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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大魔王娇养指南txt下载     大魔王娇养指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98章 我只要解药

    邱林险些也被如法炮制。颜烈开声,燕三郎就打了个手势,于是千岁飞起一脚,将他踢到楼上去了。

    正好有一间客房开着,他穿门而进,砰地一声。

    全场安静。

    谁也没料到这红衣女郎出手迅猛至斯、狠辣至斯。此时多数人才看清在她身边摇摆不定的那具白骨链。

    这东西大概是……蛇的脊骨炼成?宽约二指,每一节都致密匀润,看起来似玉也似金,品相很好。蛇头对着颜烈张大了嘴,两枚毒牙赫然可见。

    方才就是这只蛇头穿透了异士的后颅,血淋淋地好不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其上沾染的红白之物被飞快吸渗进去,也就是三、四个呼吸的功夫,骨链光洁如初,一点腥气都没有了,仿佛又可以重新把玩。

    这只白骨居然可以吃进血肉,众人看得不寒而栗。

    燕三郎自沉眠苏醒后二度见到白骨锁链,总觉得它和几个月前相比又很大不同。联想起千岁的修为今非昔比,这点儿变化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她是强大的阿修罗了。

    铁太傅面色凝重,眼里不掩惊色:“千夫人竟是高人,失敬。”在青芝镇初见,他就觉出这女子有些诡异,不曾想强大至此。是他看走眼了?

    千岁取巾子擦拭指尖的血迹,嫣然一笑如百花齐绽:“过奖。”

    她方才高调杀人,手段毒辣,眼下众人再看她笑容明艳,反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所谓蛇蠍美人大概也不外如是?

    此时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人数不少,已经走到院门口,就要往客栈里来。

    站在门边的侍卫往外瞥了一眼,快速道:“天狼谷来人了!”

    这里毕竟是天狼谷的地盘,方才有几个食客见势不妙溜出去了,大概报给了街上的天狼谷弟子,后者就过来巡视了。

    铁太傅一望燕三郎:“后头再说?”

    少年点了点头,看出他们也不想招惹地头蛇。

    四凤镇马上就要成为天狼谷和拢沙宗联姻的喜地,这里若是有人闹事闹出了人命可就晦气了。

    颜烈飞快摆了摆手,包围燕三郎等人的侍卫立刻散开,各找了桌椅坐下。

    可是地上还躺着一个死人,那死相可不像是急症发作。其同伴正想过去收尸,抱到后厨藏起,千岁却上前一步,将死尸提起。

    与此同时,琉璃灯也从虚空浮现,在她身畔明暗不定。

    她顺手就将尸首丢进琉璃灯中。

    那灯口明明很小,谁也弄不清千岁怎么把一个百来斤的大男人塞进去,只见这盏漂亮的小灯“呼啦”一下灯焰暴涨,带动灯光大亮。

    但也就这么一下,整盏灯又消失了,连同它刚刚获得的食物一起。

    望见这一幕的,都是不寒而栗。这女人祭出来的两样法器,竟然都喜欢吃人。

    燕三郎拉着千岁,也找了张桌子坐下。

    下一秒,几个天狼谷弟子跨进门槛,后头还跟着十几号看热闹的百姓。

    “这里怎么回事?”天狼谷弟子厉声道,“有人举报,这里打架斗殴!”

    “可是有什么误会?”铁太傅抬手笑道,“这里好端端地,什么事也没有哪。”

    天狼谷弟子一看,这些人都围坐桌边,吃茶的吃茶,吃面的吃面,仿佛一切如常,莫说没有血迹,没人脸上带瘀青,甚至没有打砸过的痕迹。

    地上还有一猫一狗到处闻嗅呢。

    他兀自不放心,对同伴道:“去后厨和楼上看看。”

    同伴依言去了,从后厨带出掌柜和伙计,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

    掌柜看了看当场,一脸茫然:“我们,我们也不清楚。”方才这两边还气势汹汹,现在都坐一起喝茶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都没在现场。

    燕三郎微微皱眉。胡栗没跟着出来,这在他意料之中。

    楼上也有客人被惊动,走了下来。天狼谷弟子询问,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只说隔壁客房似乎有重物落地。

    千岁方才瞬息杀人,异士的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

    这时邱林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着天狼谷弟子的质问就是茫然、摇头,说不知,一发三连。

    天狼谷弟子转了一圈,什么异样也没发现,只得咳嗽一声:“记着,在这里别闹事。”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待这些人离开外院,颜烈看向燕三郎,场中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

    摄政王盯着眼前的少年:“你心疾痊愈了?”两年前,这小子还是病秧一个,如今局面好像反过来了。

    “托福。”燕三郎没有否认。

    他已经十九,面容比两年前更加成熟阳刚,身形也比两年前更加坚实硬朗。若说从前如修竹,这会儿扬眉轻笑的模样就像含鞘待发的钢刀!

    更不必说他身边举杯徐饮的千岁,看上去就像是人形杀器。

    最虔诚的敬畏,往往来自于最深沉的恐惧。这一点上,谁的认识也没有阿修罗更深刻。

    颜烈轻轻道:“有话好好说,如何?”

    燕三郎展颜一笑:“好。”

    骨链和琉璃灯都是奇诡之物,千岁出手又凶猛毒辣,正是为了震慑这十来号人。颜烈此时还带在身边的,当然都是精锐,并且午时将尽,千岁马上要失去实体了。

    在消失之前,她得为燕三郎解决这个麻烦。

    只有展现强大的力量,才能让颜烈暂时打消围攻少年的念头。

    燕三郎拍掌,琉璃灯就浮现于侧。紧接着千岁化作一缕红烟,飘入琉璃灯中,消失不见。

    “现在,谈吧。”燕三郎一人独坐,显得又和蔼又有诚意。

    然而事实是双方现在都在客场,强龙不压地头蛇。

    颜烈的亲卫还盯着琉璃灯上。那红衣杀神能缩进琉璃灯中,自然也能从灯中出来。

    她的消失,并没有让他的守卫放下戒心。

    颜烈以巾捂嘴咳了几声,再放下白巾,绢面上都是鲜血,触目惊心。

    “如你所见,我余下的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和脸色同样疲弱,“从前种种既往不咎,我只要解药。”

第1199章 毒人一个

    “只要你给出解药,无论我们从前有什么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他身体前倾,“我可以国之名立誓。”

    他说得非常诚恳,毕竟自己命悬一线,这是他的最后一搏。

    “恩怨?”燕三郎侧了侧头,“我们能有什么恩怨?我只记得令弟的咄咄逼人。”

    当年颜焘在安涞城的确处处针对他,颜烈心知肚明。但弟弟最后是壮烈战亡,想起这一点,他心底就是痛不可遏。

    千岁却想给燕三郎鼓掌。她家小三最腹黑了,一边满脸无辜,一边提刀往别人伤口上捅!

    “没有恩怨?”颜烈面上保持着淡定,“铁太傅的发妻木夫人,不是你救的么?”

    说到这里,铁太傅立刻向着燕三郎作一长揖:“多谢燕小友!”

    木夫人从中毒到获救,铁太傅冷汗涔涔,像是自己去鬼门关走一圈回来,对救回妻子的人更加感激。

    但颜烈这么一提,他这么一行礼,倒像把恩情栽实在燕三郎身上。少年摆了摆手:“无功不受礼,此事与我无关。”

    他又不傻,颜烈提起木夫人是想致谢么?重点是玉太妃!

    救治木夫人和掳走玉太妃是同一个人,燕三郎怎么能只承认前半截呢?

    果然颜烈紧接着就道:“只要为我解去身上剧毒,你就是颜某、宣国的恩人。今生,我都不会对你行半点不利!”

    他神色慨然:“往事随风,我都不会再计较、再多问。”

    所谓计较,指的是燕三郎弄到解药的过程;所谓多问,则指玉太妃的下落。

    少年耳边传来千岁的提醒:“小心这厮言而无信!”

    颜烈在燕三郎手下吃了这么大亏,在自己的地盘上连女人都被偷走,堪称奇耻大辱。待他弄到解药、没有性命之虞,还咽得下这口气么?

    铁太傅仿佛听见她的不屑,适时帮腔:“清乐伯放心,摄政王言出必践。你若还不放心,我们可以订立契约。”

    燕三郎不置可否,只对颜烈道:“伸手。”

    颜烈依言伸手,他是将死之人,也不虞对方下什么狠手。

    燕三郎抬指在他腕脉上一搭,几息后才收回,眉头就紧皱起来。

    颜烈低声道:“毒入骨髓,御医都说回天乏术。”

    燕三郎不答,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显在思索。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打断他的思考。

    过了一盏茶功夫,燕三郎才缓缓道:“你身上骨髓、内脏、血液、肌肉,无不被毒性腐蚀,堪称毒人一个,能活到现在全靠宣国御医技艺精湛。”

    说实话,他挺佩服宣国的医官,虽然不能为摄政王治本,但在“拖”字一诀上炉火纯青。颜烈能硬挺到现在还没倒毙,除了他本身修为精强,也和医官的本事分不开来。

    相比之下,贺小鸢用药和她本人性格相似,喜欢走刚猛奇诡路线,说到吊命拖延,或许还比不上宣国医官的群策群力。

    当然了,颜烈活得越久,毒性入侵得越深越牢靠,死时也就越痛苦不堪。这一点无论是燕三郎还是他自己,都早有预期。

    是以颜烈也不惊慌,只是一声苦笑:“我死不足惜,只可惜奕儿年纪太小,前途难卜。”

    颜同奕今年才六岁,能在宫中活得快快乐乐,都仰仗这个父亲荫庇;颜烈一死,颜同奕莫说登上王位,就是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存疑。天家王室之间的厮斗,一向最不留情。

    千岁冷笑:“这是想打同情牌了!喂,燕小三,你不会心软了吧?”

    燕三郎面容严肃:“如是中毒几天,解了也就解了;但你中毒太久,就算有对症解药也很凶险,更不可能尽复。”

    话音刚落,千岁就哼了一声:老好人!

    颜烈和铁太傅却是脸色一喜。两个都是人精,怎会听不出燕三郎的话外之意:

    能治,但治不治得好要看天意,并且还有后遗症。

    可是对颜烈来说,能活着就是天宠!“愿闻其详。”

    “拔毒也如抽丝,非三五日之功。”燕三郎侃侃而谈,“即便有解药,也得想法子传入脏器;血由骨造,还要拔毒入髓。所以不是简单的口服就行。”

    颜烈转头问了一声:“章御医?”

    章御医就坐在他身后那一桌,闻言凑过来道:“言之有理。燕公子打算怎么拔除?”

    燕三郎看他一眼,这又是个熟人,当初在木老夫人马车上被他打晕的就是这位御医。想不到颜烈千里迢迢把章御医也带上了。

    “见效最慢却也最稳妥的法子。”少年目光坦然,“吃进去。”

    铁太傅一愕:“你方才不是说,简单地服下解毒无用么?”

    章御医也是怔了怔,眼珠子一转,突然就点头如捣米:“好好,是个好法子!”

    铁太傅没好气道:“你别光说好,到底怎么个好法?”

    “燕公子的意思是,这奇毒是怎么渗入王爷身体的,解毒剂也要循同理同法。”章御医解释道,“由来药食同源,我们配些温补的方子,和解药一起让王爷服下,令药力走遍全身,外通肌血,内渗脏骨,慢慢将毒素祛掉。但这样的法子讲究循序渐进、长期服用,恐怕没有一个月以上时间不能奏效。”

    “至少得三个月时间。”燕三郎竖起三根手指,“在这期间你不能动怒、不能跟人动手,否则毒素逆转,回天乏术。”

    “我还要一个保证。我来四凤镇是办事的,你得帮忙。”他又补充一句,“要治就赶快,否则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颜烈人手不少,还都是精锐。

    颜烈看一眼章御医,见他点头才对燕三郎道:“好,有劳了。”

    少年笑了笑:“温补的方子和药材你自己出,我手上这味药物从未试验过,不保证一定能救成。”

    颜烈只道:“好。”如今他已是尽人事听天命。

    燕三郎又道:“在我离开四凤镇之前,每天的用量,我都会转交给章御医。少量多用以免浪费。”

    这是防着颜烈过河拆桥了,后者想了想,点头同意。

第1200章

    燕三郎即从怀中掏出一颗透明浅绿的小珠,递给章御医:“今日份的解药。”

    珠子只有尾指的尾甲盖那么大,里面藏着的药滴更少,连底都铺不满。

    章御医原以为是水晶珠,接在手里的触感却是软的,似乎一捏就破,不由得大为惊异:“这是什么?”

    “藻球孢子。”其实是千岁从修罗界带回来的植物,不过燕三郎当然不会解释清楚,“中空无毒,遇热即化。只要胃肠的温度就能将它化开,令里面的药液渗出。”

    通常来说肠胃的温度比人手要高,所以这玩意儿只溶在胃不溶在手,用来灌注药物非常方便。燕三郎也是相中它这个的特性,才在邀景园里养了半池子。

    章御医拿到今日份的解药,立刻领着药材去后厨熬制。主上性命垂危,他要争分夺秒。

    燕三郎给自己斟杯清水,喝了一口:“你可认得胡栗?”

    颜烈还未吭声,铁太傅就问:“谁?”

    他一脸茫然。

    “方才站在柜台与掌柜说话的人,山羊胡子。”

    颜烈摇头,铁太傅也道:“从未见过。”

    他只是看起来莽直,但体恤颜烈精力不济,因此能代答就代答了。“你们的目标是他?唔,是他把你们引过来的?”

    铁太傅脑筋好使,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四凤镇能住人的旅店那么多,燕三郎怎么会好巧不巧踏进颜烈下榻的这家客栈?

    那还不是有人故意引他们过来?

    “他想借你们之手,给我找些麻烦。”燕三郎淡淡道,“看来,起码他知道你我恩怨。”

    大概在胡栗想来,这两边打个照面就会动手。可惜他看错了颜烈的性格,也没估准千岁如今的道行。

    少年又问:“你们布置的人手,原想对付谁?”

    颜烈带来的人手隐隐控制了整座客栈和附近街道,方才千岁动手之前,还有两名异士偷摸儿布下阵法,只是赶在天狼谷弟子进来之前撤掉了。

    燕三郎追踪胡栗而来只是临时起意,颜烈不可能事先料到他的出现,因此摄政王今回大概另有目标。

    颜烈今日说话过多,已经很疲惫了,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

    有些话不可明说。

    燕三郎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明白了:“是为联姻而来?”

    能让颜烈拖着病躯千里迢迢赶来的,大概只有端方了吧?

    “我来报仇,顺便寻找解药。”颜烈沉沉道,“解药既有着落,那么我的目标只剩下……”

    只剩下复仇!

    燕三郎耸了耸肩。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他不插手。

    此时章御医走出后厨,手托一只陶碗:“王爷,请用。”

    碗里的药汁黑乎乎地,但有奇香。燕三郎一嗅便知,这里面至少加入了十五种名贵药材,年份足、药效足。

    因为出门在外,章御医事先将它们熬炼成膏方随身携带,要喂颜烈服用时,只需以温水化开就好,甚是方便。

    显然这膏汁里也加入了燕三郎赠予的解药。

    吃药已经是颜烈两年来养成的日常了,接过碗看也不看,仰脖喝光。

    他扔下空碗后也不睁眼,趁着药劲儿闭目调息。

    燕三郎也不着急,铁太傅很贴心地又倒一盏清茶给他。

    颜烈的侍卫就在边上看着,目不转睛。药效如何,大伙儿都求一个亲眼所见。

    过了小半盏茶功夫,颜烈终于睁开眼,轻轻道:“微有好转。”

    他毕竟是异士,身体当中残存一点真力,可以感受自身的微小变化。

    就这四个字,让所有人都长长呼出一口气,邱林声音都有些哽咽:“太好了!”

    铁太傅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对燕三郎感激道:“多谢清乐伯!”

    看起来,摄政王剩余的时间不再是倒计时了。

    少年摆了摆手:“解药最先作用于肌体,很快就会看出起色;但骨髓和脏腑的拔毒可要缓慢得多,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无寸进。”

    “无妨。”颜烈这时的态度很好,“保我不死就行。”

    燕三郎往窗外看了看,顺手一指:“我就住去那间客栈,有事再来找我。”

    对街另有一间客栈,看着门面不大,但缩在巷里比较清静。

    千岁正在问他:“你改主意救颜烈,是因为迷藏幽魂?”

    “嗯。”燕三郎正在左顾右盼,“在这个地方,少个敌人就多点胜算。幽魂这次挑事失败了,但我总觉得,它不会善罢甘休。”

    事易时移,矛盾也会跟着转移。现在他和颜烈之间的纠葛不是主要矛盾。

    待他离开以后,颜烈才以手支颐,长长舒一口气,问铁太傅:“新买的宅子怎样了?”

    这么多人要聚议行事,住客栈人多眼杂,太不方便,位置也不好。因此颜烈早命手下去四凤镇西边寻一合适的宅子购入。届时大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

    毕竟这里是天狼谷的地盘,他们打算暗算人家姑爷,行事就要多加小心。

    “正在打扫。”铁太傅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入住。”

    “国内情况如何?”

    “颜霜揽政,已经主持了三十日廷议,听说废黜您从前掰布的法令七条,最近又派哈沙、哈武两兄弟西征伪铎国。”

    颜烈闭目一笑:“胡闹。伪铎国自立三年,下盘已稳。此时最该做的,是将南部的叛乱先镇压下去。”

    他这两年被毒伤折磨得死去活来,病危不知多少次,国事也都顾不上了,否则怎轮到那些宵小猖獗?

    “也派人去了。”

    颜烈哼了一声:“那点儿人够做什么用!”

    他身后的心腹忍不住道:“王爷且将重任抛去一边,先专心养伤。”国事繁杂,常教人身心交瘁。操劳太过,就不利于身体恢复了。

    颜烈嗯了一声:“准备搬进民宅吧。”

    ……

    红文客栈里面剑拔弩张,商人胡栗赶紧从后门溜走。

    哪家客栈的后巷也不会像门面那么光鲜,这条只容三人并行的巷子堆满了杂物,胡栗冲出去的时候被绊了一跤,险些撞到出来倒水的阿婆。

第1201章 胡栗还是靳丰?

    “不长眼哪?你把我腰撞闪了!”阿婆骂了一声,正想讹他点钱出来,不意一抬头看清长相,话到嘴边就缩了回来,“……哦,是靳大户啊。”

    胡栗心不在焉丢给她两枚铜板,顺着巷尾匆匆走远。

    再拐过几个弯,他就远离主街,进入一栋宅子里。

    这宅子从外头看平平无奇,连围墙也没多高,其实个中面积很大,有花园有凉亭,还有两个池塘。四凤镇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却得了天狼谷的荫庇,宗门里成气候的人物和许多富商都在这里置办产业。

    胡栗也是其中之一。

    进到自己家里,他才放松下来,唤小厮打来温水给他洗脚,又要了一碗冰糖银耳莲子羹。

    水温刚好,手法更好。胡栗惬意地闭起眼,好生享受。

    不过洗着洗着,小厮停了。

    胡栗昏昏欲睡,等了十息都没动静,于是踢了踢脚:“干什么,别偷懒!”

    小厮道:“冰糖银耳羹来了。”

    “来了就……”胡栗顺口一答,忽觉不对,这不是小厮的声音!

    胡栗蓦地睁眼,却见小厮倒在一边不省人事,斜刺里却有一把长刀横在自己面前,刀锋离胡栗咽喉不到一尺。

    明晃晃的刀面上,稳稳地放着那盏冰糖银耳莲子羹。

    胡栗想跳起来,少年就道:“别动。”

    这两字如有魔力,将他牢牢按在椅上,一动都不敢动了。

    “拿着。”燕三郎刀锋往前一递,还没有实质接触,胡栗脖子上的皮肤就已经被逼近的寒芒割出一线血迹。

    胡栗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忤逆,抖着手接下了那盏甜汤。

    “你是谁?”燕三郎凑得很近,与他四目相对。

    “我,我姓靳……”

    这人话未说完,燕三郎就打断了他:“靳?你不是胡栗么?我知道你借钱给盛邑的庄家,让他们替你买下延寿契约。现在那份契约呢?”

    “我不知道。”胡栗颤声道,“不是我!”

    这回答也太莫名其妙了。

    可是看他神情,不似作伪。燕三郎想了想,让千岁召出琉璃灯,他从灯中一抓,就抓出了谶兽。

    胡栗纵然惧怕,在刀锋的威胁下也是动都不敢动,只得任由谶兽从他耳中钻入。

    “这是谶兽,能分辨谎言。如果你撒谎,它就会吃掉你的脑子。”燕三郎这才道,“你继续,说得清楚些。”

    “我姓靳,叫靳丰,不是胡栗!这几个月来,我好似做了一场噩梦。梦中的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自控。”胡栗苦着脸道,“有人操控这具身体,把我赶到一边去了,去卫国也说他叫胡栗。二十万两银子哪,但凡我能作主,都不会拿这么大一笔钱打水漂。钱庄是我和旁人合伙开的,这么大的漏洞,我都还没想好从哪里找补回来!”

    他说得含糊,但燕三郎和千岁都听明白了。

    少年眉头皱起:“占据你身体那个‘人’,你可知它是谁?”

    “不、不知道。”胡栗,不,是靳丰缩了缩脖子,“但它要我安分守己别闹事,否则就把我吃了。”

    “你到底何时被控?”

    “三、三个月前。”靳丰想了想,“记得是冬月刚刚到来之际,我正好从西山返回四凤镇,有天晚上突然就……”

    就被上身了。

    燕三郎沉吟。但这可能么?三个月前,这与他原有的认知不符。迷藏海国与人间的壁垒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关闭,逃出来的幽魂早就都找到了皮囊。

    “或许哪个幽魂具有这般天赋?”千岁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通常来说,幽魂必须在圣树的帮助下才能切换皮囊,并且皮囊可遇不可求,十万人里也未必有一个能合他们使用。当年圣树被炸得支离破碎,幽魂从此也转换不了皮囊。

    可是每个迷藏幽魂的天赋都是独一无二、难以预料,如果其中之一恰好就可以自由切换皮囊呢?

    “不无可能。”燕三郎向来很客观,既然不能排除,就要考虑这个选项。

    他又问靳丰:“这人何时离开?”

    “就、就方才。”靳丰的回答毫无停顿,“他买饼子时就离开了,临走前告诉我,让我去红文客栈里待一会儿,否则回头还会再来找我。”

    “我不敢不听哪。”靳丰想起过往就打个寒噤,“过去这几个月,我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什么都做不了,差点就疯了!”

    方才?燕三郎想起魂石戒子的异常,的确从胡栗买饼之后,它就不亮了。

    “延寿契约在哪?”燕三郎重新抓住重点。

    靳丰过去数月都像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那人操控自己的身体做各种事情。竞拍延寿契约这样的大事,当然留有印象。

    “也是方才、方……”他说了几句,忽然卡壳,目光凝滞。

    “方才怎么?”燕三郎才问出一句话,就见他鼻子里突然流出鲜血来,立觉不妙。

    靳丰张着嘴,气息全无。

    少年一探他脉搏,还在跳动。可他眼里已经失去神采,嘴角一耷,流出涎水。

    “难道是他方才撒谎,被谶兽吃了脑子?”燕三郎伸手在靳丰脑壳边打了几个响指,几息过后,谶兽又从这人耳中钻了出来,原路返回琉璃灯。

    这灯等同于千岁的一部分。谶兽归位,千岁稍作分析即道:“靳丰少了两魂三魄,并且是突然间衰亡,所以他现在虽然有呼吸有心跳,但其实无知无觉,和园子里的花草差不多。”

    “少掉魂魄,突然衰亡。”燕三郎想了想,“幽魂不想让他透露太多消息给我们,离开皮囊之前动了手脚。”

    靳丰这里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燕三郎随手收回他身上的诡面巢子蛛。现在他也明白原本附在胡栗身上的迷藏幽魂为何没有取走子蛛了。

    皮囊于它如衣物,诡面巢子蛛附在“衣物”上,它只要一脱了事,谁也追踪不到它的下落。

    当下他也不再逗留,仍从窗户退走,悄无声息离开靳宅,一路上避开下人。

    要是不巧被人发现,他得有多冤?

第1202章 加倍反应

    人的魂魄生下来就有定数,千岁也说得明白,靳丰这情况是回天乏术了,只能躺着等死。

    燕三郎退走期间,千岁也没闲着:“他暴毙之前说了‘方才’。莫不是契约同样在买卷饼时交出去了?”

    燕三郎轻巧翻过靳家围墙,几个闪身就汇入街上往来的人群当中,没有引起怀疑。

    “去看看。”这也是他们仅有的线索了。

    千岁有些不爽。那个幽魂此刻是不是已经换了一副皮囊,躲在人群中监视着他们?

    很快,燕三郎找到了靳丰方才买卷饼的铺子。

    守着摊子的是个身材圆润的三旬妇人,手里抱着两岁大的男娃,身边还站着七八岁大的女孩。

    “要什么馅儿?”燕三郎刚靠过去,她就麻利儿开口了,“胡萝卜大葱脆粿馅儿四文一个,咸肉馅七文一个!”

    “随便来个,要卖得最好的。”少年下了单才问她,“我一刻多钟前才走过呢,怎么你这店里就换人了?”

    他记性很好,先前胡栗来这里买饼时,卷饼摊的老板是个微胖的男人,脸上长着雀斑,像饼子上撒了芝麻。

    “那是我丈夫。”妇人烙饼,动作熟练,“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人又不知跑哪去了!”

    她口气浑不在意,显然丈夫不是头一回这样。不过燕三郎猜想,他这次溜出铺子的原因大概跟从前都不同。

    现在再追,还追得上么?

    妇人接着又道:“小哥你是外地人吧?才不知道我家卷饼杜的招牌。”

    “是。”看她动作慢条斯理,燕三郎递过七文钱,“算了,不用包馅儿了,直接给我饼吧。”

    “唉,年轻人,心急吃不上热卷饼。”妇人用油纸包好卷饼递过去,那三文钱可没退还给他。

    燕三郎当然不计较,接过来就走。

    ……

    往镇口方向踱出百多步,少年随手就将饼扔了。

    幽魂先前很可能在那家店里待过,他怎敢吃里头的东西?

    只不过这动作才刚做出来,身后就有人呃了一声:“燕?”

    是个女声,带着一点不确定,还有两分模糊的耳熟。

    燕三郎一转头,就看见了白苓。

    多年不见,她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连身段都很成熟,俏生生立在那里,像娉婷的芙蓉。

    “燕时初,果然是你!”白苓眨了眨眼,满脸的惊喜很纯粹,“你怎么来了!”

    结伴游桃源时,燕时初也十六了,五官轮廓定型,这时不过变得更成熟,白苓一眼就能认出。

    “啧,啧啧啧啧!”千岁给了燕三郎一个连续音效,后者都可以想象她摇头晃脑的模样。“这不是他乡遇故知吗?”

    故是故了,知未必知啊。燕三郎就当没听见,对白苓一笑:“正好路过,就来凑个热闹。”

    “来得可真巧。”白苓左看右看,“你一个人?”那个漂亮又傲气的红衣女郎呢?

    话音未落,她就打了个喷嚏,毫无预兆。

    大姑娘涨红了脸:“……还有猫,对不对?”

    燕三郎莞尔:“对。”

    重逢太高兴,她都忽略了燕三郎背后的书箱子。现在箱盖被顶开一条线,异瞳的白猫暗中观察。

    好像书箱里还有另一只生物?

    难怪她的应激反应加倍剧烈,原来带毛的小动物有两只。

    白苓拿帕子擦了擦脸:“你还多养了一只狗?”

    “算是吧。”辟水金睛兽不知道算猫还是狗,燕三郎没从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将书箱盖子重新盖严。

    白苓红着脸,话到嘴边就换成了:“有空么,我请你吃茶。”

    燕三郎笑了笑:“有。”

    都快走到镇子口了,千岁还没有示警,看来幽魂不在附近。

    这么找真是海底捞针,还不如探听一点情报。

    “跟我来。”白苓显然对四凤镇很熟悉,带他径直走向镇上最大的茶楼,要了个二楼临窗的雅座。

    燕三郎见到一路上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就连卖卷饼的杜家婆娘也向她挥了挥手。

    入座,上茶水。

    “这里的茶是本地炒制,称作银针茶。”白苓热情地给他斟了一杯清茶,“你试试。”

    燕三郎泯了一小口细品,而后才点了点头:“好茶。”

    这时伙计送上点心,为两色蜜饯、两色糕饼,“这是茶配,两位请用。”

    燕三郎挥退他,而后放下茶盏:“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白苓笑了,“我从小就在四凤镇玩耍,何时不能来?”她是天狼谷谷主的千金,这里就像她自家后院。

    “你快成婚了吧?”这时候还东奔西跑的准新娘就不多见。

    白苓笑着点头:“嗯,快了。”

    她的声音里有些感慨,燕三郎恍若未闻。“你见过他么?”

    燕三郎没有明说,但白苓听懂了。

    “先跟你道个歉,当年打败海神使之后,留给我救父亲的时间太少,你又要休养很久,所以我拜托蜃妖先带我走了,没有跟你道别。”

    燕三郎爽快道:“无妨。”

    他是真不在意,白苓咬了咬唇:“按照弥留当年的提示,想救醒我爹爹还得去寻样东西。我差点又弄砸了,幸好端长老路过,出手帮了我,我就记住了这个人。后来爹爹给我说媒,我觉得那人还挺好,所以……也没有反对。”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毕竟自己已经十九岁了,女孩子早晚都要嫁人的。和她同样年纪的小姐妹,有的孩子都一两岁了。

    “看来令尊恢复得很好。”

    “是啊,托你的福。”白苓嘴角扬起,显出两分得意,“我回天狼谷特意显得垂头丧气。二叔见到我像见了鬼一样,嘿,但他也根本不信我能救回爹爹。后来我爹醒了,听我说清来龙去脉,就把他发配到最偏远的澛城去了,有生之年都不许他再回来。”

    “令尊仁慈。”白谷主没取二弟性命,只是将他逐去远疆,显然还顾念手足之情。

    “爹爹老好人一个,早晚要吃亏。”白苓笑了笑,“别光说我,你近来如何?”

    “挺好。”除了这俩字,燕三郎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第1203章 说人,人就到

    白苓犹豫两息,还是问了出来:“你、你成婚了么?”

    没有。燕三郎这回只迟疑了半秒,就点了点头:“也快了。”

    白苓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是她?”

    “是的。”

    燕三郎承认了。

    耳边出奇地安静,千岁没有取笑,也没有评论。事实上,她一声不吭。

    白苓长长呼出一口气:“她那么漂亮,跟你好生般配。”

    燕三郎笑了。

    白苓从他笑容里读出了两分宠溺。

    那个红衣女郎神秘又傲气,却能让他冷硬的棱角都软化。

    她心底有淡淡愁怅。燕三郎在她成婚前突然出现,她是很有一点惊喜的。可是冷静下来理智回笼,她就明白他不是为自己而来。

    她快要成婚了,从前那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早该丢进时光的尘埃里吧?

    “准新郎何时到来?”

    “快了。”白苓呶了呶嘴,“婚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按理说今天就该到了呢。”

    今天?燕三郎扬了扬眉,真是出乎他意料地早啊。

    不过算起来距离婚典没几天了,端方也不可能落地成婚,抱着新娘转身就走。事关两个大宗的排面、声望,婚前当然还有无数繁冗的准备。

    四凤镇是进入天狼谷的必经之路。“你今天特地来迎接?”

    白苓脸色微红,却嘟起嘴道:“谁特意了,这地方我从小玩到大。就因为他要来,我便不能来了么?”

    燕三郎看了看天色:“再有个把时辰就天黑了。”如今未到春分时节,还是昼短夜长。

    他心里想的仍然是幽魂。这东西是不是已经逃出四凤镇了呢?

    茶楼离镇口很近,千岁一直没有警示,看来幽魂不在附近。

    这时,白苓望向镇口的目光忽然一凝,紧接着千岁提醒他:“喂,看街心——”

    燕三郎的目光依言扫向底下的主街。行人往来如梭,但最显眼的要数一行七、八人。

    “——端方来了。”

    说人,人就到。

    这群人里果然就有端方。和两年前相比,他还是一派斯文俊秀、云淡风清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一如既往的准时。”这也是端方惯常的特点了,做事守信有效率。

    “什么?”白苓没听明白,但心里一动,“你、你认得他么?”

    “当然。”燕三郎目光不离端方左右。这人也很是敏锐,被人盯看几息即有所感,随即抬头朝这里看来,一不小心就望见了燕三郎。

    时隔两年,四目相对。

    少年清清楚楚地看到,端方先是惊讶,随即是笑了,仿佛还笑得很开心。“打交道不止一两次了。”

    底下的端方和同伴交代两句,就离队往这里走来。

    很快,他就出现在茶楼二楼。

    “燕时初!”端方快步而来,目光在白苓身上一转,不由得微愕,“白小姐?”

    两人十天后就要成婚了,白苓忽然与他相见,也有些扭怩。她抚了抚鬓发,螓首微颌:“端长老好。”

    桌边还有一个空位,被书箱占走了。端方问得很礼貌:“我能坐下么?”

    “请。”燕三郎拿开书箱,随手给他拉开椅子。千岁嘿了一声:“这小子真是自来熟。”

    反正上次离别时没有撕破脸。

    伙计过来添茶送水,白苓的不自在也消失了,望着两人好奇道:“你们怎么认得的?”

    “巧,三番四次有交集。”这是燕三郎的回答。

    “燕时初是我的老朋友了,我第二次下山历炼就遇见他,那时他才十岁。后面么,陆陆续续又有来往。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九年了。”这是端方的回答。

    他看见燕三郎放在脚边的书箱:“芊芊可好?”

    话音刚落,白猫就顶开盖子,冲着他喵呜一声算作回答。

    然后,白苓就小小打了个喷嚏。

    这、这丢人丢大了。她一下胀红了脸。

    端方却像没听见一般,问燕三郎:“你怎么来了?”

    天狼谷与拢沙宗不同,后者独踞偌大的领地,与国家相似,天狼谷却是避世而居,它们分别体现了宗门的两种面貌。

    对于卫国清乐伯来说,四凤镇的位置应该算是很偏僻了,怎么有兴致过来这里?

    他多少也了解燕时初,这人行事很有计划,这一回又不知抱着什么目出现。

    “本为追踪一名仇人过来。”面对端方,燕三郎可就谨慎得多,“走到这里,追丢了。”

    “哦?”端方顿时来了兴致,“你竟然失手?”

    “对方在四凤镇布下陷阱,但是被我化解。”燕三郎淡淡道,“算是暂时打了个平手。”

    白苓听到这里有些吃惊:“谁?可要我来帮忙?”

    燕三郎微微苦笑:“那厮有附于人身的本事,我也不知道它现今在哪。”

    端方来这里成婚,本来也没打算插手他的麻烦,闻言转了话题:“你的伤病已然痊愈?”燕时初在宣国时脸色不好,心伤严重,连与人动手都不敢。

    “嗯,好了。”

    白苓闻言,指了指他心口:“当年的伤?”

    “对。”既然新郎新娘都见面了,燕三郎也没理由留在这里当夹心,当下站了起来,“你们慢聊,我有事。”

    端方笑道:“你还会再待几日吧?我回头就找你吃酒去。”

    “好。”燕三郎说罢,背上书箱,头也不回下楼了。

    端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才转问白苓:“看来白姑娘和燕兄弟也是熟人?”

    白苓有些局促。这人是自己未婚夫,见燕时初和她坐在一起吃茶,他会不会不高兴?

    端方像是看穿她的顾虑,抬手给她斟了一杯清茶:“不要紧张,我只是好奇一问,并非质询。”又笑道,“燕时初也是我的好朋友。”

    他的眼神温和,笑容也很诚恳。白苓放下了心,点头道:“还记得你当初给我解围?”

    “当然。”端方拈起案边的蜜饯,“白姑娘救父,很有勇气!”

    被他夸奖,白苓也笑了:“在那之前,我能弄到解救父亲的办法,多亏了燕时初帮忙。但那一场仗也打得惊险辛苦,他——”

第1204章 已经开始了

    她下意识比划心口位置,“——这里受了重伤。父亲的病情等不及了,我只得先行离开,也没等到他被救醒。”

    她抿了抿红唇:“有些愧疚。所以今日在城中重逢,我请他吃茶赔礼。”

    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她与其他男人吃茶聊天还被他撞见,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番。

    端方不由得笑了:“这是小事,他不会放在心上。”

    白苓眨了眨眼。这话说对了,他好像真地很了解燕时初?

    “你呢?”她反问,“十年交情怎么来的?”

    端方就将自己当年在柳沛县与燕三郎的交集说与她听,只是略去了他如何算计衡西商会两位东家不提。

    白苓听到入神处,一拍案子道:“姓杨的那两人真是黑心东西!好在老天有眼,你家里大仇得报了,这两人都没落个好下场!”

    “是啊,善恶到头终有报。”端方轻声喟叹,而后一笑,“这是十年前的旧事,我早都抛在脑后。”

    白苓看他的眼神满满都是同情。天狼谷主只跟女儿说过这位拢沙宗最年轻的峰长如何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却从没提过他有几乎被灭族的家世、悲惨的童年。

    能从这般逆境里翻身,一路青云直上,本身就说明这男人的坚韧不屈。

    白苓有些钦佩他。

    端方看了看天色:“我初到宝地,对四凤镇实是不熟,白姑娘可愿为我向导?作为报酬,我请你吃晚饭如何?”

    两人既已聊天,白苓也就爽朗应道:“好!”

    ……

    平西老街的宅子里,颜烈已经躺下歇息,忽觉外头仿佛有人低声交谈。

    “外面什么事?”

    他中气不足,但铁太傅耳力很好,当即掀帷走了进来:“探子来报,端方进城了。”

    颜烈半眯的眼顿时睁大,身体上仰。铁太傅赶紧扶他坐起。

    “终于来了!”颜烈的声音放大,“他在哪里落足?”

    “如意居。”跟着铁太傅走进来的探子答道,“连他在内,一行七人。年纪最大的一个,个头矮小,头发半花白,眼角有一道浅疤。”

    颜烈一听就有印象:“那是拢沙宗的副门主,万东阳。人脉深广,修为高强。”

    铁太傅也知道此人,面色微变:“拢沙宗居然派出了万东阳?”

    颜烈摆了摆手:“拢沙宗很重视这门亲事,再说端方已是韵秀峰的峰长,位份很高。宗门能派出的‘长辈’,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早在预料之中。”

    长辈证婚,宗门世俗通用惯例。拢沙宗必然要派重量级人物前来,以示对两宗联姻的重视。

    他叮嘱铁太傅:“其他人倒也罢了,你却要小心,莫被端方撞见。”

    铁太傅在宣国首都安涞城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端方和他打过交道。只要他见到铁太傅,立刻就会提高警惕甚至提前反杀。

    吃了一次药,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颜烈自觉好了不少,精神更佳,不像从前那样一句话得分两三次才能说完。

    这药的确能救他。

    铁太傅点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颜烈瞥他一眼。

    “王爷,我们原本计划是迫端方交出解药。”铁太傅语重心长,“既然解药已经提前弄到,不如您先回国静养,待身体康复再筹划复仇不迟?”

    “我等了两年,好不容易等来端方下山的机会。你要我放他活路?”颜烈嘴角扯开一抹冷笑,“这厮乖觉得很,娶亲之后更要成日价缩在龟壳里不出来。下回再逮到他,不知猴年马月!”

    端方晋升为峰长之后,一步都没出过拢沙宗。宗派与宣国的接洽,已经转交别人来完成。颜烈时刻注意他的动向,看他架式是打算好好蜷缩一段时间了。

    拢沙宗的峰长、长老能享受丰厚供奉,过着远离红尘的人上人生活,因此很少离开拢沙宗地界。这又有个名头称作“清修”,探寻无上大道,很是受人尊崇。

    裘娇娇就是典型,她入门之后就没再下过山了,一直在宗内生活了二三十年。

    错过这次机会,颜烈实无把握下次还能再逮住端方外出的机会。这厮也知道自己干过的好事,如果一辈子都龟缩在拢沙宗怎办?

    三十年,颜烈等不起。

    “王爷!”铁太傅还想劝他见好就收。为弟报仇固然重要,最根本难道不是先挽宣国于颓败与内乱?

    颜烈却摆了摆手:“我意已决!”

    当下他唤进一人,问道:“端方已在四凤镇。你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何时开始?”

    那人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已经开始了,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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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回四凤镇主街,少年在红文客栈对面的旅馆要了一间上房。

    他一路从盛邑追到这里,断不会逢难调头。再说天狼谷附近也只有四凤镇这么一个可供客人落脚的地方。

    燕三郎先要了一大桶热水,洗去连日赶路的满身风尘。

    在燕三郎闭目养神,泡得浑身毛孔都要张开的时候,千岁忽然道:“难怪弥留要指引我们去寻魂石戒子。没有这玩意儿,我们根本找不见幽魂在哪。”

    燕三郎下意识往水里一沉。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习惯千岁在他沐浴时突然耳语。

    但他脸上平静无波:“如果他能随意更换皮囊,那就麻烦了。”

    四凤镇有四千多人,他们总不可能一个一个试过去。何况这里马上要成为端方举办婚典所在,届时来的人会更多。

    千岁咝了一声:“任意更换皮囊……总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呐。你看从前幽魂侵占过的皮囊,哪一个不是灭掉了原主的魂魄?”

    但是靳丰却活下来了,还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至少在幽魂离开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

    这就说明,幽魂占据皮囊时,能与原主共存。

    当然不是说这个幽魂好心,而是它侵占皮囊的方式或许与众不同,不需要吞噬原主也能进行?

    当然它离开靳丰时动了手脚,让他很快暴毙,以切断燕三郎的追踪。

第1205章 今天不行

    千岁笑道:“不过他也不知道我们手里有张王牌。”一旦幽魂在附近,魂石戒指就会亮起。这检索方式虽然模糊,充当警兆足矣。

    “挑唆颜烈与我们战斗的构想落空。”燕三郎考虑下一步计划,“它还打算怎办?”

    “这些东西烦人得很。”千岁哼了一声,“一计不成,还会有下一计。”

    燕三郎分析道:“莫不是要设法侵占天狼谷弟子,或者嫁祸给我们?”

    “有理,我们还得先下手为强。”千岁给他出主意,“虽说四凤镇人口不少,但这些幽魂当人上人惯了,享受舒适安逸惯了,它如能自由选择皮囊的话,多半不会选择平民。那么这就筛掉了四凤镇里七八成居民。”

    幽魂也想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啊,否则怎么选了靳丰这个富商附身?金钱带来的享受,谁能不爱?

    可排除这么些,余下的人数范围仍有近千呢,何况居民在全城流动甚至外出,不会像树木那样老实栽在一个地方,等着燕三郎来检查。

    少年一时也没想出好办法,终归他们对这个幽魂的了解太少了。

    千岁干脆切换一个话题:“对了,再给我好好说说,给颜烈解药这件事儿?给出解药,那就是承认我们偷走了玉太妃。这人心眼儿比针尖还小,能善罢甘休么?”

    “他几次三番派人来盛邑,至少有七八成把握认为玉太妃在我这里,解药也在我这里。”燕三郎给她分析道,“若我在客栈里极力否认,只会加深他动手强抢的念头。”

    “打就打。”千岁冷冷道,“颜烈连病虎都不如。”

    “那就遂了幽魂的愿。”燕三郎轻声道,“颜烈本为端方而来,我何必为端方挡去这个麻烦?”

    唔,也是。端方那小子她也看不顺眼,不比颜烈好到哪里去。让他们狗咬狗最好不过。

    “再说,把解药给颜烈有什么坏处?”

    千岁想了想:“他惦记玉太妃的下落,说不定还要设计捉拿你。”

    “那是后话了。”水有点凉了,燕三郎随手在木桶上贴了一张唤火符。他的身体对寒冷两极的耐受力远超常人。“在四凤镇期间,他得当我的盟友。敢动歪心思,说不定我就把解药销毁。”

    “颜烈谨慎,尤其牵涉到自己求存的唯一希望。”燕三郎下了个结论,“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多一个盟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唔,也是呢。算你有理。”千岁问燕三郎,“你猜,幽魂为何能掌握颜烈的动向,甚至知道他会来这里截杀端方?”

    这事儿就玄幻了。他相信颜烈的行踪是个秘密,安涞王城里都不该有几个人知道才对。否则他暂时交出政权,颜霜为了长久统治着想,大概率会派人追杀他。

    颜烈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说明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更何况,颜烈和端方的恩怨更加隐蔽,从不曾摆上台面。甚至如今的宣国迫于压力,还要尽力拉拢拢沙宗。

    除了两年那一场风波的当事人,谁能这么清楚?

    燕三郎缓缓道:“细思极恐。”

    幽魂的势力,已经渗入颜烈身边?

    “莫不是他身边有奸细?”千岁也想到这一点,“你和颜烈的合作,一定要更小心。”

    燕三郎点了点头。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事,可一时想不进来。

    烛光一暗,身后有人站定。随后有只纤纤素手越过他的肩膀,抚到宽厚的胸肌上。

    少年呼吸微顿。“我洗好了。”

    “嗯哼。”她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小手擦去他胸膛上的水珠犹不满足,继续往下方探索,就想埋入水面以下。

    燕三郎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要起身了。”

    她干脆从后头抱着他的脖子,俯首咬住他的耳朵:“你起呀。”

    热气吹进耳,少年浑身都僵硬了,抬头一看外头,天黑了。

    红衣女郎吃吃笑道:“看什么?假正经,天黑才好办事。”

    她已经忍了两年多,这么耐心的付出是不是该有回报了?

    过去这些天都在赶路,好不容易有个晚上安顿下来,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吃了他,从头到尾,一点不剩!

    “不好。”燕三郎喉结上下滚动,强行抑制着一把将她抱入浴桶的念头,“四凤镇太危险!”

    他抓着她的手,轻柔但坚定地从脖子上挪开。

    千岁很不高兴:“你的伤不是好了么?”臭小子还对白苓承认了。

    “还差个几天。”他声音沙哑,“我能感觉到。”

    “真的?”千岁侧头看着他,将信将疑。如果他的心病只剩一点儿尾巴,那么除了他自己,别人的确说不准呢。

    “真的!”他满脸严肃,这一关怎么也要蒙混过去。

    “行罢。”她怏怏缩手,退到屏风外头,“那你起来吧。”

    等了几息,她看到屏风后头的身影一动不动,还坐在水里。

    “出来呀?”

    “等下。”燕三郎的声音和身体同样依旧紧绷。他也想一步迈出桶,怎奈……

    为了转移千岁注意力,他轻咳一声:“你猜,迷藏幽魂会不会已经出城?”

    千岁果然好好想了想,最后道:“不会吧?”

    “为何?”

    “他好不容易把我们引来这里,不会那么容易就收手吧?”千岁冷笑,“不止我们想要他的命,他也想我们死呢。”

    “那么延寿契约大概还在四凤镇。”燕三郎低声道,“我们留下来,看看他还有什么后着要出。”

    “嗯……水不凉么?”

    “哗啦”一声,燕三郎终于迈出浴桶,拭水穿衣。

    千岁踱去窗边开了条缝,只见天空暗沉一片,唯有西边山头厚厚的云彩还残留一丝糜艳的血红。

    在她的注视下,这点红光也消失怠尽,深山和四凤镇都陷入沉沉暮色之中。

    很快,黑暗就会降临。

    “血光……”她黛眉微蹙,“我总觉得,后面还有不祥。”

    此时外头有人敲门:

    “清乐伯在吗,我是邱林。”

    是颜焘从前的侍卫。

    燕三郎已经着装完毕,只有头发潮湿还未扎起:“请进。”

第1206章 莫名其妙

    千岁伸手一拂,门闩就滑开了。

    邱林进门,燕三郎即问:“王爷怎样了?”

    颜烈拿了他的药,就是他的病人。出于医者的本能,他关心病情。

    “好些了,王爷仿佛有些力气,就是咳嗽次数没有减少。”

    燕三郎很明白:“解药在肌肉中最快生效,脏腑要慢得多。”

    “是。”章御医的说法,与这少年大同小异。邱林道,“王爷要我来问清乐伯,傍晚是否和端方会面?”

    颜烈的眼线已经布在全城了么?燕三郎微微一哂:“既有耳目,又何必明知故问?”

    颜烈也不是不知道,他认得端方。

    “不知……”邱林欲言又止。

    燕三郎明了,挑了挑眉:“你转告颜烈,他和端方的恩怨纠葛,我不会涉足。”

    邱林如释重负:“一定带到。”说罢转头而去。

    千岁走去关上门:“颜烈怕你把情报卖给端方呢。那就收不到奇袭之效。”

    “他们争他们的,我不参与。”燕三郎打定主意,“我们自己的麻烦就够大了。”

    迷藏幽魂始终存在,像幽灵一般盘桓周围。

    等头发干爽后,他又出门,在四凤镇逛了一圈。

    千岁就傍在他身边。可惜的是,这一晚上魂石戒指都没有再亮起过。

    或许,幽魂今晚选择了蛰伏?

    “喂,那个方向好像有哨声传来?”千岁忽然站定,往西北角望去。

    燕三郎也听见了。距离有些远,若隐若现,但的确是吹哨的锐鸣。

    “或许是哪里失火?”他也没太在意。镇子里几千号人,尤其秋冬季这种意外常有。

    就在他们刚走回客栈门前,忽然有个声音大吼:

    “燕时初!”

    燕三郎抬头,不由得愕然。

    ……

    夜色中的四凤镇灯火通明,可惜山上飘下来的薄雾覆盖了整片谷地,也将四凤镇轻柔地包裹其中。

    一切都仿佛笼在薄纱当中,看不真切。

    白苓和端方的晚餐很愉快。

    这儿是她的地盘,哪家馆子好吃,她最清楚不过。这回她选的地点是顽石山房,内外都像私家园林,清幽、别致,精馔可口。

    端方就对这里的拿手菜梅子排骨赞不绝口,说是“人间极品”。

    白苓忍不住笑了:“这也太抬举他们了。”

    端方留给白苓的印象很不错。

    这人彬彬有礼,举手投足从容不迫、温敦亲和,的确有拢沙宗的高人风范。他看人的眼神非常专注,让对方觉得自己备受重视。

    他的温和有礼,与燕时初的坚忍内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白苓面对燕时初时,从来体会不到他内心的想法,不知道他同时盘算着多少计划。

    他拒绝交流,仿佛也没打算跟任何人分享。

    一顿饭吃到尾声,白苓离席去解决内需。

    茅楼外的石池可以洗手,两根竹子从山上引下终年不枯的温泉水,温度四十出头。白苓掬一捧洗脸,脸上的温度不降反升。

    嫁给端方好像也很不错。

    从前她对燕时初动心过,可少年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从不让她靠近。更重要的是,他身边有女人了。

    那个红衣女郎。

    白苓从未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她的存在,甚至给同性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这样看来,也许端方才是她的良人。

    几天之后,他们就要成婚了。

    白苓也不知自己为何怅惘,反正是悠悠叹了口气。

    晚风吹得花草簌簌,更添安静。

    这时,后方却有人问她:“为何叹气?”

    这声音是……

    白苓转身,赫然望见燕时初立在身后,目光深注。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吃了一惊,问得结结巴巴。

    木柱上挂着气死风灯,灯光仿佛就在少年的眼中跳动,让他的目光变得热情又有神采,与白天迥异。

    “等你。”燕三郎朝她微微一笑,上前半步,几乎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对了,还记得我们一起经历的……?”后面拖长了尾调。

    “桃源?”白苓脱口而出。

    “对,就是桃源。”他目光一闪,“你还记得那个女人的下场吗?”

    她没听懂:“哪个?”

    燕三郎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道:“领着鬼怪攻城那个女人。”

    “记得啊。”白苓顺口就答,“你用鸿武宝印将她封印到虚空里了,据说她再也出不来。怎么啦,有什么问题?”

    她才说到“封印”两字,燕三郎瞳孔骤缩,眉毛高高挑起。

    “封印进虚空了。”

    “你还好么?”白苓关切道,“你脸色不妙。可是海神使又逃出来了?”

    “不不。”燕三郎摆手,几息之内脸色就恢复如常,“只是想明白一件事。”

    白苓眨了眨眼,等着下文。

    顽石山房还有其他顾客,此时就有两三人路过他们身边,见这一对男女都长得俊俏,不由得多看两眼。

    其中一人还跟白苓打招呼:“大小姐好!”

    白苓冲他笑了笑。

    她刚移开目光,眼前的燕三郎突然欺近,手掌往她胸口狠狠一抓!

    痛!

    他居然用出了好大力气,几乎将她按扁。

    白苓又惊又痛,下意识尖叫出声。

    旁边几人也吓了一跳,怒斥道:“你干什么!”

    夜深人静,这几声传出去老远。

    在以清幽著称的顽石山房,这一声尖叫荡气迴肠。

    那三人正想海扁这登徒子一顿,哪知燕三郎伸臂一夹,将白苓挟持在侧,转身就往外跑!

    白苓本能地挣扎。

    她也是异士,有修为在身。这时就强提一口真气,要将他双手挣开。

    咦,真力呢?她居然没提上来。

    丹田内空空如也,半丝气机也无。

    方才有多大力气,现在她也只有多大力气。

    白苓这一惊非同小可,嘶声叫道:“我的真力呢?你对我做什么了!”

    她一边尖叫,一边伸手去抓他脸面。手上指甲细长,要是抓中了就是五道血凛子。

    燕三郎轻而易举将她手掌抓住,拗去身后,同时笑道:“你不是喜欢我么?那就别嫁给端方了,我带你跳出这个火坑!”

    园子入口有个高大的身影追了过来,听见这句话,忽然脚下顿住。

第1207章 谁在陷害?

    白苓回眸,恰好见到端方就立在五、六丈外,目光炯炯,紧盯着她和燕时初!

    “救我!”她不假思索大喊,“这人疯了,端方快救我!”

    看着她眼里的惶急,端方目光闪动,大步冲上前来,沉声道:“燕时初,放下她!”

    燕三郎大笑:“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端方还未碰着他,他就一个纵跃,跳到园墙上头,狸猫一样跳过两栋高大的建筑,头也不回往外奔去。

    跑得真快!端方瞳孔微缩,迈步追了过去。

    他并没有像燕三郎那样飞檐走壁,而是从地面穿行,一路上要绕过许多障碍物,速度被拖慢不少。

    不是想抄捷径,而是他方才正要起跳时,却发现丹田里居然抽不出一丝真力!

    他修行二十余载,每日勤修苦炼,真力在丹田里都凝成了浓稠的液态,怎可能说没就没了?

    端方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但他定力过人,这时也不像白苓那样惊惶失措,只是大步追了出去。

    燕三郎这一路高飞高走,相当高调,也不知多少人看见。

    白苓又惊又怒,众目睽睽之下险些气晕过去:“燕时初你放我下来,有话好说!”

    “快放手,天狼谷不会放过你!”

    燕三郎刀枪不入,只笑眯眯道:“天狼谷算个球?”

    白苓大声道:“你那心上人呢?你敢挟持我,让她怎么想!”

    燕三郎目光一动,依旧笑道:“你这么操心,我一定转告她。”

    少年一边与她对话,一边掠过长街。行人三三两两,都望过来,满脸错愕。

    正好天狼谷的两名弟子巡逻至此,见白苓被燕三郎挟持,不由得大惊:“白师姐!”

    他们不假思索,拔出腰间武器就冲上去救人。

    ……

    端方追到顽石山房正大门外,恰见两名天狼谷弟子一个重伤坐地,一个趴着动也不动。周围行人正在聚拢,都想凑近看个热闹。

    端方厉声道:“肇事者呢!”趴地的那个被割开了咽喉,一看就知道没救了。

    受伤的天狼谷弟子立刻往对面一指。

    端方转头,恰好见到燕三郎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拐角。他手里的白苓也看见端方了,正要呼救,却被身边人一把带没。

    端方三步作两步奔去,只见一条黑乎乎的巷子。他修为莫名消失,目力就看不穿黑暗,只觉这里面阴沉又不祥。

    然而白苓是他的准新娘,无论如何都要夺回来。

    进?

    不进?

    夜里黑洞洞的巷口像怪兽张大的嘴,等着他自投罗网。

    白苓的呼救声又从巷子深处传来:“端方……!”就这么两声,戛然而止。

    显然,对方也只想让她出个声。

    这里距离拢沙宗同伴下榻的客栈还有一大段距离,他也不好搬援兵。

    燕时初疯了么,为什么突然劫持白苓?这事儿从根本上就不合理!

    端方只思考了三息,就决然奔入。

    身后,受伤的天狼谷弟子挣扎着坐起,摸出一只哨子,用力吹了起来。

    哨声划破夜空。

    巷子幽深,两边偶有低矮的木门,墙皮五颜六色,缝隙里凝着坚冰。

    偶有岔路,端方辨不清燕时初走了哪一条路,因为夜里的巷子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他运气很好,再追上几十步,前头就会传来白苓的呼救声。

    “两次。”他对自己道。

    他两次随意选路,但都走对了。

    这些巷子弯弯又绕绕,外来者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不知身处何方。

    端方再晃过拐角,一下子豁然开朗:

    巷子到头了,这里是主次街的交汇。虽然夜色已深,但还有行人三三两两。

    他一直追踪的燕时初,就走在客栈前方!

    不过燕时初身边换成了神秘的红衣女郎,白苓却不见了踪影。

    端方不及多想,大喝了一声:

    “燕时初!”

    燕三郎停下脚步,满脸莫名地看着他大步奔近。

    端方向来从容不迫,当年杀杨衡西之事被他揭露,也没这样气急败坏啊?

    “怎么了?”

    千岁却看出对方不怀好意,横跨一步挡住燕三郎,娇叱一声:“站住!”

    端方纵怒,理智仍在,这时就停下脚步,冷冷道:“燕时初,我待你不薄,为何要劫走白苓!”

    这也是他反复想不明白的地方。对方到底图个啥?

    燕时初的腹黑不下于他,怎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话音刚落,千岁大奇:“劫谁?”他们好端端散步回来,突然被这厮指着鼻子大骂,太不爽了!

    “白苓?”燕三郎眉头一皱,觉出内味儿了,“谁告诉你,我劫人了?”

    “我在顽石山房亲眼所见。”端方气得笑了,“你还在七八人眼皮底下打伤两个天狼谷弟子!还要狡辩么?”

    “要。”燕三郎不假思索,“我和千岁刚从外头游逛回来,没去过顽石山房也没见到白苓。”

    他毫不停顿:“再说我与你无仇、与白苓无怨,劫持她做什么?”

    端方不语,脸色阴鸷。这时候,他也感觉到有人算计自己。

    阴谋的味道,好熟悉啊。

    他望着燕三郎身后的客栈:“我进去搜一搜,你不反对吧?”他追着燕三郎赶到此处,也就是前脚后脚的事。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也不容易把俘虏妥善藏好吧?

    燕三郎问心无愧,当然往边上让开一步:“请。”

    端方正要抬步,客栈二楼的窗子被人“咣当”一下撞开,有人扑在窗口大呼:

    “别进来,人多有埋伏!”

    正是白苓。

    她的呼声划破夜空,高昂而尖厉,至少二、三里内皆可听闻。不远处的树上“噗噗”飞起两只惊鸟。

    端方闻言,面色一沉。

    燕三郎的神情也变了,因为白苓居然就在他屋里!

    她正趴在他的窗口声嘶力竭呢。

    这一记栽赃栽得很到位,目击者和受害人都到齐了。是谁在算计他和端方,幽魂吗?

    端方不进反退,望向燕三郎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揣测和机警。

    毕竟两年多未见了,谁知道燕时初是不是转了性子,少年今年还不满二十,这个年纪的男子性情多变也不奇怪。

第1208章 分外眼红

    再说,燕时初为什么而来,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

    难道,真是来对付他的?

    端方想捂脑袋了,为什么今晚他的思绪特别沉滞混乱,远没有平时灵光?好像脑海里也飘着一层薄雾,就和街上的一样。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鼓掌声,有人低低道:“好,做得好!”

    这个声音……

    端方蓦然色变,猛地回头,恰好见到了他最不想会面的人:

    颜烈。

    这位宣国的摄政王当然不是孤身前来,铁太傅就护在左侧,身后又有十余人,个个眼露凶光盯住端方。

    燕三郎望着颜烈,心觉有异。摄政王几乎毒入膏肓,至少要养上两个月才能缓慢痊愈。他今日下午才服过解药,断不可能沉疴立驱。

    但他看颜烈神情,只是有些苍白,却不似先前风一吹就站不稳的摇摇欲坠。

    解药的效力出乎意料地好?

    这是极有可能的,毕竟燕三郎自己也没测试过药效,只听贺小鸢描述。

    由此可见,颜烈复仇的念头有多渴切。

    起初的震惊过后,端方飞快就镇定下来。他看着颜烈还能笑一笑:“摄政王,好巧。”

    不巧,这一点也不巧。

    颜烈连笑容都懒得应酬一个,只对燕三郎道了一句:“多谢清乐伯帮忙,助我手刃仇人!”而后就转对端方道,“不用装傻充楞,我们之间的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端方向燕三郎瞥去一眼,目光阴冷。

    先前他还觉得燕时初没有袭击他的理由,原来这便是了么——燕时初和颜烈联手了?

    颜烈这厮也太不要脸,扯着燕小三往混水里趟!千岁忍不住气笑了:“别来胡说八道,谁帮你了?你们狗咬狗,关我们p事!”

    颜烈向她笑了笑,也不反驳,只对铁太傅道:“杀了他。”

    摄政王不听辩解,连话都不想跟端方多说一句,只想干脆利落地弄死端方,让他为宣国近两年的动乱偿命、给自己的手足报仇。

    再说颜烈在这里也不是全无忌惮,复仇一定要快准狠,免得节外生枝。

    铁太傅森然应了一声好,举着一双铜瓜锤就冲了上去。这不是马战,他没带来从前打仗最顺手的矛枪,而是祭出了这一对重达二百斤的锤子。算上他本身的惊人臂力,寻常人被打中了大概也只有变作一滩肉泥的份儿。

    其余十多人同样抄家伙上。

    端方终于变了脸色。

    他猛提丹田之气,结果身体里面依旧空空如也。

    不知为何,他现在也等同于普通人了,没有修为,没有真力,没有……自保的力量!

    他飞快后退,口中疾声道:“王爷沉疴难愈,就不想着保自己一命?”既然对方已经认定他是当年动乱的幕后真凶,再粉饰也是无用,不如痛快些儿谈谈条件。

    颜烈听了,心中更怒。

    端方这就是变相地承认,他才是勾结端木景、杀掉颜焘、毒害玉太妃的真凶!

    好在自己已经从燕时初那里弄到了解药,病愈指日可待。

    过去两年,整个宣国都受这厮愚弄至此!想到这里,颜烈心头一把怒火险些烧破胸腔。

    “杀!”他大步冲向前去,“碎尸万段!”

    端方反身就逃,不顾动作狼狈。

    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修为,他都拿不下铁太傅,更不用说对方人多势众了。

    燕三郎看颜烈举动,心中的怪异之感越发升腾。

    颜烈追杀端方,速度居然不比铁太傅慢!

    这可太奇怪了,奄奄一息的病人突然奋起逐鹿,无论从事实还是从情理都说不过去。

    千岁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一脸惊讶道:“从头到尾一声未咳,颜烈的病好了?”

    是了,颜烈今晚突兀现身以后,状态好得让人难以置信,居然连咳嗽都没一声了。要知道下午之前,他还像个痨病鬼似地。

    燕三郎目光追随颜方,这人已经逃进巷子里去了。

    少年脸色一变,忽然问千岁:“你能召出琉璃灯么?”

    “能啊。”她理所当然答了一句,随后打了个响指,“嗒!”

    什么也没发生。

    那盏泛着青幽光芒的小灯并未从虚空浮现。

    千岁一怔,又打了个响指。

    声音很响,但手边还是空无一物。

    “我的灯呢?”她大惊失色,忽然一把抓住路边的树干。

    阿修罗用上力气,把这棵柿子树抓得簌簌一抖。

    然而,它并未应声折断。

    燕三郎沉声道:“我们的修为消失了。”

    他强提几次真力,指令都如泥牛入海,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

    对异士而言,修为是护身符,更是最后的保命手段。他的真力龙得来不易,已经运用得如臂使指,怎可能说没就没?

    千岁抓着他的胳膊,不觉自己五爪深陷:“从木铃铛里提取,快!”

    是了,他一直将历次天衡任务的奖励报酬都储在木铃铛里,等待病愈后炼化。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手抓起木铃铛,口中默念几句。

    按理说,这时就该有真力化作金光飞来。

    可是燕三郎等了两息,木铃铛安静极了,什么都未发生。

    “不行。”他面沉如水,把木铃铛放在手里掂了掂,“这就像个死物。”

    真力/愿力呢?

    连最后的王牌也失效!他和千岁面面相觑,心都沉进谷底。

    “现在怎办?”千岁终于显出了惴惴不安。对阿修罗来说,修为大过天。没有修为,她就和一般的弱质女流没什么两样!

    燕三郎反掌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冒汗,于是出声安慰:“勿急,上去问问白苓。”

    先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再说。

    端方和颜烈等人一逃一追,瞬间就没了影儿。这会儿客栈前头全是看热闹的人,还对他们指指点点。

    他们正要转身往回走,街头拐角忽然奔出十余人,往客栈方向而来。

    客栈的灯笼红彤彤地,照亮了附近每个人的脸。

    燕三郎就听见后头一声大喝:“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人群顿时起了骚动。

    少年回头,却见新奔来的十余人中,有一个抻着胳膊,直挺挺地指了过来。

    不偏不倚,他指的就是燕三郎!

第1209章 处处古怪

    千岁望见这些人,也是暗暗心惊。这里头多数是天狼谷服饰,指着燕三郎那个半边胸膛上沾满血迹,被人用力搀住才能站稳。

    至于这队伍里的其他六人,是燕三郎此刻最不想扛上的对象——

    拢沙宗!

    这都是端方的同门,为首的长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烁。燕三郎早有识人之能,一看就知道这应该是拢沙宗里的大能,修为和位份都很高。

    宗内有资格给端方证婚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罢?

    拢沙宗和天狼谷门下怎么会联袂而来?

    他自不知道,拢沙宗人听见哨声奔出,正好见到天狼谷门下冲过居所门口,立即出声询问。

    一听说是端方的新娘子被劫走,他们立刻跟上来帮忙。

    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燕三郎不知其中弯绕,但这不妨碍他立刻出言澄清,并且往巷里一指:“都是误会!端方从那里走了。”

    这些人却不听他说道,受伤的天狼谷弟子依旧指着他大声道:“就是他打死刘师兄、打伤我,抢走白苓师姐!”

    这是又一个苦主?千岁心下暴躁,出声叱他:“胡说八道,我们没见过你这根葱!”要是修为还在就好了,她一个至少能打废对方十五个!

    对方一共十六个人。

    燕三郎拉着她,一步一步后退。

    万东阳目光往边上一扫,即有个中年妇人一指客栈二楼:“白大小姐被关在楼上,还有人看守,我们都看见了!”

    他们都是四凤镇居民,当然认得白苓。方才端方和燕三郎当街对质,白苓呼喊,目击者不少哩。

    拢沙宗的副宗主万东阳眼中暴出杀气,一挥手道:“拿下他们!”

    他身后九人立刻冲了过来,另外六人上楼,要去解救白苓。

    燕三郎扯着千岁就往巷子里跑:“走!”

    这会儿绝不是争辩良机,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没了修为,双拳就难敌十八掌。

    “追上颜烈。”他快速道。

    千岁点头:“是极,把这麻烦甩给他!”

    燕三郎还往巷子里跑,正是要紧追颜烈的脚步。既然没有修为,这就是个人多力量大的时刻了。

    这厮和他有协议在前,在四凤镇时必须与他共同御敌。

    方才颜烈狠狠坑了他们一把,现在总该风水轮流转了吧?

    ……

    余下的人手,都被万东阳派进客栈了。

    也就是几十息后,弟子们陆续奔出客栈来报:“师姐不在里面。”

    没有?万东阳早就拦下了方才指认燕三郎的人,这时就问她:“徐家嫂,你说白小姐在上面?”

    “在啊!”徐家嫂一脸的问心无愧,“方才不仅我一个,其他乡亲们也都看见了,听见了!”她一指二楼的窗子,“白小姐推开那扇窗,冲底下的俊秀哥儿大喊‘别上来,人多有埋伏’!”

    她一边说,周围乡亲一边点头,皆道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万东阳再看向众弟子,其中一人摇头:“连杂物间都找过了,没有白小姐的影子。”

    “又被带走了吧!”徐家嫂热心献议。

    这时客栈掌柜也被天狼谷弟子带出来,万东阳问他:“你一直守在一楼,可曾见到白小姐?”

    “见到,见到!”掌柜脸都吓白了,“方才我在柜台后头吃饭,竟见住二楼的客人抓着白小姐进来。白小姐奋力挣扎,却被他捂住了嘴。我问他干什么,他不理,我想上去解救白小姐,却被他甩到一边,力气可大了!喏,我撞到桌椅了。”

    他边说边挽起袖子,让万东阳看见他手臂上的瘀青:“那客人也没理会我,带着白小姐直接上楼去了。我赶紧派小二去通报呢,然后各位大人就来了!”

    万东阳进出天狼谷,在这家客栈住过两次,也认得这名掌柜。“然后呢?现在他们去哪了?”

    “不知道啊。”掌柜眯着眼,“我没听见开门声。”

    万东阳皱眉:“徐家嫂听见白小姐喊‘人多’,让端方别上去。你到底见着几个劫匪?”

    掌柜“啊”了一声:“就一个。”

    旁听的弟子忍不住道:“这不对啊,如果劫匪只有一个。那么方才他在楼下和端师兄对峙,楼上就只有白小姐一个人才是。”

    那白苓还喊什么“人多有埋伏”?

    这可真是离奇。万东阳摇了摇头,把杂念先扔去脑后,指派两宗弟子分头去寻白苓下落。“四凤镇居民大多认得白小姐,多问一问,或许能找见。”

    ……

    燕三郎两人在暗巷里狂奔,一路上障碍无数。

    深夜的小巷里会堆放什么东西,旁人大概很难想象。千岁险些被一个鸡笼子绊倒,正要骂一声晦气,少年忽然将她往自己身上一带:

    “小心!”

    千岁也乖觉,立刻缩足,低头去看。

    她险些爆出一句粗口:“哪只衰狗!”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居然还有一大坨翔!要不是燕三郎眼尖,她真就一脚踩上去了。

    燕三郎轻声道:“我们奔了一刻多钟,也没见到颜烈等人的影子,只听见悉嗦的脚步声。”

    按理说,颜烈和他们是一先一后奔进巷子,相隔不过十余息,燕三郎循声而行,总不至于跟丢。可事实上他们冲入巷中,从头到尾只听见前方杂乱的脚步声,的确像有十几人在奔行。

    现在那脚步声也仍在前方。

    “停!”千岁摆手,两人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后不可闻。

    “不对劲儿。”千岁声音压得很低,结果反衬出周围的极致安静,“前后三伙人呼啦啦从这里过去,就没有好事之人出来看看?”

    他们这一路弯弯绕绕,经过的巷子里当然都有住家,但家家门扉紧闭,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燕三郎眉头紧锁,望向身边的小门。

    这扇单门掉了一点木漆,墙上的红对联也被撕了半幅,只见到余下的“平安富贵”四个字,算是守护主人朴素的愿望。

    当然现在门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响动。

    燕三郎轻推,门纹丝不动。

第1210章 变幻

    千岁急促道:“我的鳄皮手鼓打不开了!”作案工具都在里面哩。

    燕三郎的储物戒也取不出东西了。

    “不仅是与真力、愿力有关之物,我藏在怀里的其他东西也不见了。”他四下一张望,就从不远处的小树上折一树枝,捋去叶子,将它从门缝里伸了进去,悄悄拨开门闩。

    千岁撇了撇嘴。看他动作娴熟,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惯犯。

    她想起这小子在黟城的旧事了,那会儿他偷入别人家里,也是用了这一招吧?

    “吱呀”,开门声是巷里唯一的响动。

    今晚薄雾笼罩山谷,星月早就不见。两人失了修为,凭目力只能看见门里隐约有屋舍与树木的影子,但无论如何也望不真切。

    “进去。”这藏身之地不错,追兵也不能挨家挨户搜索他们。

    不过燕三郎才想跨进门里,千岁忽然抓着他的肩膀,决然道:“慢着!”

    他刚伸出去的腿,立刻缩了回来。

    “不对劲。”千岁盯着门槛后方。地面笼罩在整扇木门的阴影下,黑漆漆一片。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燕三郎知道她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依旧强大。什么都信不过的时候,信任她就对了。

    千岁左右看了看,从墙面抠下一块石子儿,朝着门槛后头抛去。

    石子儿落地,原本该有一声轻响才对。

    可是两人等了几息,那一条抛物线过后,什么动静也没有。

    石子儿掉到哪里去了?

    千岁又抛了一块,这回向着门内远处的屋子抛去,可仍然是石沉大海。

    她扯着门扉重新关闭,沉声道:“这里头是假的、空的!”

    石子儿都落空了,他们若是贸然走进,大概也会一脚踩空,掉进不知名的深渊罢?

    “这是个陷阱!”燕三郎谨慎后退一步,“是幻术蜃景,还是如同鸿武宝印盖过的画卷一般?”

    “从哪边开始?”千岁急促道,“快些出去!”

    既是陷阱,那么暗中就有人观察他们、对付他们!

    留在这里,太不明智。

    两人不约而同往后就走,门吱呀一声关上。

    可就在此时,前后方都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快速接近。

    偏偏燕三郎所处的这条巷子,并没有第二条岔道了。

    现在他俩已经知道,乱翻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得深吸一口气。

    下一瞬,拐角处闪出一个人影。

    狭路相逢,两边都有些错愕。

    这个人,居然是端方。

    端方急急而来,像是后头有人追赶。他一撞见燕三郎,脚步就停了下来。

    “燕时初!”他声音和脸色同样低沉,“这是怎么回事?”

    以他敏锐,也觉出不对了。

    “掳走白苓的另有其人,特地要嫁祸与我。”燕三郎果断道,“这地方走不出去,是旁人布下的陷阱。”

    端方皱眉:“她在哪?”

    “茶楼一别,我就没再见过她。”

    端方盯着他道:“你引颜烈前来?”

    千岁出声了:“我们今晨才抵达四凤镇。”

    端方冷冷道:“但你俩早知道他们就在镇上,对吧?”

    这一点,燕三郎也没办法否认。“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

    端方又问:“颜烈对自救仿佛无动于衷,是你给了他解药?”

    当年他躲在安涞城的客栈里,听颜焘审讯端木景的伙计,知道燕三郎冒充自己取得了所谓的冥石之毒和解药。

    颜烈是什么样的人,这两年他更加了解。摄政王怎可能置自己性命于不顾,非要与他同归于尽?所以最可靠的猜想,还是颜烈已经从燕三郎那里弄来了解药!

    燕三郎沉默,而后点了点头。

    “你们果然达成协议!”端方不禁冷笑,“颜烈那人也很阴险,不会不知道你带走了他的女人。你帮他对付我,事后必定也没好下场!”

    就在这时,后头的巷子里也走出人来,正是万东阳派出的两宗子弟!

    他们见着自己追赶的目标,都是眼前一亮,大步向前。

    十一比二,胜算不高哪。

    “别中他人圈套!”燕三郎急急对端方道,“幕后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端方看着他,眼神阴晴不定。

    燕三郎一脚踹开了身边的小门:“这条巷子两侧的民宅,都不存在!”

    话音刚落,千岁就戳戳他的肩膀,然后指了指门内:“喂!”

    她的声音有些焦急:“快看!”

    燕三郎转头一看,也是怔住。

    门内一个小院,老杏树笔直,树下置着一堆杂物,几乎没有落脚之处;屋舍很旧,檐下挂着几串辣椒。

    怎么看,这都是个普通民居。

    他低头看脚下,门槛内哪里还是先前的黑洞?红砖地面很旧了,在岁月的搓磨下,砖面裂了好几块,缝隙里长满了青苔。

    燕三郎的脸色变了。

    就这么会儿功夫,一栋民居就变出来了?暗中那人的功力,至少不输给蜃妖!

    更古怪的是,他还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一时间,他想不起来。

    端方也直勾勾盯着民宅,脸上神情变幻。

    老实说,千岁从没见过他表情这么丰富,若不是眼下自身危急,她倒想好好欣赏一番。

    现在么,她只能捏了捏拳头,对燕三郎道:“前头七个交给我,端方你自己应付。”

    无论是白骨链还是其他法器,她都取不出来了,只余下赤手空拳。

    燕三郎摇了摇头,把她往身后带。她没了愿力,充其量只是个力气大一些、身手敏捷一些的女子,真能对付这十来人么?

    对方也懂拳脚功夫啊。

    他往怀里掏了掏,空空如也。

    莫说武器了,就是随身常备的几个小药瓶都不见了。

    否则,那里面的毒粉足够放倒这里所有人。

    该死,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两宗子弟快步奔来,转眼就靠近三人。

    燕三郎发现,他们同样空着双手,然而双拳紧握,显然是想赠他一顿老拳。

    也就在这时,端方忽然向着众人抬手,清喝一声:“且慢动手!”

    拢沙宗人当然是立刻停步,天狼谷的几名弟子见状,也跟着放缓脚步,又冲前一丈才停住。

第1211章 院里院外

    前头这位毕竟是天狼谷未来的姑爷,这面子总是要卖的嘛。

    端方问燕三郎:“怎么出去?”

    少年摇头:“大伙儿身上的物件都不见了,这里必然不是现世!”

    有个天狼谷弟子喝问:“你敢劫掠白师姐,跟我们出去受审!”

    “那也得出得去。”燕三郎并不动怒,“你们常来四凤镇,识得这条路么?”

    天狼谷弟子都不吭声了,面露不豫。

    终于有人道:“初进时还认得,越走越是陌生。”

    这名天狼谷弟子又补充一句:“我就是四凤镇人,在这里从小玩到大!”

    “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端方问燕三郎,“哪个方向?”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有脚步声响起。

    杂而凌乱,一听就知道人多。

    在巷子里穿行的,除了这几路人马之外就只有……

    端方的脸色变了。

    果然,黑暗里踱出十余人,正是他的冤家到了:

    铁太傅扶着颜烈,后者在夜色中的神情阴森:“哪里跑?”

    他盯着端方的眼里写满仇恨。这一刻多钟的追捕让他的怒气不降反升,如同火上浇油。

    端方疾声道:“这地方太诡异,先出去再动手!”

    这时候还想着讨价还价么?颜烈无动于衷。

    “燕时初!”他咧嘴一笑,如同夜枭,“还不动手?”

    千岁气得想骂人,这时候要是有修为,她想亲手把颜烈大卸八块!

    与此同时,颜烈也挥了挥手,身后精锐倾巢而出,向着端方冲去。

    混战开始!

    燕三郎就站在两伙人正中,首当其冲成了靶子。

    有人一指他脑门儿,大喝一声:“打死这厮!”

    双宗弟子黑着脸奔来,优先冲燕三郎挥起拳头。早看这厮有问题,既然跟前面这帮人是一伙儿的,那就要先下手为强!

    打不打?千岁转头去看燕三郎,哪知他却反手抓着自己猛然退步,一下子跨进民宅里,赶在对方的拳头砸过来之前,“咣当”一声反手关上了门!

    他还没忘落闩。

    这就是不打喽?虽然时局紧张,千岁还是忍不住笑了。

    臭小子化解危机的方式,从来都出人意表啊。

    木门砰砰响了两声,就安稳了。他俩既然主动退出战场,双宗那一方的弟子也不会非揪住他们不可,毕竟大敌是颜烈等人。

    外头传来了打斗的声响,咒骂声、痛呼声,以及拳拳到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燕三郎听了一小会儿即道:“颜烈占上风。”

    千岁还维持着扒门的姿势,闻言点了点头。拢沙宗和天狼谷门下虽然也会拳脚功夫,但平时都以修行法诀、调息内养为主,像他这样精练体术的少之又少;反观颜烈身边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铁太傅更是沙场之中杀人的老手,即便年事已高,技艺却没有丢失。

    更重要的是,颜烈占了人数上的优势。

    不久,他们就听见了第一声惨叫。

    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痛苦,只有长长一声。

    “有人死了。”千岁小声道,“赌十两金子,死的是端方这一边的人。”

    “不赌。”燕三郎也是这么认为的,“颜烈要杀的并不仅仅是个端方。现场这些门徒,他全要灭口。”

    迫于国内的暴乱起义,颜烈进四凤镇之前,宣国和拢沙宗关系又恢复到空前紧密的状态。现在他追杀端方却有这么多目击者,倘不除个干净,日后两大势力关系危矣。

    好在追进暗巷的拢沙宗子弟不多,副宗主万东阳也没跟来,只要一一灭口,颜烈就能修正这个大麻烦。

    总之,端方必须死,其他得陪葬。

    很快,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打生打死的两伙人正在远离。

    如果一伙儿逃,一伙儿追,离这儿越来越远倒不奇怪。

    “这栋宅子是怎么回事?”千岁敲了敲门板,“第一次推门进来还什么都没有,现在怎么屋舍俨然?”

    她转头,看见的景象和普通平民小院并没什么不同。

    平凡到让人提不起兴致去游走一遍。

    角落的植物长满尖刺,他们没有靠近。燕三郎走到杏树边,伸手拍了拍树干,而后从杂物堆中拣了把卷刃的斧头,一下砍在树上。

    “笃”,树干上出现一道白痕。

    燕三郎抚了抚,发现刀口毛糙,深半寸:“这是真的。”

    这手感和真树一模一样。或者说,这就是真树。“不像是幻术。”

    他们先前和蜃妖打过交道,知道蜃妖幻出来的场景经不起敲打,会消失不见。

    这里却是截然不同。

    “幻术可不会把我的愿力和法器变没!”千岁哼哼,很是不爽,“幕后人一直想着借刀杀人呢!”

    暗巷变得像迷宫,他们、颜烈、端方,三伙人进来之后仿佛遭遇了鬼打墙,在里面团团乱转也出不去。

    更离谱的是,他们最后居然相遇了,就在同一地点。

    说这不是有人刻意布局,她才不信哩。

    阿修罗仔细观察小院:“我总觉得有人暗中窥探。哪怕此刻也是。”

    这院子里就他们两人,可是被窥探的感觉挥之不去。

    “问题是,幕后这人想对付的是谁?”燕三郎缓缓道,“颜烈、端方,还是我们?”

    “搞不好想一锅端了。”千岁笑了笑,“我们一直没找见那个幽魂的下落。”

    燕三郎和她所见略同,都觉这是幽魂捣的鬼。

    “方才有人指着我,直喊‘打死’。”他仔细回想,“这人有些不对劲儿。”

    “那是天狼谷的弟子吧?”千岁也记得那人着天狼谷服饰,矮个子、中等身材,年龄最多就是二十出头。“又不是拢沙宗,跟你无缘无仇,为什么一上来就喊杀?”

    无论拢沙宗还是天狼谷都注重门规森严,如果燕三郎真是劫犯,门人也得想法子将他擒下审问,怎么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弄死他?

    只是方才颜烈、端方两边已经开打,众人都是热血上头,这人一煽动,友军自然想也不想,冲着燕三郎就来了。

    事实上,援护端方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啊。

第1212章 诡异之境

    燕三郎抿了抿唇:“跟上去看看。”

    从两边力量对比来看,颜烈一方占据上风。燕三郎与他有协议,在四凤镇内友好相处,因此他现在追去也应该相对安全。

    他拔下门闩、打开木门,一步就跨了出去。

    这门很小,只容一人进出。方才他是反手抱着千岁、侧身冲进来的,现在要出去自然又是一前一后。

    哪知异变骤生:

    少年后腿刚跨出门槛,千岁正想跟进,木门却“咣当”一声,自行关闭!

    一里一外,他们居然被隔在木门两侧。

    燕三郎大惊,一旋身就用力拽门,哪知这道掉漆的黑门突然强硬,怎么拉也拉不开!

    “燕小三!”门板被敲得砰砰作响,千岁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这门上被下了禁制!”

    “千岁!”他情急之下咆哮出声,接连四五拳狠狠砸出,砸得木门咣咣不止,好像下一秒就要开裂。

    但黑门依旧纹丝不动。

    就算燕三郎筋骨比常人强健,指节上也打得血肉模糊。以他的力量,莫说小小一扇杂木门,就是黑檀木做的大门都要四分五裂。

    可这扇木门上却连块漆皮都没有多掉。

    他全然感受不到疼痛,抓着门楣纵身一跃,直接跳到院墙顶上。

    砸不开,他跳进去总行吧?

    就在他双足碰到墙顶刹那,底下的响声突然消失。

    千岁不喊他的昵称了,也不敲门了。

    燕三郎低头一看,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木门还是那扇木门,可是门后的佳人竟已不见!

    “千岁!”他头皮一紧,竟然不假思索跳下墙去。

    院子里空空荡荡地,目力所及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的阿修罗呢?

    燕三郎一颗心揪起,只觉自己从未经历过这般恐慌!

    从他九岁起,阿修罗就陪在他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曾有瞬间的分离。

    她的存在,像呼吸一般自然;她的存在,像呼吸一般重要。

    少年抓紧脖子上的木铃铛,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复,她不在铃铛里。

    燕三郎闭上眼,做了两次吐纳,将涌上来的焦躁和惶恐一起打压下去,开始思考对策。

    千岁为什么消失,难道和白苓一样被人掳走?毕竟她莫名失去修为,现在与常人无异!

    他失策了,方才不该直接跳下来,而是要走得更远,看看千岁会不会回到木铃铛里。

    毕竟,她和天衡还有契约,不可能脱离铃铛离开太远。

    话说回来,修为消失这件事实在不可思议。不仅是他和千岁,似乎进入四凤镇的所有异士都变成了凡人。

    什么样的领域或者小世界才有这般威力?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还不是想杀谁就能杀谁,何必要挑动三方内斗?

    唔,这样说来,或许他的力量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燕三郎脑海里闪过十万个为什么,但哪个也来不及多想。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回千岁。

    他又翻出墙去。

    墙外就是小巷,方才两帮人拳打脚踢之处。燕三郎刚才走出去时匆匆一瞥,见到地面躺着三人,都是口角流血,鼻青脸肿,也不知是死是活。

    当然那三人里面没有端方。

    除此之外,他还来不及细看。

    可是这回燕三郎翻过院墙,落地之后,景致就变了——

    杏树、杂物堆、小平房。

    院墙另一侧,居然还是这里!

    无论他来回翻越多少次,落地之后看见的景物都是完全一致。

    燕三郎面色更加凝重。

    对于这种困局,民间有个更通俗的说法叫作“鬼打墙”,能让人在无限循回的迷宫里耗竭而死。

    建造这个迷境的大概也是只鬼:

    来自迷藏海国的恶鬼。

    少年暗吸一口气,也不再做无用功,开始探索这个小院——对方将他困在这里,显然别有用心。既然跳不出去,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见招拆招。

    这院子很小,对于人高腿长的燕三郎来说,抬腿就能从最东边走到最西边。这会儿还是料峭之时,春讯未至,老杏树尚未发出嫩芽,枝头倒还挂着明黄的叶片。

    晚风一来,摇头晃脑的杏叶敌不过催促,慢悠悠飘落下来,瑟瑟趴向地面。

    这一幕好生凄清,燕三郎又觉似曾见过。

    他接了一片叶子在手,仔细看,叶片上有虫蛀过的痕迹。

    树下堆着杂物,凌乱无章,应该是许久都没人来过了。燕三郎从杂物堆里抽出一把废弃的斧头,斧刃又钝又卷,还蹦了好几个口子,一看就知道修不好了。

    这就是他方才砍树的斧子。

    他抓着斧子,心情没来由地焦急,一阵又一阵心惊肉跳,像是将有大难临头。

    他还发现自己喘息得很厉害,心头砰砰直跳,根本难以自抑。

    发生了……什么事?

    燕三郎往门边靠去一步,才发现又有些不对——

    院墙突然变得更高,他连门楣都够不着。

    并且手里的斧头突然变得很重很重,他得用双手才能抱握得动。

    难、难道?

    燕三郎大骇,赶紧去望自己双手,只见手背很小、手指很短,有两枚指甲还裂开了。

    指节上倒也是一片瘀紫,皮开肉绽。

    但这和击伤不同,这是冻伤!

    他再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很旧了,两肩和膝盖各打一个补丁;布鞋也磨损得厉害,他好像能看见自己的大脚趾。

    燕三郎忽然发现,自己变回了小时候!

    是九岁的时候?

    不,还要更早!

    外头突然响起了狗吠声。

    雄壮、嘹亮,并且好像往这里而来。

    燕三郎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发抖,心脏急剧收缩,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开。

    难以形容的恐惧一下子攫住他的内心。这感觉陌生却又熟悉,是他成年之后就再也没体会过的孤独和无望。

    他心底有个黑洞,而这两声莫名的狗吠,像是突然把藏在黑洞里的东西给拽了出来,撕扯得他头脑阵阵晕眩。

    月光不知何时钻出云层,普照世间,也将两个飞快接近的生物的影子打在地面、拖得老长。

    它们有尾巴、有大嘴、有獠牙。

    燕三郎瞳孔骤缩:

    他想起来了,这一幕,是他的亲身经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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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叱咤风云冷血无情的千岁大人,一朝沦为小叫花的精神导师。不行,她请求换人!她还有远大前程,她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大魔王娇养指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魔王娇养指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魔王娇养指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