物的关键,就在于“金刚不坏”的膜结构。微生物内部的一切生理活动,都要以这个膜的存在为基础,为这个膜的存在服务。要维持某种独特的膜结构,微生物内部的细胞器当然也必须有特殊的地方。甚至微生物体内有些细胞器,干脆就是由某种膜结构组成的。
这样一来,他申请专利完全可以用膜结构为中心。
微生物不一定都用得上“金刚不坏”膜。但是很显然的是,所有的细胞生物都有细胞膜。
甚至病毒这种最简单的生物,也有很多种类是具有外膜的。
膜的存在,隔绝了生物体的内外。膜的不同,也足够区分生物的类别。
兰泽一边调试编辑器,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始了对全新微生物的推演。
核工业部的文员小姐姐主动联系他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好几种抗辐射的膜结构,顺便向国家专利产权局提交了一大堆新的专利申请。
虽说找到了几种膜结构,但是否能够在细胞的生命周期内完美组装、使用和分解这些膜,都是尚未确定的事情,还需要继续演算。
专利申请也是,提交申请,距离审批通过还早得很。
专利初审是很快的。初审通过以后,会有一段实质审核期,这段审核期挺长的,是以年为单位的;通过之后,才能获得正式授权。尤其是发明专利,这段时间太久了。所以,初审通过,专利的权利人就可以申请“提前公布”。提前公布了,就可以在正式的专利授权之前得到临时保护。
为了避免自己的申请和小公司的专利权项重复,兰泽找小二哥查了小公司已经有的专利目录。小公司的发明专利其实也有一半处于初审通过,但还没得到批准授权的状态。
核工业部的文员小姐姐,远程找到兰泽,确认储达侠提交的“公私联合研究申请书”的事情。
第六十六章 钱不重要
确认的方式,基本上就是把当天大侠哥填报过的内容,俩人在远程用口头又重复了一遍。小姐姐客气而又疏远,周到而又滴水不漏;全程声音软糯可口,特别好听。兰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耐心地跟着她,一条条内容仔细地口头重复。
按照兰泽以往的经验,国家部门在合作中都挺厚道的,一般不坑人。
但如果个人关系不过硬,人家也不会直接提示,怎么干对私人最有利。举例而言,他要是不认识储达侠这位老兄的话,上哪找核工业部内部的合作申请书去?
核工业部的文员小姐姐和兰泽仔细确认过申请书的填写内容准确无误。之后,兰泽收到了几个相关实验组的公函和私函。
首先是生物实验组的联络人,性别未知。采用官样格式的公函,找兰泽了解兰泽的资历、对新的核污染微生物的设想,以及现在进行的工作阶段。
兰泽一一做了详尽的汇报。
对方在搞清楚了兰泽是个崭露头角的微生物设计师,但不能自己下实验室操作之后,合作实验组很快被组织成生物大组下面的分组。
核污染微生物实验组下面细分为三个小组。微生物组,分子工程组和耐受组的负责人同时给兰泽发了联系函件。
在一番函来函往之后,兰泽和那帮人很快敲定了合作方案。
事实上,兰泽设计微生物,一直只限于提供核苷酸代码和实际合成微生物的操作方案。真正把微生物做出来,他还需要找实验室帮忙。现在,分子工程组把这活揽了下来。兰泽没意见,活找谁干都是干,只要价格合理,不用他多花钱就行。
分子工程组没提钱的事,兰泽也没问。
微生物组负责饲养这些小生物,记录生命活动。这个分工也很合理。
耐受组的设备正是兰泽的一揽子测试用实验需要的,所以做微生物核辐射耐受的系列实验交给耐受组来主持,兰泽提供实验方案。兰泽和几个实验小组都表示同意。
正式的合作方案是以核工业部下属的生物实验大组的名义,和兰泽个人之间签署的。
两方各执一份电子正本;并提交商务部存档,发送给储达侠(申请人)过目。
兰泽的核污染微生物已经推演到了一大半,他按照要求提供了一些相关的专利申请号。这些专利,按照约定,将免费授权给核工业部内部的科研活动方面或者实际应用方面使用。如果专利使用涉及到第三方,第三方必须获得授权,否则以侵权论。
按照合作方案的约定,双方每个月互相通报一次工作进度。
第一个月,部里的工作进度吓了兰泽一跳。
这个月的进度主要是实验审批和拨款。审批通过,拨款到位,各实验组对核污染微生物才能进行正式的工作安排。
拨款已经下达给了各个相关的工作单元。每个实验组是一个独立的工作单元。微生物设计师,也是一个独立的工作单元。在这个合作案中,微生物设计师,并不是通常情况下的一个研究组团队,而就是兰泽本人。他只有一个人。所以,给微生物设计“团队”的这笔款子,会在约定日期打到兰泽的私人账户,由他全权支配。
对于兰泽而言,这笔钱,来得有点惶恐。
因为,金额太太了。相对于个人的各种日常支出来说,这就是一笔巨款。
兰泽非常不放心。虽然他签字的合作方案中,没说他的专利被买断,但是他总担心字里行间的什么奇怪地方,暗含着他没看明白的隐藏条款。如果他在合作中提供的那一堆专利被买断了,以后他自己在设计中想用都没法随意使用,只能等着别人授权;万一人家就是不授权呢,那他也就不用在这行干了。这实在涉及到未来几十年他的饭碗问题。
于是,他找生物实验组的联络人反复确认,合作双方也就是国字头的核工业部和他个人之间的权利和义务。
对方那位性别不明的联络人不胜其扰,反复用文字对他解释,他提供给核工业部的技术只是使用授权,并不是卖给部里了。但是兰泽再深入地问下去,联络人也说不清楚法律问题,只是反复向他保证,拨款没问题,双方协议更加没有问题。
联络人后来被逼急了,把他甩给了部里的文员小姐姐。就是最初联络他的那位。
声音好听的小姐姐,一开始也是那套说辞。后来她也有点急躁了,给兰泽讲了几个娓娓动听的励志故事。主要内容都是天才科学家苦尽甘来,终于得到国家有关部门的赏识,在合作中发了大财;所谓“金鳞本非池中物”,一朝风云际会,随即头角峥嵘,遨游天际,名利双收。她说的科学家除了名字不一样,受苦受累的方式有差别,发达的路线都是一样的。小姐姐借此告诉兰泽:国家和个人之间的合作,一直都是这样没有节操,大大地撒币。
她一说故事,兰泽就更不肯轻易相信了。漫天飞舞粉色肥皂泡的故事,就和做梦一样。
国家就是爱给钱,这一点,兰泽姑且在表面上勉强接受了。那么,他向小姐姐追问:给多给少的依据是什么?款项的多少,究竟是谁安排的?
小姐姐明显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变稳定了。
她解释说,有受雇于商务部的第三方专业评估机构,按照以往项目的实际花费数据来评估研究经费。在正常情况下,研究拨款需要能够保障独立的项目工作小组在几年之内心无旁骛地专注于项目开展工作。根据历年数据绘制的拨款-产出数据曲线,确定当前最合适的拨款数额。对于兰泽这种只有一个自然人的科研民间合作方,小姐姐说,首先,一个人的情况比较少见;其次,在历年的案例中,只有一个人的合作方背后,往往也有一个团队需要生存;再则,因为开创性的科学技术研究往往十分艰难,经费短缺造成的断崖效应十分明显,因此国家科研经费拨付的惯例,是不允许拨款低于警戒阈值的。
第六十七章 最重要的
所谓的“断崖效应”,指的就是在统计到的大量科研项目中,当项目经费少于一定金额之后,科研产出的项目所占比例剧烈扩大。
如果钱给了科研部门,但是给少了,根本不够一个部门的一大帮子人专心搞科研的,吃吃饭旅旅游就随便花完了,没有任何有意义的成果产生,那么显而易见:这些钱反而是浪费了。经费给足了,未必能完全杜绝产出项目的存在;但给得不足,产出就成了普遍现象。
小姐姐告诫兰泽,研究经费到他手里,绝对不是给他乱花的。一定要用在和设计微生物有关的地方上,比方说给设计人员增加营养,换个好点的床垫保证脑力充沛。
兰泽发现,这个小姐姐,理论水平已经达到了一定高度。
小姐姐最后严肃地告诉兰泽,国家的大计方针,科学技术发展的国策决定了:金钱、思想、名誉都归个人,具体技术归国家。专利权和著作权是兰泽自己的。兰泽的任务就是,协助国家部门下属的实验组,早日把耐受核污染的微生物创造出来,然后更进一步,创造出能够治理核污染的微生物。到了那一天,国家将使用他的设计,创造出无数的微生物清洁工,净化被核污染诅咒的荒野。
兰泽听了小姐姐的话,有点明白,又不太明白,所以他又向小姐姐确认了一下:核工业部的权利就是,随便使用设计出的微生物,对吧?
“看来你终于明白了。”小姐姐舒了一口气,“我们核工业部,有能力自己制造微生物,所以我们要你的专利授权就已经足够了,根本用不着买断你的专利再交给第三方使用。我们得到你的专利授权,实际得到的,不就是合成和使用微生物的权利吗?核工业部没有权利对你本人的专利指手画脚。明白了?”
其实兰泽感觉,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但小姐姐尽职尽责地陪聊了这么大半天,他莫名觉得自己的心情安定了不少。
反正他也说不过文员小姐姐。跟着国字号干吧。他就认命算了。
反正合约是他自己亲笔签的。就算有什么奇怪的隐藏条款,一朝发动,把他啃成骷髅,签都签了,他也没法反悔。
所以,兰泽不再骚扰核工业部里的文员小姐姐了。他诚恳地跟人家道了谢,为自己的愚昧致了歉,然后就乖乖滴等着那笔钱到账。
这一大笔国字号科研拨款,比他以前挣到的任何一笔设计费都多。足够一大家子人无忧无虑生活个五六年。拉个团队起来,似乎也够了。
他本来预备着做实验要自己烧钱,手里面已经陆续凑了不少钱。现在他和国字号核工业部名下的实验组合作,这些钱也就省了下来。再加上那一大笔马上将要到账的经费,兰泽立刻产生了一种“老子成了有钱人”的幻觉。
计算了一下自己即将拥有的财产之后,兰泽忍不住向荷花姐姐显摆:“过几天,我来把剩下的房贷全还了吧?账号给我。”
荷花姐姐不知为什么这次反应特别快,立刻把ht联合体下的查询账户和还款账号发给了他。顺便叮嘱了一句:“别全还了。留一点,我有用。”
经过认真的思考,兰泽决定把剩下的房贷还掉大部分,留下半年左右的小尾巴给姐姐。必须称赞荷花姐姐的还款效率真高,就算没有兰泽这笔外财,再过三年也该全部还清了。航空联合体真土豪也,给鸾级先驱舰的舰长发这么高的薪水。
因为荷花姐姐收入高,所以他的钱多留点,用来浪也不要紧。说不定哪天需要派什么用场呢。
这阵子,兰泽一直在等待各种事情:等着核工业部的项目经费到账。这笔钱很快就收到了。他迅速地还了家里树状楼小单元的大部分房贷,手里还剩了好多钱。
同时,他也在等着一系列专利的初审通过。一边不断提交新的专利申请,一边陆陆续续的,就有初审通过的消息到达他的手环。他立刻为这些专利申请了提前公布。
他也在等着生化编辑器自动推演出真正能活着的微生物。可以采用的膜结构他已经找出了不少,为这些膜结构推演配套布局的核苷酸代码,工作正在进行中。
他拿到那笔科研经费,国字号的钱并没有白花。在高效率的推演算法下,合作中他的分工微生物设计部分,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等找到稳定好用的抗辐射微生物方案之后,治理核污染需要用到的分离辐射元素同位素的功能设计,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可以算是水到渠成的了。
他最重要的等待,是等着小宝贝们一点点长大。从细胞团到虫子,从虫子再到人。
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耐心了。
专利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抗辐射治理核污染的微生物也根本不重要;钱多到了一定的数量,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真正重要的是,他的小宝贝们逐渐长大,终于到了可以移出培养柜的程度。
“移缸”之前,按常规取脐带细胞做了遗传病筛查。顺便提示:三个孩子中,只有一个携带有他的“重大有价值”突变。那种东西,兰泽不喜欢。都没有才好呢。
兰泽在所长阿姨面前苦苦恳求,那三只小小的人形虫子,被安置到了相邻的三个发育箱里。
透过暗沉的水箱壁,可以看到漂浮的小白点。第一个娃娃,挂在脐带上,看上去像个发芽的蚕豆。
兰泽起名字的灵感久候不至,这时候灵感立刻来了。大名不好起,小名张嘴就来。
“嘿,小豆子,看到我没有?我是你爸爸。”
小蚕豆在水箱中心静静漂浮,一条长长的带子绕过身周,仙气十足。理都不理爸爸。
看了一会,兰泽找到第二个水箱。这个娃也像发芽的豆子。但是怎么说呢,豆子这个名字已经用了,所以不好再叫豆子。所以,“米宝宝?想什么呢?看我一眼?”
米宝宝也不理他,所以兰泽按顺序找到第三个。三个娃娃区别不大,主要在于脐带绕的造型不同。豆子和米都有了,所以这个:“小麦起来嗨!”
轻轻喊了几声,小麦也不理他,兰泽忍住了用手指头弹水箱壁的冲动,安安静静地把每个小娃娃都看了几遍。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育儿所是有死亡指标的。0~20岁的发育总死亡率5‰,换算到每一年的平均死亡率是四千分之一。但在育儿所的两年时间里,死亡率是超过1‰的。他才不会乱动呢,《人类发育说明书(完整版)》不是白看的。
三个小娃娃的小名,全被他起成了神州传统上喜闻乐见的庄稼。这种细节不要在意了。
第六十八章 下凡
2237年的夏天酷热而又多雨。
进入八月之后,盛夏进入了新阶段。酷热依旧,天气倒是干爽了不少。
人体散热主要靠汗水蒸发。一克的液态水变成气态,能吸收半个千卡的热量。
在潮湿高温的气候条件下,人容易中暑,就是因为汗水难蒸发。
现在,空气湿度一降下来,到处都能看到有人出没在室外。
比如说,育儿所隔壁的市立幼儿园,就有一大帮成年人不惧烈日暴晒,隔着树篱大呼小叫地逗院子里的孩子们玩。那些人明显是游览幼儿园的,个个兴高采烈,就差拿着饼干和花生往里面投食了。
兰泽在育儿所的新生儿室做义工。新生儿的健康成长,需要大自然的阳光和空气,因此新生儿室设置在地面层。
他只要转个身,就能透过窗子玻璃看到幼儿园那边。幼儿园的树篱和院子里色彩鲜艳的大型游戏设备,历历在目。至于小孩子们,他只能偶尔看到几个爬到高处的。半人高的树篱挡住了院子里孩子们的小身体,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自从进入八月,每天从早到晚,在幼儿园那边,都能看到有人倚在树篱边上看着院子里的孩子戏耍。
他可以理解那些人。看着小动物玩闹,其实挺减压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幼儿园和动物园差不多,都是老百姓喜欢参观的好地方。可以观摩到日常生活中难得一见的小动物活动。这个年代,谁家都没有这么小的小孩,大一点的孩子倒是有领养出来的。
和动物园相比,幼儿园没屎味儿,也不会飘出来各种动物特有的腥臊体味,更受游客欢迎,理应如此。
如果游客喧哗得太大声,幼儿园里的保安就会从不知哪里突然冒出来制止他们。有时候出现在树篱里面口头警告。有时候直接出现在院子外面劝人离开。
游客不听他的,保安报警的情况,也偶尔有之。
有的游客,兰泽认为,是真的不懂得尊重小孩。保安对他们太客气啦。
小孩是人类,把人当猴子逗着玩的那些游客,就太过分了。
有那么几次,兰泽都想从窗户跳出去,替幼儿园保安揍人了。
然而,即使是和那些孩子毫无血缘关系的路人甲乙丙,也有权随意观赏幼儿园的露天院落。人们既是公民又是纳税人,有权监督政府对公民子孙后代的抚养和教育情况。
还好,参观幼儿园内部和育儿所都是需要排队申请的。门坎比较高,来的人就少,相对来说就文明得多了。
兰泽一个礼拜来育儿所一次。他的工作内容,概括来说,可以说是抱一整天孩子。实际上,事情有很多。
他给新生儿洗澡、换衣、换尿不湿,观察孩子们自己玩耍。给婴儿喂食是正式员工负责的事情,所以他不管喂食。
他还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在固定的时间内,给孩子做抚触。sd抚摸按揉孩子们的体表有助于身心发育,这是每个孩子每天都有的项目,每人每次的时间二十分钟起步。因为特别耗时间,熟练的工作人员就把孩子抱在怀里做这项工作。孩子们也很喜欢被大人抱在怀里抚摸,这项工作也可以起到安抚婴儿情绪的效果。
自从兰泽开始了固定的育儿所义工服务,他忍不住开始研究一些可以说是商品目录。
诸如,婴儿口服钙添加剂,抚触用润肤油,婴儿用遮阳帽,新生儿专用冷饮杯……种类繁多,丰富多彩。
明明是一些枯燥无味的商品,兰泽每次都能津津有味地依次查看一件件商品的详情,研究上好几个小时。
这天中午在育儿所,午休时间十分短促。兰泽急着从手环上五颜六色的婴儿用具中脱身出来,回到工作岗位;于是一时冲动,买了一整箱尿不湿。
是一箱,不是一包。有三个娃嘛,肯定要多买一点了。
傍晚下班之后,他冷静下来,仔细一算,今年2237年才过完一半,孩子们得到2239年初,才能从育儿所的大水缸里出来。尿不湿他现在买早了。
更何况,他在育儿所亲身和新生儿打交道,也学到了:不同小孩对尿不湿的依赖程度,差别相当大;有的孩子,很早就可以自主控制便溺,压根用不了几片尿不湿。
按照物流管网的速度,搞不好,尿不湿已经在他家厨房墙角的管道口等他了。
唯一安慰的一点就是:买了用不上又怎样了,老子现在又不差钱!
兰泽付过房贷之后,手里剩下的钱,依然是巨款。
所以,他整天都有一种脚踩棉花糖的飘飘然感觉。
为了多花点钱出去,他开始琢磨如何多多申请专利。
与微生物细胞内的生命活动有关系的生化结构和功能,数量是相当多的。
思考了几天之后,一大早,他一进工作室就编了一段小程序,链接上生物学专业词库,自动调用专业词汇,用来生成专利申请文本。
试着随机抽词生成了几个专利申请文本之后,兰泽发现:词库有问题。
试问:“一种肌动蛋白结构的鞭毛驱动的膝骨”是什么鬼?
他需要找到更合适的词库。
而且他也需要更专业的语言逻辑算法。专利申请文本看着还算凑活,词汇填在文本模板的空位里就能成文。他还需要能区分主谓宾定状补的工具,用来生成合适的专利标题。
语言逻辑应该已经有做好的授权模块可以买到。不过呢,穷惯了的兰同学,还是打算自己看看算法资料。他觉得这个应该很容易自己搞定。
兰泽把“买个词库?”“看看语言逻辑算法资料”的任务排到了任务列表上,他又继续玩他的生化模拟器。工作站后台有好几路进程正在推演抗辐射微生物,他在前台调用数学工具分析已经推演出来的生化结构。
因为核工业部给的钱够够的。兰泽感觉不把活干到位了,都有点过意不去。
本来凭他一人之力,他觉得能找出一种来就可以止步了。现在他想穷尽一切可能,把全部可能存在的抗辐射微生物的几个结构大类,从生理活动到核苷酸代码全部推演到位。
从某种角度来说,国家政策其实挺精明的。老人家不是常说,科技进步是无价的吗?那么科技进步带来的强大国力,带来的神州文明在人类文明中的领导地位,更是无法用钱来估值了。
钱货币这玩意,是大国政府发行来给老百姓用的,只对调节微观经济有意义。至于到了国家的宏观层面,小国还可以依赖货币,大国之间与大国之内,真正的交易,只有战略意义上的以物易物。
神州一国之力,相当于半个地球。投资给兰泽的这笔小钱钱,花得可超值了。
当然了,从兰泽个人的角度,他也觉得这次的活干得超值。
兰泽手上的活,一时半会是干不完的。
吃饭也很重要。
中午饭兰胖子没什么胃口,啃了四个香蕉、四个木瓜、一嘟噜紫葡萄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吃主食了,多棒!
他正犹豫,要不要饭后小睡一会养养膘。手环传来奇怪的呼叫。
不不不,呼叫本身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是荷花姐姐。
奇怪的是呼叫发生的时间。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正在天上飘着。天地间有时间差,所以她绝对不会呼叫实时通话的。
“姐姐?”小兰接通了,试探着问。
“嗯,我回来啦。”荷花姐姐的声音有点疲惫。
“咦,这次这么快?要我去接站吗?”车站半日游什么的,也很美好呀。
“好啊,那就上房顶吧。”
“啥?”
兰泽从厨房窗户看看外面。
天气酷热,白云懒洋洋地飘着。天空风平浪静。
既然姐姐说让他上屋顶,房顶上的话兰泽爬上家里的顶楼,掀开屋顶上的小门,抓着扶手,上了自家小单元的屋顶。
屋顶上倒是有个小机场。那是荷花姐姐闹着玩似的亲手弄的。
他家小单元上面是个圆形的平顶,荷花姐姐画了白色反光圈,做了减震,白圈中间的一块地方不到十平米。
小机场起降用的就是圈里那一小块,挺考验技术的。
那一小块和周围的一大片地方,太阳能瓦全都被姐姐封了釉,能保证不被发动机尾焰吹坏了。
荷花姐姐对自己的技术就是这么有自信。但家里没攒飞机,她回家也没有飞的机会。
楼顶的太阳很晒。天气太好了。
兰泽才想起来把外套脱了。他从外套的兜里摸出一支黑乎乎的棒棒糖,然后就把外套团成一团,从门丢回家里。
棒棒糖是卫妖精做的,一大罐子呢。天正是热的时候,没抱一桶冰激凌上来真是失策。所以,兰泽含着乌梅棒棒糖凑活着解暑。糯米纸入口即化,酸酸甜甜的,真是舒服。
兰泽无法预料荷花姐姐将会从哪个方向出现。炽烈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他根本就不抬头看天,只望着眼前的白圈圈。
一坨熊一样的少年,叼着棒棒糖,站在树状住宅自家小单元的楼顶上。
从上空望下去,荷花姐姐一眼就看到了小兰。
兰泽听到了气流的声音,循声望去,一架老式的蓝灰色天谴-庚型战斗机正悬停在半空,矢量尾管偏转到了和机身呈锐角的位置。飞机缓缓地降了下来。
第六十九章 姐姐不开心
天谴系列载人战斗机的最初几个型号,是取代古老的j系列之后的神州空中力量主力机型。
天谴系列的乙、丁、戊型,就已经是空天两用机型,其中包括乙ii、早期魔改的各种乙ii改,丁iv,戊-晨星(多用途机型);到了已型,就彻底抛弃了大气层内作战的理念。
但是天谴系列机发展到庚型,又重新捡起了“专注于大气层内作战”的概念,成为了所谓的“最后的大气层战斗兵器”。
最后的大气层战斗兵器天谴-庚,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完全被科技发展抛弃的玩意。
实际不然,这个机型在地球上挺受欢迎的。作为大神洲的主力外贸战斗机机型,热销地球上的各大战乱地区长达七十年之久。
这个机型就是为了卖钱而设计的。除了大气层内工作性能稳定而强悍,维修保养简单而便捷,外观设计也是极尽拉风酷炫之能事。
外国人提起载人战斗机,脑子里跳出来的形象必然是带有特色涂装的天谴-庚。世界人民喜闻乐见的战斗涂装,包括什么白象神啦,八叉蛇啦,魔鬼六芒星啦,展示出各具风情的各种最炫民族风。当然,还有很多武装力量喜欢宗教涂装,不但好看,据说还可以辟邪的。
上空缓缓下降的这架天谴-庚,通体朴素的蓝灰色涂装,显得冷酷肃杀。
从底部往上望去,飞机几乎融入了蓝天。如果在远距离,很难被肉眼捕捉到。在不启用光学隐形功能的情况下,这也算是一种保护色了。
兰泽玩模拟器也开过这个机型,玩得还挺熟的。造型拉风,人人喜欢,模拟器的榜单看的人也多。没人玩的机型,开得再溜,别人也看不见,不是吗。
天上飞的这台兵器,大概是从哪淘换来的古董。
据兰泽所知,驾驶舱是单向全透明的,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可惜从他的角度,里面情况完全看不到。
天谴机在空中缓缓地转了个身,稳定住了机身,像踮着脚尖一样轻巧地,把起落架放进了楼顶地面的白圈里。一晃都不晃,看上去别提多优雅了。
兰泽忽然怀疑不是荷花姐姐在操作。她技术确实挺好的,但这飞机的着陆动作,稳得也太逆天了。
飞机驾驶舱正下方的位置,机身上一大片银色小星星,闪瞎人眼。按照分布范围估一下,怎么也有五六十颗。如果是在飞行游戏里,这些都是击落数;而且都是带飞行员的。无人机打掉多少都没资格画星星。游戏规则来自现实,所以
兰泽望向驾驶舱的同时,舱盖玻璃渐渐变透明了。里面有俩人。前面的飞行员脸黑黑的,看不清楚;荷花姐姐坐在后面。
轻微的咔嚓声之后,舱盖向侧面掀开。荷花姐姐摘掉飞行头盔,朝他扔过来。
兰泽赶紧上前接住了。这时候,姐姐已经从后面座舱里翻出来了。天谴机自带的步梯还没放下来,她扶着机翼直接从将近四米高度,蹦了下来。
兰泽看见她用手带了一下机翼,这就相当于从两米左右自由落体,估计应该没问题。
前面飞行员正冲兰泽笑,听见声音急忙回头看,吓了一跳:“姐,你……”
一开口原来是个小丫头。
荷花姐姐面无表情地起身,猛回头:“干嘛?”
“呃呵……没事了。”
前座飞行员除了黑点,长得眉清目秀的。
“姐夫好!”飞行员和兰泽打招呼,声音脆脆的。“我可把我姐交给你了哈!你陪我姐散散心……”
“闭嘴!”张荷呵斥道。
飞行员立刻闭了嘴。
兰泽含着棒棒糖,抱着头盔,还没来得及哼一声。
“你走吧。”张荷对飞行员说。
“姐,那我可走了啊。我走了啊?”
“嗯,走吧。”张荷看上去很平静。
舱盖合拢,天谴机腾空而起,带着一身亮瞎眼的小星星绝尘而去,不晓得为啥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张荷回头看了小兰一眼。
然后。
“x!”咬牙切齿的发出这个音之后,她开始脱衣服。
兰泽心虚地看看周围,自家屋顶怎么着也是室外。万一不巧,被邻居看见这风景了怎么办?
他嘴里棒棒糖动了动,“呃,姐你要帮忙不?”
张荷胸前拉链已经斜拉到了跨,弯腰解开靴扣,抬抬腿,整个人穿着厚衬衣,从连体的大衣服里钻了出来。穿厚袜子的脚直接踩在了屋顶地面上。
“后勤的都是一帮猪!火地岛极寒管我屁事!”
现在就连猪,也能看出来荷花姐姐心情不好。
所以兰泽上前,把姐姐扔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
好厚一件,貌似是高级别的防寒服。这种地面上的衣服,和天上用的装备不一样。地面上的东西再好,在他们这些ht人看来也是便宜货。暴露在夏天的大太阳底下,只站了这么一小会儿,荷花姐姐已经捂了一身汗啦。
“回家呀?看我干吗呀?”张荷拽了拽小兰,拽动他这个吨位不可能的。
荷花姐姐身上的成套衬衣也是长衣长裤。绒呼呼的,看上去很捂汗。
她当先回家。洗澡换衣服。
兰泽觉得荷花姐心里有事。绝对不是防寒服捂汗的事儿。她最多是借着防寒服发泄一下。到底是什么事,猜不出来。所以,就别猜了吧。
午饭后他要不要睡一会已经不用选择了。荷花姐姐就是选项。
洗完澡出来,张荷看起来神清气爽。兰泽正坐在餐厅椅子上无聊地等她。
“小子,嘴里嗦啥呢?来一个。”姐姐一眼看见他嘴里叼着东西呢。
于是,兰泽从大玻璃罐子里掏出了妖精做的棒棒糖。荷花姐姐选了黑的,和他含的一样。所以他挺开心的。
“手工的?”荷花姐姐一把撕了糯米纸,把纸扔进嘴里,怀疑地问,“哪来的?”
“妖精做的。”
“啧啧啧,谁要是娶了他,那可真有福了哈?”姐姐叼上了棒棒糖。
明显用词不当,兰泽懒得管。他只要指出妖精有病就行了。
“习惯性劈腿。重症患者。”
“靠!这种祸害怎么不死。”荷花姐姐叼着糖晃进了卧室,“表扬的话当我没说。”
兰泽跟进了卧室门,“你倒时差?”
“当然。”
“那我回去干活。”
“回来。”
“啊?”
“滚过来陪我。”
第七十章 散散心吧
兰泽往房间里挪了两步,避重就轻地说:
“有一笔大单子正等着我……”
然而……
“喂!姐你耍流氓!!”
“嗯。是啊。”
“你这种高天上的大神,怎么能对我一老百姓耍流氓呢?”
“姐跟你耍流氓?那是看得起你,小兰宝贝?”荷花女流氓不屑地说。
“救命啊!”
“认命吧。没人救你。”
兰泽看得出来,荷花姐姐心里有事。
后半夜,荷花姐姐醒了睡不着,拉他出门“随便走走”。不知怎么的,俩人走到了社区活动中心的健身馆。于是,姐姐提议,玩一会真人格斗。
这个时间点,玩什么项目都不正常。所以上体感设备、进虚拟环境打架,也算不得太不正常。
整个馆里空荡荡的,说话都带回音。
“我能不运动吗?好不容易攒点脂肪……”都到了体感设备跟前了,兰泽不想进去。
“玩玩而已。”姐姐劝他,“要么你进去光挨打。站着别动?“
“不干!”
让他站着挨打,这是**裸的侮辱。
健身馆的商用虚拟环境比家用的精致。这套虚拟环境的硬件要求比较高,授权费更是相当贵。健身馆之类的营业性社区机构,因为可以组织各种集体活动,把人从宅家状态捞出来,国家给的财政补贴很可观。
“你不许调倍数!”姐姐上设备之前,突然回头对他说。
“不调就不调!”本来兰泽也没想调倍数。但听荷花姐姐的意思,好像想刺激他调倍数?
进了虚拟环境一看,荷花姐姐也不知是调了二十倍还是五十倍的力量,在远处纵身一蹦跟蚂蚱似的。
兰泽倒是老实地一点倍数也没加。他一贯信赖自己身体的天然参数,不爱用系统强化。
这会儿,俩人是对战模式。他在天然参数上比不过对手,必须得小心一点。不然要栽跟头。
环顾四周,不远处有一大片钢筋混凝土的楼房,外围的红砖隔墙带着二十一世纪的沧桑感。
身后紧挨着的,是一片树林。林子里树木高低参差,还有碍事的成片灌木。兰泽直接钻了树林。
这是阳谋。想分胜负就得先找到他。要想找到他,那最好是别让他跑丢了。所以,跟着钻吧。
果然。荷花姐姐蹦在天上是侦查来着,落地之后,立刻追到了他身后的方向,并且开始徒手伐木。
兰泽没时间擦汗。他估算着自己的运动距离,差不多快到了建筑区,就上了一棵大树。顺着枝条跳过了围墙,进了楼房之间的巷子。巷子里有好多杂物,泡在积水里。旁边楼房有锁着的小门,兰泽看了一眼,没碰。还有一溜窗户,窗口都装了防盗窗。有个窗户上的防盗网摇摇欲坠的。兰泽估计了一下时间,把窗户上的防盗网拽了下来,打破窗户,跳进了室内。室内是厨房,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听见不远处墙塌的声音了。兰泽从前面的门冲了出去。外面是热闹的大街,街上当然寂静无人,但是有橱窗有灯箱,五颜六色跟过节似的。到了这儿,兰泽站住了。观察地形,然后找了个地方蹲下。
在这种世界里,兰泽的力量是硬伤。但是总躲着荷花姐姐,她又太无聊了。所以,只能这么玩。
兰泽一晚上埋伏了荷花姐姐好几次,打完就跑。气得姐姐牙痒痒。房子拆倒了一大片。
后来兰泽不躲了,和姐姐硬碰硬打了几下。姐姐挨了他几下,毫发无伤;他被姐姐逮着机会,擦了一拳,飞出十几米。这上哪说理去。
还好他反应快,姐姐没用什么招式,直来直去基本打不着他。躲了几下之后,感觉姐姐动作有点变形,好像有什么不对;果然假动作来了,两拳半真半假,底下一脚才是实的。全躲过去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兰泽被张荷大姐的脚尖带向了半空中。降落时他顺势一倒,不起来了。
“喂,这是游戏,不会真的晕倒吧?”姐姐慢慢走向兰泽的落点。
“困啊,让我睡一会。”
大半夜的,让一个胖子玩真人格斗,这么大运动量,多么残忍。
“小兰,我带你双机编队?”荷花姐姐垂头笑眯眯地说。
“好哇!”兰胖子一骨碌爬了起来。
biu~这一脚荷花姐姐踢空了。
敏捷的胖子闪过偷袭,立刻从设备上挣脱了出来。进了航空模拟器待命。
几分钟后。
“这里是二十四节气中队冬小队,我是大寒。”荷花姐姐的声音十分有精神。
“我是我擦,小雪……好吧,我是小雪。”这么可爱的代号,给熊一样的兰胖子合适吗?
“跑道号105d。”塔台声音传来。“大寒、小雪,编队起降请保持间距,准予起飞。”
兰泽跟荷花姐俩人上天溜了几圈。从通滚、剪刀绞开始,做了几组经典的双机编队动作。到了下模拟器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忘了选飞今天见到的天谴庚。那可是经典机型。不过……
不管模拟器玩得多溜,永远没有上天的机会。
所以模拟器上飞不飞都是一回事。这么想了,心情还是不好。
荷花姐姐看上去轻松多了,兴高采烈地当先开路回家。他们俩走出健身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太阳还没出来。
到家之后,俩人立刻摊倒补觉。
睡得正香的时候,兰泽被自己的手环给电醒了。他甩了甩手,让那玩意消停下来。然后他发现,今天又是去育儿所干活的日子。
反正也醒了,兰泽立刻起床热吃的,冲了澡换了衣服,带着冒充早餐的食物就出了门。
赶路吃东西不礼貌,管他呢。
到了午休时间,兰泽坐下来吃饭,这才发现手环有留言:
“你哪去了?怎么哪都找不到你?”
荷花姐姐的留言已经有两个小时。姐姐并没有呼叫过他。而姐姐的定位似乎已经近在咫尺。
他呼叫姐姐,立刻就接通了。
“到了就进来呗。晃啥呢?”兰泽问她。
“进来干嘛?你出来。”
“你的三个宝贝都在地下呢。”
“不想看。”荷花姐姐叹了口气。
兰泽想了想,几口把午饭吃完了。套餐反正没什么好吃的。他出去看看荷花姐姐好了。
荷花姐姐正在地面溜达。隔着树篱有几个幼儿正在沙坑里打滚。大概是精力过剩不肯午休的小孩。树篱不高,但很密,大人过不去,小孩也过不来。
那几个孩子对围观他们玩耍的大人,就当没看见。树篱不结实,成年人只要倚上去就会变形。有的人无所谓地往树篱上面一趴,津津有味地看小孩玩耍,压得树篱是东倒西歪。张荷从来不干那么没风度的事,所以她只是来回走着看里面。
兰泽悄悄走进,低声跟她说:“跟我来,带你找门进去。”
张荷惊讶地看着他突然出现,回头望望树篱后面玩耍的孩子,跟上了。
这个时间,幼儿园孩子都在午休。兰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不知不觉间,荷花姐姐也变得蹑手蹑脚。
幼儿园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孩子们大部分都在午睡。少部分睡不着的孩子在安静地看布书。有几个淘气孩子一边吃画画的颜料,一边用花手拍地面反正颜料都是各种果酱,没糖不怎么好吃,但也吃不死人。最闹腾的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掏沙子呢。
绕了一圈,张荷姐姐感慨:“和动物园一样哈~”
“下面才是动物园呢。”兰泽挑眉。
姐姐还在犹豫。
“来都来了。”兰泽继续挑她。
育儿所的地下,张荷没进来过。从幼儿园内的育儿所入口下来之后,兰泽特意带着她从大孩子的罐子区绕过。经过哪个门口,他就对里面的娃娃们招招手。罐装娃娃们看见了就会挥手踢腿回应。
姐姐的反应是:“我怎么觉得这么惊悚呢?”
兰泽赶紧带着她直奔低月龄罐子区。
自家娃娃的房间里面,放的音乐是《梁祝》,女声朗诵在悠扬的背景音乐中念着诗。兰泽也录过几段,要求吐字清楚,速度很慢很慢,慢到神经错乱。现在还没播放到他的声音。
“这边是酱菜吗?”张荷不爽地踱了进来。
听了这话,兰泽真想把她踢出去。一点不想介绍他最宝贝的小米小麦和豆子给她认识了。
“喂喂,这边来。”兰泽把张荷拽到自家娃的三个发育箱跟前。
“这里面是什么黑乎乎的,酱油?”张荷姐姐继续嘴贱。
“那是发育箱的阻光状态。不是酱油。”
兰泽依次指点:“你家的三个宝宝,小米、小麦和豆子。”
“啥?你就给孩子起这名?”
“那你起。”
“嗯……名字不错。很……质朴。”
按照惯例,父母双方,冠姓的不取名,取名的不冠姓。这样比较公平。
“张小米,张小麦,张豆子……”张荷也依次把罐子指了一遍。
“大名以后再说吧。我已经才思枯竭了。”
“大名叫这个也不错。”荷花大姐不负责任地说,“比王大妞、王小二什么的有内涵多了。”
“你竟然还和王小二比……”兰泽斩钉截铁地说:“大名绝对不能叫这个。”
“那你加油。”张荷拍拍他的肩。
兰泽从荷花姐姐的目光中,看到的竟然是,幸灾乐祸?
姐姐在地下的育儿所,只参观了一小会就离开了。
送她回地面的路上,也许只是错觉:兰泽觉得,姐姐似乎变得轻松了?大概一定是错觉吧。
第七十一章 热泪盈眶
一大早吃过早饭,兰泽在工作室,一边整理工作任务列表,一边喝着豆浆。
张荷回家之后,他的运动量有点大。包括并且不限于,半夜起床去社区活动中心打架。他更喜欢白天打架。所以,从育儿所回来之后,第二天白天又去玩了几场。
张荷在大运动量带来的身体疲劳帮助下,已经快速地调整好了时差。
兰泽在运动过后,才开始担心。他怕好不容易攒上来的脂肪掉下去,浑身的白毛又扩大势力。只好用豆制品来补充一点外源性的异黄酮。
豆浆喝下去能有多少实际效果说不好,但心理安慰的效果是岗岗的。兰泽现在一点也不为玩得太嗨内疚了。
荷花姐姐从门口晃了进来。
“小兰,活干得怎么样了?”
“没开始呢。”兰泽抬头看她。
“一起出去逛逛?会不会打扰你干正事?”
“没事。我最近效率高。快干完一年的活了。”设计抗辐射微生物的任务,在编辑器的自动推演下,已经完成一大半了。
“想吃点啥?”姐姐笑眯眯的问。
“随便。瞎逛呗。”
荷花姐姐最喜欢瞎逛啦。
兰泽有不少地方不能去。比如海岸线的200米内。不过身边有“专业级游泳教练”陪着就不一样了。
荷花姐姐考了一堆证书,包括游泳教练的执照。只要张荷一天不离开联合体,这些玩意就没别的用途,只能专用于陪他溜达。
兰泽本人会游泳,游得好坏姑且不提,到江河湖海却必须身边跟个游泳教练。
他的命,就是这么金贵。
不然他有个好歹,当地管理部门要担责任。而且,因为他的生命属于国家财产,还是特别贵重的那种,搞不好还得有人入刑。
有荷花姐姐在,姐姐为他担责。这并不是因为姐姐作为家属,承担的后果会比较轻,而是姐姐她不惜命。联合体送上天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不分男女。
兰泽和张荷坐城际地铁,跑到东洋大海的边上,从早上溜达到了下午。
海滩往东,是地球上最大的一滩水太平洋。靠近亚欧大陆边缘的一湾浅水泡,称为渤海。
这个季节,南方的海边太热,渤海边一点也不热。如果能住在东洋大海的边上,当然美滋滋;带着特殊海洋气息的空气,好像都特别好闻。然而,对他来说这不可能。
现在有荷花姐姐陪着他溜达,也就知足了。
沙滩上有一帮小孩在老师的带领下,做校外活动。
兰泽和荷花姐姐俩人,有一半时间是跟在这拨小孩后面转悠,看他们挖沙子捡螃蟹,踩泥巴抠蛏子。
半大小孩热闹得不行,看了让人心情好。
另一半时间,他俩当然是用来吃东西了。
小毛孩子在沙滩上摸过的生物,他们在餐馆里吃了一盘又一盘,沙滩上没有的食物,也吃了一道又一道。
饭后,纯粹是为了消食,他俩又跑到附近大学城继续逛。
这边的大学城,和他俩毕业的那座城不大一样。有项传统,学生喜欢练摊。所以在大学城和城市主体之间的广场上,每逢集日周末和各大节日,就特别有人气。人山人海是在特殊时间段,人来人往则是必须的。本来大学里人就多,还都是喜欢凑热闹的年轻人。这里不热闹才怪。
他俩到广场的时候,游客不多。毕竟已经是下午,中午饭点已过,而晚上饭点还没到。
张荷一眼看见卖煎饼果子的。兰泽不饿,对这没兴趣。倒是旁边摊子的小馄饨不错。俩人一人要了两碗,坐在遮阳棚下面,一边吹着凉风,一边慢慢地喝馄饨汤。
随着日光西斜,小广场上面越发热闹起来。学校里出来的学生又有人撑开了新的摊子。
兰泽眼尖,发现有个小姑娘卖的东西好像很好吃于是他从遮阳棚底下跑出去一看,卖的是果冻。
大碗果冻里面有各种水果,一看就很实在的感觉。小杯果冻除了常规口味,还混进了奇怪的东西。
比如说,沙虫肉冻。透明的小杯里面盘踞着一条胖胖的肉虫子看着有点重口。卖东西的女孩子一再保证特别好吃,兰泽尝了一个。虫子嚼起来蛮脆的,肉冻特别鲜。所以他要了20个。
还有……芥末口味果冻。这个看上去很正常,带点淡绿是用菠菜汁染的色。兰泽尝了一个之后,无话可说,默默望了一会天空。要了10个。
馄饨还没喝完。兰泽回去先喝了一口汤,然后给姐姐和自己各拿了一个绿果冻。
兰泽一口把绿果冻吸进嘴里。
对于果冻这种东西,张荷一向都是一口吞的。
“卧槽!你这坑货”
张荷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兰泽也在流泪,不过他的馄饨汤还多,晾凉了喝着正合适。
“给我点喝。”荷花姐姐喝干了自己的,没等他回答,一头扎进了他的馄饨碗里。
荷花姐姐长吁一口气,“那玩意还有吗?”
兰泽给她看剩下的那些果冻。
“哈哈,给我几个。等等,这是什么?”张荷挑出了一个胖虫子冻。
“这个特别好吃。”兰泽诚恳地说。
荷花姐姐怀疑地看着他。
“骗你干嘛?真的特别好吃。”
打开一个,他舔了舔。这无助于消除姐姐的怀疑。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虫?”姐姐指指胖虫子。
“应该是方格星虫吧?”
“应该?吧?”
“嗯。”
姐姐拿过他的虫子冻,一口吸进嘴里,嚼嚼嚼。
“哈哈哈,不错。”
张荷大姐眉飞色舞,兰泽赶快也吃了一个虫子冻压压惊。
俩人起身结了馄饨的账,带着芥末冻和虫子冻继续逛,一会儿“哈哈哈”,一会儿相对无言泪流满面。
在吃零食的问题上,荷花姐姐和兰泽的妈绝对不一样。
妈妈的态度是:这些东西不好,不要吃;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子,你妈我搭理你,是你的福气!
荷花姐姐的态度是:走吃大餐去!
因为大餐可以吃到饱,好多无聊的零食,兰泽也就懒得吃了。
广场上到处都是小摊小贩。还来了几个学生拉开架势写毛笔字出售。围观的人还挺多的。
第七十二章 涕泗横流
个人之间互相转账的税率相当高,而征税起点又是相当低;所以想摆摊的人,必须开通小商户身份,哪怕是学生也不例外。
小商户要交营业税,从收款里提取的营业税税额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小商户个人,还有一份所得税要交。
卫妖精二十岁成年以后,他妈给他发零花钱,为了规避私人转账的高额税率,先后注册了好几个小公司。公司没收入不用交营业税。用公司给儿子发钱,虽然妖精要交所得税,但征税起点就比私人转账高得多了。
这样避税,比用小商户方式还有利。
他们家的人,大概“合理避税”(如果不是偷税漏税的话)是本能吧?貌似,几个小公司后来都成了卫妖精的玩具。
大人给未成年的小孩发零花钱,用下挂的副账户更合适。这是依照“视如一人”原则,不用交任何税的。未成年子女、老年期父母以及夫妻之间都可以开通副账户。兰泽和张荷,互相开通了副账户,也开通了最大限额50%。但是兰泽本人的账户,有一段时间只有民政救济,这个钱只能支付自己的生活必需花销,没法分享给别人共用。那段时间,他买设备买车票用的都是姐姐的钱,而他吃饭用的救济专款姐姐却动用不了。
说个笑话,和个人转账限制也有点关系:世界东方堂堂神州,竟然没有遗产税。
这是为啥呢?因为几乎没有遗产。
一个人去世前,可以指定给任何人留下纪念品,或者留下不超过个人资产10%的财富。剩下的部分呢?当然收归民政了。神州民政部真是全世界最有钱的政府部门了,每天都要考虑:又多了一大笔财富,怎么打理呀?如何花钱呢?
从即将离开人世者的角度,某些讨厌的亲生儿女,生前都懒得互相搭理,死后还管他们干嘛?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既然子女生前无义,也就休怪父母死后无情了。
反正,对于真正在意的亲戚朋友,不管什么事情,生前都足够处理好了。一门心思移交财产的人,会在意转账税吗?值得忧虑的,不该是税额,而该是人心吧。
话说回来,东胜神州对于公民的海外资产,倒是承认遗产的。血缘关系、领养关系、指定继承人,都可以接受海外遗产。不但不收税,如果出门的钱不够还赞助食宿路费。这就令人搞不懂了:为什么要让**的公民,接受海外资本主义的腐蚀?
在这个普遍没有遗产的大神州,祖先能够正常传承下去的最宝贵财富,大概就是基因了。在社会抚养教育的制度下面,天赋,才是个人一切成就的起点。
从这个角度看,老爷子传递给兰泽的基因,一点用也没有。特别是什么“重大有价值突变”,兰泽一点都不想要。那种东西干脆是负资产唯一作用就是给他的人生制造障碍。
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写毛笔字的几个学生,看着还挺专业的。他们身着儒衫,分工明确。有人写字,有人拿喷壶喷纸,还有人刷浆糊装裱。在如今这个年代,写毛笔字,与其说是一项技能,不如说是一项行为艺术。这几个学生按照传统技艺进行的动作,一招一式从容不迫,透着东方文明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优雅,很有观赏价值。至于完成后的作品,归宿很显然是装饰屋子。
张荷站在学生们的摊子前面,兴致勃勃地看写字。
兰泽也打算先看看。如果买字的人不多的话,干脆他也写几张,回家可以挂健身房。那个房间太空,有一整面墙是硬质塑料的大镜子。姐姐不在家的时候,一个人进那个房间总有点的慌;咳嗽一声,回音能响半天。如果写几幅《正气歌》里的辞句,挂在大镜子正对面的墙上,能不能辟邪兰泽说不好,回音肯定能吸收掉不少。
兰泽闲站在写字摊的外围,刚打开一个芥末冻塞嘴里,忽然发现有奇怪的视线在盯着他。
扭头望去,是个女的。看上去像西亚欧洲一带的人,长相还有点眼熟。
一头灿烂的金发,编了单麻花辫,从背后甩在胸前。五官精致,体态轻盈。实在是个少见的大美女。
兰泽觉得视线有点模糊。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辨认得清楚点,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那个大美人已经冲了过来。
“终于等到你。”金发女子不但眼熟,声音更是熟悉。“我知道一定可以遇到你。”
兰泽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和印象中的平凡无奇不同,现在的她,在一片金色霞光的笼罩下,美得如同朝阳,令人目眩。
“云……”兰泽只记得她的中文名。
他想用舌头把芥末冻搅碎咽下去。然而含着还好,一搅之下,鼻涕也不受控制了。所以,他很没风度地,吸溜了一下鼻子。
“云兰。这个名字好不好?”金发美人问他。
“好……”好没道理,兰泽心说:为什么把我的姓放在后面?
“兰字是这样写的哦。”云兰在半空中慢悠悠地画字给他看。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岚”不是“兰”。真要是把他的姓放在人家名字后面,让大美女跟他姓,这事情可就大了。
兰泽费劲地把芥末冻咽了下去。
“我记得你的头发……”涕泗横流实在很尴尬,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记得你说喜欢金发。”大美女对他说。
“我说过吗?”
“你说过。”
“没有吧?”
“有的。”云岚固执地坚持。
兰泽不想和她争论,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反正就算说过,他也想不起来了。他目光闪烁地扫过周围,发现荷花姐姐不看写字了,正在津津有味地看他呢。
“你现在到这里干嘛?”兰泽问面前的美人。
“我回学校来看看。”云岚回答。“我找到很好的工作。但是还没有遇到你。所以总想回来走走看看,万一你来我们大学找朋友找同学玩呢……那么你,还在读书是吗?”
“没在读书,离开学校好几年了。”
“为什么不继续深造呢?”
“呃……学位拿到过了。所以……在忙别的事情。”
“那你在忙什么?”
兰泽忙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不过那些事情,再热血沸腾,再轰轰烈烈,都与云岚无关。
第七十三章 执手
“我结婚了。”这次兰泽答得很快。
他立刻把一副事不关己的张荷拉了进来。
“小兰,不关我事,你们聊!”荷花姐姐抗议无效。兰泽抓着她就是不撒手。
云岚眼中升起了雾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云岚说不下去了。
她伸手捂住了眼,等她把手放下的时候,就变成她和兰泽俩,脉脉相看泪眼。
兰泽觉得气氛好尴尬。
荷花姐姐已经在翻他的果冻,他也支持姐姐立刻吃个芥末味的。大家一起淌眼泪比较有集体活动的氛围。
姐姐还没找到芥末冻。云岚抬起了戴手环的手腕。迟疑了下,没有伸向前。
兰泽并没有抬手和她互刷手环。终于,云岚的手缩了回去。她转身,捂着脸呜呜叫着跑了。
“喂!”张荷着急道,“你女朋友跑了,快追呀。”
“你追?”兰泽建议道。
张荷果真追了两步。但是兰泽没跟上来。
于是她又回来,质问道:“含情脉脉,执手相看泪眼。为什么不执手?”
“执手了呀?”
为了表明他的狡辩合理,兰泽再次抓住了她。“就是这样执手来着。”
“好吧。你赢了。”姐姐咧着嘴,看上去还挺开心的。
“我觉得她大概误会了什么。”兰泽吸溜了一下鼻涕,直奔最近的小吃摊位找纸擤鼻子。
这一整天逛得很完美。除了最后某位兰泽的前女友突然冒了出来。
兰泽趁着写毛笔字的几个大学生不太忙,上前聊了几句,定了几幅行书挂轴。传统书法作品的要价不便宜,兰泽留了一半的定金。
从广场离开之前,荷花姐姐念念不忘地跑到卖果冻的小摊跟前,和人家小姑娘买了十来个芥末冻。她说她有用。
然后,俩人就近坐上城际地铁,原路返回。
“我还不认识她,你就把人家放跑了!”在回家的城铁上,张荷还在吐槽碰见他前女友这件事。“我喜欢她的辫子。编得这么细心,多有女人味儿啊。”
经历过的好多事情,见到过的好多人,兰泽已经不记得了。
他还记得云姑娘,那是因为:那段记忆的主角是一条河,在他心里哗哗作响,激荡的水流不安地冲击着岸边的岩石;云姑娘的身影,牢牢地嵌在河流一角的背景板里,想忘掉都难。
兰泽的神色有变化,张荷一眼就看出来了。
“哎?有故事?”
“有啊。她和我一起救过人。所以,对我挺有好感的。”
“救什么人?”
“煤气中毒。”
简而言之就是,一帮作死的高中生,下雨天门窗紧闭在室内烧柴烤鱼,把自己人全放倒了。学原始人可不容易,那是有技术含量的。
兰泽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在异国他乡的深山老林里发生的事故。再说了一下前因后果,那段时间的事情就大体清楚了。
“所以你留学结束,没和朋友们再个见,就溜回来了?”
“嗯。已经过去七八年了。我现在快有当时的两倍重,居然能被她一眼认出来。”兰泽有点不好意思,偷眼看了下荷花姐姐,“她那眼神真好。”
从云姑娘身边悄悄溜走,确实是他不对。
当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怕云姑娘一哭,自己就一辈子不想回国了。总想着哪天慢慢解释给她听;可是相隔万里,时间越久,人生越没有交集,越不知该如何措辞。
更何况,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前途可言。所以,还是不要打扰别人。彻底消失对大家都好。
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生命,只有荷花姐姐这样超级强大的人,才支撑得起。现在,他的命是荷花姐姐的。
“姐,你忘了?我连命都是你的。什么时候你想收回去了,一句话的事情。”
荷花姐姐嘴角上翘,瞟他一眼,“自己留着!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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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到了第二天早上,张荷在厕所里惨叫起来。
兰泽听见了,吓了一大跳,“姐!你怎么了?”
“没事!不关你的事。”
“啥?”兰泽莫名其妙。
荷花姐姐从厕所探出头来:“给我点东西,临时垫一下。”
“怎么了?”
“出血了。”
“要不要紧?”兰泽立刻想冲进去救人。
“没事。”荷花姐表情诡异,“偶尔淌个血,对身体也有好处。”
“……呃……”
“埋的药正好用完。因为要回家,我就没补种。”
好长时间,他俩都忘了这茬事的存在:正常、成年、女性、周期性、内部装修、器官撕墙纸、出血……
家里自然也毫无准备。
喷水式清洁的厕所里,连纸巾都没有,总不能拿毛巾凑活。毛巾就不是干这事儿的。
这会儿买某些物品的话,二三十分钟到物流管口算超级快的,慢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兰泽很快找了一包东西递给荷花姐姐。
“这什么东西?”姐姐很好奇。
“给你娃准备的尿不湿。”
“准备得够早的。”荷花姐接过整包的尿不湿,立刻缩了回去。
“我手贱嘛。”兰泽回答。
过了一会,荷花姐姐从厕所出来了。
“尿不湿感觉不错。好评。”
刚出生的两岁娃,腰围很小;所以适用的尿不湿,腰部是很窄的。也不知道张荷是怎么固定住的那玩意,兰泽感觉,这应该挺有挑战性的。
兰泽不光手贱提前屯了尿不湿,还屯了几根牵引背带。
那就是像狗绳一样的玩意,可长可短。放到最长,估计牵着三个孩子的场面和遛狗没什么区别。缩短换一种系法,就能把孩子背在身上、抱着身上,比较不累。
但是,他还面临一个技术性难题:到时候,如何把三个娃,同时固定到自己身上。
平时,他不去育儿所当义工的时候,也在努力学习育儿知识,如饥似渴。他打算在接孩子们回家之前,掌握全部必备技能,做一个有准备的爸爸。
张荷自从用了第一片娃娃尿不湿之后,就用了一片又一片。
她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整天穿着睡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动范围,仅限于家里的室内部分,主要是卧室。
这个样子,很像一个:病人。
既然张荷大姐不想出门闲逛,兰泽也就继续干他的活。到点做饭吃饭睡觉。
第七十四章 伊戈尔曼
荷花姐姐躺在床上点菜。于是兰泽焖了黄豆炖猪蹄。
黄豆和猪蹄在一起有好多炖法,但是兰泽认为只有加了酱油和冰糖红烧的最好吃,而且汤必须收干。连肉带汤汁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传说中,有人实测了,吃了皮肤好。这项功效兰泽不需要。荷花姐姐嘴上在意养颜的功效,其实就是想吃而已。吃个菜,哪需要太多理由?
之后姐姐又点菜,于是兰泽又炸了椒盐排骨。
这个菜火气大了点,所以煮了一大锅杂粮粥配合着。荷花姐姐这几天端着红糖水一直喝,吃糖多容易缺维生素b1,必须吃点杂粮补回来。
荷花姐姐时不时在家里溜达一下,视察一下领地和小兰同学的干活情况,监个工啥的。某天下午兰泽一直没见姐姐出卧室。
兰泽怕她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又起床瞎折腾,端了碗甜汤就进卧室骚扰。
开门一看,一个荷花姐姐穿着联合体制服正襟危坐,另一个荷花姐姐在床上抱着膝盖,一脸的不爽。
仔细一看,一本正经那个是投影。
他正想问这是干嘛,床上的真姐姐摘了耳塞,望向了他。
“我开会呢。端的啥?”
兰泽凑了过去,抽出桌板,把甜汤放下了。汤:银耳+莲子+桂圆。因为有桂圆,汤里一点糖没放。
张荷闻了一下,浅浅地喝了一口。她没再戴耳塞,而是把声音外放打开了。
床的正前方是另一个大投影。有个看上去挺粗犷的老人,正在ht联合体的一帮子官员面前慷慨陈词。声音抑扬顿挫,挺好听的。
兰泽指指穿制服那个姐姐。
“啊哈,让它替我开会。”张荷解释道。
“我能看能听?”
“能。马上就对大众公开了。到时候说不定宣传得铺天盖地的。”
这样兰泽就放心了,于是他问:“这人谁呀?”
“哼。”张荷露出诡秘的笑。“耐心听他讲,一会告诉你。”
投影上的老人,讲话十分嗦;却又一副兴高采烈地样子。讲每一句话,他都特别开心;愉快的情绪分外有感染力。
投影中,所有在场官员都愉快而耐心地听他说话。角上显示的一堆不在场人员,包括穿着制服的荷花姐姐,也都一副“我很耐心你慢慢说”的样子。兰泽有点看不懂。
“干嘛他这么开心?”
“呵呵。”
荷花姐姐慢慢喝起了甜汤。
搞清楚老人是谁,投影里开得是什么会,并没花多长时间。
老人名叫伊戈尔曼。每个人跟前摆着名牌呢,写了姓名和职位。不在场的人身前,也显示了虚拟名牌。
比如荷花姐姐,她的名字后面有个鸾字,表明她的小船是鸾级先驱舰,鸾字粗体大红色,表示她是小船船的一把手正首长。
但是红粗体鸾字外面罩的一对方括号,兰泽发现别人没有。
兰泽对伊戈尔曼左看右看,觉得老人名字虽长,却不是很像西洋人,也不很像中亚民族的长相。说不出什么地方有点眼熟,虽然是第一次见,却让人油然升起一种亲切。
他名牌上的职位和别人都不一样,只有十分不正式的两个字:英雄。
荷花姐姐喝完了汤,把桌板往旁边一推,自己望兰泽身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伊戈尔曼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他独自一人从地外基地离开,乘坐的飞行器以超高速被发射出去,穿过太阳系外围的柯伊伯带之后,像一颗彗星一样,在奔驰了二十多年之后,又回到了近日位置也就是说,回到了靠近地球与人类活动的地方。
这是一次伟大的探险。无人飞行器探测到的资料,和人类亲身感受到的东西并不完全一样。长时远程的人类探险,还存在很多不确定性。
伊戈尔曼老头子能整个回来不算太稀奇,按照轨道计算,他回来的正是时候。
还活着也不算太稀奇,人工维生系统提供不了完美的生存条件,苟延残喘还是能做到的。
稀奇的是他的精神状态。兴奋加话痨,而不是神经出毛病了,说明这个人的心理真是超凡出众的强大。一开始飞行器上还带了一只青少年猴子,每天从早到晚陪着他,有个伴不寂寞;伊戈尔曼的日常工作,还包括了给猴子洗澡捡屎擦尿,说服挑食的猴子,揍发粪涂墙的猴子,用笼子关猴子禁闭。长到成年期的猴子,相当的难相处;所以有一天,伊戈尔曼下定决定,用现学现卖的业余手法把猴子开刀阉了。过了十几年,猴子死在半路上了。伊戈尔曼拿猴子和储备的食材、水培的整棵大葱(说起来好奢侈的感觉),做了一顿火锅吃掉了。扒掉的猴皮和吃剩的骨头天天摆着看,直到带了回来。这人心是有多大。
这个会议的主题就是大家围观伊戈尔曼老头吹牛,满足他面对面向人倾诉的心理需求。
姐姐参加会议严重不认真。为了规避联合体对浑水摸鱼的自动检测,她没用手环而是特意找了个小玩意儿,单独放自己穿制服的投影,真人只穿了睡衣,在床上歪着没个正形。
兰泽看伊戈尔曼吹牛没有休息的意思,于是低头问姐姐:“他真没疯吗?”
“人家是有精神信仰的。”姐姐闭着眼懒洋洋地说。
“他信仰啥?”小兰好奇地问。
伊戈尔曼出发时,才刚满五十,还算是壮年。回来已经满鬓霜华,达到了七十五岁高龄。正好圆满退役,安享晚年。
“他是外国人入籍。年轻时,可是自己开着小飞机过来,投奔**的。他的外国名字据说是自己起的,以前叫啥就不知道了。其实他有中文名,叫卫汉应。”姐姐睁开眼。在投影上用手指头画上了“卫汉应”三个字。字保持了几秒,就被姐姐划拉掉了。
这名字第一次见到,有点奇怪的耳熟。
“他的老熟人,都叫他老鸟。我们这些后辈,跟着喊鸟爷。前几天从上面回来,我正好和他同一架穿梭舟、同一个舱回来。地面基地组织了附近的小朋友列队欢迎,又是献花又是乐队的。妈的。下雪天小孩全露天站着。”说起来张荷还是不爽。“后勤那帮猪!”
第七十五章 伊戈尔曼二代
“说起来,他儿子中有一位,你还挺熟的。”姐姐接着说道。
“啊?”兰泽等着她说名字。
“阿什莱德伊戈尔曼。听过没有?”
兰泽摇摇头。
“还有个更常用的名字叫:白权明。”
“什么?”
兰泽对白权明不是很熟,而是相当非常熟。那是他亲哥,整天跟着妈妈转的那个。
兰泽又仔细看看投影上的伊戈尔曼老人家,纳了闷了,这父子俩长得,脸上没有一个地方相像。但他看着老人家那张棱角分明外加沟壑纵横的老脸,还是莫名其妙觉得有点眼熟。
“鸟爷可是相当宝贝这个儿子。人在外太空,还给他儿子揽活呢。”姐姐继续介绍说。
兰泽知道哥哥搞过土星泰坦轨道站的业务,包括各种内置管道和统一风格的用具和装饰。简言之,搞了太空站的装修工程。他哥是建筑行业的独立设计师,有自己的工作室;实质上就是个搞装修的包工头。有那么一阵子,他还在哥哥手下打过工。
那是大一和大二之间的社会实践活动期。那时候的兰泽,还没被荷花姐姐发现和驯化,所以还是个混小子。
他和几个大一学生一起,被大学官僚发配到哥哥手底下,在工作室干活,充当社会实践。
那段回忆真是令人难受。
为什么会分配到哥哥手底下姑且不论,搞不好是他妈找人安排的。
那段时间,兰泽根本不想离开大学。他总觉得,炸学校之前那段大学通勤的日子,没好好学习过;之后发配去留学的大半年,也是在无聊荒废中度过。从留学流放地回国之后,他回到了未成年人学校,又恢复了每天的大学通勤生活;老师们观察了他小半年之后,他就被正式扔进了大学城,成为了理学院的大一新生。
成为大学生的最初半年里,他考过了五十五门课。这让他妈高兴得不行,来兰泽的理学院串门的时候,逢人就要夸耀一番“我的小儿子聪明得不得了……”;搞得学院里面打杂的、看门的叔叔阿姨,全都知道了,每个人看他的神色都很奇怪。
对于任何用智商评价别人的人,兰泽都喜欢不起来。哪怕是亲妈。这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出类拔萃的笨蛋吧。
他大一头半年的战绩说起来确实不可思议,平均三天左右就要过一门课。但这些课程是他从留学起就攒着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前置课程,不考过去就没办法学后面真正有分量的课。到了大一的后半年,他只考过了三十一门。所以,他总觉得还有一大堆书等着他读。
兰泽急着看书做题,哪有时间出校做社会实践?别的专业还可以说社会实践不可缺少,他的学院、专业,都和社会一点关系没有。他是理学院的,学的是应用数学。但是呢,本专业的论文,随便翻一本出来,他都看不懂。这就是他为什么必须用功的原因。
仙女李碧如,比他早一年进大学,已经发表论文了。她也是理学院的。虽然专业不一样,但是,人和人之间差别太大了吧?李仙女的专业名叫“物理化学”,一般人听说这专业都摸不着头脑,她居然已经搞出名堂,出论文了。
话说兰泽他亲哥白权明这人呢,真是奇特。常年正装,一身长袍;该有褶子的地方一丝不乱,不该有褶子的地方平整如镜。长头发从来都是绾起来的,一支乌木长簪油黑发亮,从来没见他换过。整个人就是俩字:装逼。
兰泽从来不知道,哥哥居然还有个外国式样的姓,也没听说过叫做阿十阿九这样的名字。
很可能ht联合体里面,伊戈尔曼的熟人知道阿什莱德这个名字、这个人的存在。
但在地面上,在哥哥的工作室里面,兰泽做社会实践的时候,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如果有人喊“白工”,哥哥会郑重微笑;如果有人喊“白公子”,他就更开心,会微笑着露出一侧虎牙的尖尖。白牙闪闪发亮,zhuangbility(装bi能力)满格。
一起发配去干活的几个同学,哥哥让他们做报表,计算工程用料。总而言之,都是一些看上去有点技术含量的事情。给他这个弟弟的活是:
“你来发东西吧。”
第一件事,就是每天按照名单,给工作室里的每个人发饮料。包括他们几个来混日子的大学生。
当然啦,现在的兰泽可以想到:这是哥哥安排给他认识人的机会。
但在那个时候嘛,他认为:差别对待就是羞辱。
第二件事,是每天午休时发盒饭。兰泽总是面无表情地递给别人。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哥哥让他做的事情,还包括用印好的无纺布新计划表,更新会议室墙上贴的旧计划表。这活儿和贴墙纸没两样。
兰泽为了省出时间来学习,把新墙纸随便糊在旧的上面。之后,哥哥只是心平气和地说:
“这件事做不好没关系,交给其他人就好了。”
哥哥当着他的面,把计划表新的、旧的,一起全扯了下来。
当时的小兰泽怒火中烧。但他按捺着不想当场揍人,所以压抑着引而不发。
很快,到了一周的发薪日。同学们不是正式工,需要排队跟财务刷手环,领取学校拨过来的社会活动金。哥哥单独把他叫了出去,悄悄地跟他说:“能给你发零花钱真是太好了。”
兰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哥哥,压着火气,“那我回去排队。”
“不用排了。我把你单独列了出来。不光是学校可以给你发钱,我也可以啊。”哥哥的微笑十分的……欠扁。
“谢了。”
“啊啊……小泽真是太可爱了。”
所以那时候,兰泽觉得哥哥有毛病!
一到哥哥的工作室,他就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第一天,哥哥找他聊天就不正常。
“前几天不是周末吗,我去你宿舍找你,没见到你。”
“哦。”
“听同学说你出门和女孩子约会去了?”
“嗯。”
“想我像你那么大时,和女孩子握个手,都紧张得手心出汗。”哥哥微笑着,就像说的是特别愉快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脸皮比较厚?”兰泽提出质疑。
“喂!我没那么说。”哥哥立刻抗议。
“哼。”
“对了,小泽。一想到你要来,”哥哥凑近说,“我就激动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