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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芈黍离     汉世祖txt下载     汉世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1章 平息的吴越大叛乱

    两年的时间,悄然而逝,对于大汉百姓而言,迎来了真正安宁祥和的生存环境,对大汉帝国而言,这是段关键的转折期。

    在刘皇帝的领导下,在贤相能臣的辅助下,在开宝新政精神的指导下,大汉也成功地转型为一个统一的帝国,巩固统治。

    而在这两年,大汉迎来了空前的大发展,南北携手,走向繁荣。总结得来讲,就是政治保持稳定,经济趋于繁荣。

    天下一统,尤其是东南地区的收复,对大汉经济上的加成太高了。仅开宝三年,通过运河自江淮输送东京的粮食,就达三百五十万石,占朝廷官民消耗半数,而这个比例,还会逐年增加,上升空间很大。

    至于其他钱绢财货,更是大量的送抵开封。当没有国界,没有战争,且放松政治上的压迫后,东南地区的经济活力重新焕发,并且直接迎来爆发。

    朝廷所推行的开宝新政,减民负担,休养生息,主要目标是缓解旧时代的社会矛盾,建立新时代的统治秩序,在这个基础上,迈向太平盛世,予帝国子民追求更安定富庶生活的机会。

    而到开宝四年为止,所能见到的成效喜人,并且证明了,大汉的施政方针与理念并没有错,只要按照既定的国策走下去,大汉必将迎来一个安定繁荣的时代,华夏文明也将再度实现复兴,留下一段辉煌灿烂的历史。

    当然,这并不代表,大汉就没有他的问题了,整体平静,宏观上维持稳定,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还是有不少波折。

    东南地区的发展潜力,犹待挖掘,治安秩序,一直到开宝三年,才真正稳定下来。由韩熙载领衔整改事宜,从头到尾都不是一番风顺,挣扎、反抗,此起彼伏。

    两江地区,仅在迁豪事务上,就发生了十七次叛乱。当推广到两浙之时,所引起的动乱就更大了。“白”拣的地盘,消化起来难度总归是更大的,刘皇帝也头一次认识到,地方豪强的威力。

    开宝二年冬十月,因为朝廷过于强势急切的整改措施,两浙大叛乱,几乎波及全境。由原吴越的官吏、军队、豪强、富商联手,向大汉朝廷秀他们的肌肉,这些利益受损者,杀朝廷委派的官员,废除朝廷的制度与政策,恢复吴越旧制,裹挟了一大堆两浙百姓从乱。

    叛乱盛时,杭州以南,几乎每州每县都能见到叛军的旗帜活动的痕迹。那场叛乱,自然引得刘皇帝震怒异常,给出的反应,也很强势果决,镇压了再说。

    因为吴越大叛乱,朝中有一干官员建议,改变一下在吴越推行新政,或者缓行,用以安抚。凡是上此奏的官员,不是被降职,就是被罢官。有多少年,刘皇帝没有妥协过了,何况还是这种情况。跟不上他思想的人,也不配在朝中为官。

    即便在对吴越的事务上,有些做得不妥的地方,但总结反思,那是事后的事情,而不是为了平息事态,而保守妥协。

    刘皇帝的诏令一下,安置在东南的文武,自然是一起发力,放开手脚平叛。没有不尽力的,不管引起叛乱的原因是什么,在他们监管下出来这么大的乱子,都难辞其咎,因而都是尽职尽心,以求冲抵罪责。

    平叛的主帅是石守信,都监是赵延进,这两人负责军事,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平叛所用的军队,则大多是由吴越人改编的地方军队。并且,从头到尾,留驻东南的禁军,只是驻守各大城及军事要地,起个托底的作用。可以说,那是一场由吴越人自相残杀的叛乱与平乱。

    吴越的叛乱,声势闹得挺大,但终究是一场由既得利益者各自为战的反抗行为,虽然相互响应,却没有统一的指挥,共尊的首领还是远在开封享福的淮阳王钱弘俶。

    当时,对于钱弘俶来讲,吴越叛乱的消息已经够惊人了,而令他感到惊恐的则是叛军遥尊他为帝,要复吴越国。

    对此,钱弘俶没有丝毫犹豫,进宫请罪。钱弘俶的反应也算快了,因为没多久,一道道针对他的奏章就呈到刘皇帝御案上了。也就是刘皇帝够大度,也清楚钱弘俶无辜,对他善言安慰,方才使他安心。

    不过,还是以钱弘俶的名义,写了一份《告吴越百姓书》,发传两浙诸州,将那些“义军”打为叛逆,消减不明真相被裹挟民众的抵抗意志。用处自然是有的,刘皇帝由此认识到,钱氏在两浙地区的影响力,可谓根深蒂固,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消除得了的。

    叛乱,前后持续的时间不能算长,只有三个多月,大股的叛军迅速被消灭,消耗的时间,也主要在集中在向浙南挺进的过程中,地形地势的限制有些明显。

    不过在进入开宝三年正月,叛军或死、或降、或逃,吴越叛乱宣告平定。时间不长,但对吴越地区的破坏是非常严重的,这是承平六七十年后,吴越地区所经受的最大的一次战乱。

    积极意义倒也不是没有,至少通过这场叛乱,让朝廷在后续对东南地区的整改中,手段柔和了些,并且改良了一些新政中比较想当然的条款。

    同时,也使得那些对朝廷不满,不服大汉统治的人与势力,跳了出来,一个个被收拾清算,反倒是通过此乱加强了朝廷的统治,实现了彻底的收治,只是代价有些大罢了。

    事实上,对于江浙地区,刘皇帝有想过原属南唐的两江地区会发生叛乱,没曾想到最后,爆发点竟然在吴越。

    相比之下,两江地区那只能算是骚乱,在吴越叛乱**期间,两江地区倒安静地很,几乎没有响应。

    事实上,在开宝元年冬,刘皇帝给东南的官员们下了拿道带警示意义的诏书后,在整饬落实工作上,不管是工作态度还是工作方式都缓和柔和了许多。

    而韩熙载进入两浙之后,行事也多师出有名,迁豪行动,也多从那些风评较差的土豪劣绅开始,算是充分考虑民情民意了。然而,即便如此,引起反弹之剧烈,反倒超过了江南与江西。

    对于很多吴越豪强来讲,他们是真的不欢迎大汉的统治,他们更喜欢钱氏当政。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这大概是能够用来自我安慰的一句话。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原有的秩序,被彻底打破,社会资源与财富在这场大乱中,得到了实际上的再分配。

    因为这场叛乱,吴越人死者达十三万之多。事后被外迁的人,更超过二十万。而吴越叛乱的平息,也代表着朝廷在东南的大整顿,告一段落。

    终究,没能像刘皇帝所期待的那般,平稳过渡。也可以理解,涉及到社会变革、利益分配的事业,还是在短时间内要起到效果,绝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

    一场腥风血雨,代价固然不小,也扫平了大量障碍。现如今,刘皇帝可以自信地讲,东南地区可保百年无虞。

    而从开宝元年开始,一直到开宝四年,三年多的时间内,朝廷自两江及两浙地区,共外迁四十余万人,其中半数落入了荆湖南道。

    剩下的,关内消化五万,陇右三万,山阳三万,余者散布中原河北。经过那些纷纷扰扰后,东南地区,也逐渐成为让刘皇帝满意的符合大汉统治的秩序状态。

    韩熙载东南安抚使的职位,在开宝四年三月,被正式撤销,召还东京。在东南的这几年中,他曾遭遇了七次刺杀,在第四次的时候,差点丢了性命,可见那些利益被触犯者有多恨他。

    同样的,在朝中,非议也从来没停过,等回到开封的时候,韩熙载已是身心俱疲,直接向刘皇帝辞官。

    刘承祐不同意,授集贤殿大学士,去编书,过点轻松的日子。

第72章 雷王之争,西北现状

    在过去的两年中,大汉朝堂之上,同样没有太大的变化,政治上的稳定,往往表现在人员的稳定上。魏仁溥、窦仪、王溥这三名宰臣,已形成一个稳定的领导集体,魏仁溥宽厚有度,顾大体;窦仪刚正清介,谨循礼法;王溥年富力强,好学不辍,人誉有宰相之器。

    对于大汉的官制,也再度梳理了一遍,将散武勋与朝廷实授官职进一步区分明确,这一点并不难,在唐制的基础上,糅合当下大汉国情即可。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再度裁撤了一批冗官。

    官职名称上最大的变化,要属三司使了,为了与禁军三衙、三法司以及地方三司加以区别,正式设立财政司,下辖度支、户部、盐铁三部,财政司长官呼为计相,写入《汉会典》,由此,财政司的职权与地位,进一步拔高,为中书令下第一人。

    在财政体制整改确立的过程中,爆发了开宝年来第一次比较剧烈的政治冲突与斗争,前三司使雷德骧与户部尚书王溥之间的对抗。

    自从王溥回朝,被安排在三司后,作为原三司长官的雷德骧就始终处于一种阴霾之中。在雷德骧看来,王溥就是来抢班夺权的,仗着皇帝的宠信,在三司指手画脚,竟然使他这个堂堂计相,被排挤在开宝新政的核心领导集体之外。

    论才干,雷德骧自诩不弱王溥。然而,论人缘,人皆赞王溥美姿仪,有风度,而雷德骧过于刚直,性急躁,常有犯上欺下,风评就差了不止一筹。若论与皇帝关系之亲近,皇帝的信重程度,那就更没可比性了。

    性格有的时候,也确实决定命运,忍了两年多,雷德骧选择了抗争,还是正面针对王溥,对其言行进行挑刺,对其工作进行阻遏。使得三司在一段时间内,纷扰不断,甚至耽误了度支工作。

    最终,惹恼了皇帝。作为皇帝,刘承祐自然是乐意见到臣下们有竞争,有对抗,但要有个度,有底线,不能怀了国家法度,耽误公务。

    当雷德骧以私怨而废国事之时,刘皇帝自是不能容忍。最终,雷德骧被罢计相之职,外放陇右,知兰州。这样的处置安排,也是遵循一种默契的规矩,雷德骧终究是朝中重臣,虽不容于朝堂,外放地方,仍能居要职。

    当然,也是因为在刘皇帝看来,雷德骧为相欠缺明显,为一方之任,则绰绰有余,再加西北地区,本就是用人之地。

    就结果而言,大汉的朝堂斗争,也开始进入一种相对理性的状态,不至于动不动就是血雨腥风。这也是,刘皇帝当政后,经过十多年的时间,方才逐渐养成的规矩,从边归谠到李涛到,再从范质到雷德骧,历次有高官重臣被排斥出京,都不失要职重任。

    雷王之争,以王溥的完胜而告终,王溥籍此,官拜财政使。从头到尾,面对雷德骧的挑衅,他所采取的应对方法,就三点,一退二忍三让,让到最后,皇帝插手,雷德骧外放,他则一跃到位,成为政事堂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

    在雷德骧西行赴任之时,王溥还亲自前往送行,一笑泯恩仇固然没那么简单,但王溥在士大夫之中的名望却日益增高,容人之量也成为了其政治标签,再加上回朝之后,王溥也举荐了不少人才,使得他在朝中的地位也更加稳固。

    在大汉的开宝时代,在这个耀眼的舞台上,王溥注定是颗政治明星,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提及西北,不得不说,并不算安稳。尤其是河西地区,虽然朝廷进行了一系列的布置安排,尤其是军队戍守,更是强而有力,但是当年过度的杀戮,后遗症也显现出来了,仍旧叛服不定,虽然每一次都被汉军强硬地镇压,但总有人跳出来,反抗大汉的统治。

    两年的时间下来,原从属于甘州回鹘统辖下的人口,已经锐减一半,都是在动乱中,或死或逃。虽然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是事实就是,在大汉的统治下,甘肃地区反倒不如回鹘人统治时期安宁。

    而几支逃出甘肃的回鹘人,也不消停,尤其是西迁至沙州西南的一支,两年的时间内,竟然有五次聚众袭扰瓜沙甘肃。他们人口不多,军力不强,但深谙游击之法,就像苍蝇臭虫,打不倒你,咬不疼你,就是让你不胜起烦。

    最大的一次,联合了一些吐蕃人犯边,杀掠沙州百姓三百余人。为此,河西的戍军,已经准备进行一次突袭,将这支烦人的回鹘余孽,彻底消灭,顺便打击那些不安分的吐蕃人。

    归义军,已经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享受着朝廷的重爵厚禄,西平公曹元忠、广安伯曹元恭高调东归,到京城享福,当地豪族也陆续内迁,分散安置在关陇一带。

    河西走廊,可以说是完全掌握在朝廷手中了,但丝绸之路,依旧断绝,商旅难兴。除了局势不够安稳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西域的局势。

    距离辽军西征,已经快五年过去了,在这五年中,辽国是大获战争红利。根据从契丹内部刺探所得消息,通过攻略西域,辽军共掠得牛马驼羊各类牲畜超过一百三十万头,金银财物更数不胜数,超过十五万的西域各族青壮男女被押送回契丹国内为奴......

    而所付出的代价,只是不到两万人的伤亡。在见到攻略西域的好处后,辽主耶律璟曾给耶律斜轸增援过一批兵马,共计两万余部族兵,当然,除了支持西征军外,也因为汉军收取河西的行动,不得不加强西域辽军的实力,以免大汉背后捅刀子。

    而在开宝二年冬,在耶律斜轸陆续讨平轮台地区的回鹘主力后,再度集中兵力西进,攻打龟兹,这一回,回鹘人没能抗住,到开宝三年春二月,前后坚持了一年半的龟兹城被破,西州回鹘也就此被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虽然无法准确统计出辽军西征,给西州地区带去了多大的破坏,但也能大概给个测算。战前西州回鹘拥有百万人口,刨除死亡、逃迁、掳掠之众,到开宝四年,西州剩下的人口也就四十万左右的,这还是在攻略后期,耶律斜轸有意识地控制杀戮。

    可以说,西域的历史,进入了一段沉沦期,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而高昌回鹘的覆灭,并不代表西域战事的终结。在讨平龟兹之后,因为于阗发兵救援回鹘,与辽军为敌,耶律斜轸遣师南下,意图将之一并消灭。

    结果,遭受重挫。此时于阗的正式国号为“大宝于阗国”,其国王是统治了于阗半个世纪的李圣天,在老国王的率领下,于阗竟然击败了辽军,斩俘两千余。

    耶律斜轸大怒,本欲亲自挥师进讨,更大的麻烦来了,扩张**正盛,正无处发泄的黑汗王朝正式参战了,打着传教圣战的名义,大举东进。

    黑汗军队,论组织性,并不弱,装备也算精良,更有圣战的光环加持,但是辽军却小看了他们,因为不了解,于是吃了大亏。

    双方第一次会战,是在开宝三年三月,战于拔达岭,辽军两万,黑军三万。结果辽军大败,在黑汗重骑以及那些狂热圣战者的冲击下,存有轻敌之心的辽军,完全抵挡不住,损兵四千余。

    那一仗是辽军西征以来,遭遇的最大挫折,头一次被打得没什么脾气,虽然参战的辽军,有近半数都是回鹘的仆从军。

    有一败,就有第二、第三,黑汗王朝的军队突破天山,向东挺进,先后在倭赤、末蛮、姑墨击败辽军。而一直退到龟兹,辽军才在耶律斜轸的带领下,稳住阵脚。

    辽军前后,损兵上万,包括契丹本部的军队。接下的局势,对辽军来说就不容乐观的,甚至得用悲观来形容,因为他们在西域的作为,是不能失败的,而一旦失败,靠武力暂时压服的回鹘人定然不稳。

    而反弹来得很快,当辽军失败的消息传开后,高昌的回鹘旧民顿时就开始躁动,乃至暴动。

    在堪称危急时刻,还是耶律斜轸发挥着他的军事才能,利用黑汗人连胜之后,骄纵急进,轻敌少备,暗集精兵,在龟兹城下,设伏击之。靠着大棒重锤以及斩马腿的战术,破了黑汗重骑,并乘胜追击二十余里,杀俘五千余人。

    由此,辽军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是,在接下来的一年中,黑辽双方,在龟兹以西的塔里木河流域,继续大打出手。

    或许有些出人意料,哪怕有耶律斜轸这样的统帅之才,辽军也难以占据上风,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辽军问题太多,因为杀孽太多,西州破坏太严重,无法予以足够的支持,而背靠的契丹,又属于远水,不能解渴。

    相较之下,黑汗人是待高昌血流尽,在辽军久战兵疲之后,方才趁隙而动,自然占据着上风。在这样的局面下,契丹人在西域形势日蹙。

    如此,倒使得于阗国大松一口气,在南面看戏......

    而西域战乱对大汉的影响,大抵也就体现在陆上丝绸之路的阻断了,看辽军遇到黑汗这块硬骨头,甚至还有种幸灾乐祸的心理。

第73章 西北隐患

    如果要说大汉哪处情况最复杂,统治难度最大,那么毫无疑问,西北地区,尤其是关内道北部以及收复时间还不算长的河陇之地。

    汉夷杂处,戎狄环伺,民族问题是其根本原因,当然,自古以来,常有西患,这不是件值得惊奇的事。

    只是,对当即的大汉而言,所面临的困难,又远超前代。毕竟,中原政权,失去对河陇之地的控制,还从来似唐时沦于吐蕃之手那般久,即便有归义军昌盛一时,也不过黄粱一梦。

    等大汉重返河陇,所面临的,可以说是一个失去了民众基础的情况。吐蕃、回鹘、党项、羌等胡人,已然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虽然,大汉是以一种包容的心态,接纳各族百姓,各方势力也因为帝国的强大而俯首陈臣,但在推行汉制的过程中,仍旧避免不了矛盾与冲突,降而复叛实属寻常,流血事件更是屡见不鲜。

    一些骚乱,一些困难,一些阵痛,对于偌大的帝国而言,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同化统治的执行上,朝廷还是很坚决的。

    另一方面,由于统治重心的东移,缺少了朝廷的就近震慑,也使得中央对于西北地区的掌控能力,也不如强的前代那般强,堪称秦汉以来大一统王朝最弱。

    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自长安自开封之间有多遥远,也代表着朝廷对西北统治的难度增加了多少。

    不过,在近两年,新旧民之间的矛盾,也益发凸显出来了。从当初折从阮平定西北叛乱之后,以汉民稀少,十余年间,对于西北边州,朝廷一直都在进行迁户实边的政策。

    根据朝廷官方的记载,前后十五年的时间内,大汉一共向西北地区迁徙了三十余万众。不要小看这个数字,即便以西北之大,已然可观了。

    而其中有三次规模最大,关中蜀乱之后,徙乱众置边;灭蜀之后,又迁豪强以及叛众;再加上,对东南大户的满满强迁。

    耗了这么长的时间,费了这么多的精力,自然见到了成效。至少,原本不均衡的人口分布,变得合理了些,西北地区,汉味华风也更重了些。

    但是,大量的外来人口迁入,填补汉民缺口的同时,也直接考验着官府的统治能力与手段。治安问题,风俗冲突,新旧矛盾,各种各样影响西北和谐的问题,是层出不穷。

    在许多世居西北的百姓看来,这些外来的人,是罪人,是流民,是来抢夺他们生存空间的恶狼。

    而大部分迁户,对此,本就不乐意。三十多万人中,只有不到两成,是从全国各地搜罗的无地农民、贫民,以及那些被朝廷在西北的迁户授地政策所吸引而萌生闯到想法的人。

    剩下的,不是流放的罪民,就是强迁的豪强、地主、平民,要么就是像川蜀、吴越这样的叛乱余众。

    这些成分复杂,且多含怨气的人,又被安排在西北这种多乱之地,想想就不是什么值得喜悦的事情。这大概就是,旧的问题还未彻底解决,新的问题已经产生了。

    也就是,当下的大汉朝廷权威正盛,而对西北地区也足够重视,统治也足够强力,并且迁户都是分散安置的,问题还不算尖锐。

    但是迁户的问题,也实实在在地摆在那里。京城内外,不乏有识之士,比如有西北为政经验的郭侗就曾上表刘皇帝,讲迁户问题。

    已经升关内按察使的前邠州知州王祐,也曾上表,提醒朝廷,说西北迁户,多怀怨望,希望朝廷能够加以重视。

    对此,刘皇帝给了积极的反馈,除了几番降诏西北各道州,善加处置民族以及新旧民事务之外,也暂时停止了继续向边州强迁人口的政策。

    毕竟,刘皇帝移民实边,是为了平衡人口,巩固统治的,一定的民怨与反噬可以承受,但若真因为此政策,搞出什么大乱子,那可就是得不偿失。

    如果,再同本就叛服不定的诸胡搅扯到一起......那种情况,想想都头疼。

    当然,刘皇帝并不会因为这些不安因素,就为实边政策感到后悔。毕竟,比起那些胡虏,被迁之民,终究是汉人,长受汉家文化熏陶,不管有多少怨气,统治起来,总归要更容易些。

    而他们在戎狄横行的地方,想要生存下去,除了朝廷,除了华夏这个大家庭,又能依靠谁呢?

    朝廷需要做的,就是在维持社会稳定的基础上,靠时间去消解那些怨气,在政策上予以优待,比如税收的优惠。

    刘皇帝也相信华夏百姓的抗压能力与适应能力,等迁户们彻底在西北诸州扎下根来,终将成为汉家统治可以依靠的力量。

    只是需要时间,并且帝国要保持强大与安定。

    对于西北诸族,刘皇帝最终还是决定,采取继续同化的政策方针。与西南受限于地理不同,在西北,不论是何族,只要生存在大汉的土壤上,朝廷的力量可以轻松直抵,这也是治理手段不同最重要的原因。

    而各族之中,回鹘人已经残了,吐蕃人分化得厉害,其余小族小部不足为道,到开宝四年为止,值得刘皇帝警惕与重视的,也唯有盘踞在灵夏的党项人了。

    虽然政治经济手段齐施,在大汉多年不懈的收买、分化下,定难军、党项人已然不成气候,但终究未伤根本,其仍有谋乱之力。

    军情司就向刘皇帝奏报过一个情况,说分化了五六年的定难军,又有合流的迹象。原因,一是节度使李光睿屁股逐渐稳了,对银、绥二州及党项诸部加以笼络。

    第二嘛,问题还是出在大汉身上,讨灭甘州回鹘的行动,最感震慑的,不是他人,正是定难军与党项人。

    毕竟,这个时期的甘州回鹘,论实力,或许不如党项人,但一定胜过定难军,结果却是那样的下场。

    可想而知,如果朝廷想要消灭定难军,又能费多少力气?

    在危机面前,内部的矛盾与纷争,还是可以暂时放下,一致对外。可以说,定南军的分化,有朝廷的功劳,诸李合流,同样是迫于朝廷的压力。

    而了解到定难军的情况后,刘皇帝也意识到,想要解决定难军与党项人,光靠政治、经济手段,是远远不够的,军事武力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并且,拖了这么久,也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大汉舆图上有这么一小块异色,看着也确实碍眼。

    而不管是诸族、迁户还是定难军问题,对当下的大汉而言,都是隐患。

第74章 契丹高丽之事

    西北的情况,复杂多变,隐患重重,或许不容乐观,令人头疼,但所幸,也就此一隅罢了。对于处在初生上升期,国力也远未发展到巅峰的大汉帝国而言,也不可能处处都是问题,都是隐患。

    大汉四境,数来数去,也就北方的契丹,最具威胁,或者说能够对大汉产生威胁。不只是历来农耕文明对游牧文明的警惕与排斥,更因为辽国的体制,那些汉制、汉礼、汉臣,是最为大汉的贵族与士大夫阶级所忌惮的,因为那意味着契丹入主中原的野心与文化基础,这十分遭有识之士嫉恨。

    而事实就是,大汉的统治阶级,宁愿北方是一个愚昧、野性的游牧部族,也不愿意看到一个糅合了汉家文化制度的半游牧、半封建的王朝长期存在。

    如今的大汉帝国,与原史同期的宋王朝不可同日而语,对北方的强邻的态度与应对措施自然也不同。大宋是没办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大汉则是寻得机会,就要北上,寻求灭了“辽”。

    在一统天下之后,作为帝国周边唯一的一个具备威胁的庞大势力,大汉对契丹辽国的关注也持续上升。两国的交流,也愈发频繁了。

    作为东亚地区的老大与老二,相互接壤,国境线漫长,汉辽双方,也不可能没有交流,不管是友好的还是恶意的,双方之间,往来堪称密切。

    尤其民间,山阳、燕山两道,边市贸易发展到开宝四年,已然十分繁荣。不要把契丹当作纯粹的蛮夷,占据着东北以及广袤无垠的草原,其物产可一点都不贫瘠。来自草原的牛马羊驼以东北的药材毛皮,在中原可市场都是十分受欢迎的。

    汉辽大战血肉横飞的场景,历历在目,双方将士的尸骨,尚有露于野者,然而两国之间,却在复杂矛盾的政治背景下,保持着“友好”往来。

    也可以想见,说友好,但不可能真正友好。有和谐安宁的一面,自然也有矛盾冲突之时,边市上也不是没发生过契丹抢掠的情况,汉军北出关城“搜捕匪盗”,同样也有“照顾”契丹部族之时。

    只是,始终保持着一种整体的稳定,都克制着。并且,在开宝三年,辽国往东京送来了一名宗室女,名叫耶律翎,十八岁的豆蔻年华,为此,刘皇帝也回赠了一名“公主”。

    自汉辽大战以来,已经七年多了,通过这么长时间,辽国国力军力都有所恢复,休养生息可不只是中原的专利。

    而在这七年中,除了消除叛乱,安定臣民,巩固统治外,辽国对外主要办成了两件大事。

    其一就是西征高昌,灭西州回鹘,其战果前面已叙,此处不表,效果也很明显,辽国回了一大口血。

    不过,因为这一年多来,与黑汗王朝对上了,鏖兵日久,使得战争红利不复此前,反而空耗兵力,对于西域之事,辽国内部也出现分歧了。

    一部分人觉得也捞够了,希望放弃西域,减少无谓的损失,撤军东返;一部分人则舍不得西域那快乐,坚持要守住西域,继续创造财富,甚至提出,继续增兵,把胆敢与大辽作对的黑汗王朝给灭了,全据西域,尽取其钱财牲畜。

    对此,辽主耶律璟也尚在犹豫,不得不犹豫,若是黑汗像高昌回鹘那般好打也就算了,关键那时块不好啃的硬骨头,而南边的大汉,又不得不备,因此,对于西域之事,契丹永远不可能投入太雄厚的力量。

    而对于西域这块宝地,又着实舍不得,来自西域的财富,近几年可让耶律璟阔绰了一番,连赏赐臣子都大方不少。

    与西征相比,另外一件事,就显得不那么轰轰烈烈了。在大汉开宝二年冬,朝廷忙着平定东南吴越叛乱之时,辽主耶律璟以东京留守高勋为主帅,发兵灭了盘踞在其后花园的定安国。

    这个由渤海遗族组建的弹丸小国,在辽国真正下定决心要歼灭它时,却也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结果也没什么意外,城破,国灭。

    由于前一年,定安国的贵族们,曾希望能够内附大汉,由于地理路程限制,朝廷拒绝了。但是,为了安抚之,由大汉出面,邀高丽、定安共商其事。

    毕竟,定安国背靠高丽国境,于是,其国虽灭,却有不少贵族百姓,南逃至高丽境内,接受高丽国的庇护。只有少数人,浮海而来,投靠大汉,被安置在登莱一带。

    这少数人,算是幸运的,除了旅途艰难些,但到大汉之后,财产性命得到了保障,有一栖身之地,表现得好,还有入籍的机会。

    而被高丽收容的那些人,日子可就凄惨了,据闻,很多人被敲诈勒索,只能为奴,寄人篱下,饱受压迫,发展到后面,很多人选择逃回辽国,宁愿做契丹人的顺民。同样是被奴役,至少契丹还强大些。

    高丽对于定安国人的做法,实则让朝廷很不满,此事本是大汉牵头的,结果高丽表现得如此贪婪不义,甚至是在打朝廷的脸面。

    虽然没有发作,但大汉与高丽之间的关系,开始出现裂痕了。尤其是,东北后面的局势,没有如大汉君臣所期待的那般发展。

    在高丽收容定安国人后,果然触怒了辽军,高勋亲自领军叩边,一副要打高丽的样子,毕竟,灭定安国实在没费什么军力。

    对此,高丽国的应对倒显淡定,一面增兵加强边境戍守,一面又准备了大量的酒肉食物用以犒赏辽军,姿态做得很足。

    最后,两国没有打起来,高丽把一部分定安贵族的头颅斩下,送给高勋,以示诚意。于是,辽军耀武扬威一番后,果断撤军,打高丽,他们还没有那个计划。

    东北的局势详情传到大汉后,自刘皇帝以下,无不愤慨,高丽国表现太过,行事全然没有考虑大汉朝廷的感情。

    对定安之事,遣人问罪王昭,结果王昭表示边境之事,都是地方的将领擅作主张,他不知情,当即彻查。然后,在汉使归来之时,带回一颗人头,说已经为定安之事做了处罚,这颗人头就是给朝廷的交代。

    如此做法,如此伎俩,岂能瞒得过大汉君臣的眼睛。真正让刘皇帝感到气愤的,是东北传来消息,辽国与高丽之间,也开始交通往来了,这可大大触及了刘皇帝的底线。

    为何与高丽交好,对王昭予以支持,还不是想在北伐之时,利用高丽的力量。结果呢,事还没成,其已露反骨仔本性了。

    高丽如此表现,也不是难以理解,只能说,大汉强大之后,带给周边国家的压力太大了。如今,汉强辽弱的形势明显,高丽王王昭也不是傻子,当然愿意看到辽国能顶住大汉的压力,他就可安安稳稳做东亚地区的老三,甚至伺隙从中渔利。

    当然,与辽国交好,可不代表彻底得罪大汉,与帝国翻脸,仍旧恭恭敬敬地侍奉着,每年使者贡物不断,但大汉想要干涉其军政,显然也是不可能了。王昭希望的,还是能够在汉辽之间,左右逢源。

    然而对此,刘皇帝是真的恼火了,一度将高丽的贡物给摔到地上,大骂王昭,说他翅膀硬了。但是,愤怒之余,却真拿此事的高丽国没什么办法。

    或许有些惩治手段,但是使出来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反而会彻底把高丽推向辽国。刘皇帝,毕竟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更不会为愤怒影响思路,但是,心中已然暗暗把高丽记恨上了。

第75章 去吧,杨无敌!

    “好箭法!”

    宫苑之中,殿前司副帅杨业,高赞一声,对刘皇帝的箭法做了一个肯定的评价。刘皇帝呢,甩了甩发酸的膀子,望着三十步外,正中靶心的羽箭,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闲下来之后,刘皇帝也多习箭法,虽然没有太高的天分,但勤能补拙,总归有些进步的。如今,他已能自三十步外射箭,并保证一定的命中率,进步突出。当然,三十步,换算一下,也就三十六米左右。

    比起军中那些七八十步开外,也能箭无虚发的神射手,完全没有可比性。不过,刘皇帝的目标,也不在射得有远多准,享受的锻炼的过程,与取得的进步。

    “你们可就别恭维朕,练了这么多年,射艺仍旧平庸,不足为道!”刘承祐冲杨业笑道:“让你们这些将帅陪朕练箭,挺无趣的吧!”

    这些年,刘皇帝时不时便会召公卿将帅们进攻,陪他聊天、吃饭、骑马、射箭,笼络功臣,亲近感情,是他长期坚持的事情。而作为禁军中的高级将帅,杨业可是刘承祐座上的常客。

    弹了弹弓弦,听了听有些悦耳的颤音,刘皇帝弃弓,回身坐下,接过内侍递来的丝帕,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见状,杨业也停下动作,近前,慨然说道:“陛下何需自晦的,以天下之大,以陛下用人之明智,如有仇雠猛兽,自有将士为陛下射之!”

    “好!”闻之,刘皇帝眉开眼笑,看着自己的爱将,道:“不愧是杨无敌,这话听着提气!正是有像你这样的勇略之士,朕方可安坐龙庭,一观天下承平!”

    “也是陛下英明,贤臣猛士,得以施展智勇,为陛下镇守内外!”杨业说。

    “在京中这些年,见识大涨啊!”刘皇帝笑道。

    “多仰赖陛下提拔培养!”杨业道。

    “好了!这些谦辞就不要多说了!”刘皇帝看着杨业,说道:“你如今也有三十五岁了吧!”

    “正是!”杨业微讷,怎么关心起自己的年纪了,应该不是嫌自己年纪大吧。

    注意到他的眼神,刘皇帝示意他坐,略带感慨地说道:“朕近来常常追忆往昔,就不由想起当年在晋阳的日子,朕还记得当年那顿饭。一顿饭,换来一个名震天下的大将,值!”

    刘皇帝言语中,仍旧充满了对杨业的褒奖与喜爱。杨业则道:“陛下谬赞,能追随明主,建功立业,也是臣的荣幸。”

    “有人和朕说,杨业将帅之才,当用事于边陲,保国家,威戎狄,束于京中,反倒屈才了,你怎么看?”刘皇帝又道。

    谁和刘皇帝说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业听出了皇帝意思,似乎有外用自己的想法。当即拱手道:“陛下信重,以禁兵高职委之,臣感激涕零。如陛下欲用兵,臣也愿为王前驱,在所不辞!”

    刘皇帝喜欢杨业的,就是这种忠正豪情。

    看着他,问道:“你觉得,倘若要用兵,将之何处?”

    见皇帝这幅表情,杨业也不由郑重起来,应道:“如今堪为大敌者,唯契丹辽国!”

    “你觉得,朕若再兴北伐,可当其时?”刘承祐直接问,好像真的一样。

    想了想,杨业也认真地回答:“若纵汉骑之雄,横行塞北,破其部民,掠其牛马而还,事易;如欲破其国,灭其祚,掳其主臣而还,恕臣直言,时机未至,大汉准备未足!”

    听其言,刘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道:“朕还以为,你会直接建议朕,进攻辽国!”

    杨业神色庄重地应道:“臣固愿为陛下长驱以破敌,然军国大事,终非意气之争,不可不慎!”

    看着在自己面前自信从容,对答如流的杨业,刘皇帝心生感慨,现在的杨业,才真正成长为一名可托大事的将帅之杰。

    “朕也不绕弯子了!”摆了摆手,刘承祐说:“朕确有用你之意!”

    “请陛下吩咐!”杨业一下子站起,躬身道。

    “不必如此拘束!”刘皇帝再让他坐下,而后道:“北伐辽国,朕必定用你,不过,如你所言,时机未至。先小试牛刀,朕想让你去西北一趟,收取夏绥地区!”

    “陛下终于决定,要对定难军动手了?”杨业双目中焕发异彩,有些振奋。

    “皮肉之中,存在一块异物,长久下去,肌肤会溃烂,坏的是整个身体!”刘皇帝做了一个比喻,然后才说出,动兵的真正原因:“朕才收到消息,李彝殷病死在府中了,朕已下诏,让李光睿进京扶棺......”

    自从乾祐十二年,李彝殷入京,其后就一直被扣留在开封,一晃已然七年过去了。对于李彝殷而言,这七年是煎熬的,虽然好吃好喝待着,但是毫无自由,并且限制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放松,反而越加严厉。

    而李彝殷呢,已经病了多年,原本刘皇帝觉得他熬不了多久,没曾想,病而不死,一直到这开宝四年,方才卒于府中。

    李彝殷一死,再加刘皇帝本就想解决定难军的问题,于是,决定付诸于行动了。而选择的负责人,文为关内按察使王祐,武为杨业。

    了解到皇帝的想法,杨业也琢磨了一下,说道:“只怕李光睿,不敢来东京吧!”

    “当然不敢!”刘皇帝肯定地道:“不过,他若违诏不来,既是对朕不忠,也是对父不孝的,如此,朝廷师出有名,是以有道伐无道。届时,朕倒要看看,定难军与党项人有多少人能附之?”

    见刘皇帝轻描淡写地说出谋划,杨业不由更生敬畏之感,这种阳谋,似曾熟悉的感觉,这些年,刘皇帝做得太多了。

    嘴里则恭维道:“陛下运筹帷幄,必然决胜千里!”

    “哈哈!”轻笑了两声,刘承祐道:“朕在东京,哪里真能决定千里之外的事务,军事问题,还得靠前线将士!”

    收敛起笑容,刘承祐对杨业说:“此番对夏绥用兵,朕也不打算大动,用盐、延、丰、胜戍卒以及关内都司共三万兵马,你为招讨使,总督诸军,可有问题?”

    杨业自信地道:“定难军地狭军弱,平之不难!”

    说着,看了刘皇帝一眼,杨业又道:“然而党项人甚众,如若同李氏顽抗,必生阻难!”

    “朝廷经营多年,也不是毫无用处的,分化拉拢,利益联系,也是有效的!”刘皇帝淡淡道:“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来也不乏顽固之人。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降者生,不臣者死,如是而已!”

    对党项人,此时的刘皇帝是底气十足,根本不怕其造乱。

第76章 太子还京

    “恭迎殿下回京!”

    祥符驿外,太子车驾当道停下,道前,一名文质彬彬,看起来极具涵养的青年,上前躬身迎拜。

    帘幕打开,太子刘旸探出半个脑袋来,见到来人,面上顿时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有劳二舅相迎,不必多礼!”

    “谢殿下!”

    迎驾的青年,也就二十来岁,但风度翩翩,仅从太子的称呼与态度就可知,这是何人了。符昭愿,国丈、陈留王符彦卿的次子,符皇后的第第,也是刘旸的亲舅舅。

    自从符彦卿长子符昭信英年早逝之后,年少的符昭愿毫无疑问成为了符氏家族未来的接班人,得到重点培养。多年下来,在东京的勋贵子弟之中,名气也不小,人设立得很正,温文尔雅,谦恭待人。

    两年前,被安排在东宫之中,担任侍读,陪太子刘旸读书。显然,符家也根本不必隐讳他们对太子的支持,关系摆在那里,藏也藏不住。

    虽是舅侄,但刘旸与符昭愿的年纪相差却不大,两个人的关系也一向亲近。因此,对于符昭愿,刘旸也显得亲热,问:“不过回京罢了,何必亲自来迎。”

    符昭愿答道:“臣奉少傅之命前来!”

    如今,东宫的官吏又经过一轮调整,除了没有独立的宫卫率府之外,一应属吏都配备齐全。宰相魏仁溥挂着太子太傅衔,李昉则为太子少傅,成为东宫事务的总管负责,当然,随着刘旸年纪越长,份量也渐增,需要辅助太子处理宫务以及政务。

    今年春,刘旸作为太子,代替刘皇帝西巡,查察吏治,劝课农桑。并且,刘皇帝下令,让刘旸独立出巡,李昉等东宫重臣,不得随行。

    这一次,算是刘旸头一次,只带着自己的脑袋出巡,刘皇帝对他的培养,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如今,近半年过去,终于返京。

    太子卤簿在此,祥符驿的馆吏,自是积极安排好驿内秩序,做迎驾事宜。面对殷勤的驿丞,看了看天色,又注意到被占据的道路,以及那些被清开的行人百姓,刘旸说道:“天色未迟,孤就不在此留宿了!”

    “传令起驾!不要占着主道,影响行人!”刘旸又轻声吩咐着。

    “是!”负责仪卫的军官,当即去安排。

    太子不欲留宿,驿丞自然失望,但是,并不敢多说什么,连怨言都不敢有,只能乖乖地退开,眼睁睁地见着车驾起行。

    “舅舅还请上车,与我同乘!”又对符昭愿邀请道。

    “多谢殿下!”符昭愿也不推辞,拜谢一句,淡定上车。

    甥舅二人,在车厢内部这种相对私密的空间内,都自然了许多,也不用像在外人面前要端着。看着刘旸,符昭愿道:“殿下出巡这几个月,姐姐可挂念得紧,朝中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此番远游,确是不短,烦娘亲担忧!”刘旸叹了口气,而后问符昭愿:“听说卫公病逝了!”

    “正是!丧期方过!”符昭愿道:“陛下对卫公辞世,很是伤怀!”

    “可惜啊!卫公是大汉柱国功臣,更是陛下的袍泽兄弟,苍天无情,竟夺其性命......”刘旸对此,也觉惋惜,说:“回京之后,我也当前去吊祭一番!”

    “这是应该的!”符昭愿说道,面上露出了点笑容,对刘旸道:“宫里已经传开了,陛下与皇后,决定纳慕容家的小娘子,为太子妃。殿下此番回京,该准备婚事了!”

    闻之,刘旸有些愕然,脸上终于露出少许的羞赧,不过很快恢复。作为刘皇帝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刘旸对于包办婚姻,倒也没有什么抵触,只稍微想想,便知与慕容家联姻给他的帮助与好处了。

    “我没记错的话,卫公无女吧!”刘旸提出疑问:“是慕容哪家娘子?”

    符昭愿说道:“京畿都指挥使,慕容延卿的长女慕容玥!”

    刘旸点了点头,沉吟几许,突然抬头道:“舅舅,这慕容家娘子,相貌如何,人品如何?”

    注意到刘旸有些紧张的表情,符昭愿不由乐了,哈哈一笑:“殿下不必担忧,陛下和姐姐给你选的,自然是才貌俱佳,品性纯良之人,一般的庸脂俗粉,也配不上储君。”

    闻之,刘旸也不由乐了:“当初大哥结亲,一旁观之,只觉有趣,如今轮到自己的时候,却难免失了方寸!”

    提到刘煦,符昭愿接口道:“秦公也自礼部调离了。”

    “哦?父亲又给大哥安排什么差遣了?”刘旸有些好奇。

    “到理藩院任左侍郎,负责四夷之事!”

    “这戎狄蛮夷,可不好管理啊!这几年,西北问题频发,便是诸虏生事!”刘旸想了想,说道。

    “或因如此,陛下已决定,对西北用兵,彻底解决定难军与党项人问题!”符昭愿有些眉飞色舞。

    “此事我也听闻了!”刘旸道:“一直以来,定难军李氏,就像一根鱼刺,横梗于喉,父亲早有消化之心,拖了这么多年,也确实不该再让其游离于大汉军政体制之外了!”

    “有杨都帅统兵,定能马到功成,平灭定难军。此番,京中倒也一些勋贵子弟,受拔随之西行,令人羡慕啊!”符昭愿说。

    “都有谁?”刘旸兴致勃勃。

    “杨延昭、李继隆、郭仪、向德明、孙允......”符昭愿说出一大串的名字。

    闻之,刘旸眉头不由皱了皱,果然是年纪合适的勋贵子弟,对此,他并不觉得惊奇,只是心中感慨,自家皇帝老子开始着力培养新生代将领了。这种情况,他很熟悉,因为刘皇帝就是这般磨炼他的。

    “郭仪、李继隆如今也才十六七岁吧,邢公与李枢相舍得让他们到西北犯险?”刘旸随口问道。

    “有陛下诏令在,二公岂敢反对,再者,二公也不是溺爱之人,跟着杨都帅,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听符昭愿之言,刘旸不由看着他:“舅舅倒是把父亲的用意看得清楚!”

    闻之,符昭愿赶忙摇头摆手,道:“陛下神威难测,岂是我这种小子所能猜度的,只是试言之罢了。”

    “少傅的官职,或将有所变动!”符昭愿又说了句。

    刘旸顿时打起了精神,问:“少傅同你讲的?”

    符昭愿摇了摇头:“并未明言,但透露出的意思,我觉得就是如此,前不久,陛下也还召少傅入宫侍讲......”

    李昉对刘旸来讲,可谓是良师益友,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刘旸顿生不舍。不过,还是露出一抹笑容:“少傅教导我,时间也不久了,以他的才情品行,也该当高居庙堂,长久待在东宫,却是埋没其才了。以其资历,如若迁职,当为一部司之首吧!”

    “现在朝中的要职,哪里有缺?”刘旸提出疑问。

    符昭愿摇了摇头,朝廷中的高官要职,着实不少,让他们凭空猜出,那也是为难。当然,以李昉的资历才干,绝不会是小部门。

    “对了,嫂嫂快生了吧!”刘旸突然道。

    “算时间,也差不了多久了!”符昭愿回答道。

    “如此,我也要当叔父了!”刘旸说了句,似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毕竟,他如今也才十七岁。

第77章 潘美请缨伐安南

    如果要在大汉的将帅中,以姿仪样貌排个序,那么潘美绝对名列前茅。就如其名一般,年轻时倜傥,美姿仪,如今已年过不惑,仍旧风度翩翩,有股令人心折的气质。

    而大汉的中生代将帅中,刘皇帝最喜者二人,一杨业,二潘美。而今,杨业新赴西北掌兵,潘美又还朝述职。

    潘美的军旅生涯,可以说大部分都集中在南面,领军平灭岭南,乃是其生涯的代表作,以此得封县公爵。

    平南之后的这几年,潘美一直坐镇两广,以岭南镇抚使之职,兼领两广都司,可谓军权在握。对岭南兵事,平与抚,潘美完成得十分漂亮。

    而在镇的这些年,在整军治安以及剪剿蛮族的事务上,更做出了突出贡献。如今的潘美,可是大汉实实在在的南天一柱。

    而以潘美在岭南的权势与威望,不得不说,换作十年前,刘皇帝绝不会容他,也根本不会容许人拥有那般大的权力。

    哪怕到目前为止,在东南、岭南、西南、西北,跨道连州,拥有超然权力的人物,也有不少,比如范质、暂居润、石守信、赵延进。

    对他们,刘皇帝如今却能大胆地与其权力,放心使用的。不是一点猜忌心与防备心都没有,只是如今的刘皇帝,足以镇压天下,大汉朝廷的权威也足以震慑四方。

    二十年前,随便换个节度、将校、乃至兵丁,惹急了他,就敢喊出造反。但如今,大抵想都不敢想,刘皇帝已然能做到,一纸诏令,亿兆臣服。

    同时,统治这么大的国家,上下内外各种复杂的情势,在许多事情上,都不得不宜从权变。这也是统治的需要,刘皇帝虽然维护各项制度,但并不迷信,因为没有一劳永逸、永无后患的制度。

    早年的时候,刘皇帝几乎恨不得把天下的权力都集中到自己手里,现如今,也不得不分下去,靠一人,就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累到死也无法治理好国家。

    因此,随着年岁的增长,刘皇帝对“垂拱而治”这个词,也有了更深的体悟,对唐太宗的用人智慧也更加推崇。

    垂拱,并非只是坐在那里,当个听话宝宝,而是作为一个仲裁者,在任用文武贤才发展其长的同时,把握国家大局。

    刘皇帝,也是在不断变化的,要知道当年他专门把垂拱殿改为崇政殿,就是看不惯“垂拱”二字。如今,却也觉自己当年的行为,过于意气,格局也太小了,至今想起来,还有种小小的羞耻感。

    此番潘美进京,也是岭南恢复安定,无军事压力之后,主动奏请还朝。当然,岭南实则也没什么军事压力,四年以来,岭南最频繁的军事行动,也就是对穷山恶水中那些不服王化的蛮人进行征讨。

    而经过潘美一遍又一遍的清理,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不敢再有造乱。潘美不能算是一个好杀的将帅,然而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将帅,杀起人来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

    就这几年从两广上呈枢密院的奏报统计,在潘美与岭南将士的征讨攻伐中,前后所杀蛮人与不臣者,就超过两万。

    刘皇帝闻之,都忍不住吐槽,说潘美太“浪费”了。

    当然,杀戮与死亡带来的震慑效果也是显著的,开宝四年到目前为止,已再没接到关于西南蛮乱的奏报。显然,他们被杀怕了。

    不过,剿杀只是一种威慑手段,政治攻势在其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其核心,就是土司制的推行。

    前前后后,耗费了数年的时间,在完善了土司制的各项条款后,土司制已然在西南推行开来。包括剑南、川东、岭南的诸蛮部族而言,这也是朝廷释放的善意。

    在朝廷推行官员以及地方长吏的推行解释下,明白土司是个什么东西后,诸族蛮人,都欣然表示接受。按朝廷的意思,这无损于他们的财富、地位,还能换一个官做,他们付出的,只是臣服朝廷,配合官府对当地的治理,遵守大汉的法律,以及响应对外作战。

    在有了一些部族的现身说法之后,西南诸蛮,争相响应,积极做大汉的土官。然而,官不可轻授,哪怕土官也一样,西南地区洞溪寨也算密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担任朝廷的官职,享受土司待遇的。

    这也有官府的算计,比如赵普在剑南、川东推行之时,就把大小部族召集到一起,分配名额,行划分地盘之事。

    名额自然是有限的,于是,为了争夺朝廷的土官名额,在西南蛮族中,也引起了一阵尔虞我诈,腥风血雨。

    蛮族也不是全然莽夫蠢货,有看出赵普用意的人,但也不得不去争,毕竟,一旦拿到手,不管土地、山林、牲畜还是部民,那就是世袭的财富,受到大汉朝廷承认与保护的。而在拼抢的过程中,仇恨恩怨也就结下了,官府分化的目的也达到了。

    阳谋之所难破,就是因为,即便看破,也不得不往里钻。在赵普的手段下,土司制推行得异常顺利。甚至于,为岭南土司制度的推行,提供了样板。

    自灭蜀之后,赵普一直在西南任职,办成了太多事,西南的安定与归治,其当居首功。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让刘皇帝有些想念,有心召之还朝了。

    再谈回潘美,对其还朝,刘皇帝也表现出了明显的喜悦,带着他到琼林苑,享受一条龙服务,尔后又是赐紫服,同酒食,君臣细谈。

    不过,潘美此番还朝,除了述职之外,也是另有所请,发兵安南。尤其在,听闻刘皇帝已派杨业前往西北,处置定难军后,就更坐不住了。

    用他的话来讲,北面定难军,南方静海军,都是华夏故地,该当取之。

    “朕知道,你在岭南,为进兵安南,也做了不少准备!不过,如今朝廷既有事于西北,若再于天南动兵,只怕在朝中,难以达成共识!”以一个肆意的姿态,躺在龙榻上,刘皇帝瞥着潘美,漫不经心地说道。

    或许岭南日照足,潘美的皮肤都黝黑了些,但不掩其帅气。听刘皇帝这么说,潘美当即道:“只要陛下降诏,群臣焉能反对?”

    刘承祐笑了笑,看着他,说:“你觉得到时候了?”

    潘美当即慨然道:“臣还是先前的话,安南之地,足可轻取!两年前,臣有八成胜算,如今,已有十成!”

    “话可不要说得太满!”刘皇帝提醒了一句。

    闻言,潘美顿了一下,尔后认真道:“安南的情况,臣前者有奏,陛下也当有所了解!其政乱军乱已久,各方割据,争夺不休,本为一盘散沙。尤其去岁吴昌文死后,吴氏政权已然彻底走向覆灭。相反,那丁部领却趁机而起,开始征战扩张,有一统安南之意。

    臣早言之,这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不下于当年之吴权,倘若朝廷不趁此时发兵干预,收回故土,消灭不臣,一旦让丁氏整合安南,再想进军灭之,只怕就不容易了,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因此,臣以为,发兵南进,正当其时!”

    安南吴朝主吴昌文,在去岁征讨太平唐阮二村叛乱之时,临阵观战之时,殁于战场。没错,安南的战争,听起来就像乡村械斗一般......

    而从吴昌文死后,名义上的共主没了,也就使得安南局势彻底陷入崩溃,各据郡邑的诸使君,也开始相互攻伐。

    眼见其局势愈演愈烈,一直虎视在侧的潘美可就坐不住了,尤其是愈发展现出崛起之势的丁部领,更让他警惕。

    听完潘美之言,刘皇帝心中实则已然重视起来了,说:“你觉得那丁部领,能够统一安南故地?”

    潘美道:“臣在安南,布了不少的间探,也考问过当地人,丁部领其人,确实不凡,心如铁石,手段出众,又善收买人心。过去,以区区一隅,对抗吴氏,而不落下风,甚至战而胜之。如今,丁部领被其部众拥戴为‘大胜王’。

    吴昌文死后,安南各地扩充实力,相互攻伐,就以丁部领实力扩张最快。臣以为,朝廷如不插手,能统安南者,必为此人,倘若如此,安南也将不复为中国所有了!”

    不知觉间,刘皇帝已然坐了起来,盘着腿,沉吟了一会儿,而后看着潘美,淡淡然地说道:“那就发兵吧!”

第78章 南北并发

    “谢陛下!”终于得到刘皇帝点头应允,潘美直接就地拜倒,喜不自禁。

    说起来,潘美的成就也不能算小了,毕竟将帅之中有单独帅师灭亡一国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然而,这十多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熬着的。

    在湖南熬了七年,方才得意领军平粤,如今又过了四年,刘皇帝方才松口,与他收复安南的机会。或许,得胜之后,自己的爵位就能往上提一提了。

    “谢朕做甚?”刘皇帝理了下袖角,说道:“这也是军国大事,你为朝廷将兵复土,尽苦尽劳,要谢也是朕谢你才是!”

    “陛下言重了!”听刘皇帝这么说,潘美心中那阵感动啊。

    “不过!”话音一转,刘皇帝提醒道:“军事事关生死,劳师靡众,安南又处僻远,局势混乱,纵使以大汉强兵压境,仍不得大意,切忌轻慢疏忽。朕也就提个醒,你也是戎马练达的宿将了,这些道理也该明白!”

    “是!臣谨记陛下教诲!”潘美神情一肃,拱手道。

    “此番动兵,实不需大动干戈,只需纵岭南之众足以!”潘美开始向刘皇帝谈及具体事项。

    “岭南之兵够吗?”刘皇帝问。

    根据枢密院对岭南地区的军事布置,都司加上戍卒,在几年的整顿下来,在编人员合计也就一万七千余人。如果要发兵,平安南,扣除留手的军队,那动用的军力可就不多了。

    安南地区,地盘也不能算小,如果真莽莽撞撞的,以少量兵马图之,即便大汉兵强马壮,器锐甲固,仍旧无法杜绝意外的产生。而刘皇帝一贯稳妥的性格,更喜欢占据绝对的优势,再轻松将之转化成胜势。

    当然,征伐安南,如果发大兵,又容易造成浪费,劳军伤财,得不偿失。

    察觉到刘皇帝的顾虑,潘美说道:“臣打算以岭南戍卒及都司兵马一万众,另外再从广西诸土司之中征召一万蛮兵,两万人足以。安南若一统,或许有难度,然其四分五裂,各自为政,正与我军机会。

    臣打算发起突袭,以雷霆之势,直取丁部领,将这颗最硬的骨头啃下!而后,逐步剪处其余郡邑......”

    “还需要朝廷其他什么支持?”刘皇帝点了点头,继续问。

    “臣希望把湖南的平飞堑军,暂调至南征军中。平堑军久经训练,战力不俗,对朝廷也足够忠诚,当年平粤,就立了不小功劳!”潘美请道。

    平堑军,乃是当年平定荆湖后,拣湘西精壮苗瑶蛮族组建的,与一般的番兵不同,如今已升格为边军,驻扎在湘西、黔中一带。

    就如其名一般,纵横山林天堑,如履平地,第一任军使是瑶族土豪秦再雄,成军以来,表现得很不错,在治安平乱,尤其平南的战事中,表现突出。

    说起秦再雄,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越显得当年主动投靠朝廷、大献忠诚的先见之明。如今的秦再雄,可是大汉根苗正红的贵族,受封洪江侯,在苗瑶蛮人中的实际影响力,已然超过当初的“叙王”符彦通。

    而在两年前,秦再雄更进一步,成为郴州知州,对于一个蛮族出身的人而言,是十分难得的,这也代表着他不再被视为“打手”,而是被朝廷彻底接纳成为自己人。

    “可以!”当潘美提出要借用平堑军时,刘皇帝直接同意了,他本就有意加强南征的实力。

    “另外,臣希望能增调一部分军械,尤其是火药、火箭!”潘美又请道。

    经过多年的开发试用,火药在战争中的运用,也逐渐成熟起来了,但是,朝廷管控也十分严格。当年平粤之时,粤军曾驱逐象兵对抗汉军,潘美就是凭着分拨的火箭大破之,并一举突破防线,打到番禺城。

    听其言,刘皇帝想了想,一个大方的姿态:“这些具体事务,你可与枢密院及兵部商议,朕既决定出兵,朝廷也必定全力支持!”

    “谢陛下!”潘美再度郑重道:“臣必定剿除不臣,收复安南,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好了!军略之事,你可自主!”刘皇帝洒然道:“你既然几度提到那丁部领,说他是个枭雄人物,那么,朕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东京看到此人腌制好的人头!”

    “是!”

    “你看看!你久镇外方,难得还朝,本想让你放松放松,这一谈国事,就停不下来了。”刘皇帝笑了笑,随和道。

    这一次,倒也没有让潘美陪他一起睡觉。潘美也急于正事,又与刘皇帝交谈几许,就告退回东京拜访枢密院、兵部二衙门了。

    刘皇帝呢,面上泰然,心中呢则还在为对安南用兵进行思考。心中的唯一的疑虑,只是觉得,南北同时用兵,是不是太频繁了,托大了?

    在军事上的态度,刘皇帝向来是谨慎持重的。不过,仔细想想,以当下的大汉,也有托大的资本,夏绥早处包围之中,至于安南诸使君,那是什么臭鱼烂虾?

    当然,因为同意潘美南征,刘皇帝还有一件略感头疼的事。那就是,王全斌那边又得费一番功夫安抚了。王老将军在西南磨刀霍霍,有已很多年了。

    虽然因为天宝年间大唐与南诏之旧事,对于南征大理之事,朝廷中赞同的人并不多。不过,对自己地位际遇不满足的王全斌可没那么多顾忌,他就指着灭掉大理,为自己正名,加官进爵。

    讨伐大理,难度自然是有的,最大的麻烦,也就在于地理限制。不过,这点麻烦,对准备多年的汉军而言,并非不能解决。

    更重要的,这些年大理国内的形势,也不是风平浪静。比起安南那边情况要良好一些,然而段氏王权旁落,诸氏贵族崛起,势力膨胀,掌握朝政,尤其是高氏。

    大理也不是个权力集中的国度,国力既不强,内部也非铁板一块,想要仅靠着地理的优势,就守住国家,也是艰难的。王全斌已经几次上表刘皇帝,说他的进兵方略。

    在王全斌看来,也无需剿尽大理所有的城郡,只要攻下其首府中羊苴咩城以及几个重要的郡府,那么其他的府、镇、部、族,可传檄而定,望风收降,再推行土司,可定西南,不会像朝中有些人顾虑的那般,熬师日久,劳民伤财。

    甚至于,王全斌连进兵的路线,都偷偷地规划好,密奏刘皇帝了。王全斌已经快六十岁了,有一封奏章就对刘皇帝说,他怕再老几岁,就无法再替陛下平定西南了......

    如今,先着手解决定难军,又要对安南动兵,可想而知,消息传开后,王全斌会多激动。但是,朝廷怎么也不可能与此同时再于西南用兵,没办法,只能再继续压着老将军了。

第79章 父子问对

    “何事?”躺椅上,刘皇帝放下手中的书,露出他那张带有岁月痕迹的脸,问道。

    入内的喦脱立刻躬身恭敬禀道:“太子殿下已然抵京,得知官家幸琼林苑,欲前来拜见问安!”

    “回来了啊!”闻之,刘皇帝嘴角扬起了点笑容,吩咐道:“车马劳顿的,就不用他来回奔波了,让他进宫,先去看望太后与皇后,朕明日便回宫,传谕去吧!”

    “是!”

    翌日一大早,御驾便起行回宫,不过刘皇帝还带着人轻骑到开封郊外走了一圈。秋意已浓,空气中都弥漫着谷物果实的芬芳,乡间的百姓正热火朝天地收割粮食,晒打谷子。

    早有奏报,今年中原大熟,当亲眼看到这副丰收的场景,刘皇帝也觉欣喜,齐州水患带来的压抑心情都释去不少。带着一个轻松的心情返回,等回到汉宫时,已然正午,太子刘旸则第一时间前来觐见。

    “臣参见陛下!”万岁殿内,刘旸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看着自己的太子,刘皇帝少有地露出温和的笑容:“有没进食?若没有,就陪我一起用膳吧!”

    “是!”刘旸自然不会拒绝。

    对于皇帝而言,算是一桌简单的膳食了,四菜一汤,三荤两素。父子二人落座,刘承祐看着刘旸:“此番西巡,感触如何?”

    闻之,还没来得动筷子的刘旸,顿时挺身危坐,青涩稍褪的脸紧巴巴的,郑重应道:“儿一路行至凤翔府,放眼所见,政通人和,欣欣向荣,官守其职,民乐其业,州县承平,河清海晏,一派治世光景!”

    对其回答,刘皇帝不置可否,而是问道:“听说你处置了一些官员,提拔了几名青俊?”

    老子一发此言,刘旸显得更加慎重了,小心地看了刘承祐一眼,而后道:“日月皎皎,尚存阴影,治世之中,也难免存有奸吏,朝廷设司法监察,也正是为了清查奸恶不法,儿西巡途中,遇有不平之处,故怒而处置。至于所拔之人,可使吏部严加考核,辨其优劣,再行安排......”

    看他这副紧张的模样,刘皇帝笑了:“一切按照朝廷章法来办事即可,你是太子,既有判断,朕没什么意见!”

    闻言,刘旸不由松了口气,说:“多谢爹信任!”

    “各地土田情况如何?”刘承祐又问。

    刘皇帝对于土地兼并的问题,素来重视,刘旸也了解此事。想了想,说道:“以儿观之,虽然这些年人口日渐充盈,但土地尚且丰足。各州户民,多拥其田,据地方官员讲,自朝廷出台交易税例后,民间土田买卖数目也大减。且,寻常百姓,其生计多依一方田土,轻易不会交易......”

    “河中府你去看过了吧,情形如何?”刘承祐问。

    刘旸道:“因为灾荒之事,确实有不少豪强地主,趁机从百姓手中购田,不乏收买墨吏,隐匿田籍,行偷税之事者。儿处置的官员,有七名都是在任河中的。”

    “你看,朝廷的法制律例推行了这么多年,仍会发生河中这样的事情,一个小小的河中,前前后后就有这么多钻律法空子,乃至公然违法,欺瞒朝廷者,而况天下之大?由此可见,这天下只怕并非仅如你所见!”刘承祐这么说道。

    见状,刘旸立刻道:“是儿见识不足了!”

    “不过好的一面,该喜则喜,该乐则乐。大臣们也都说大汉已为治世,朕也相信,总不至于众口一词,都瞒着朕吧!”刘皇帝又笑了笑。

    刘旸说:“大臣们岂敢欺瞒您?以爹的英明,又如何能欺瞒得了您?”

    对刘旸的恭维,刘皇帝显得很平静,说:“你可知,朝廷的制度,一直在完备推行,为何上上下下,仍旧有那么多非法枉法之事?”

    闻问,刘旸思考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是因为推行任事的官员?”

    “一语中的!”刘承祐露出了点满意的神色,而后道:“再完善的制度,也是需要人去推行的。然而,人心难测且各异,只要在用人上出点问题,良策也能变成劣策,善政也能变成恶政。

    制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要治理好国家,首先便在用人,人用对了,国泰民安,人用错了,必受其害!”

    刘皇帝这一番话,听得刘旸一愣一愣的,又消化了一番,方才应道:“儿受教了!”

    心中则暗自猜想,莫非自己提拔了那几名官员,刘皇帝真的有意见。抬眼看了看刘承祐,又微低下,看着菜肴愣神。

    刘承祐则继续道:“朕再给你一个任务!”

    “请您示下!”

    “观人!不管是公卿百官,还是亲贵宫人,乃至贩夫走卒,你今后多多体察,每一月给朕提交一份观记体悟!”刘承祐吩咐道。

    “是!”

    “你要记住,可以不够聪明,更不要求全才,但是,看人一定要准,要会识人,用人,如此,事情可以办好,国家也可安治!”刘承祐继续道。

    “多谢爹教诲!”

    “听说你在洛阳,还遇一趣事,识一妙人?”刘皇帝语气又轻松起来了。

    闻此,刘旸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没曾想,此事也传到爹的耳中了。儿在洛阳时,有一名叫张齐贤的士子拦驾,画地献策,以求上进。陈十言事:平党项;富民;封建;敦孝;举贤;太学;籍田;选良吏;慎刑;惩奸。儿觉得此人有趣,故而请他吃了一顿饭。”

    刘承祐也乐了:“这确实是个妙人,胆子也够大,竟敢拦你这个太子的驾。对其献策,你是怎么看的?”

    刘旸说道:“儿觉得,此人确实有一定的见识,其所言十策,确有可取之处。虽不乏空泛之谈,但有些事情,朝廷已然推行多年,有些事情,朝廷也即将去做......”

    “你有自己的认识,没有被其夸夸其谈所迷惑,这很好!”刘皇帝点头说道:“不过,能有那番胆识见解,也非庸人。此人既然拦驾画地献策,想来也是为求官职,你如何安排的,可曾赐他一官半职?”

    刘旸摇了摇头:“儿赐了他十贯钱,用以资助他继续读书,参与两年后的科考!”

    刘皇帝呵呵一笑,道:“一策一贯,还结识了你这个太子,还赚了一顿饭,此人不亏!”

    闻之,刘旸也不由乐了:“儿只是觉得,此人若得高中,对其仕途,更有好处!”

    “好了,不提这张齐贤了,你写的西巡笔记,稍后拿给我看看!”刘承祐吩咐着。

    “是!”

    一直以来,对于儿子们的培养,刘皇帝就像一个课业老师,不断地布置作业,让其完成。刘旸呢也习惯了,出巡一次,对其所见所闻,所感所想,也都有思考总结。

    “对了,你在洛阳也待了一段时间,觉得此城如何?”刘皇帝突然问道。

    刘旸想了想,答道:“千年古都,底蕴深厚,论繁盛,或许仅次于开封了。”

    “有人建议朕迁都,你有什么看法?”刘承祐又问。

    对此,刘旸顿时就慎重起来了,看了看刘承祐,方才道:“儿听爹说过,都邑之要有三,居天下之中,漕运通畅,形胜险固......”

    “那你是赞同迁都了?”刘承祐追问。

    刘旸沉默了一下,答道:“儿以为,洛阳或拥三利,然其古旧,又临黄河,尚不足以承担京师之重。且,天下都东京久矣,贸然迁之,上下牵扯甚大......”

    刘皇帝迁都的念头不只生过一次,然而从来没有落实过,朝廷上下,了解此意的人也不少,自然少不了逢迎皇帝的人,但是,更多人选择沉默。沉默,就是一种态度。

    刘旸呢,只说了一些迁都的问题,也并未在他的威势下,一味地迎合自己,这一点,刘皇帝还是满意的。

    于是,摆了摆手,道:“罢了,不谈这些,先用膳,菜都快凉了......”

第80章 寿宴上不对劲姐夫

    仲秋时节,东京,风轻云淡的天气下,海阳侯府内一片热闹的景象,四处挂着红绸彩带,气氛透着喜庆。侯府之外,也算冠盖云集,府内则宾客云集,高朋满座。

    海阳侯,乃是刘皇帝给周淑妃之父周宗的赐爵,今日,则是周国丈九十上寿。对于大汉的外戚们,刘皇帝还算是优待的,或许权力没有足够满足,但富贵荣华从来都是到位的。

    自从当初淮南大战后,周氏一家人被北迁至东京,已经十四五年过去了,从一介降臣,到大汉贵族,只是因为宫里有个还算得宠的周淑妃。

    早年的时候,周宗被封了个公爵,开宝元年正式定爵海阳侯,这些年周宗在京城也一直当着逍遥公侯。

    虽然,周宗于朝廷而言,并没有什么功劳,然而他有个好女儿,又给天家生下了一双儿女,刘皇帝多少得有点表示。

    当然,也是因为,周宗并没有直系的子嗣,同时,这么多年来,周家也一直老老实实地,低调安分,周淑妃入宫十多年,也从来没向刘皇帝主动提出过什么请求。

    连办寿宴也一样,少有大操大办的时候,此番操持得如此热闹,一是因为九十正寿,二则因为皇帝早放出话来,将亲临。

    虽有过九不过十的说法,讲究是讲究,但对周宗而言,到这个年纪,多活一年是一年,最主要的,还是当年刘皇帝曾与其戏言,说要亲贺他九十寿诞。

    对当下人而言,是高寿中的高寿了,在很多市井小民眼里,周宗更属祥瑞之人,周府更是福兆之地。刘皇帝也一样,这么多年来,他所见过的,也就陈抟道人比他更能活......

    前来祝贺的宾客很多,来不了的,也多敬上一份寿礼。刘皇帝呢,则亲自写了一份喜联,盖上私印,作为贺礼。

    同时,带着周淑妃、七子刘晖以及五女刘萱驾幸周府。

    年已九旬的周宗,已完全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人衰朽到极点,须发皆白不见一丝杂色,背也驼得不行,吃法走路都需要人伺候。

    不过,头脑仍旧清醒,说话也不糊涂。穿着礼服,被打扮成寿星的模样,见着这幅场面,也十分开怀,不住地点头。对刘皇帝的亲来,更是反复表示感谢。

    “公也乃妇翁,也是朕的长辈,本该尽一份心意,您就不要拘礼了。”刘皇帝就坐在周宗的身旁,面露微笑,轻言细语道。

    “多谢陛下!不甚荣幸!”终究是年纪大了,又或者太过喜悦激动,周宗则不断表达着类似的感谢之语。

    “刘晖、刘萱,来,给外祖磕头祝寿!”刘皇帝招呼着同桌的七子六女。

    “是!”一双儿女应了一声,起身离席。

    刘晖又长了两岁,越发显得文质彬彬,儒雅气质,比他大哥还要重。六女刘萱,也快满七岁的,样貌可人,粉雕玉琢的,性子有些随她母亲,文静而乖巧。

    面对两小儿的叩拜,周宗更感老怀宽慰,伸出消瘦如柴的手,搀起他们:“快起来,不要多礼!”

    刘皇帝呢,目光则落在另外一边的小周娘子身上了,笑问道:“小周也长大了呀,倒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可曾许人啊?”

    快慢十七岁的小周娘子,已经是大姑娘了,小荷才露,含苞欲放,姿颜都不用多赘言,美就完事。

    不过,比起小的时候,还敢同刘皇帝大胆交流,活泼笑语,长大了,反倒矜持了,羞涩了。听刘皇帝之言,俏丽顿时泛红,挪开美眸,不敢与之对视,反而朝姐姐身后做了个躲避的动作。

    这少女娇怯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看得刘皇帝都忍不住有几分心热。多少年,刘皇帝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甚至有几分新奇......

    注意到刘皇帝的目光,大周握了握妹妹的手,开口了:“小妹也到年纪了,家中也在物色适配的郎君!”

    “哦!”刘皇帝轻应了声,连续眨了几下眼睛,面上不动声色,平静地道:“也不知谁家的郎君俊才,能娶得周家的明珠......”

    周淑妃呢,倒不是什么敏感的女人,并未察觉刘皇帝语气中的少许别扭,也是因为值老父大寿,丈夫又携她与子女回府,心里正高兴着。

    刘皇帝呢,则继续调侃着小姨子,道:“可曾有相中的人家,若有的话,姐夫给你把把关......”

    “没有!”小周睁大美眸,看了看这个显得有点奇怪的姐夫,面上的绯红散去不少,摇头轻声应道。

    闻之,刘皇帝也一本正经地道:“婚姻是人生大事,要自信甄别,认真挑选,可不能委屈了......”

    大概是也觉自己话多了,刘皇帝又赶忙把话题拉回到寿宴上,端着杯酒,向周宗:“您老人家八十寿诞之时,朕未能亲临,此番此酒,以表祝贺!”

    “谢陛下!”周宗也是乐呵呵的,到这个年纪,也确实少了几分顾忌。

    当下社会,对于老人都是十分尊重礼敬的,一般的百姓,年满六十,都能享受一定官府的特殊待遇了。而以周宗的身份,则更显特殊。

    相较于往年,刘皇帝确实是闲了不少,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亲自出宫幸周府,对周氏而言,已经是崇高的礼遇了。

    在寿宴上并没有待太久,喝了几杯酒,发表了几番贺辞,也就离开了。早就看出来了,他在宴上,很多人都放不开,皇帝之威,压制着寿宴的氛围。

    周淑妃与儿女,到没有跟着一起回宫,刘皇帝特准,让他们留在周府过一夜,侍奉周宗。老父亲,到这把年纪,是见一日少一日了。

    “现在周府当家做主,料理事务的,叫什么来着,周方?”回宫途中,刘皇帝叫来随驾的皇城使张德钧,问道。

    “回陛下,叫周昉,是海阳侯的族孙,入周府已有十年,这几年,开始管理周家的大小事务。听说,海阳侯打算让此人,继承家产,为之养老送终!”张德钧十分干练得说道。

    因为周宗膝下无子,但他这一脉,总要传下去,因而从族人之中,选了一子。因为血缘关系,爵位或许不能继承,但财产、香火以及政治资本这些,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此人品性如何,可托后事否?有没有查过?”刘皇帝又问。

    闻之,张德钧不假思索,答道:“小的随后便遣人调查!”

    “嗯!”刘皇帝应了声:“海阳侯年高,朕希望他能安享晚年!”

    “官家对周氏一门的关怀,真是令人感动!”张德钧习惯性地恭维道。

    闻之,刘皇帝笑了笑,而后又漫不经心地吩咐道:“另外,去查一查,小周娘子的婚事,都物色的哪些人?”

    张德钧不由一愣,不过本能反应道:“遵命!”

    在其思索间,刘皇帝又叮嘱道:“秘密进行,不要声张!”

    “是!”

    作为姐夫,关心一下小姨子的婚事,应该不过分吧。

第81章 内外变动

    开宝四年的下半年,大汉帝国的军政并未如往常一般波澜不兴。自入秋以来,朝廷内外的人事进行了一次开宝年来最大的变动。

    南方几个道政高官都换人了,包括两江、闽浙、湖南以及两广。至于原来的长官,范质、昝居润、边归谠,都不复其职。

    当然,这并不是三人哪里做得不好,或者刘皇帝有什么想法。边归谠与莒国公李涛相继卒于任上,二十四臣,又去一人。

    范质则以年高染病,难以继任,主动上表,于是刘承祐下令,将之调回东京休养。

    至于昝居润,也是相同的原因,身体出了问题,和汝国公李谷一样,风痹之症,再加上吴越大叛乱时,他作为闽浙的最高行政长官,透支身体精力太多,虽然朝廷没有问他的责,而内不自安,也相机辞官,刘皇帝诏准。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些年刘皇帝所倚仗的文武重臣干吏,陆续凋零。慕容延钊故,边归谠卒,范、昝染病,对此,哪怕已然见惯了,刘皇帝也难免唏嘘,只能对老臣老将们,多加优待了。

    另外一方面,也是经过四年的安抚,两江、闽浙以及两广这些地区,已经彻底融入大汉的统治秩序,军政皆进入正规,也是时候按照朝廷正式的章制,委派军政了。

    一人主两道,终究只是临时性的办法,对当下的大汉而言,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东南四道,加上湖广三道,一下子空出七个道的职位来,自然引得朝野内外闻风而动。

    毕竟在大汉,不管在各地设有多少权力巨大的临时差遣,地方三司才是主流的牧守机构,也是正常情况下各地的最高权力机构。

    有拼命地往京里调动,高居庙堂的地方官吏,自然也不缺外放,为一道高官封疆的京官。而七道之中,有五人最引人注目。

    其中,王著调任江南布政使,同样是从皇帝身边走出的近臣,相比于王溥已然高居宰相,王著的仕途要“坎坷”些。从乾祐五年平淮之后,就被外放为官,从一个知县开始,近十五年下来,终于成为一道主官。

    即便如此,仍旧引得一片侧目,因为到如今,王著尚未年满四十,同时因为其性豁达而无城府,履历虽深,但欠缺手段,对委他一道之任,朝中还是颇有微词的。

    比如吏部尚书窦仪,就直接进言,说王著还欠些火候,但是拧不过刘皇帝。因为,不管王著有多少不足,对刘皇帝却从来忠诚,十几年的言行举止,那种恭敬乃至崇拜,几乎印到了骨子里,对于这些刘皇帝也是有所耳闻的。

    显然,皇帝近臣的出身,对于王著而言,可谓受用终生,江南可以说是大汉最富庶的道府了,王著也由此一下子成为大汉的政治明星。

    吕胤则调任两浙布政使,他就任两浙,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没有人提出异议,其履历之深厚,能力之强干,整个大汉都挑不出几个比他更好的。

    毕竟,他一步步从州县小吏,成为皇帝“秘书”,早在几年前,就有资格主政一道了,只是被刘皇帝看上了,调到身边用了几年。

    两年前因为其母丁忧,刘皇帝也只给他放了一年的假,后来起复,给了个东南观察使者的差遣,如今,正好继昝居润。

    同时,因为当初的叛乱,两浙地区,也需要吕胤这样一个能臣干吏去主政,刘皇帝也放心。而可以想见的是,等吕胤再度还朝之时,宰相的位置也将替他腾出来,待其入席。

    太子太傅李昉,调任湖南,这点有些出人意料,不过也没有什么非议。毕竟这既是皇帝的故人,也是太子的老师,谁敢叽叽歪歪。

    在经过两任十多年的发展建设后,湖南的潜力已经初步体现,人口的增长,连续的大熟,也使得每年湖南的两税逐年增长,到开宝四年,已然可观,让朝廷都不敢忽视了。

    七道之中,直接有三道长官,是由具备皇帝近臣资历的官员担任,可见刘皇帝用人,还是有唯亲唯私的一面的,尤其对这种封疆大吏。

    要说出人意料,还得属广南东道的任命,张懿,最主要的原因,他属于降臣,却又不像韩熙载等人名气那么大。当年,只是南唐军中的一个微末低级军官,战败投降。

    靠着够硬的心肠,灵活的头脑,敏锐的嗅觉,不俗的手腕,赢得了兖国公王朴的赏识,一步一步向上爬。等到当年王朴还朝时,已主管一道之刑名,到如今,更升任一道主官。

    当然,花了十五年的时间,也不能说容易了。另外,他也是探花张洎的叔父。谈起张洎,这位小张探花,也官升至朔州知州了,还在宋琪的手下低眉顺眼地熬着。不过,对于张洎而言,已经不低了,皇帝身边出去的人,在仕途的升迁上,优势太大。

    另外,则是广南西道的卢怀忠了,这是位军转政的官员,此前一直在军中任职,从边军到禁军。而他到广南的主要任务,还是为南征的潘美提供后勤支持。

    与东南道司主官调换同时进行的,是对南方军事主官的调整,石守信、赵延进、张永德、曹彬相继调回东京,石守信任枢密副使,随时准备转正,赵延进与张永德、曹彬则分别为三衙副帅。

    同时,高怀德、向训也挪了挪窝,到东南驻守。到此为之,开宝初年朝廷用以坐镇东南的高级将帅,基本被换了一遍,只剩下个刘光义,守在福建,同郭廷渭一道,准备出海收取流求。虽然那基本只是一次军事旅行,但开疆拓土嘛,总归要认真些。

    而朝中诸部,也进行了一次调整,都察院换了窦俨,至此,窦家五兄弟的名声越发大了,上至宰部,下及道州,人皆实授要职。

    财政司调动最为频繁,原西南转运使张美任盐铁使,原河北转运使沈义伦任度支尚书,户部则由王溥兼领。

    刘皇帝素来欣赏的“橐驼儿”韩徽,迁任大理寺,从军到政,从财到刑,韩通这个儿子显然成了刘皇帝的重点培养对象。

    另外就是,国舅李业,刘皇帝再给他加了个门下侍郎衔,或许用不了多久,李业就将成为大汉第一个以外戚身份担任宰臣的人了。

第82章 四件大事

    一直到入冬之前,大汉朝廷主要忙碌于四件大事。

    其一,关于齐州水灾的善后事宜,有一片处置周到、救济及时的官员得到了封赏与提拔,同样也有不少州县官员,因之罢官免职,乃至下狱问罪。

    黄河已经日益显示出其威胁了,破坏力强大,每决口,总是给官民造成重大损失。这些年每听到沿河州县报上的大小水患水灾,朝廷都不由紧张起来。官方统计,自大汉开国以来,在黄河中下游,发生的大小水灾,就达三十六次,其中只有四年完全无事。

    对于黄河水患,朝廷的重视程度也在日渐提高,甚至已经费了不少人物力,进行河道清淤疏浚,堤防加固。而负责水务的大臣,前后更派出去不少,包括王朴、雍王刘承勋以及昌黎王慕容彦超。近几年,慕容彦超更是带着一批水务专家,四处巡视水文,筹谋治理方案。然而,总是治标不治本。

    为水患问题,朝廷也开了好几次专项会议,并发明诏集思广益,同样也没能议出个根治的办法。

    下面的官员倒是有人提出了一个想法,说堵不如疏,当效仿大禹治水,开挖沟渠,变更河道,用以行洪泄洪。

    这个思路听起来也是不错的,毕竟连大禹都抬出来了,然而却遭到了包括魏仁溥在内的一干重臣的反对。

    毕竟,黄河水道要是真那么容易就变更,也不会成为历代王朝的一个痼疾。刘皇帝是有些心动的,觉得构思不错,堵不如疏确实是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却也不盲目。

    因为在刘皇帝的印象中,黄河改道,带来的往往是一种灾难,轻易不可为。并且,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做详细的调查,周密的准备,论证可行性之后,才好施行,还要考虑人物力的投入。

    在此之前,对黄河的治理,还是只能老一套,清淤、固堤,再多植树木。然而,南道河床过高,堤岸也越筑高,几乎已是地上河,这也是最让人感心惊肉跳的。哪怕清道,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实上,改道真的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不能像北宋时期那样不顾实际、看图划线,瞎改乱改......

    不过,有一点,是开宝年来,朝廷在推动的,那就是对黄河水系的梳理上,河水北流,刘皇帝甚至有萌生过把“京杭运河”开凿出来的想法。

    黄河的治理,非一时之功,甚至非一世之功,可以想见,会贯穿刘皇帝的整个统治时期,乃至整个大汉帝国时代,还有得头疼了。

    除了水患这种长期扰人的事情之外,便是太子刘旸成婚了,这可是朝廷的大事,涉及到国本的事情,岂能不重大,政治意义尤其突出。

    相较于当初皇长子刘煦成亲,对太子婚礼的操办,显然要更加隆重,规格更不可相提并论,毕竟是储君成亲,迎娶太子妃。

    婚礼都是在崇元殿上举行的,内外公卿大臣一齐相贺,为此还专门让翰林、学士及文才们,写了大量的诗词文章,以作祝贺。

    太子与其他皇子之间地位上的差距,十分明显,刘皇帝也完全体现了他对刘旸的重视。太子的地位,愈加稳固了。

    首先皇帝看重,其次宫内有皇后,宫外有符家、慕容家,这种陪着,几乎难以动摇。

    另一方面,与太子结上亲,也使得慕容家族在朝中因卫国公慕容延钊之死而滑落的地位,重新巩固了。

    婚后,刘旸仍旧以太子的身份呢听政于广政殿,但可以负责具体事务,一应军政诏制的审核工作,都由他主持,算是把门下的职能划给他了。

    与此同时,刘晞、刘昉这两兄弟,也正式出任官职,刘晞到太仆寺任副职,刘昉到兵部,在南北用兵的后勤事务上打下手。

    剩下两件大事,无外乎南北用兵事宜,北边大张旗鼓,南面则悄悄摸摸。

    对定难军,朝廷准备多年,此番意志更是坚决,定要一举解决这个帝国内部的隐患,妨碍军政统一的最后一颗绊脚石。

    事实上,从李彝殷病故的消息传开后,夏绥地区的气氛就紧张起来了。或许是,苟延残喘多年,锻造了一根敏感的神经,李光睿当时就有所预感。一种朝廷迫害李彝殷,使先公含恨而终的说法在定南军内部蔓延,逐渐转变成为一种复仇的声音。

    对于朝廷相召,进京扶棺治丧的诏令,李光睿自然不会乖乖地听令,其父殷鉴在前,他可不会上当,权当没听过。

    同时,李光睿也是真正意识到了,此番不同往常,从朝廷透出的风,就明显不同寻常。当杨业远赴西北时,李光睿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

    一时间,夏绥地区陷入了多年未有的紧张,人来人往,阴谋算计,层出不穷。有些手段,或许俗套,但往往管用,在蛊惑人心之上,李光睿还真有几分能耐,将定难军上下,成功地凝聚到一起,打出的口号也很明确,保卫夏州祖地。

    在杨业抵达延州,汉军积极调动,直指夏州之时,定难军同样在努力调度,准备应对事宜。然而,两方之间,强弱形势,力量对比,可谓一目了然。

    且如刘皇帝所预料的那般,大势压迫下,人人都心存疑虑,大汉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愿意跟着李光睿对抗朝廷的人,当真不多。

    哪怕是定难军内部,团结是那些党项将领与土豪们的共识,但那只是为了应付来自朝廷的压力。然而当那种压力化为实质,变成军事行动之时,几乎所有人心中都要打个问号。

    倘若同朝廷刀兵相见,结果或许难料,但甘州回鹘的下场,可是血淋淋的......

    另一方面,朝廷这些年,对定难军与党项人的内部渗透太严重了,李光睿那些动作,从一开始,就是不断地传出来,最终汇聚到招讨使行营,上呈东京。

    同时,夏绥四州内部,也有大量的官员将吏,秘密同大汉官府取得联系,其中有汉人,也有党项人。

    如果对定难军内部,李光睿还能凝聚一部分人心,毕竟哪里都不缺死硬份子,在诸党项部落的联络、寻求支持上,结果让李光睿大失所望。

    谈及同大汉朝廷为敌,大部分人都表示犹疑,而少部分人都明确表示拒绝。他们之中,不乏与大汉官方联系紧密,与汉民利益相关的人,还有人更在意后果。

    与朝廷作对能有什么好处?几乎无法想象,能够看到的,只有恶果。部民死亡,邑落毁灭,牛羊马驼不复所有,所产食盐换不得粮布......

    当然,这些情况,都是在多年的渗透中,由大汉官方主导,传递给党项部族的信号。因此,当的不到广大党项部民支持的时候,定难军也只是无根之萍。

    到九月中旬的时候,李光睿便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而在赴任西北后,杨业除了将行营设在延州后,便再没有大的动作。除了再度遣使到夏州,宣告朝廷诏书之外,就是整练调集来听用的诸军,同时准备辎重粮草,并不急于进兵。

    此番行动,政治攻势显然在军事行动之前,王祐事情做得很漂亮,使者四出,纵横夏绥,在落实分化瓦解事务的效果上,更展示其灵活的手腕。

    因此,到立冬以前,兵马辎重都已经整备完毕的情况下,眼见李光睿左支右绌,日陷窘境,杨业终于自延州发兵了。

    相较于北边的大张旗鼓、磨刀霍霍,南征事务,则做得够隐秘,他想要个突袭之效。潘美亟于南征,但真正请得诏令之后,却一板一眼,不急不躁的,比之延州杨业还要稳重。

    最终,枢密院从岭南岭北诸州调集了两万军队,加上征召蛮兵以及借调的平堑军,算上一定的随军民夫,总计调兵四万众,给潘美更足的底气。

    南北并举,却又同时引而不发,都在寻觅战机。刘皇帝没给他们定硬指标,也给了二将更多的发挥空间。

第83章 惠妃母子

    “恭迎官家!”

    慢步踏入春兰殿,面对的是小符惠妃及殿中一干人等的迎候。不知觉间,连小符都已经三十五岁了,易逝的时光往往使刘皇帝多加感慨,同时也对这些陪他一路走过来的人越发亲重。

    底子好,再加养尊处优,保养得当,小符芳华依旧,只是更显成熟,身姿婀娜,风韵动人。没有多少变化的,大概要属她的性格了。

    哪怕一双儿女都逐渐大了,在刘皇帝面前,始终是一种小女人的姿态,会吃醋,会嫉妒,并且直接把她的各种情绪表现出来。

    虽然刘承祐对后宫一向要求安宁,提倡和谐相处,但事实上,见到这些贵妇美人们,围着自己转,争风吃醋,邀请献媚,有的时候,刘皇帝还是有一种自得感的。

    亲自扶起小符,打量了她那只画了点淡妆的脸蛋,轻轻地握着其手,嘴角带着笑容,眼神扫了几下,问:“刘葭与刘曙呢?听说他们回宫了,怎么不见人?”

    提及此,小符眉头顿时皱起,说道:“受了惊吓,还未平复。”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出宫到刘晞那里玩耍吗?谁还能惊了他们!”刘承祐不解,脸色也冷了两分。

    要说刘皇帝的这些儿女中,最得兄弟姐妹们喜欢的,非老三刘晞莫属了,因为他最风趣,也最没架子。

    刘煦之后,刘晞与刘昉也相继开府,偶尔,宫内的皇子皇女们,也会出宫去拜访游玩。此番就是刘葭这个大姐头,带着自己的胞弟刘曙,到晋公府上玩了几日。

    感受到刘皇帝流露出的关爱情绪,小符美眸中闪过一抹满意的喜色,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回宫之前,听闻市内处决刑犯,这姐弟听了好奇,着人引去观看,结果惊到了。回宫后魂不守舍的,现在连茶杯都拿不稳了......”

    听其解释,刘皇帝微讷,尔后洒然一笑:“就这点事?”

    “您还笑得出来!”小符有些不满了。

    刘承祐道:“刘曙也十岁了,要知道,他的哥哥们,不满十岁,就已然上过战场,见过那尸山血海,尚且不惧......”

    “两者岂能相比,他们姐弟,终究是第一次见那残酷景象。”小符道。

    “所以,长养于深宫,并非好事,还是得让他们多出去走走看看,见识一下外边的世界......”刘承祐这么说道:“算了,我去看看他们!”

    刘皇帝的长女刘葭,如今也快满十四岁了,容貌随他母亲,漂亮可人,很有灵气。刘曙则是九子,满十周岁未久。

    见到刘皇帝的时候,刘葭顿时来了点精神,飞扑入他怀中,嘴里说道:“爹爹,太吓人了!好好的一个人,钢刀一斩,脑袋就那么掉下来,滚了好几圈,血溅了一地,围观的人竟然还在叫好......”

    摸了摸贴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刘承祐见她描述得如此清楚,说话也有调理,声音也是中气十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你现在还怕吗?”

    闻问,刘葭立刻把着刘皇帝的手,靠在他手臂上,答道:“爹爹在,就不怕了!不过,九弟是真吓坏了,现在还站不起来呢......”

    她这话音一落,边上刘曙蹭得一下站了起来,不服气地道:“我也不怕了!”

    “真不怕,还是假不怕?”看着自己的九皇子,刘皇帝调笑道。

    小脸上闪过一抹迟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刘曙答道:“真不怕!”

    “这可是你说的!作为我的儿子,岂能如此胆怯,可不要再拿不稳茶杯......”刘皇帝揉了揉刘曙脑袋。

    闻言,刘曙三两步到桌案边,端起一盏茶,咕咚喝了几口,然后舒畅多了。

    天色虽然还早,但刘皇帝暂时没有其他行程,也打算留宿春华殿。小符惠妃自然是喜不子禁,这几年刘皇帝开始节欲,这自然苦了后宫的嫔妃们,尤其是这如狼似虎的年纪。像小符这种算得宠的妃子,对皇帝的雨露都是一种期盼的心理。

    刘皇帝心情看起来不错,与刘葭刘曙这姐弟,聊着天,听他们讲在晋公府的趣事,以及今日观刑的感受。

    “看到人头落地,当时我整个人都感觉麻麻的,从头顶麻到脚下,心中空荡荡,感觉天地都阴暗了几分......”缓过来的刘曙,讲起来还绘声绘色的。

    “官家!”用膳之前,喦脱单独找到刘皇帝。

    “你有何事?”刘承祐看了他一眼,问道。

    “护卫大公主与九皇子的宫人卫士,竟引贵人去闹市观刑,以致惊了两位殿下,是否要略施惩戒?”喦脱问。

    闻之,刘皇帝打量着喦脱,却是不知该说他细心,还是其他什么。不过,刘承祐却没有计较此事的意思:“刘葭的性格朕还不知道吗?她若感兴趣,宫人卫士岂能拦得住?不必诿罪于下人!”

    “是!”喦脱应道,顺便拍了句龙屁:“官家仁慈。”

    夜里的时间,自然是刘皇帝与符惠妃的私密时刻了,一番激情是免不了的,完事之后,刘皇帝是大喘了几口气,面上却是一副痛快的表情。

    小符玉面绯红,看起来还是很满足的,细腻的面颊贴在刘皇帝胸膛上。呼吸逐渐平息下来,轻声问道:“官家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

    “我来看看你们母子,怎么,不开心?”刘承祐问道。

    “是太开心了!”小符这么回答,微仰起来脑袋,泛着秋波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刘承祐。

    被这动人的目光注视着,加上诱人的躯体本在怀中,有些少见的,刘皇帝再度鸡冻了......

    难得地放纵了一波后,在困倦袭来后,小符柔柔地道:“听闻官家明岁打算出巡察?”

    “嗯!”刘皇帝打算离京巡视道州的想法也已传开了,并不是什么秘密,闻之,直接回道:“好些年没出去走走看了,统一的帝国,究竟是什么模样,也该亲眼看看。”

    “官家出巡之时,能否得幸侍奉在侧?”小符问道。

    闻之,微愣。说起来,从小符入宫开始,也十好几年了,但这么多年,不管是出征还是出巡,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陪驾。

    因此,当小符提出请求时,刘皇帝很是痛快地答应:“我同意了,也带你出去散散心!”

    “多谢官家......”

第84章 夏州降

    “朕一贯提倡的勤政亲民,结果下面的官员们,就是这般勤政,如此亲民?嗯?”

    冬季已然降临,气温有所下降,但尚不算寒冷。不过,崇政殿内,面对愠怒的刘皇帝,在场的几名大臣都觉得凉飕飕的,一个个都微低着头,气氛显得紧张。

    刘皇帝生气的原因,是收到了一些风闻,关于地方上的一些为政风气。根据调查,有为数不少的州县官员,有事没事,喜欢到下边视察。州官下县镇,县官下乡村。

    这本没什么好指谪的,这是视察调研,也是听从皇帝的督教,响应勤政亲民,了解下情,听取民意。然而,问题也就由此产生。

    上官莅临视察指导,下官总要有所表示吧,迎奉接待,乃至庆祝仪式,甚至再度出现供奉的情况。早年,藩镇节度尚存的时候,其中一大弊病就是,所属州县官员,搜刮盘剥,以迎奉贡献,后来被刘皇帝明令禁绝,风气才有所扭转。

    而更严重的问题,是那些频繁下乡的行为,名义上是体察民情,亲近百姓,却有不少官员,理直气壮地享受着各村、各庄的招待奉献。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当这种行为成为常态后,带给普通乡村百姓的负担就大了。比如安阳知县,三天两头往治下各乡镇村跑,亲民作秀,一次一地,且每到一地,也就吃吃喝喝,至多收一些土产贡献,日子可是滋润......

    当得知这种情况的时候,刘皇帝心中这个气啊,在治国的过程中,大大小小的问题,他也见得多了。但是,让他感到震怒的,往往是这些,曲解他诏意,违背他初衷的行为。

    刘皇帝实在是个多疑的人,敏感的人。他会忍不住想,只是提倡“勤政亲民”,下边那些“聪明”的官员就能玩出这种花样,那朝廷的政策、制度的,官吏们是否真的落实遵从了?

    大汉道州的治理情况,民生的真是面貌,究竟是怎么样的,他心中也不由打了个问号。哪怕他耳目众多,视听从未闭塞,消息来源也多样,但没有亲眼所见,多少有些不放心。

    于是,出巡的意愿益加强烈了......

    “陛下,这些情况,终究是少数,天下官员成千上万,自是良莠不齐,难免有少数败类,既然发现了此类问题,对症下药,加以整治惩戒即可。”殿中,李业开口了,国舅对此倒是看得开,显得很平静。

    事实上,这种事情,他在地方为官时,也见过,尤其是在那些偏远穷困的地区,反而常见。只是,大部分人,不会像那些曝出来的那些蠢货那般,毫不顾忌吃相。

    “国舅所言甚是!大部分官员,还是尽其职守的,陛下不可以少数人的不堪之举,而罪天下官员!”窦仪也站了出来,直言道。

    闻之,刘皇帝不由看了这二人一眼,什么时候窦仪也会赞同李业的意见,这可是少见的情况。在朝堂上,最不给李国舅面子大臣,当属窦仪了,毕竟窦仪的臭脾气,是连刘皇帝都敢怼的。

    不过,对于二者的看法,刘皇帝也同意,如果大汉的官员都是这种表现,那帝国早就出大问题了。

    考虑了一下,刘皇帝环视一圈,问道:“既然发现了此类问题,朝廷总要拿出一些惩治办法,扭转此等不良政风!”

    惩治简单,照章处置即可,而如何扭转这股不正之风?直接禁止官员视察下乡,显然是不可能的,那无异于因噎废食,并且可以想见,那样又会产生怠政的问题。

    总之,不管什么政策规定,总会产生问题,解决旧的,就会有新的冒出来,这是一种常态。

    作为首相,魏仁溥开口了:“陛下,对于此类官员,可差人调查,事实确凿者,一律夺职,情节严重者,下狱问罪。朝廷当明诏天下道州,对此等假为政亲民,行扰民之事的作为,进行严厉申斥,官员无公事者,不得下乡留宿,更严禁接受乡里百姓奉献。另外,今后对此类状况,监察部门当着重检察!”

    听魏仁溥这份建议,只稍微一思量,刘皇帝便同意了,直接道:“就按魏卿的意思办吧!”

    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要拿出更好的措施,也难。

    “陛下,枢密使李处耘求见!”在刘皇帝唏嘘间,一名通事入内禀告。

    “有军报来京?”刘皇帝立刻提起了精神,手一摆:“宣!”

    很快,李处耘步入殿中,手里果然拿着一份军报。李处耘躬身呈递,禀道:“陛下,西北军报,杨业已拿下夏州!”

    听到这么一则好消息,刘皇帝也是喜上眉梢,郁闷的心情都好转几分。接过喦脱呈上的军报,同时让李处耘给在座的大臣们讲讲情况。

    从杨业奉诏赴任西北,已经整整三个月过去了,算上赶路的时间,以及前期兵马调度与后勤准备的必要时间外,已经按兵不动快两个月了。

    这么长时间下来,杨业在延州稳得住,朝中的官员却显得没那么多耐心,各种各样的声音也就冒出来了。

    在不少人看来,区区定难军,人寡军弱,朝廷准备数万大军,又从延、盐、丰三个方向合围,哪里需要拖这么长时间。哪怕当年平河西,都没有如此拖沓。

    当然,了解刘皇帝对杨业的宠信程度,倒没有人傻到直接上表攻讦杨业,但对用兵、对进展事宜,还是有不少人上奏,发表看法。

    明面上如此,暗中的非议则更多了,觉得杨业名过其实,也有觉得杨业保守怯惧的。发出这些声音的人,除了不通兵略没经历过战阵的文臣之外,也有不少将领。

    在一些武臣看来,我上我也行,绝不会像杨业这般,拖拖拉拉......

    由此可见,要当统帅,主方面征讨事务,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要解决军事上的问题,来自背后的政治压力同样巨大。

    杨业比较幸运的,是有一个完全信任的皇帝,并全力支持,把来自身后压力都给他顶住了。

    根据西北的军报,在十月九日,汉军已然兵进夏州城,李光睿投降。

    十月初二,汉军三路齐发,西路由崔翰领军五千出盐州,北路由田仁朗领三千出丰州,这是纯粹的偏师策应。主力大军,则由杨业亲自率领,自延州出发,直出长城外。

    从头到尾,只打了一仗,在夏延边界的安平砦,李光睿派了两千定难军守备,意图阻挡拖延时间,结果没能抗住一日,而付出的代价,是伤亡一百零七人。

    其后,就是一路高歌进兵,沿途再没有遭遇任何抵抗,面对数万汉军来势汹汹,在大汉政治攻势夏,早已内外涣散,人心惶惶的定难军,又如何能反抗。

    人心散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因此,一路进兵,所向披靡,降者影从。甚至有不少的官民部落,主动迎接,献上犒军物资。

    于是,在八日,汉军在杨业的统帅下,顺利抵达夏州城。在这个过程中,李光睿没有任何反制手段。领军迎击,那是根本没有胜算的做法,也就是夏州坚固,能够勉强给他提供一些底气。

    但是,事实证明,他此前所有的应对努力,全作无用。当汉军兵临城下时,就有人秘密通报城内情况,愿意举事迎王师入城的都有不少。

    而城中,以汉军势大,定难军文武,直接向李光睿建议投降的人,竟超过半数,剩下的一半,也只有寥寥数人,愿意跟着李光睿死战。

    外则强兵压境,内则人心不齐,哪怕有一半的人支持自己,李光睿都愿意博一把,只是现实是残酷的。

    于是,在内外压力之下,深感无力的李光睿,还是没敢豁一切,选择投降。

第85章 善后争议

    “杨业真统帅也!”了解完杨业入夏州的过程后,当着重臣们的面,刘皇帝做出了一个简单却又郑重的评语。

    他对杨业的信重与喜爱,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在场的大臣们也都理解。当然,刘皇帝这话,也是对此前朝中对杨业非议的一种正面回应。

    刘皇帝从来短于兵略,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军事战争的认识,毕竟他的亲征经验也算丰富了。此番兵进夏州,朝廷准备了数万兵马民夫以及大量的战备,可谓是泰山压卵,就像一些人说的,随便换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去统兵,都能平了夏州那弹丸之地,然而,结果或许相同,但过程就未必能像杨业这般。

    “到兵入夏州为止,官兵前后损伤不足两百,可谓兵不血刃,夏州坚垒,亦卷甲入城,和平收复,不战而屈人之兵,杨业实为善战者!”赵匡胤也在,点了点头,顺着刘皇帝的话,赞许道。

    “夏州既下,则定难军定矣!”魏仁溥也展露开颜,笑语道。

    当然,刘皇帝也清楚,这并非是单纯的军事问题,功劳也不能全挂在杨业等将士身上,于是又道:“兵进夏州,实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将士固然辛苦,那些奔走于前后,分化党项内部,瓦解其斗志,消解其抗拒之心的官吏,其功劳也不能抹杀!”

    “陛下英明!”

    “传诏,收复夏州一应有功人员,皆赏!”刘皇帝显得格外开怀。夏州的收复,甚至比当年破删丹,收甘肃更让他感到喜悦。

    “陛下!”这个时候,窦仪站了出来,这老儿神情严肃,拱手直接给刘皇帝泼了盆冷水:“夏绥四州,如今仅仅收复了夏州,李光睿虽迫于形势投降,但定难军内部岂能轻易臣服?

    更有为数众多的党项部民,尚未收服。臣以为,夏绥之事才刚刚开始,收之而不能服之,则后患无穷,朝廷还远未至论功行赏之时,善后之事,才是眼下要紧之事......”

    窦仪这番话,可是忠言直言了,只是语气显得有些不客气,不过,在场众人对其表现,倒也不意外,这就是这么一人。

    刘皇帝当然也挺得懂,窦仪的话概括一下,就是,陛下您别高兴得太早了!

    难免有些扫兴,但大事正事上可不糊涂,对窦仪的容忍度也十分高。脸上笑容敛起,刘承祐恢复了淡然,看了窦仪一眼,应道:“窦卿说得是,喜报飞传,朕有些喜不自禁,得意忘形了!”

    “陛下英明!臣言语冒犯之处,还请恕罪!”见刘皇帝这种表态,窦仪也满意了,躬身一礼,而后落座。

    刘皇帝扫视一圈,问道:“党项人内迁河陇数百年,拓跋李氏盘踞夏绥近百年,根深蒂固,其影响确实不可小觑。今其虽降,内必不服,如何善后,今后夏绥及党项人如何治理,朝廷确当善加斟酌,谨慎为之,诸卿有何建议?”

    “陛下,臣以为,目前首要之事,还当敦促西北,将夏绥四州全数收复,解决军事,控制城邑,使局面抵定,再谈善后事宜!”作为枢密使,从军政的角度看,李处耘直接道。

    “嗯!”刘皇帝点了下头:“夏州既克,余下三州,焉能顽抗,事情该想到前面,以免措手不及!”

    夏绥四州,剩下三州,宥州已为崔翰拿下,剩下的银绥二州,也断无在夏州投降的基础上再顽抗。银州那边,刺史李广俨是个聪明人,这些年与朝廷的往来堪称密集。绥州的李彝顺,乃是继其兄李彝全之位,屁股尚且不稳,实力更弱,军事上也不足为虑。

    “臣思索了几条策略,请陛下俯闻!”这个时候,李业起身,躬身道。

    看着自家小舅,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气度倒是越显不凡,在朝堂之上,表现是越发积极了。刘承祐一摆袖:“讲!”

    “其一,效瓜沙之事,将拓跋李氏及各州土豪内迁,他们不是在当地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吗,将之从夏绥迁出,就如断木之根,截水之源,不复为朝廷之患;

    其二,对当地汉人遗民的人才官吏,多加提拔,用彼等配合朝廷治理,可助局势安稳;

    其三,对诸党项部族,编户齐民,移风易俗,使之真正成为大汉治下之民,对恭顺亲近朝廷者,可授予一定官职。”

    李业将他所虑三条一一讲出,殿内迅速陷入了一片宁静,看起来都在思考其进策,包括刘皇帝,只不过神情之间透露的意思,都有所保留。

    “诸卿怎么看?”刘承祐问。

    闻问,还是魏仁溥,说道:“李尚书所言,也算考虑全面了,只是未免操之过急,如急于行事,只恐节外生枝,生出意外事端!”

    “魏公有话不妨直言,我的策略,如有问题,还请指正!”魏仁溥言落,李业顿时斜了他一眼,道。

    瞥了下故作淡定的李业,魏仁溥态度温和如故,说道:“夏绥四州尚未彻底归附,距离局势稳定尚需时候,贸然内迁,党项土豪不服,恐生其乱。夏绥毕竟不比瓜沙,党项民风剽悍,又久据其地,不可同日而语,处置措施也不可全然仿效!

    当地汉人遗族遗民,与华夏同根同源,确可扶持,但仍需善加甄别,毕竟彼等长处党项人的统治之下。

    至于对党项诸部编户齐民、移风易俗,更需慎重,操之过急,只恐引发党项人公愤......”

    魏仁溥这番话,对李业进策显然不是那么认可,几乎是逐条驳斥,李业面子上哪里受得了,当即道:“依魏相之意,是否对夏绥四州不做任何改变,那样自不会出什么差池意外,那朝廷又何必费这么多兵马钱粮去收服四州?”

    他这一说完,窦仪开口了,直接道:“尚书此言偏激了!朝廷平复夏绥,自然要使之归治,只是不可操之过急,需缓图之,逐步消除拓跋李氏的影响,对党项诸部也当有一套完善的安置办法......”

    闻之,李业当即道:“不过虚言其事罢了!如何办法?具体措施,还请窦相指明!”

    李业怼回来,窦仪顿时面色一怒,显然要怼回去。看他们又要吵起来了,刘皇帝轻拍了下桌案,声音突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注意到一脸严肃的皇帝,窦仪也不由把涌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他可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察言观色。

    刘皇帝呢,此时也没有兴致听他们争辩,说道:“李光睿投降之后,向杨业表示,愿意交出定难军军政大权,不过希望能够留守当地......”

    这下,魏仁溥当即道:“不可!拓跋李氏及其嫡系族人,必需内迁!”

    显然,魏仁溥也是赞同内迁的,只是这个迁徙是针对性的。刘皇帝的态度,实则也是如此,对李处耘吩咐道:“制令杨业,待四州控制之后,便着手迁徙事宜!”

    “是!”

    “对于拓跋李氏内迁何地,政事堂决定!”刘皇帝又看向魏仁溥:“至于夏绥四州以及党项诸部今后的治理办法,政事堂也尽快拟出个条陈来!”

    “是!”魏仁溥受命。

    “广西有没有消息传来?”刘皇帝又问起潘美那边的动向。

    “尚未有最新情况上报,是否以枢密院的名义,发文催促一二?”李处耘请示道。

    “不必了!”刘皇帝想都没想,摆手拒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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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介绍:
穿越后汉隐帝刘承祐,辅弼创立江山。其后以尚幼之年,嗣新造之业,保延洪之运,守不拔之基。PS:若不是父兄死得早,这也许会是个再世李二。汉世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世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世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