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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大魔王娇养指南txt下载     大魔王娇养指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94章 春桃

    看来,这家伙卖完了香粉以后还要犒劳一下自己,小日子过得不错,但就是一个人偷摸儿享受,不肯带上老婆孩子。

    嘿,用千岁大人的话怎么说来着?渣男!

    吃喝好了,老刘才站起来,一步三摇往家走。

    若依黄大一贯的脾气,这会儿就找个无人处把他抓起来,仔细逼问。不过今回他想了想,放弃了这个很有吸引力的想法。小主人常说,不要打草惊蛇,要让蛇带你去掏蛋。

    所以他也要让老刘带自己去掏蛋,哦不对,是探个究竟。

    接下来两天,黄大一直跟着老刘,发现他的生活很有规律。

    制香、批发、喝酒。

    就是看不出他怎么弄到的配方。

    这个时候,黄大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个麻烦:这家伙已经学会了天馥楼最受欢迎的配方,当然没有再去冒险的必要!

    而想要追踪来历,自家手里就必须有饵。

    黄大想明白了这一点,就回去找张涵翠了。

    彼时她正和千岁捣鼓试验,中途休息时溜出来听黄大说话儿。

    黄大想找她借一张配方,供给天馥楼生产。

    “没问题。”张涵翠自然是一口答应,“我这就去给你找张方子,制出来的口脂在三焦镇很受欢迎。”

    此时白猫慢悠悠晃了过来:“你们正在说什么哪?黄大,偷窃香料配方的小贼抓到没有啊?”

    “正在办,正在办!”黄大赶紧将眼下追查的情况说了。

    千岁很感兴趣:“唔,要拿配方为饵,钓出那个小贼么?”

    “是!”

    “那好,也不用张涵翠从前的方子了。”千岁直截了当,“就用我们刚刚研究出来的。”

    “啊?”黄大傻眼,“女主人,这不好吧?万一、万一又被仿冒,那、那……”那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他很清楚,这是女主人和小翠的劳动成果。

    “那什么那?”千岁慢条斯理,“你卖点力、加把劲,赶紧把小贼给我抓了,这不就不泄露了吗?”

    “呃……”黄大还想再争,白猫眯起眼,就有杀气外泄。

    他打了个寒噤,不敢拒绝了:“这、这好吧!”得加快速度了,惹是配方泄露出去惹女主人不高兴,那他今后一天好日子也别想过了!

    “小翠,你也去帮着他。”千岁转而对张涵翠道,“少让他犯点儿傻。横竖我们最近的试验可以告一段落了。”

    张涵翠也担心黄大,没口子应了。

    这两人离开时,燕三郎刚好踱了过来,把白猫抱起:“这几天的研究成果如何?”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最关键是挠得猫儿后颈很舒服,它受用得眯起眼:“还不错,制出了几个新方子,就算黄大没抓着那个小贼,新的香粉也难被仿冒。”

    “为什么?”

    “你等着瞧就是了。”她偏要卖个关子,“若没有这点把握,我怎么会让黄大去查案?”

    猫尾巴一下一下拍在燕三郎胳膊上,很有份量。看得出,千岁大人今天心情不错。“头一批样品已经做好,大约是六十盒,我想取名为‘春桃’。你叫人搬去天馥楼,今天午后就开始售卖,看看销量如何。”

    “好。”燕三郎自无异议。

    “说到这个,还记得我们从迷藏国琳琅市集买回来的仙桃核吗?”

    “记得,收在你那里了。”

    他还记得啊,可她忘啦。鳄皮手鼓里的杂物太多,哪天有空该好好归整归整了:“兰轩后面的地土很好,我们在那里栽桃树吧?”

    燕三郎低头,看见猫儿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新奇和渴望。“你多用怨木剑催发,说不定明年就吃得上桃子咧?”

    他知道,千岁八成是馋了。那桃子确实好吃。

    “好。”

    ……

    香脂“春桃”还是以圆罐盛装,暂时还未在包装上有什么改进,每罐售价高达一两银子,还说是“试销价”,然而全新上架五个时辰内就被一扫而空。

    它的颜色太好看,粉嫩嫩如桃花、如新荷,只消一发就能击中少女心。

    它的香气太清新,集齐百花芬芳,浅嗅一下就觉春满人间。

    更重要的是,护国公府的贺夫人也差人过来买了三盒,说是一盒自用,另外两盒准备送人。

    有了这么一个大噱头,“春桃”在短短两天内就卖掉了一百盒。

    头一天的试销价卖完即止,第二天开始,就是二两银子一盒了。

    可是这天卖得更快,天馥楼开店不足一刻钟,四十盒“春桃”告罄。

    后面各府的夫人小姐姨娘再派人来买,天馥楼也只能赔笑脸了:“您可以预订,三天后到货。”

    对方不好交差,自然不甘愿,可是谁都知道天馥楼的靠山是谁,最后也只好同意。

    天馥楼傍晚关店时盘点,发现订单就接了七百多盒,此外骤增的客流也带动了原先十余种香粉的销路。

    对于惨淡半年多的天馥楼来说,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外人都在议论,配方会不会再度流失呢?有句话叫“好景不长”,天馥楼会不会又走从前的老路?

    黄大这些天绷紧了神经,又把两只小黄鼠狼抓做童工,命它们监视坊工的一举一动。

    张涵翠看他紧张兮兮,不由得好笑:“放松些,这配方可不容易被盗走。”

    “怎么说?”

    “核心的软膏在邀景园制作,流程只有我和千岁大人知晓。制好的软膏再送去天馥楼,进行二次再加工,最后的成品才是‘春桃’。”张涵翠安慰他,“就算窃贼潜伏在天馥楼里,也弄不清软膏如何制作。”

    黄大如释重负:“早说啊!我这几天吃不香睡不好!”

    张涵翠捂着嘴笑:“那么你现在打算怎办?”

    “若是不易仿制,方子就流不出去了吧?”黄大转念一想也发愁,“那我怎么抓现行呢?”

    “其实,我还有些新发现。”张涵翠把额前一缕碎发拨到耳后去,在黄大身边坐了下来,“我前天去南星街,买你最喜欢的麦广烧鸡。这回抄不同的路去,结果发现两条街外居然还有一家‘麦癀烧鸡’,以及‘麦庵烧鸡’。”

第795章 往树洞里塞钱

    “我好奇之下去问‘麦广烧鸡’的掌柜,他臭着脸,只说那几家不正宗。倒是门口几个晒太阳的老人家七嘴八舌讲了,原来四、五个月前仿制他家的烧鸡店就出现了,这几个月渐多起来。有好事的去统计过,盛邑南城至少有十二、三家店都挂这种名字,现在北城也有了,把正牌麦广烧鸡的生意抢走了一大半。如果以前每天有十个客人上门,现在最多是三、四个了。”

    “还出现过一桩糗事,儿子给老娘买烧鸡吃,但不识字,买到了‘麦癀烧鸡’。结果老娘吃得上吐下泻,病好后就去砸麦广的招牌。这事儿在南街流传甚广。”

    “和天馥楼一样,仿冒的假货抢了真品的生意。”黄大咝了一声,“我看老刘也就是个市井之徒,不像个偷天大盗。”心头更加存疑。

    “那就借用他,顺藤摸瓜吧。”张涵翠鼓励他。

    “新香脂一盒能卖二两银子呢,有人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抢一杯羹吃。”黄大冷笑,“我去盯着他。”

    新香脂上市不久,从前几天的一上架就被抢光,到现在能放个大半天才售罄。一是它的定价确实不便宜,只有贵人小姐才用得起,普通女子最多买来涂个鲜,出门跟闺蜜、在家跟其他姨娘显摆显摆。二来人们对这新事物的好奇心也在逐渐降低。

    仿冒老字号那人再不出手,这一波热钱就赚不着了。

    所以黄大最近双管齐下,既派自家两个小的盯住坊工,自己则跟梢老刘,不敢有一点松懈。

    幸好,老刘也不负他所望。

    在街头巷尾向他进货的小贩,至少问过三、四次“有没有‘春桃’卖啊”?现在那个卖得好。

    老刘回家就从黄历上扯了张纸,拿炭头写了两个大字:

    春桃。

    那字又歪又斜,前一个字还像人快要滑倒,头重脚轻四肢散架,后一个字倒像原地起蹦的蹿天猴。

    老刘写得很吃力,拿炭头的姿势就像抡棍子。他和初学字的稚子是一个水平,可写出来的字至少勉强还能辨认。

    只这么一眼,黄大就确认满屋子贴着的配方字迹都不是老刘手书。

    笔迹不同。

    也就是说,其实他还有上家?

    这天傍晚,老刘就揣着字条去小饭馆了。

    对,还是那家门庭里长着大椿树的小饭馆。

    这回他选了个紧挨着大树的桌子坐下,还要了老三样吃喝,但速度很慢。

    此时黄大已经变回本体,就趴在墙头光明正大盯着他。

    老刘破例要了第二壶酒,喝得越来越慢。

    饭点儿过后,客人基本都走光了,只有夜深以后才会再来些酒客,要些花生米儿、卤鸡架下酒。

    天色越发黯沉,伙计在庭院里点灯。

    四盏灯笼才亮了一盏,黄大就捕捉到老刘一个异常动作:

    趁着伙计转头点灯,这厮突然站起,飞快往桌边的树身塞进两样东西。

    他的动作连贯而熟练,伙计转过来时,他就已经重新坐下,端壶斟酒,看不出一点异常。

    “嘿!”趴在墙头的黄鼠狼晃了晃大尾巴。

    它看清了,老刘把两样东西塞进树洞里:

    那张写有“春桃”的字条,和两锭银子。

    黄大眼力好,还能辨出银子约莫是五两,那么老刘就往树洞里塞了十两银子了。

    哪怕这里是国都,十两银子对于一个市井之家也不是小数字,至少能让一家五口维持三个月的好吃好喝。

    老刘起早贪黑开小作坊,钱也来得不容易,为何要往树洞里塞钱?

    有猫腻!黄大觉得自己摸着了门道,一下子精神抖擞。

    这一晚,黄大就没有再跟踪老刘回家,而是留在饭馆的小院里,监视那个香椿树洞。

    这会儿已经快到阳春三月,天上的星星闪亮亮,草丛里的蚱蜢叫喳喳。入夜之后,无人靠近的庭院一角生机无限。

    黄大瞪圆了眼,躲在墙头一动不动。黄鼠狼原本就是夜间活跃的生物,在常人看来漆黑一片的院落,在它眼里和白昼也没什么区别。

    它一趴就是整晚。

    这个小小门庭有无数生物来了又走,但就是没有人类。

    然后,东方微出泛白。

    睡在店里的人要上工了,两个伙计走出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爬树。

    那棵香椿树。

    黄鼠狼一下子凑近了细看。

    不过这两人只是上树采摘香椿的嫩芽。沾着露水的芽菜下锅一焯、一炒,鲜嫩无比。

    至少伙计没说谎,黄大吃过的香椿的确是当天现采的。

    过不多时,后头的厨子也出来帮忙采香椿芽。

    三个人,黄大有点儿看不过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哐啷一声震响,尖叫声、开门声先后传来。黄大听见两串急促的脚步往这里奔来。

    它下意识扭头一瞧,一个瘦小男子从店前飞奔而过。

    有个胖子追在他后头,声音洪亮但是气喘吁吁:“抓贼,抓贼啊!”

    他的吨位比前面的“贼”至少要重一半,速度就没人家快,双方之间越追距离越远。

    整条街静悄悄地。但黄大的耳力了得,已经能听到有些房屋当中传来窸窸嗦嗦起床和扒门缝的声音。

    但就是没人开门出来。

    蠢蛋。黄大暗骂,这种时候喊什么“抓贼”,有人出来帮忙才见了鬼,应该喊着火才对。

    当然,他有任务在身,也不会去当这出头鸟。

    想起任务,他立刻转头,重新看向门庭。

    香椿芽已经装了小半篓,那三人也停手了,有两个还趴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热闹。

    待贼和抓贼的跑远,他们才溜下树来。伙计去开门,厨子回后厨。

    东边日出,黄大化作人形,小饭馆这天的正常营业也开始了。

    黄大先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否则一个大活人坐墙头,太引人注目了。

    这天小饭馆的生意也是很好,它家做的又是快食,多数人吃完抹嘴就走,大树下的饭桌来来去去无数食客。

    黄大无聊透顶,数出从早到午一共有四十七桌客人,其中二十桌都坐在大树附近。

    候到傍晚,老刘来了。

第796章 从她口袋里掏钱

    他还在老地方坐下来叫了一碗面。伙计离开以后,他觑着四下无人,悄悄将手伸进了香椿树的树洞里。

    黄大瞳孔骤缩。

    因为老刘飞快缩手,指尖赫然拈着一团纸球!

    黄大记得清清楚楚,昨天老刘放进树洞的字条子叠得整整齐齐,像块小豆腐,而这张纸球却皱皱巴巴,连纸质看起来都不是同一张。

    也就是说,在过去的十余个时辰里,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拿走香椿树里的银子,又重新放进一团纸球吗!

    黄大心里跟猫抓似地,恨不得跳下去揪住老刘,质问一个为什么。

    但他还是忍下来了,冷眼看着这厮吃喝。

    这地方诡异,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老刘把纸球打开来看了两眼,恰好伙计端着热腾腾的面条来了,他就把纸张重新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这回他吃得很快,不到半刻钟就让大碗底朝天。

    老刘急匆匆往家走,路中还碰着一个人。

    那人力气很大,老刘被撞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开口想骂上两句,哪知那人回头一瞪,眼神凶恶。

    他立刻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默默低头走了。

    回到家,关起门,他伸手进口袋拿纸球,不料掏了个空。

    婆娘看他手僵在口袋里,半天掏不出来,连问怎么了。

    “没了。”老刘想起方才碰撞自己的人。娘的,遭贼了!

    这下怎么办,难道再花十两银子去买配方吗!

    ……

    黄大急匆匆奔回邀景园,不像往常那样去找张涵翠,反而满园子找白猫。

    这难度就大了。

    燕三郎身边正在和李开良商议财务,千岁嫌这些听起来枯燥无聊,早溜出去玩耍了。而偌大的园子里,又有谁能实时监控一只猫?

    “女主人!”黄大到处叫唤,当然是在燕三郎身周三百丈范围内(一公里)。他想吐槽啊,这范围也太大了!“女主人!”

    他喊到嗓子快破了,才听见了女主人的回答:“吵什么?”

    黄大一回头,看见白猫就团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只是山石雪白,和白猫宛若一体,它往那里一趴一闭眼,基本谁也看不见它……

    据说这还是从中部的雪湖边上运来的奇石。

    黄大赶紧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凑过去掏出那个纸球,在白猫面前展开:“女主人,您看看这是不是‘春桃’的配方?”

    白猫打了个呵欠:“这笔迹真是丑上天了。”

    不过它看了一眼,眼神就变得专注,再多看两眼,瞳孔都微微放大:“居然没错,是我的配方!你从哪里弄来的?”

    “就、就我上次提过的,跟踪多日的那个中间商!”紧接着,黄大就把过去两天的观察成果如实汇报。

    白猫听得尾巴一甩一甩:“所以说,哪怕你盯梢一整天,还是没法子确认写出配方的人是谁?”

    “呃……”他若是回答“是”,会不会被直接打残?

    千岁只是顺口一问,倒没想要他的答案。她盯着纸团来了兴趣:“居然真把配方写出来了,连‘茴蚁’都有,只是字写错了。嘿,‘火蚁’是什么鬼?”

    茴蚁也是火红色的,与火蚁外观的确相似,外行认错也不无可能。

    可问题是,不曾亲眼看见又怎能认错?

    撰写配方这人,到底用什么法子来还原她和张涵翠的香脂配制呢?总不能是那人也潜伏在邀景园里吧?

    “你不用去监视天馥楼的坊工了,这与他们无关。”千岁下达指示,“盯紧了那个姓刘的。你偷走他的配方,他只好再去买。对了,你方才说,姓刘的只在树洞里塞了十两银子?”

    “是的,两锭五两的,合起来十两。”黄大坚持,“我不会看错。”在两位主人的教导下,关于钱的问题,他自来不敢含糊。

    “配方窃贼花费恁大力气,不会只满足于赚个十两银子。”千岁想了想,“你回去盯紧,这几天可能陆续会有人去购买配方,这种买卖还会反复。多来几次,你总能抓到窃贼。”小三最近太忙了,没空管这种小事,否则让他带她走一趟就能水落石出。

    黄大想起张涵翠所说的麦广烧鸡店,赶紧将这事儿也一起上报。

    “这人手还伸得挺长。”千岁沉吟,“看来他四处抄袭独门配方,再转卖给姓刘的这种二道贩子,从中获利。仿麦广的烧鸡店开了十一、二家,这人至少能赚个一二百两;以此类推,天馥楼的香脂方子,每个都能让他至少赚上百两。卖出十几个方子,就是至少千余两银子入账,呵!”

    说到这里,她眼中寒光一闪。

    这人偷抄配方,就是从她口袋里掏钱!

    “该死!”黄大怒她之所怒,恨恨道,“该把他抓出来,碎尸万段!”

    “好极,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妥。”白猫又跳上假山,“下午我还得跟着小三出门。你记着,我的方子不是那么好仿的,偷配方的人要倒大霉,你且去小饭馆盯着就是。”

    黄大领命而去。

    他回到小饭馆,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此前几天,自己只顾着监控老刘了,却不知有多少人往这小饭馆的树洞里投过了字条和银子?

    唉,有钱难买早知道。

    ……

    燕三郎最近忙得团团转,连想起黄大的功夫都没有。

    他抵达盛邑已经大半个月,也正式进入大小门阀权贵的视野。这少年刚到国都,就得卫王登门接见,谁对他都好奇得紧。一时间无数人向护国公府的贺夫人,向鲁大将军,向威武侯都打听了个遍。

    得到的消息,令他们大吃一惊:

    三年前的国变背后,有这少年的鼎力支持;

    年前暄平公主失踪十天后得以找回,也和这少年紧密相关。

    尤其他今年才十六七岁吧?就得了卫王封下的伯爵。尽管还没官职在身,可就凭他立下的功劳,就凭卫王和他的私交,谁看不出他前途无量?

    于是邀景园接到的拜帖、请柬,一下子暴增了十倍不止。

第797章 走不完的人情

    上到王廷大官,下至民间富商,都希望跟燕三郎面对面聊一聊,混个脸熟。

    国变三年来,卫王廷格局大改,如同雨林里的腐木倒下,必定有新萌崭露头角。莫说拜帖上五花八门的署名了,就是韩昭给燕三郎弄来的王廷官员名单,十个里面他也认不得两个。

    这场意义深远的动荡,直至今日都未完全结束。大量人才向盛邑聚拢,希望在阶层固化之前寻到一部登天之梯。

    这就成了燕三郎的棘手难题。他的时间有限,不可能接见那么多人。

    关键时刻,贺小鸢又往邀景园送出一名长随。

    此人名为贾汝南,盛邑本地人,今年三十有五,先后曾为十余豪门服务。他家原本也是盛邑贵族,二十多年前破落,但贾汝南凭着自己的本事重新成了体面人,也能混个吃香喝辣。

    他的本事,就是对盛邑的官场结构、本地礼仪、豪门派系、迎来送往,甚至权贵喜好都了若指掌。初入盛邑者想混好上层圈子,就非要雇这么一位长随不可,否则轻易就能得罪人。

    似贾汝南这样的长随与一般仆佣不同,不签卖身契,只走雇佣协议,报酬逐年看涨,非常可观。

    自然燕三郎不缺这点钱,只赞贺夫人贴心。他现下的确就缺这样的专才。

    贾汝南果然没有白拿他的银子,入府才半天,就把邀景园收到的帖子整理完毕。这其中,哪些宴会值得燕三郎前往,哪些该允许人家登门拜访,哪些可以暂时延后,哪些看心情决定见不见面,还有哪些是压根儿可以置之不理,贾汝南都做了归类。

    甚至,他连一些贵人的喜好都随手标注。燕三郎如果赴宴或者上门,就可以据此备礼。

    千岁审查过后,也觉得燕三郎雇人这钱花得很是值当。

    “不过我们现用的人才都是护国公府推荐来的,这样不好。”她想得长远,“还是要靠自己的骨头长肉才行。”

    所以燕三郎这些天都忙着迎来送往,人情走礼。

    邀景园门庭若市,从清晨到傍晚都有马车抵达。攀交情、护门面,这是每个盛邑贵族的必修课,现在燕三郎要补课了。

    这样被迫营业了七天之后,连他都有些吃不消:“比练习《饲龙诀》还累!”他原本就不爱笑,现在两颊酸疼,说话都费力。

    白猫更是有气无力:“啥时候才是尽头啊?”她被迫和小三绑定在一起,他出去,她也得跟着。看他和一群人呵呵呵、哈哈哈说着客套话,实在太无趣了。

    尤其她时不时还要被请出书箱子,走两步摆造型,再听旁人啰里叭嗦夸一顿。

    被夸是件好事,但听上十遍、二十遍……一百遍,就会腻味了,尤其这些人奉承小三连词儿都不换新的,夸奖一只猫又能有多少词汇?

    “快了,快了!”贾汝南到现在还是精神抖擞,燕三郎怀疑这人其实是有修为在身吧?“除了从前的镇北侯,盛邑许多年都没出过燕公子这样了不起的人物了,大家都争着想要亲睹您的风采。要知道,多数贵族就算在当地呼风唤雨,来到盛邑都是门可罗雀,压根儿无人问津。”这里可是国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让人正眼相看的。如此风光的主儿不多见,他做这行当多年,总共也没碰上两个,现在能到这少年麾下办事,只觉与有荣焉。

    贾汝南有种预感,今后自己说不定能凭借东风扶摇直上,所以他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一点儿也不!

    他又抽出一份请柬,脸上笑容不打折扣:“这里……”

    燕三郎忍不住搓了搓脸,眼角余光正好看见白猫四脚一软,一下摊在椅子上:“还有?”

    “您走完这最后一趟,余下的请柬都看您心情,想见就见,想歇就歇。”贾汝南哄着他道,“怀王虽是地方大员,根系并不在盛邑,可是镇守西疆、手握重兵,值得一会。”

    白猫的耳朵顿时竖起。燕三郎目光一凝:“怀王给我发请柬?”

    是——那个怀王?

    “听说怀王今天午后刚刚抵达盛邑,就派人送帖到咱府上了,可见对您的重视。”贾汝南将烫金帖递了上去,“今晚,怀王父子在西滨酒楼宴客。”

    “怀王父子?”燕三郎接过来看了两眼,官样文章,字迹工整,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端倪。一张请柬而已,连上面的字恐怕都是僚客代劳,“司文睿也来了?”

    “是的,看来您对怀王比其他贵族更加了解。”

    “他还带了什么人?”燕三郎捏着请柬的手一紧,“能打听到么?”

    贾汝南保持微笑:“请容小人一试。”

    等他离开后,燕三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贾汝南了。

    如今邀景园由黄鹤管理,燕三郎名下资产交由李开良打理,而人情交系则由贾汝南来经纪打点。可以说,燕三郎和千岁在盛邑的生活终于走上正轨。

    白猫也跳上桌,开始伸爪子洗脸:“怀王父子来了,胆子好大。萧宓原本以为他们不敢来了吧?”

    “嗯,或有所恃,但也谨慎。王上快要成婚,按例今日去拜祭祖庙,晚上都要住在庙里。或许他们算好了这一点才进城的。”燕三郎沉吟,“不过,他们为何选在今晚就办宴?为什么给我下帖?”

    从前他和怀王八竿子打不着边,盛邑里的大小贵族也是最近才知道燕时初的名头,怀王僻居西疆,应该压根儿不知道他是谁才对,为何一到盛邑就邀请他参宴?

    “说不定他身边也有个合适的长随。”千岁无所谓道,“去就去呗,这里是盛邑,他能把你怎么着?”小三就是太谨慎了,换个说法叫胆小。

    结果太阳还没下山,石从翼就到邀景园,抓他一起赴宴西滨酒楼。

    燕三郎顺便问他:“王上知道他们进都了?”

    “听见了,圣颜不悦。”石从翼也听到消息了,“但王上今晚回不了天耀宫,因此召他父子二人明天清晨入宫。”

第798章 炸啦炸啦

    “今天的夜宴,他也邀请护国公了么?”

    “那是当然,不过护国公这会儿不在盛邑,明天才能回来。”石从翼眨了眨眼,“最近返都的人太多,一茬又一茬。他那婆娘发飙了,嫌应酬累得慌,他只好陪夫人躲去郊外的君山图个清静。”

    果然,贺小鸢也厌烦这些没完没了的人情往来。燕三郎莞尔:“的确是贺夫人会做出来的事。”

    接卫王旨意,驻外各路人马最近扎堆盛邑,可谓八方云集,放眼都是豪门。从现在起到卫王大婚,天天大小酒席不断。

    “就是。”石从翼小声嘀咕,“他也太惧内了。”

    燕三郎轻咳一声:“好了,该去西滨酒楼赴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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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午后,老刘再度光临小饭馆。黄大看他一脸便秘样,就知道他打算再割十两银子来买配方。

    不过他还没掏钱出来,外头突然奔进一人,大步冲到树洞边上。

    老刘吃惊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几息,才不约而同开口:

    “老刘?”

    “黑皮?”

    后来这个居然是女人,矮而胖,皮肤很黑。这要是天暗下来,她往街边阴影里一站,恐怕谁也瞅不见了。老刘唤她“黑皮”,倒真是贴切。

    她穿一身灰袄,料子不错,就是多处被熏黑,还破了好几个洞。黄大一眼看出,这也是市井当中讨生活的小民。

    老刘看到这人,就有不祥的预感:“你是来?”说罢指了指树洞。

    黑皮犹疑不定看着他:“你也……买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暗语,也只有当事人才能听懂。

    老刘有点意外,料不到熟人里面也有同行:“是、是啊。但我刚拿到的方子被偷了,现在想、想再买。”说着扯了黑皮一把,让他坐下。

    这么站着说话,太显眼了。

    “别买!”黑皮举目四望,见到无人再注意他们,才正色道,“方子是骗人的!”

    “啊?”老刘大吃一惊,“怎会是假的?”

    黑皮指着自己皮袄上的破洞:“看到没?我买回去照方配制,结果炸了!”

    她左手一直揣在袖里,现在才伸出来。老刘看见她手腕上缠着厚厚一层布,有药香透出:“把我手都炸坏了,还花了二两银子找大夫治伤!”

    配个香脂,还能炸开?老刘惊疑不定,头一次知道这行业如此高危:“你是不是用错配比了?”

    “没,我前后试了两次,都、都炸了!”黑皮苦笑,“第一回做到一半我出去放水,结果身后一身巨响,我家狗被炸死了!若非不死心要试第二次,我手也不会炸伤。”

    老刘按着胸口,一时不知怎办是好。“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买配方吧,万一也像黑皮受伤怎办?

    如果不要配方,先前十两银子不是白亏了么?

    提起这个,黑皮就来气:“我要退钱,我还要他赔钱!”

    “可我们找不着这人。”老刘也犯愁,“管谁退啊?”

    “差点炸死老子,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黑皮怒,突然提高了嗓音,“兀那小贼出来,你的方子不管用,快退我钱!”

    “哎,别!”她的嗓门又尖又高,老刘吓了一跳,赶紧扯她袖子。黑皮一下闪开,叉起了腰就骂:“出来,退钱!你的破配方用不了还不给退,是要骗钱吗,啊?”

    周围人目光一下聚拢,看得老刘满心紧张:“你这是做什么,算啦算啦!”

    “算什么算!”黑皮大声道,“出事的必定不止我一个,你等着,这人要倒大霉!”

    伙计闻声赶了出来:“怎么回事,两位客人可是喝醉?”

    黑皮冷笑:“装什么相,那人把买卖地点放在这里,你们也走不脱关系!说,你们是不是也分钱了!把那人交出来。”

    伙计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什么人,什么买卖?”

    “我可一口酒没喝!”黑皮搬张凳子坐树下,“你们不把他供出来,我就在这里骂一天!”

    这老娘皮真蹲骂一天,客人必定全跑。伙计的脸色沉了下来:“黑皮,你也是常客了,怎么能跑这里来撒泼?再搅坏生意,我们就要报官!”

    “你报啊,你倒是报个我看看!”

    老刘见状不妙,用力拖着黑皮就往外走。后者抵死不从,怎奈个头和气力都没人家大,还是被拖近门槛。她情急之下一把抱住门柱,任老刘怎么拽也拽不动了。

    正好有个汉子要进门,被这两人堵住,不由得皱眉:“你们作什么哪,别挡路。”

    黑皮抱柱,吃力道:“我不拿到钱,谁、谁也进不去!”

    “你要拿什么钱?”汉子来了兴趣,突然压低了声音,“说说,指不定我能帮上忙?”

    “你帮不了。”

    “那我总得吃饭啊。”汉子很有耐性,“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

    黑皮这时条理分明、高度概括:“有个小贼专门卖方子,回回让我们把钱塞进那棵香椿树里。树上两个洞,我们把钱放进上洞,第二天同个时候就能来下洞取方子了。前几回还凑合,可这回的方子是假的,险些把我弄死了!”

    “哦。”这汉子居然听懂了,“那你们找他去啊,在这里拦什么路?”

    “我没见过他!”

    老刘跟一句:“我也没有。”

    “没见过他本人,你们还敢跟他做生意?”汉子一脸鄙夷。

    两人呐呐,最早就想着赚钱,想说十两银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好歹试一把。

    试了发现有用,就一直买买买了。

    “你们这样的买家有几个?”

    老刘摇头:“不知道。”

    黑皮却道:“想来是不少的。”卖天馥楼香粉的,大街小巷都是,断不可能就她和老刘两人知晓配方。

    光凭他们两人,做不来那么多份。

    “那最近还会有人来。”汉子摸着下巴道,“你想弄回钱嘛,但又找不到卖家,对不对?”

    “对,就是这样!”

    这汉子笑了:“那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很快就收到钱。”

    啥?两人将信将疑。

第799章 中招儿了

    “他的买主不少,还会有人来买方子。买方子就要把钱投进树洞,对吧?”

    两人点点头。

    “你们不如就在树旁悄悄候着,也不动,也不吱声。”汉子声音更低了,“卖家要是来了,你们就逮他。卖家要是不露面,别的买家投钱了。你们就——”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一搓,比了个捏钱的动作。

    “就?”黑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就拿走树洞里的钱!”

    老刘强抑着激动语气:“这办法好,高!”

    不用找到卖家,也能把十两银子要回来!

    哦不对,说不定还能多拿回十两、二十两!就当医药费、惊吓费了,这是卖家欠他们的!

    “我再问你们一件事。”汉子打铁趁热,“既然从没见过卖家,最初你们怎知能找他找方子?”

    老刘倒没多想:“几个月前上街被人撞了一下,回来时身上就多了张条子,说有人出售天馥楼的配方,想赚钱的就照办。”

    “我也是。”黑皮犹豫,“我在这里呆过几天,发现真有人往那树洞里面投钱,才信了。”

    “那你们现在能让个路么?”汉子笑眯眯道,“我要吃面。”

    这自然就是黄大了。

    他一个人盯梢这家人来人往的小饭馆不太容易,再多找两个不要钱的眼线来帮忙才好。

    想到自己也能忽悠人,黄大实是有些得意洋洋。哎,黄大仙不就是专职干这个的么?

    对了,联想方才两人所言,卖家是卖出去不少东西了,可这有个疑点。

    这人从来也不公开露面,怎么保证自己的钱不被拿走呢?盛邑大街小巷都卖天馥楼的仿冒香粉,可见卖家生意还做得挺成功,固定的配方买家至少有十余人。偌真按照老刘说的那样,头一天放银子进树洞,第二天同一时间取配方,这就存在一个问题:

    卖家怎么知道,老刘是何时放进银子呢?

    除非——

    黄大目光如电,扫视小饭馆全场。

    除非,那厮一直就在这里!

    这时伙计上前招呼,见到他的目光不由得一怔,打了个哈哈:“客官,今天吃点什么。”

    “面!”黄大斩钉截铁,“给我来个排骨焖鸡面,加鱼丸!”

    吃什么,吃多少,对黄大而言从来不是问题。这天下午,他要了五碗面,每碗都着意吃得很慢,又要了四壶烧酒,几个下酒的小菜。

    唉,为了完成女主人的任务,他最近的花销也真不少啊。事后,他是不是该向老爹请求加薪?再这样下去,一个月的工薪都不够吃喝的。

    事实证明,他给老刘两人出的主意还真不错。下午,饭馆的生意一般,也就两、三桌人。大约是半个时辰后有人进馆子吃了两盅酒,出去前在树边站了一会儿,自以为用身体挡住动作,别人都没瞅见。

    他走了以后,老刘第一时间去掏树洞,缩回手一看,眉开眼笑:

    掌心躺着十两银子!

    后面又来了两人购买配方,黑皮也捞回了自己的本钱。

    还多出十两,老刘和黑皮对半分了。

    黄大看在眼里,但笑不语。明天,这里会换人来闹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眼皮越发沉重,短短几息功夫竟然就快睁不开了。

    糟糕,酒喝高了?

    不对!四壶酒可灌不倒他,酒里八成被放了药!黄大勉力抬眼,正好看到伙计凑到近前,满面堆笑:“客官,还要点些什么?”

    在酒里动手脚的,就是这厮!

    黄大振作精神,勉强站了起来,往他手里塞进三锭碎银子:“赏你的,不、不用找了。”

    他舌头都大了。

    黄大用力一咬舌尖,藉着疼痛集中精神,脚步打飘出了饭馆。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快黑了,可不能在这里显出原形!

    黄大前脚刚踏出小饭馆,那伙计抬头看了一眼,在挡布上擦擦手就要跟出去。不过这时有客人喊他续酒,还喊了两次,他只好照办。

    待他做完手上活计再出门,黄大已经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

    六十丈外的大街上,黄大跌跌撞撞拐进一个小胡同。把着胡同口的两家都是作坊,这会儿没人。

    他才溜进巷子,身形就模糊了。

    六尺大汉哧溜一下,变成了胳膊长的一只黄鼠狼,步履蹒跚。

    它走了两下醉步,想跳上作坊的矮墙,结果用力不当,反倒是一头撞在墙上,昏倒过去。

    恰有一辆黑漆描红的马车经过,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车内人轻咦一声:“鼬妖?”

    他本不想理会,可是与他同乘马车之人却道:“少爷,国都里出现鼬妖不常见吧?这东西一般只生长在乡野。”

    “你想说什么?”

    “或许有人豢养。”这人沉声道,“我恰好知道,有一个人手里养着好几条鼬妖。”

    少爷依旧兴趣缺缺:“谁?”

    “燕时初!”

    这三个字终于提起了少爷的注意力:“是那个燕时初?”

    “是。”

    “行,那把它弄上来。”他叫停马车,同车人下去拣起黄鼠狼,提回车上。

    “你想怎么弄?”少爷盯着呼呼大睡的黄鼠狼,“一刀剁了还是抽筋剥皮?”

    他的声音里隐含恨意。

    同车人的目光更是透出毫不避讳的杀意,却道:“不急,我有个好主意。但首先要确定它的来处。唔,这里离燕时初的宅邸不远吧?”

    少爷当即吩咐车夫掉转车头:“去邀景园。”又对同伴道,“说说你的打算。”

    “我们明晨原本就有行动。”同伴随手布下结界,“不若做个小小改动:如能确定它是燕时初家养的,就用它来执行计划,如何?”

    少爷想了想,低低笑出声来:“果然妙计!”

    邀景园可是盛邑的一大名胜。

    待马车驶近邀景园后巷,同伴就伸手从黄鼠狼尾巴拔下几根毫毛,用红线捆起,捏在掌心。

    他握掌成拳,然后闭上双眼。

    约莫几息功夫之后,黄鼠狼身体开始抽痉、四肢开始打抖,仿佛受了极大痛苦。

    又过几息,它蓦然睁眼爬了起来,一双小眼睛绽出血红而暴戾的光!

第800章 怀王

    车中人适时道:“你住在哪,带路!”

    黄鼠狼原就躁动不安,闻言箭一般蹿下马车,直奔邀景园而去,飞快翻过了高墙。

    果然,它住在这里。

    车里两人都笑了,少爷长吁一口气:“天助我也。”

    同伴却道:“与天无关。”

    他意有所指,少爷顿时领会:“是了,那物果然好使。但愿这一趟盛邑之行,它能从头到尾都这样好使。”

    “那是必然。”同伴左拳凑近嘴边,低声道,“回来!”

    几个呼吸的功夫,邀景园的高墙里扑嗦一声响,黄鼠狼翻墙而出,飞快往这里奔来,一头钻进车里。

    马车重新又启动,辘辘而行。

    车中人不知哪里变出个笼子,顺手打开笼门:“进去。”

    黄鼠狼不假思索钻了进去。

    堪称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过它在笼里也无法安定,转得像个走马灯。少爷更是看到它嘴角流出涎水和白沫,不由得皱眉:“你把这东西弄疯了?”

    “它有道行,不服管教。我越是压制,它就会显得越狂暴。”同伴信口道,“不必担心,它逃不出我的控制。并且它越是狂躁,明天早晨就越有说服力。”

    少爷点头:“好了,去西滨酒楼,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爹该等急了。”

    他们离开时,邀景园里有个下人,正瞪着后门边上的高墙一脸懵圈:“黄大这是怎么了?”

    ……

    顾名思义,西滨酒楼建在水边,湖面波光粼粼,水边修竹茂密,入夜后虽然美景打了个折扣,但酒楼请来的画舫停在水面上,灯火通明。舫身就是戏台,戏班子伴着丝竹之声,咿咿呀呀唱开了,绕梁三日。

    西滨酒楼今晚被包场了,怀王请来的客人直上二楼就可以凭栏听戏。

    燕三郎一走上来,发现这里人声鼎沸。

    楼下的门童报客,众人一听说威武侯和清乐伯联袂而至,都转头望了过来。

    燕三郎最近的付出初见成效,这里不少熟面孔见到他都走过来招呼几句。待他们转向千岁时,目光一亮,满眼都是惊艳。

    再之后,上来结交的宾客都不曾见过了。

    大量中小贵族和商贾混迹于盛邑,豪族的门槛太高,他们平时跨不进去,这种宴会就给他们提供了便利的平台。

    此刻争着到燕三郎面前走两步的就是这些人。他们都希望给这少年留下深刻印象。

    有个瘦高个儿正在介绍自己是物料商人,但凡异士施咒所需之物,无论多么稀奇古怪都能弄到。不过此时人群中分,燕三郎听到周围宾客的声音:“怀王来了!”

    他立刻向众人说了声抱歉,往怀王方向走去。

    怀王是武将出身,生得高大。与韩昭的俊朗不同,司达光留着一嘴络腮胡,显然精心修剪,给他添足了阳刚之气。

    怀王也看到这三人了,当即大步走来,声若洪钟:“威武侯!这位想必就是清乐伯了?”

    石从翼回他一句:“如假包换。”

    双方见礼,司达光点头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抵达盛邑不过一天时间,他就打听出燕三郎过往的丰功了。

    少年心下狐疑。这可不容易,怀王父子二人进都与别人不同,他们是提着头来的。明天就要面圣了,司达光抵达盛邑之后要打听情报无数,说不准哪一条就能救自己性命。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分神去打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清乐伯吗?

    对了,司文睿在哪里?

    他正思忖间,周围人群分开,又有两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甚是文秀,面皮也白净。

    他对怀王道:“父亲。”

    司达光哼了一声:“你来晚了。”

    “路上经过市集,耽误了片刻。”

    趁两人对话,燕三郎侧头,低声问威武侯。

    “这对是父子?”

    “是啊。”石从翼同样压低了声音笑道,“怀王娶了个美人为妻。”生下的孩子秀气。

    怀王的时间宝贵,和三人聊了几句就告个罪,自去招待别人了。

    倒是他身后的司文睿留了下来,对燕三郎道:“久闻燕公子大名,早盼着一见。”

    “好说。”燕三郎笑道,“这一路赶来盛邑,不容易吧?”

    “可不是么?”司文睿轻叹,“我们住得僻远,一路紧赶慢赶,终于不负圣意、如期赶到。”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亦步亦趋。这人个子稍矮,但满面精明干练。燕三郎转向他道:“这位是?”

    “我的亲卫,廖青松。”司文睿转头轻喝,“青松,还不见过燕公子?”

    廖青松立刻行礼。

    司文睿这才正大光明打量千岁:“这位是?”

    “是我表姐,千岁。”

    “国都里终于有了这样的美人。”司文睿眼里写满惊艳,“敢问千姑娘婚配否?”

    这家伙忒也直接。燕三郎眼角一跳,见千岁笑吟吟正要开口,当即出声打断:“世子晚来一步,我表姐已经许人了。”

    千岁挑了挑眉,司文睿满脸可惜:“可恨可恼,是谁有这等福气!”

    燕三郎笑笑不说话。

    此时宾客基本到齐,怀王招呼众人落座,几句开场白以后就吃酒看戏,觥筹交错。

    他的致辞不似旁人那样又臭又长,倒是很得宾客掌声。

    千岁举杯啜一口美酒,微微侧头对燕三郎道:“司文睿盯着你好一会儿了,连他那个亲卫也总瞅你。”

    这时有个官家小姐向她瞧来,目光里满是好奇。千岁回以微微一笑,风情万千,那小姐立刻红了脸,低下头去。

    千岁这才对燕三郎道:“他们看你的眼神古怪,像是你抢了人家的媳妇儿。”

    今日这酒宴上,也不有多少人盯着她瞧个不停,偶尔得她眼角流波扫过,就酥了半边身子。

    她向来不在意旁人目光,可是燕三郎心中不喜,总觉自己坐在一群豺狼虎豹当中。

    他轻声问:“你在他们身上放了蜘蛛么?”

    “放了。”监测手段不可少,才好听一听这对父子背地里有什么打算。

    “行了,回去吧。”燕三郎一口饮尽杯中酒,站了起来。

第801章 惊天消息

    “这么快?”她微微噘唇,“我还觉得这里的红菇烧花胶很好吃呢。”又软又嫩,是西滨楼的招牌菜,家里的厨子煮不出这个味道。

    他不假思索:“改天专门陪你来吃。”

    她满意地站了起来,陪燕三郎敬别怀王父子,缓步下楼。

    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她头也不回,却附在燕三郎耳边道:“廖青松一直盯着你看呢。”并且因为燕三郎背对他之故,这人的目光就是不加掩饰的阴鸷。“苦大仇深,好像你抢了他老婆。”

    她就不能另外打个比方?燕三郎没有回头:“司文睿这会儿大概也知道,掳杀暄平公主的行动被我搅黄了。他们恨我理所当然。”

    “不。”千岁却有不同看法,“我觉得廖青松跟你多半有私怨。你仔细想想,真没得罪过这个人?在你……不经意的时候?”

    “我见过的人,你多半也见过了。”燕三郎把皮球又踢回给她,“你有印象么?”

    “说得也是。”千岁想了想,“没有。”

    她顿了一顿,又道:“回家吧。他们住的地方距离邀景园不到二十里,还在诡面巢蛛的监听范围内。”回到邀景园以后,她要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听听司家父子的阴谋。

    燕三郎应了一声,心底却有些不安,好像有些糟糕的事情快要发生。

    他把这种感觉说与千岁听,可她当然也没有头绪。

    “说不定,这父子憋着什么大招。”她推断道,“但多半与我们无关。进了盛邑,他们就要首先着紧自己的小命了。”萧宓和韩昭不找这对父子麻烦,他们就要谢天谢地了,哪有功夫来找燕三郎的麻烦?

    ……

    事实证明,大话是不能说在前头的。

    次日上午,邀景园就和往常一样安宁。燕三郎晨练完毕洗了个澡,出来吃早饭时路遇张涵翠。

    小姑娘锁着眉头,似有心事。

    她一般不出现在这里,是特地在等他?燕三郎停下脚步:“怎么了?”

    “黄大哥昨晚没回来呢。”

    白猫刚好从假山上跳了下来,顺口接话:“它是个黄皮子。”黄鼬是夜里活跃的小生物,夜不归宿再正常不过吧?

    “最近他也忙着盯梢,时常不回来。”张涵翠颦眉未解,“可我昨晚一直心惊肉跳,也、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到这里,她也觉得自己太任性。黄大什么出事的征兆都没有呢,就来这里找主人家求助。

    燕三郎却没有斥责。

    她也有不详的预感么?

    就在此时,黄鹤匆匆奔来:“两位主人,护国公遣人传讯,说是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燕三郎沉下脸色。

    韩昭派人传来的消息,果然石破天惊:

    司家父子今晨进宫面圣,路上居然遭遇伏击,司文睿当场身亡!

    韩昭为什么着急派人送讯来邀景园?因为杀掉司文睿的凶手,乃是一只狂暴凶狠的黄鼬妖!

    燕三郎眼露惊骇,难得失声:“黄大?”

    白猫喵喵叫了起来:“不可能!”黄大没理由去袭击司文睿。

    那蠢货压根儿不认得司家父子好么?

    黄鹤呼吸都停滞了。亏得他见过大风大浪,心神几乎停摆的时候还能说出话来:“不、不会是黄大。盛邑又不止一头鼬妖!”

    他自己就是。

    但这关头,没人有功夫纠正他的语病。

    燕三郎直击关键:“鼬妖还活着么?”

    “受了伤,但还活着。”韩昭派来的报讯人沉声道,“王上马上就会召您进宫。护国公传讯与您,希望您早作准备!”

    燕三郎转眼就定下神来:“护国公可在宫里?”

    “已经赶回,就在御前。”才能赶在宫差之前,先一步送消息给燕三郎。

    “知道了,请回吧。”燕三郎回头唤了大总管一声,“黄鹤——”

    黄鹤六神无主,但也履行着自己的使命,顺手塞给报讯人一锭银子,把他送出府去。

    待黄鹤走出去,白猫蹲在桌上,跟燕三郎面对面:“你想好没,怎办?韩昭派人来通知你,多半就认出那是黄大。”

    护国公见过黄大不止一两次了,他出错的机率有多大?

    两人都明白,很小。

    燕三郎摇头,心念电转。

    白猫严肃道:“有人挖了个大坑给我们跳,或许是司家,或许是别人。想不跳坑,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凶手撇清关系。”

    不认黄大?燕三郎不假思索摇头:“对方用黄大杀人,就是朝我来的。我们想撇清关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我知道。”白猫不悦,“不认他,我们就主动得多。”这是最理性的做法。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尾巴,不说了。

    黄鹤回来了。

    他“扑通”一声直接跪在燕三郎面前,老泪纵横:“少爷,救救黄大!就看在我们一家尽心服侍您二位多年的份上!”

    少年安慰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黄大杀人。”

    “怕是跑、跑不了。”黄鹤哽咽,“他小子傻憨,我就知道他早晚被人当枪使!”

    “起来。”燕三郎一把扶起他,“我必尽力。”

    旁边的白猫咂吧一下嘴。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臭小子这就是说,他要迎难直上了。

    唉。

    “张涵翠说,黄大昨晚一夜未归。我们要弄清他发生了什么事。”燕三郎向黄鹤发令,“他最近正在查天馥楼配方失窃案,你派人去那间饭馆找找线索。从饭馆到邀景园,一路上若是能找到目击者最好,直接带回来。”

    黄鹤也知道自己儿子到了生死关头,全赖小主人救命,赶忙都记了下来。

    此时,卫王派来的宫差到达邀景园,果然宣燕三郎入宫。

    “燕公子,走吧?”

    “请。”燕三郎面色沉着,暗暗记下了韩昭这份人情。

    ……

    天耀宫威严依旧。

    这是燕三郎重返盛邑后首次进入天耀宫。建筑、砖墙、路面,都跟他记忆中的没甚两样。

    当年前卫王弃城逃走,韩昭又有内应,萧宓入主天耀宫并没有花费很大力气。

    青金砖路面笔直开阔、一尘不染,并且好像一眼望不到尽头,给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都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第802章 廷前对质

    威严、森冷、不近人情,一如既往。

    经年累月住在这里的人,心性会不会也随之改变呢?

    “我们去哪?”

    或许萧宓有特殊交代,宫差对他非常客气:“王上和诸位王公都在议事偏殿等着燕公子哪。”

    听起来人不少。

    是了,司家逮着这样一个发难的机会,必定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难。

    燕三郎跟着宫差走过重重宫门,才迈入天乾殿偏殿之中。

    偏殿比正殿小,最多只能容纳三十人,眼下没有站满,显然萧宓不希望在百官面前处理此事,只约集了当事人和几个见证者。

    韩昭就立在萧宓下首,燕三郎走进来时,双方目光一对,各自挪开。韩昭昨晚以住去近郊散心为由,缺席出席司达光的宴会,结果今晨就出现在天耀宫,这是不太给怀王面子了。但此时此刻谁也没心思计较这个。

    少年从他眼中看到了凝重。

    韩昭正在提醒他,这一关不好过。

    然后,他就看见了司达光。

    这大汉满脸都是强抑的悲痛,眼里血丝织络,望向燕三郎的目光更是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仇恨来!

    那恨意太饱满也太不加掩饰,刺得燕三郎的脚步都为之一顿。

    怀王的恨意,好像是真的?

    否则这家伙演戏的造诣比苏大家还厉害多了。

    燕三郎站定,向萧宓拱手作揖:“王上。”

    他得卫王特许,面圣不必下跪。

    众臣的目光都聚焦过来。这是他头一次出现在王廷,加载这个少年身上的传说很多,如今细看,虽然英秀,但实是太年轻了。

    萧宓身体前倾:“清乐伯,怀王世子今晨被鼬妖所杀。怀王当场抓住凶手,指认它是邀景园家养的妖怪。”他三言两语就说清事件大概,“此事,你可有话说?”

    燕三郎微一沉吟:“不知鼬妖何在?”

    “天牢。”韩昭接口,“它也是重犯。怀王送来,廷察就收进狱中。”

    燕三郎目光微动:“命案距今不过一个半时辰,怀王就将凶手送来天牢?”

    怀王脸皮跳了一下:“燕时初,你这话什么意思?”

    “怀王秉公守法,佩服。”燕三郎转向萧宓,“王上,我能否看一看命犯?”

    这也是召燕时初来的目的,萧宓下令:“将那物带来堂前阶下。”

    过不多时,两名侍卫搬一铁笼至偏殿阶下,不再往前。

    铁笼很大,栅栏密集,人勉强能侧伸进手去。笼子里关押一只黄鼠狼,闭着眼奄奄一息。

    它缩成一个球,颈上束一只铁环,偶有光芒闪过。

    燕三郎知道,那是封印修为的法器。

    他上前两步,蹲下来细看。

    黄鼠狼尾巴断了半截,后腿也被打折,全身血肉模糊,原本顺溜蓬松的皮毛也严重烧焦。燕三郎看到这里眉头蹙起,眼里也闪过怒气。

    显然怀王动用私刑,那一个半时辰里也没饶过黄大。若非要留它一口气跟燕三郎对质,恐怕它早被处死。

    怀王大声道:“燕时初,它行凶时被我亲手逮住,当场无数平民都是证人!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家里的黄鼠狼!”

    他喊出燕三郎名字,黄鼠狼身体一动,睁眼看着怀王,乌溜小眼里闪过惊惧,而后目光一转就看到了燕三郎。

    出乎众人意料,它并未显示出见到主人的欣喜和求救,只是拖着伤腿一瘸一拐挪到角落里,然后把身子缩得更紧。

    就好像二者不相识。

    这小东西还挺护主,怀王心里冷笑。

    萧宓则道:“清乐伯,辨认出了么?这鼬妖如非你家所养,孤就命王廷尉继续追查。”

    燕三郎目视萧宓,见其眼神平和中带有一点劝告,当即明白:萧宓要他矢口否认。

    否认了,或许他的麻烦就小得多了。

    可是燕三郎也明白,怀王今日上告御状必定有备而来,就算他和黄大都不认,怀王恐怕也有办法栽到他头上。

    更何况,王廷也不好给怀王一个交代。

    诸般念头从燕三郎心头闪过,他想起千岁方才在邀景园里说过的话: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认!

    “王上。”他转向萧宓,声音清朗,令偏殿所有人都清楚可闻,“这的确是我家养的鼬妖。”

    蜷在笼子里的黄大一下睁眼,又是感激又是惊恐。

    给少爷惹了这么大麻烦,少爷还要认它吗?把它推出去自生自灭,对邀景园才更安全吧?

    它不能连累老爹、二妹和两个人形都化不出的弟弟,还有小翠……

    它一下抬起头,口吐人言:“你谁啊?我不认得你!”

    居然是鼬妖开口否认?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神情都很微妙。

    怀王冷冷道:“你家养的妖怪,还懂得护主啊?当真教导有方!”

    他始终紧紧握拳,看样子若非这里是公堂,若非卫王坐在上头,恐怕他早就冲去海扁燕时初一顿了。

    燕三郎不理他的冷嘲热讽,倾身对黄鼠狼道:“黄大过来,没事。”

    黄大定定看着他,发现小主人目光温和而坚决。他跟随燕三郎也有好些年了,知道小主人很少发什么豪言壮语,但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轻易推翻。

    小主人想保住它,这意愿非常明确,甚至容不得黄大自己拒绝。

    黄鼠狼艰难地走了过去,燕三郎伸手穿过栅栏,轻轻揉了揉它的脖颈。

    鼬妖眼里仿佛有晶莹闪动。

    “好了吧,说正事!”事情进展比怀王想象的更顺利,燕时初没有否认这是自家的黄鼬,那么接下来都好办了,“燕时初,给交代吧,你家养的鼬妖为什么袭击我儿?”

    “我和世子昨晚才见过一面,素昧平生。”燕三郎摇头,“没有害他的理由。”他回望怀王,“它袭击世子时,是人形还是原形?”

    “原形。”

    “盛邑里的黄鼬不少,怀王为何第一时间就能联想到我?”燕三郎盯着怀王,“我得罪过司家么?”

    韩昭抿了抿唇,才能止住嘴角上翘。燕时初锐气不减,当前局势明明于他不利,他犹记得反击。

    这才像跟他一起推翻前卫王统治的小伙伴。

    燕三郎指着黄鼬道:“在人看来,黄鼠狼都长得差不多吧?怀王能一眼看出这是我家的?”

第803章 竟有这般凑巧?

    的确,几十只黄鼠狼放在一起,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饲养者和它们自己,很难有人能够分辨出个体之间的不同。

    怀王知道这问题不得不答:“当时我正要把黄鼬脑袋斩下来,忽然边上有人指认,说这是‘黄大爷’,嘿嘿,邀景园的‘黄大爷’好生气派,连市井小民都认得!”

    燕三郎面无表情:“那可太巧了,我才搬到盛邑不久。国都里上百万人没几个认得黄大,偏偏世子被杀时,边上恰好就站着一个,张口就能指认?”

    世上会有这等巧合?

    怀王呵呵一笑:“这就叫天网恢恢!你若不信,不妨对质。人么,就候在宫外等待。”

    韩昭看向萧宓,后者以手支额。

    于是证人很快被召进宫来,跪倒在萧宓面前。

    证人年纪在三十六、七,见到天子战战兢兢。怀王上前一步:“把你今晨所见,以及你对我说过的话,在这厅中再说一遍!”

    证人点了点头:“小人开一家辣卤店,位置在宝和街中段,有个男人经常陪女子经常过来买卤料,约莫是七天内就要过来两次。一来二去混熟了,他也跟我提过,自己是邀景园主人家仆,众人都唤他黄大。”

    燕三郎突然道:“那女子呢?”

    “什、什么?”证人被他问得一懵。

    “与黄大同去辣卤店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证人答道,“但我听黄大唤她作张姑娘。”

    他说的是张涵翠。燕三郎心里微沉,这个细节也对上了。“人和黄鼠狼有区别。你只见过黄大的人形?”

    “不不,四天前的傍晚,他自己过来买了一包卤鸡爪子。平时的卤鸡爪没了,我给他试吃一根辣卤的,那天调的辣劲儿有点大,但大伙反而爱吃。我也只是想给他推荐一下,谁知道他才啃了两口,人就没了。我正惊讶,看见地板上站着一只黄鼠狼!”证人咽了下口水,“我吓得钱都掉了,结果黄鼠狼看我一眼,飞快逃了!它、它转头过去,我就看到它耳朵后面有一块半圆形的白斑!”

    他指着笼中的黄鼠狼:“就、就在它脖子以上、耳朵后面!”

    众人一看,黄鼠狼虽然浑身血迹,但耳后的确有一块白斑,半圆形的,很是显眼。

    燕三郎一颗心都快沉到谷底。黄大的确怕辣,飞快逃离辣卤店倒未必觉得仓皇,而是辣得嘴里喷火,要溜去哪里弄点水来解辣吧?

    怀王抱臂在前,想看燕三郎还有什么话说。后者沉声道:“你今晨为何出现在现场?”

    “店里的原料用完了,我去进点货。”

    燕三郎一气呵问:“从宝和街到案发地,距离不下十五里,你通常都跑这么远的地方进货吗?”

    证人摆手:“平时我都在宝和街的菜场提鸡提鸭,买了十几年。可是最近那一片鸡瘟盛行,我是不敢过去买了,才雇了个车去南中大街。结果、结果遇上那档子事!”

    殿内一时安静。

    过了几息,才有大臣出来上禀:“王上,城南确在半个月前爆发鸡瘟,至今还未扑杀干净。臣就住在那里,早有听说。”

    燕三郎眉头紧皱。

    形势于己方越来越不妙了。那么凑巧,证人偏偏看见了黄大的真身;又是那么凑巧,他在原来的菜场买不到鸡鸭,只得前往南中;还是那么凑巧,他撞上了黄大行凶……

    这一环套一环的“恰到好处”,太没有说服力了。

    怀王行事,会这样鲁莽吗?

    燕三郎指了指司达光,低声问证人:“今天之前,你见过这位么?”

    “没见过。”

    “知道他是谁么?”

    证人摇头:“今天命案发生之前,我不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燕三郎不死心:“你和他的手下接触过么,任何手下!”

    证人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没有。”

    燕三郎即道:“好,你且对着王上发个毒誓,但凡以上有一字虚言,立毙当场。”

    举头三尺有神明,人间很重誓言,盖因在这里赌咒发誓可是会应验的。

    证人却向萧宓叩了个头:“小人说的,俱是实话,没有一字虚言。”说罢做了个起誓的手势,果然狠狠立了个毒誓:言无虚,否则七窍流血、倒毙而亡。

    全场安静。

    十几息过去了,这人还是好端端跪在当场,呼吸平稳意识清醒,七窍也没有鲜血流出。

    看来,誓言通过了。

    旁观的大将徐明海轻咳一声:“人证物证俱在,这案子可以判了。”

    燕三郎不接茬,耳边传来千岁的声音:“这人是司达光一伙儿的?”

    不算是。燕三郎知道,徐明海同样是手握军权的大将,同样不服萧宓的王廷管束,这时同仇敌忾,力挺司达光一把也不奇怪。

    他走去笼边问正在舐伤口的黄鼬:“为什么杀司文睿?”

    “我,我不知道!”黄大忍着伤痛道,“我昨晚走出小饭馆,就失了知觉。再清醒时两爪都是鲜血,那世子已经死了,怀王拿着刀子要杀我。”

    他又急急补充一句:“对了,昨晚的小饭馆有人给我放了药。”

    燕三郎目光微凝。黄大追查的是天馥楼配方失窃案。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居然搅和到一起了?

    “放药?不愧是鼬妖,满口胡柴。”司达光忍不住,“燕时初,你还有什么话说?”

    燕三郎向萧宓行了一礼:“此事非我授意,也非黄大清醒时所为,必有内情。”

    副相涂庆重上前:“王上,便是人赃并获、罪证确凿的死囚,也要喊冤,此人性使然。辨明是非,还要看证据!”

    韩昭突然道:“除了证据,还有动机。清乐伯与怀王父子无怨无仇,连面都未见过,杀人动机何在?”

    他一开声,众臣的神情就变得拘谨,连一向耿直的涂庆重也不例外。

    原本想要附议的几个臣子,立刻就管住了自己的嘴。

    怀王暗暗咬牙:护国公终于要替这小子说话了。

    涂庆重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梗着脖子道:“可是人证物证俱在!”

第804章 国君的两难之境

    萧宓看了韩昭一眼,转向燕三郎:“清乐伯,你有何话说?”

    “内中有隐情,我自会查明。”燕三郎昂首道,“请王上宽限半月!”

    萧宓张口欲言,怀王已经抢先拒绝:“半月太久,我儿九泉之下不宁!”

    念他还沉浸于丧子之痛,少年天子也不生气,迳直道:“那便十日。”

    “燕时初,孤给你十天时间查明真相。”他定定望着燕三郎,“逾期无果,就交由廷尉来判了。”

    他是金口玉言,旁人无从辩驳。怀王和燕三郎都只得垂首应了声:“是!”

    怀王更进一步道:“鼬妖是杀我儿凶手。臣请扣鼬妖于天牢,不得提外!”

    他绝不让黄大离开天牢。十日之期一过,他就要亲手斩掉这该死的妖怪!

    萧宓点头:“准。”

    廷议就到这里,群臣散去,黄鼬也被押回天牢。

    怀王冷冷对燕三郎道:“等着,有你正法之时!”说罢,拂袖而去。

    千岁呵呵一笑:“好大的口气。不若晚上你带我去他府邸附近?”

    大庭广众之下,燕三郎不好自言自语,只得低应一声:“嗯?”

    “我趁夜把他弄死了,给你出气。”

    胡闹。燕三郎不由得摇头。

    走过后廊,眼角有人影闪过。少年回头,就看见了韩昭。

    “多谢。”若没有韩昭提前通风报讯,怀王这下子就会将他燕时初打个措手不及。

    韩昭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头绪没?”

    他当然相信这事儿不是燕时初所为。

    “暂时没有。”燕三郎如实以告,“我还要去天牢细问黄大。”

    就在此时,大太监李公公上前:“清乐伯,王上召见。”

    萧宓要见他。

    韩昭适时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跟着李公公,往御书房而去。

    ……

    燕三郎跨过门槛时,萧宓正从桌上端起茶水,汲了一口。

    他见两人联袂而至,就唤宫女来看茶,随后将宫人全部挥退。

    韩昭随手布下了结界,不致声音外传,萧宓才怒声道:“气煞孤也!”

    他手上抓着茶盏正要掷出,目光扫过燕三郎,见他神态平和,宛若无事人一般,不由得微怔。

    萧宓本要砸盏的手又缩了回来,长长吸了两口气平复心境,才把它放回原位。

    “怀王!”他咬牙说出这两个字。

    “怀王好手段。”这时候也只有韩昭敢接口了,“这样一来,王上倒不好追究暄平公主被劫案。”

    毕竟司文睿人都死了,就算劫犯季楠柯指认,他也不能活转过来接受审判。

    韩昭转对燕三郎道:“司家父子昨天抵达盛邑,王上就宣他们今日觐见,唯恐夜长梦多。原本王上打算当众发难,向司文睿追责,哪知他们动作更快,还把你也算计在内了。”

    萧宓往后倚到椅背:“暄平公主那里,孤最后还是要给交代的。”攸国才不理会怀王家是不是死了人,它只关心劫杀暄平公主的凶徒是不是落网,是不是受到了应有的惩处!

    这一下就将萧宓推到了两难境地。

    燕三郎想了想:“司文睿到底怎么死的?”到现在他也没弄清楚今晨发生了什么。

    “司达光与司文睿先后登上马车。司达光已经坐在车上,司文睿正要掀帘进去,鼬妖就从旁蹿出,直接抓断了他的脖子。在场百姓近百人,都说那鼬妖动作快如闪电,个头更是比猎犬都大,快要赶上小牛犊子。”

    “就这一下,司文睿当场毙命。司达光闻声而出,执刀与鼬妖斗在一起,很快将它打伤。这时就有人认出那是你家养的黄鼠狼了。”韩昭顿了一顿,“这个过程,我派人找了七八个目击者反复核实,证词高度一致,应是无误。”

    “司文睿没有修为?”

    “据我们所知,他的体质不适合修行,反倒是司达光次子赋禀极好,继承家学。”

    燕三郎摸了摸鼻子。司达光次子为国捐躯,也难怪他恨前卫王入骨。

    当然这会儿他自身难保,没空去同情这个对手。

    “司文睿当真死了?”说出来谁也不信。

    “先后两组仵作去查验过了。”韩昭轻咳一声,“后一名是王廷派去的,原本在镇北军中。”

    这话委婉但很明白,第二名仵作是韩昭派去的。

    因此,看验结果无误。“普通人被咬断脖颈,断无活路。并且从伤口判断,你家那只黄鼠狼咬住他脖子以后还拼命甩头,几乎把司文睿整个脑袋都拔了出来。”

    颈椎断裂,是人都不能活了。燕三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死者是司文睿,确定无误?”

    司文睿的死,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从外貌和身体特征判断,是他。”韩昭也搓了搓脸,“他脖子上有颗痣。”

    “只要找个与他面貌相近的弄死,身体特征也能做手脚。”萧宓敲了敲桌子,“如今麻烦在于,怀王想脱罪,却要让燕时初来背黑锅。”

    燕三郎至今仍对怀王看待自己的目光耿耿于怀:“司达光望见我,眼里都快喷出火了,仿佛真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今晨他抚尸痛哭了大半个时辰,老泪纵横,我还得瞧着。”萧宓哼了一声,“这些积年老贼城府太深,装龙像龙,装虎像虎,一个也信不得!”

    说到这里,他也纠结:“会不会是别人所为,比如徐明海?”

    “此事要看后果。”韩昭分析道,“司文睿派季楠柯劫杀暄平公主、破坏卫攸情谊,却被燕时初坏了计划,功败垂成。司家父子很可能就此记恨燕时初。”

    他喝了一口茶水润嗓:“这次拖燕时初下水,或许也是要混淆王上注意力。”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无论我最后能不能自证清白,幕后人的目的都已经达到。”燕三郎也点头,“其一,保司家在盛邑无事;其二,保司达光手中兵权不被削重。”

    萧宓脸色阴沉。怀王新承丧子之痛,他作为一国之君理应体恤安抚。这时候硬要削人家兵权,实是有些不近人情。

第805章 冰窖

    当然,最麻烦的是怀王第三子还在西北,那也是一员大将,手底还有数万精兵。若是怀王被削兵权不服,或许西北叛乱立起。

    如果再算上西边的胡獠国……萧宓即将大婚,决不愿国事动荡。

    “的确,结果利好司家,此事九成是他们布局。”萧宓沉吟,“三郎,你打算怎办?”

    燕三郎不假思索:“我去天牢细问黄大。”方才都没得机会。

    “小事耳。”

    燕三郎又道:“对了,司文睿的尸首停在哪里?我想看看。”

    “署衙后道门的冰窖。天气转暖,尸首易腐。大案中的尸首都放在那里。”韩昭侧了侧头,“一般而言,涉案利害人物要回避,不可单独接近尸首。我让石从翼陪去,你在署衙也不要碰触尸体,免得落人口实,回头被司家捏住把柄。”

    “我省得。”

    “三郎。”萧宓认真道,“有需任何帮助,只管提出。”

    燕三郎从他话音中听出了诚恳,也不客气:“司达光带来的所有人,都请严密监视。”

    “那是必然。”韩昭接口,“我已经派人盯紧。”按例,司达光这次只带十余亲随进入国都。

    时间紧迫,燕三郎随后告退,去往天牢。

    望着燕三郎背影消失,萧宓若有所思。

    ……

    燕三郎从暗无光日的天牢走出,长长透出一口气。

    有韩昭帮忙,黄大在天牢待审期间不会吃苦,甚至燕三郎还能替它处理了伤势,并且留下药物,请狱卒帮忙定期换药、多加照拂。

    当然,银钱要给够。

    黄大眼泪都要下来了,燕三郎只告诉他:“好好养伤就是。”

    他已经问清黄大过去几天的行程,具体到时辰。也知道黄大怀疑偷取天馥楼配方的窃贼,就是小饭馆的伙计。

    给黄大放药的,估计也是他。

    燕三郎离开天牢前,黄大不知道从哪里挠出一锭碎银递给他:“这东西能追踪到偷配方的小贼,我昏迷之前把另一样放在他身上了。你拿给老爹,他自然能办。”

    少年接过,看着上面沾染的血迹,半天无语。

    黄鹤带着两只小黄皮子已经在宫外等了大半天,见燕三郎出来,急急迎了上去:“少爷,如、如何了?”

    他在燕三郎手下当了这么多年总管,大场面见过不少,现在也可称长袖善舞了。可遇到儿子被打进天牢成杀人犯之事,他还是没法子淡定。

    “不妙。”燕三郎不瞒他也不安慰他,“但我争取到十天时间来查清真相。”黄鹤应该知道,眼前何事为重。

    果然黄皮老爹眼里虽有惊惶,但已经肃容问起:“我能做什么?”

    燕三郎将小饭馆的位置说了,而后道:“黄大回忆,他在小饭馆用晚饭后就头重脚轻,出门翻进巷子后没了知觉。你知道怎么做罢?”

    黄鹤眼里露出杀意:“知道。”

    两只小黄鼠狼也叽吱叫了几声,似很愤慨。

    他们在街口分道,黄鹤带两个孩子自去小饭馆追查线索,燕三郎则往署衙而去。

    护国公办事高效,方才少年去天牢看望黄大的功夫,韩昭就已经遣人去找石从翼了。如今威武侯就在署衙边吃茶边等他。

    在国都的署衙当官可不容易,满大街的官衔一个比一个高。

    见燕三郎走进来,石从翼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回可真是摊上大事儿了。”

    少年苦笑:“这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无缘无故背上一个命案,还是牵动时局的大麻烦。

    “流年不利。”石从翼耸了耸肩,“我看你该去烧炷高香,去一去晦气。”

    两人说着,进了署衙的冰窖。

    盛邑冬冷夏热,四季变化分明。贵人们喜欢在家里修建冰窖,冬天储冰放至夏天再用,无论美酒还是瓜果,别有一番清凉沁脾。

    但署衙的冰窖是用来冻死人的,并且多半是凶杀案的受害者。

    燕三郎走进冰窖之前看了看天色,正好望见夕阳西沉。

    石从翼走进冰窖,寒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搓了搓手。因为要上呈卫王,司文睿的尸检早就做完,并且暂时不能由司家领回去停灵。

    少年围着死者转了两圈,小心验看。

    他昨天才和司文睿喝过酒,今天就见到他躺在冰冷的地窖里。伤口可怖,甚至有两道长长的血痕就挂在司文睿脸上,直接挠爆了眼珠,又横过鼻梁、割伤嘴角。

    这应该是黄鼬妖的爪子留下的,它们的四肢比犬类灵活。当时黄大变成了牛犊大小,利齿和前爪都是可怕的武器。

    但他还认得那张脸,的确就是司文睿。

    伤口情况就和韩昭所说的没什么两样,司文睿的颈骨和血管都被拽断了,头颅和身躯几乎只剩一层皮肉相连,伤口显见利齿咬痕。旁观者说过自己听见“喀啦”的骨头爆裂声,看来这说法并没有夸大,司文睿死得很惨。

    以燕三郎对黄大的了解,其速度和力量完全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可问题在于,他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换言之,黄大被操控了。

    燕三郎待要凑近细看,看守人提醒他:“眼观手勿动。”

    这是规矩,少年并没有违背之意,只是后退两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香炉、一炷香,转头对石从翼道:“借个火。”

    石从翼莫名其妙,但还是给他点上:“你这是?”

    “他新死不久,不如招魂来问。”燕三郎把香插进炉里,置于司文壑颅前,口中念念有辞。

    冰窖没有窗户,但石从翼和看守人不怎地,竟觉这沉闷之地居然吹进了习习凉风!

    “呼”,他吹出一口白汽,“这鬼地方。”燕小子这么一耍,阴气更重了。

    石从翼是统兵的大将,本身不畏邪祟。可是这种停灵之地,他本能地不想来啊。

    “多久能招来?”眼前空空如也,石从翼问道,“还是它已经来了,但我们看不见?”

    “一般来说,头七之内尸首在哪,它就在哪。”燕三郎低声道,“这会儿应该已经显形才对。”

第806章 死了活该

    众人又等了好一会儿,冰窖里的风也不吹了,又恢复了之前的死气沉沉。

    除此之外,没有异常了。

    “走吧。”燕三郎眼中倒未见沮丧,“他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不在是什么意思?”走出冰窖,来到户外,石从翼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字面意思,不见了。”

    石从翼不确定:“这不正常吧?”

    “当然。除非被处理掉了,否则魂魄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这反而说明,司文睿之死有猫腻。”燕三郎沉吟,“对了,司达光可擅长厌胜妖邪之术?”

    “那不能。”石从翼摇头,“我们带军打仗的,经年累月积攒血煞之气,厌胜妖邪之术难近。反过来也一样,我们自己也不好修行此道。所以你看我、看护国公,还有怀王都是如此,神通只用在筋骨。”

    “也即是说,摄取死者魂魄很可能是他手下人所为。”燕三郎低声道,“或许这是个突破口。他的手下住在哪里?”

    “怀王在盛邑原本就置有府邸,现在十余人都住进去了。”石从翼点头,“护国公会派人密切监视,但有异动,会第一时间传讯于你。”

    “好,多谢了。”燕三郎也不矫情。两人身在署衙,倒是就近得了一个消息:

    昨日至今,全城有多处民宅发生爆炸,目前送报署衙的就有十人受伤,七人死亡。

    之所以死亡数字偏高,是因为有一户在饭堂爆炸,男主人受了重伤,而双亲和幼子都被炸死。一家五口,瞬间就死了三个。

    根据公差记录,这几户都在家中捣鼓一张古怪配方,也不知怎地,突然就引发爆炸。

    这张配方上的字迹,都是同一人所写。

    有苦主哭诉,这是天馥楼的最新配方。如今家人被炸死,天馥楼该付全责,该向他们赔偿人命!

    燕三郎看得微微一哂,千岁则是冷笑连连:“想得挺美啊,继续想着吧。”

    石从翼听到这里皱起眉来:“天馥楼,怎么有些耳熟?”

    燕三郎提醒他:“卖胭脂水粉的。”

    “是了,我的弟妹好似就喜欢这一家的香膏。”他望向燕三郎的目光变得古怪,“喂,你怎么知道?你也陪佳人去过?”

    燕三郎面无表情:“天馥楼就在我名下。”

    “……”石从翼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前些天。”燕三郎如实以告,“它经年亏损,原东家只好倒手转卖。”

    “是我的错觉么?”石从翼打量着他,满脸狐疑,“这些个破事儿怎么都跟你有关?”

    燕三郎耸了耸肩,答得毫无诚意:“人红是非多。”

    走出署衙后,他就同石从翼道别,迳直回返邀景园。

    “呵哈哈哈哈!”千岁快意的笑声这才回荡在小花园中,“抄袭盗版者死!”

    燕三郎按了按额头:“你故意的。”选了这么一个烈性配方。

    千岁试验香脂新配方,把自己的小温室都炸了,其危险性自不必说。以她的手段尚且发生这等意外,普通人捋起袖子就敢仿造,那真是活腻歪了。

    “我只是想给偷配方的窃贼找点麻烦而已。这钱,他想赚得舒舒服服地?没门儿!不过——”

    “他们不是猪油蒙心,就不会自寻死路!”她就站在他身边,单手叉腰,“你说,他们是不是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还想找她要赔偿?呵,呵呵。

    燕三郎叹道:“谁敢怨你?”

    千岁很快收敛了笑容,因为黄鹤回来了,满脸凝重。

    燕三郎见他神情,心里就有了数儿:“没抓到人?”

    “那小贼溜得倒快!”黄鹤恨声道,“我去小饭馆,发现跑堂的少了一人。再问,说是傍晚无故离开,没再出现。”

    “对了,我在饭馆待了半个时辰查验周边,结果这段时间内又有两人上门闹事,要饭馆退钱——退配方钱。”

    燕三郎点头:“黄大已经跟我说过窃贼的伎俩。他指使买家把字条和银两都放进树洞里,他自己藉着工作之便,可以随时监控场面、收取银两。现在配方出了问题,买家纷纷上门索赔,他断不会留在这里了,一定溜之大吉。”

    说罢,他掏出一锭碎银交予黄鹤:“这是黄大给我的,据说能追踪小贼,让你代为搜寻。”

    黄鹤伸爪接过,“啊”了一声:“这混小子!”

    他人立而起,把碎银子按在爪心,用力搓动两下再摊开。

    银子不见了,他的手爪里只剩下一颗黑色的石子儿,大小重量都与碎银相同。

    燕三郎一看就知:“障眼法。”这本是黄皮子的拿手好戏。看来黄大把这种石子儿施加了障眼法,交给伙计了。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扔钱。

    “这玩意儿叫惺吸石,是从海中巨鱼的颅后取下的,天生一对,彼此可以互相吸引,此谓‘惺惺相吸’。”黄鹤看着它道,“从前我们还住在野地。孩子们就用它互相照应,总不至于走丢。”说到这里,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那个时候都弄不丢的野孩子,现在却陷在牢里,唉。

    黄鹤念了几句口诀,石子儿就朝着一个方向滚动。

    窃贼手里,有另一枚惺吸石。“它能带我们找到小贼。”

    恰在此时,张涵翠带着一名下人匆匆而至,气喘吁吁道:“他、他昨晚见过黄大!”

    黄大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回府,她下午就接到了,顿时如坐针毡。

    “昨晚,黄大不是没回来么?”

    “回来过。”这下人早就在邀景园签下卖身契,燕三郎还未到盛邑之前,他就在园里干活了。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黄大的秘密没能瞒住多久就满园尽知。“昨晚酉时正前后,他从后门翻墙进来。我跟他打招呼,他却冲我呲牙咧嘴,好像下一瞬就要冲上来咬我。”

    “它眼睛发红,嘴角流涎,像是、像是发病了。”下人咽了下口水,总算记得黄鹤在这里,没有把“疯狗病”三字说出来,“我很想逃走,不过这时候它突然又转头,循原路跳出墙外去了。”

第807章 招来发问

    黄鹤忍不住了:“墙外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下人挠头,“我走出后门时,它已经不见踪影。”

    “路上有无异常?”

    “后巷一直比较安静。”下人想了想,“好像有辆马车走远。”

    “什么样的马车?”

    “离得太远,天又黑,看不清了。”他只听见了马蹄踏在石板上的踢哒声。

    燕三郎挥退了下人,千岁就显出了身形:“时间对得上。”

    黄大昨天傍晚中药昏迷,酉时正又出现在邀景园。那么从小饭馆到邀景园,乘马车也就是两刻钟,时间上可以对应。从下人的叙述来看,那时黄大已经被控制了心神。

    燕三郎沉吟:“不过,为何他们要把黄大带来邀景园?越靠近这里,越容易露出马脚。”怀王一行的计划应是力求周密,不走无必要的步数。

    “就像你在天耀宫所说,黄鼬在人类眼里都长一个模样。”千岁接过话头,“或许他们光从外表也分不出来,必须确定黄大是我们家的,才好进行后续计划。”

    “计划?”燕三郎倒是被她这一词点醒,“未知这几人用黄大杀人,是事先计划还是临时起意。若是后者,说不定有纰漏可寻。”

    他对黄鹤道:“走吧,抓贼去。”这条线索,他和千岁也要跟。

    老总管捏着“惺吸石”,满脸恨意走了出去。

    距离黄大昏迷被抓,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若没有这追踪用的奇物,窃贼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惺吸石指向了东边。

    燕三郎乘上马车,中间变向几次,不久就到了盐坊。

    盛邑之内不允许快马加鞭,除非公干和特赦。是以燕三郎追到这里时,已经快到亥时正(晚上十点)了。

    今夜,月黑风高。

    这里是城东最大的一片居住区,不下万户。白天熙攘,晚上脏乱差。

    燕三郎三人走在昏暗的小巷里,这里最窄的地方只能单人通过,还要提防路面上莫名多出的积水。

    几个老人搬凳子坐在门口发呆,有人经过,他们眼珠子才动一下。

    陋巷之中充斥着各种气味,有泥土的湿气,也有猫狗尿粪的骚气,还有人家偷偷爬起来做宵夜的烟火气,这些全混在一起,直往人鼻子里钻。

    少年耳力灵敏,还能听见夫妻关门办事或者打孩子的响动。

    这里和开阳大街那边的高门大院不同,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着人间百态。

    燕三郎走在这里,反倒是如鱼得水一般的熟悉。

    他原就出身市井,活得比这些人还不如呢。

    “快到了,就在前面!”黄鹤声音绷得很紧,左右看了看,忽然闪进一户民宅。这家门墙比周围邻居都高一圈,黑木大门也更气派一点,是个两进的宅子。

    燕三郎跃过门墙落地,千岁即道:“不好,血味儿很重。”

    出事了?

    黄鼠狼已经迳直穿过厅堂,蹿进卧房当中。

    有一男子趴地,脸面朝下。燕三郎把他翻了过来,一按脖颈:“没气儿了,颈骨已被扭断。”

    他们居然来迟一步。

    死者年纪约莫在二十二、三岁左右,四方脸、眉毛很淡。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只说他住在这种地方,也不像身具**力之人。难道大隐隐于市吗?

    燕三郎检查他的双手,又在他身上按了几下:“肌肉不厚,经脉不通,只是个普通人。”既不是异士,也没学过体术。“一个时辰前死的。”

    他转头问黄鹤:“这人可是窃贼?”

    黄鹤摊开爪子,“惺吸石”滚落下去,撞在这人腰间。

    燕三郎从他腰间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里面赫然是几锭金子,几块碎银。

    “看来,杀人不是为财。”

    黄鹤从中抓出一块碎银搓了搓,搓掉表面障眼法,它即变回了小石子的原形。

    惺吸石两两相吸,这是另一块。

    “看来就是他了。”燕三郎皱眉,“还有谁会来这里行凶杀人?”说白了,这人只是个偷配方的盗贼,怎么会引来旁人杀意?“千岁?”

    红衣女郎挽起了袖子:“让一让。”

    私宅里面无人围观,燕三郎也不用点香作样子了,直接让阿修罗上。

    千岁一巴掌打在死者脑门儿上。

    并没有声响发出,死者脑袋动也未动,反而是阿修罗的手直接穿过,仿佛打在幻影上。

    不过,有样东西像皮球一样被打了出来。

    那是个灰白色的光球,落地以后还滚了两下,才蠕蠕而动。

    而后,它就在三人面前缓缓化出人形。

    这过程相当缓慢,但燕三郎显出了十足的耐心,并且让黄鹤把卧房的窗户全部关紧。

    那一缕幽魂终于化形完毕,其面貌身形就与躺在地面上的尸首如出一辙,只是烟雾化成的躯体并不凝实,恐怕一点小风都能吹散。

    黄鹤这才点起一束红香。

    烟气袅袅升起。幽魂仿佛有嗅觉般猛力一吸,居然就将红烟都吸了进去。

    它的躯体,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起来。

    而后它睁开眼,一脸茫然看着四周。

    “你们是谁?”它看着燕三郎等人,记忆像是慢慢回笼。待它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自己”,表情就换成了恐惧和难以置信,“我、我怎么了?”

    “挂了。”千岁直截了当,毫不考虑他的感受,“你是谁,报上名来。”

    死了?幽魂双眼一下睁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低头看了看手:

    “啊——”

    他开始尖叫,音阶提高了八度。

    一个大男人尖叫起来太瘆人了,哪怕已经变成了鬼。燕三郎下意识堵起耳朵,千岁则打了个响指:“嗒。”

    幽魂脚下突然冒起淡红色的火苗,起初只是绿豆大小,可沾着幽魂之后就像火遇上油,呼啦一下烧遍全身。

    它的叫声,一下从尖叫变成了正常的惨叫。

    “救命,救命啊!”

    红莲业火的威力,断非新魂可以承受得起。燕三郎有点担心:“别把它烧死了。”此人新亡,魂体原本就如风中之烛,千岁吹口气都能灭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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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8章 奇异的蓝宝石

    红衣女郎这才抬了抬手,收起业火。

    疼痛最提神,永远能第一时间将人(或者非人)拉回现实,无论他们原本有多迷茫。

    她的尺度拿捏精准,魂体颜色的确黯淡了一点,但还能保持身形不糊。这把火也烧回了他的神智,现在它看向三人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你们、你们是谁!”

    “阴差,我们来送你一程。”千岁反手拣过椅子坐了下来,妩媚一笑,“现在有几个问题要你回答。”

    她不待幽魂开口,就抢先道:“不得隐瞒、不许撒谎,否则我的业火必然知晓!”话音刚落,红莲业火又一次蹿起,把幽魂吓得魂不附体,“说话前想清楚。若是你答得不好,仔细到了下边儿才知道地狱还有十八层!”

    她凤眼寒光四射,语气森严,把幽魂冻得像个霜打过的鹌鹑。

    燕三郎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千岁是太入戏还是太生气了?好像发作得比平时更厉害。

    但幽魂显然被唬住,就差没钻进地缝里。

    那厢阿修罗已经开始提问:“名字?”

    幽魂战战兢兢:“刘、刘大业。”

    “籍贯?”

    “鹿城白礁屯人。”

    “谁杀了你?”看刘大业满脸迷茫,千岁面无表情,“死前最后一段记忆会有些混乱。你仔细想想。”

    刘大业果然陷入深深的回忆里。

    燕三郎给他提示:“你刚刚搬到这里来,对么?”

    “……对。”

    “刚刚入住,吃过了晚饭。”燕三郎循循善诱,“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谁闯进来了?”

    刘大业有些恍惚,“是,我刚吃了一大盘凉皮,是巷口买回来的。我昨天才搬到这里,这是我三个月前买的宅子,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他的神情很快就换成了惊惧:“饭后就有人跳墙进来了,逼着我把东西交出来。然后、然后就……”

    “杀了你?”千岁烦他磨迹,替他把剩下的话说了,“他从你这里抢走了什么?”

    “一枚透明的蓝色宝石。”刘大业说着说着神情又有点儿恍惚,“是我吃饭的家伙。”

    似他这样的新魂,注意力很难集中。

    千岁让黄鹤再点起两支香,保它身形不散,这才继续问:“蓝宝石有何用?”

    “如果一样东西是制造出来的,在明光下隔着宝石去看东西,就、就能看出它的制造过程。”

    看出……制造过程?

    千岁惊讶,和燕三郎互望了一眼:“你是说,用蓝宝石可以还原生产流程?”

    “是。可以看见它被制造出来的过程。”吸过引魂香之后,刘大业精神重新振作起来,“看不见制造者,但可以看懂它是怎么被造出来的。我说不上那种感觉,很、很特别。”

    三人终于恍然。

    难怪天馥楼的香粉配方被盗,连千岁在邀景园亲手调制的也不例外;难怪那家麦广烧鸡店周围开出了很多山寨烧鸡店,味道和它相差无几……原来根本不是天馥楼或者烧鸡店出了内贼,而是这厮用出了罕见的法器!

    千岁没好气道:“所以你只要买走天馥楼的正版香膏,就能还原它的配比和制作手法?”

    刘大业点了点头,但又露出苦恼之色:“蓝宝石能让我看清原料的模样,甚至嗅到它的气味,可是不能告诉我它的名称。我得、我得自己查出来。”

    原来辨材药还得靠自己。千岁挑眉:“难怪你在配方上将茴蚁写成了火蚁。”这两种蚂蚁在外观上的确很相似,但在药性上却天差地别。

    那么刘大业能复制出麦广烧鸡的配方也就不奇怪了。烧卤常用的香料无非就是那几十种,很容易查出来。而他能“看见”烹制的全过程,对于火候的记录也不在话下。

    刘大业失魂落魄:“也不知为什么,天馥楼的新配方刚卖出去十来份就有一大堆意外,有人受伤上门讨钱,有人直接就被炸死了……我明明把流程写得很清楚了。”

    燕三郎看了千岁一眼。阿修罗的配方,难度不仅在于选材,最麻烦的还是手法。哪怕刘大业白纸黑字把流程都写得一清二楚,凡人不试验上几十次哪能拿捏得那么精准?

    这“几十次”就不知会炸飞多少条人命了。

    所谓“一看就会,一试就废”嘛,可不仅仅是个例。

    “所以你就跑路了?”千岁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一边斜睨着他,“准备风头过去再另起炉灶,嗯?”

    “嗯啊。”刘大业没接收到她传递过来的杀气,理所当然道,“那里是不能待了,但我手里攒下不少钱,三年五载不愁吃穿。我在这里避上一阵,还可以弄到许多配方去卖。”

    千岁已经在冷笑了,燕三郎赶紧截口问他:“你怎么弄到这枚宝石?”

    “我是数月前从老家鹿城到盛邑来讨生活,走到白灵山附近遇见两伙人斗殴,其中一伙以多打少,打死了好几个。落败那一方见势不妙逃走,人多的那一方就追。我看现场没人,死掉的那几个衣著又不错,就、就……”

    燕三郎替说:“就去翻尸了?”

    “是,是。”

    “这人跟你爱好相通啊。”千岁看了少年一眼,似笑非笑。

    燕三郎不理他:“拣到蓝宝石?”

    “对,除了宝石和钱,只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破烂。我怕打赢了的那伙人随时会回来,没敢细搜,只拿了这两样东西走人。”幽魂依着生前习惯,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后来才发现宝石有奇怪用途。”

    “宝石本堪大用,落在你手里才叫明珠投暗。”千岁哼了一声,“居然拿来盗版配方卖钱,低级!”

    若是蓝宝石在她手里,嘿嘿。

    蓝三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谁杀了你?”

    刘大业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不认得。”

    “是白灵山打架的两伙人之一么?”

    “我在白灵山没看清他们的脸,天太暗,林子太密了。”

    “但你至少看清了杀你的凶手,是么?”燕三郎好脾气,“那人有什么特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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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叱咤风云冷血无情的千岁大人,一朝沦为小叫花的精神导师。不行,她请求换人!她还有远大前程,她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大魔王娇养指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魔王娇养指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魔王娇养指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