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没文化真可怕
赵雨他们刚走不久,严思勤就下山了,原本以为一到家看见的就是赵雨和石可两人在院子里做游戏,没成想家里大门四敞着,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她也没有在意,两个小的肯定是找赵雨去玩了,严思勤将捡回来的鸡蛋放到框里面,自己洗了手,开始做饭。
赵良生送完鸡蛋,又在李华处留好指纹,回到家严思勤都快做好饭了,他将蛋框放到一边,先在黄瓜架下面找了根黄瓜,到井台边洗了洗,“咔嚓”一口,边嚼黄瓜边进厨房跟严思勤说话:“晨他娘,今中午做啥好吃的?”
“能有啥好吃的,老一套呗,烧了小米粥,溜了一锅馍,再做两个菜就好了。”严思勤切着菜,指挥赵良生:“你去看看馍溜好了没有。”
“得令!”赵良生双手抱着黄瓜,学着戏文里的武将,拉着长腔应声喊道。
严思勤嘴角噙笑,斜睨了赵良生一眼:“呦呵,今儿个心情不错啊,来,跟我拉拉,什么事这么让你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沾沾喜气。”
赵良生左手抓着黄瓜,咔咔的咀嚼着,右手揭开锅盖,脑袋微偏,躲过扑面而来的热气,食指在馍上面按了按,感觉已经宣软说道:“馍好了,要说什么事让我高兴啊,你猜!”
严思勤鼻子一哼,佯装不屑:“切,你爱说不说,我才不猜呢。你先把馍拾到框里,拿勺子搅搅锅,别叫粥糊了底。”严思勤把切好的菜收到盆里,又咔咔咔的切好葱姜蒜。
赵良生搅动锅底,舀起一勺粥看了看:“粥也行了,黏稠了。”
“那你把锅先端一遍去,我这就炒菜。”严思勤俯身,刷干净炒锅,坐到炉子上,倒上油,爆了葱花,把菜倒进去翻炒着。
赵良生端着粥锅放到一边,自己坐到灶前的小板凳上,帮严思勤烧火,他三口两口将黄瓜吞下肚,捏着黄瓜把冲着垃圾桶一扔,正好扔到桶里,这才一脸温情的看着严思勤说道:“晨他娘,也没啥特别高兴的事,我就觉得日子越过越舒心,咱家鸡蛋好,我看一个礼拜就是200个鸡蛋都不愁卖,咱家十多亩地,收成多,一年两季能攒下不少粮食,今早上你说要多养些鸡,这一路上我想了想,咱不光养蛋鸡,也养些公鸡,打野的鸡炒着吃香,逢年过节的到集上肯定好卖,慢慢的咱攒下钱,等孩子们长大了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咱再给闺女挑一个好女婿,那时候咱俩就啥都不干了,想上哪玩咱就去哪玩,想上谁家咱就去谁家。”
“你可拉到吧。”严思勤翻炒着菜锅,铲起一片菜叶尝了尝咸淡说道:“到时候咱俩都老哼哼了,到谁家谁嫌,我才不去来,我就在自己家呆着,小的想让我看孩子就给我送来,我才不去到儿子家看儿媳妇的脸。”
“你看看你这话抬杠了吧,几十年后的事嘞,你这就开始想跟儿媳妇不和了?好好的,儿媳妇给你脸子看干什么?”
“你别不信,你自己看看,咱村里有几家是老婆婆跟儿媳妇和头的,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时间长了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的,人都说了,三年一代沟,这老婆婆跟儿媳妇得隔多少个三年,那代沟一轮一轮的跟大树的年轮似的,海了去了。”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赵良生举手投降,自己先笑起来:“你说说咱俩,这心操的也忒早了点,咱家老大才七岁。”
严思勤捂嘴“噗呲”一笑:“就是啊,诶,他爹,你把火往外撤撤,这个菜好了,我把菜盛出来。”
赵良生急忙把两根大一些的柴火抽出来,起身接过严思勤手中的菜盘:“我先把这个端屋去了?”
“嗯,去吧,等我再炒一个菜就开饭。”
赵良生将盘子放到堂屋饭桌上,准备将上午卖的鸡蛋款先放到抽屉里面。家里有多少钱他都知道,拉开抽屉,见抽屉里面翻的乱七八糟的,放在角落里的十二块五毛钱变成十二块东躺一张西躺一张的,他暗自嘀咕:“晨他娘这是买什么去了,急成这样子?把抽屉翻这么乱不说,连抽屉都没关好。”
他把抽屉整理了一下,将兜里的钱都掏出来,码好,还放到角落里,干完这些活,转身,严思勤正端着一盘素炒大头菜进屋,问道:“晨他娘,你今儿个买什么了?看把你急的,连抽屉都没关好,啥好东西呀,就跟要抢不上似的?”
“买啥?我啥也没买,出去捡了鸡蛋回来就开始做饭了,这两天咱家柴米油盐都有,也没有要买的东西呀。”严思勤把盘子摆到饭桌上说:“咋了?”
“真没买?”
“真没有!”严思勤信誓旦旦。
“那不对呀,早上我走的时候,明明记得抽屉里还有十二块五毛钱,刚才我看就十二块钱了,抽屉翻的乱七子八糟的不说,连抽屉都没关好。”
“什么?我看看!”严思勤不信,紧走两步,拉开抽屉。
“我刚整理好,你能看出啥来。”
严思勤在抽屉里面翻了翻,也没看出所以然,她思忖一下说道:“问问孩子们见了没有。”
“孩子们呢?”赵良生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人。
“不知道啊,我下山回来孩子们就不在家,是不是二晨和可可出去找大壮了,他爹,你出去喊他们回来。”
“行!”赵良生心里装了事,步子就走的飞快,他在村里找了一圈,一些孩子们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没找到三兄妹,又到拴住、梅子家一问,都说赵雨早就回家了,赵良生这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绷着脸,急匆匆的往家跑,推开家门先喊:“晨他娘,孩子们回来没有?”
严思勤刚刚把碗盛满,摆好,听见赵良生的问话,回答道:“没有啊,咋了?”
“坏了!坏了!村里没找着,我问了一圈,都说大壮早就家来了。”赵良生跑的匆促,再加上心急火燎,热出一身的汗,眼见得汗珠子从脸上滚落下来。
“什么?”严思勤没好想,可可怎么到她家来的,那不是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的吗,说明这世上真的有人贩子,难不成这三个孩子都叫人贩子给抢走了?
想到这严思勤心猛的一沉,腿一软,好悬没有站住,要不是赵良生快走了几步扶住了她,她这一屁股能直接坐到地上去。
“他爹!咋办?咋办?是不是人贩子把咱孩子偷走了?”严思勤直吓得六神无主,攀住赵良生的胳膊,涕泪横流。
“晨他娘,你别怕,让我好好想想……。”赵良生蹙眉思忖了一下,突然想到乱糟糟的抽屉:“对,咱还少了五毛钱,这不像是外人干的事,要是外人得一窝端,不可能就偷五毛钱,把大票继续留在抽屉里,我感觉那五毛钱是咱孩子自己拿的。”
“孩子们拿钱干什么?”
“我哪知道干什么呀,咱赶紧出去找吧。”
“往哪找?他爹你说咱往哪找?”严思勤心里乱糟糟的,一点主意都没有了,求救的目光望着赵良生。
“村里我找了,没人,赶紧的咱俩往城里的方向找。”
夫妻两个急匆匆的往城里的方向跑,一路上见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三个孩子,就这样一直跑到的入城后的第一个十字路口,两口子站住了,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两人目光交流一下,顺着本心往右拐,一路找了过去。
一根冰棍早就吃完了,电影院还是静悄悄的,一点要开场的迹象都没有,眼看着太阳升到头顶上,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三个小的走了那么多路,也感觉到了饿。
赵晨摸摸小肚皮:“大哥,我饿!”
石可也摸摸小肚皮:“大哥,我也饿!”
赵雨也饿,他想回家,说好的请弟弟妹妹看电影,看这个样子,电影估计是看不成了,赵雨有点下不来台,心里正纠结:是回家呢?还是再等一会儿?
赵良生两口子一路找将过来,没有看见孩子的身影,急得心焦八卦的,赵良生都想一会儿直接去公安局找李华报案了,突然目光所及之处空旷的电影院门前台阶上坐着三个小豆丁,正是自己家的三个孩子,他急忙拉过严思勤指着仨孩子说道:“晨他娘,你别急了,找着了。”
“哪呢?哪呢!”严思勤正转着脑袋,一脸焦急东瞧西看,闻言,顺着赵良生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正是自己的三个孩子。
严思勤心是放到了肚子里,同时火却腾的一下窜了上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腾腾腾的跑到三孩子跟前厉声喝道:“大壮!你仨来着干什么!”
赵晨和石可早把冰棍吃完了,就是棍棍上还沾着甜味,两人没舍得扔,还反反复复的舔来舔去的,突然耳边传来炸雷似的一嗓门,吓得浑身一哆嗦,抬头一看,娘正横眉竖目的瞪着他们。
娘什么时候生过这么大的气呀,赵雨感觉自己做了错事了,他吓得缩缩脖子,还没敢吭声呢,赵晨早跑过去抱着严思勤的腿替他表功了:“娘,大哥带我们来看电影呢。”
“看什么电影?”赵良生一脸阴沉,直瞪赵雨。
赵雨急忙把电影票从兜里掏出来,献宝似的递给赵良生:“爹,你看,我真有电影票。”
赵良生仔细一瞅,差点把鼻涕给气出来,没听说这三天前的废电影票今天还能用,他沉着脸问:“票哪来的?”
“我捡的,就在打谷场捡的。”
严思勤从赵良生手里接过票瞅了瞅,气得要打赵雨:“你个熊孩子,你不知道看看,这作废的电影票你拿来干什么?”
电影票还有作废的,那么新的票咋就废了?赵雨不懂。
在这教育孩子也不合适,赵良生强压住心中怒火,抱起赵晨说了声:“走,回家。”
严思勤一手领着石可,一手狠狠的拽过赵雨,一家人开始回程。
路上,赵良生心中暗自思忖:有句话说的好,没文化真可怕,真是太对了,大壮不小了,也是到了上学的年纪,天天在村里疯玩也不是个事,等9月里学校开学一定要把他送学校里去,不然,这样子发展下去,这孩子让人卖了他还得帮忙数钱。(未完待续)
41、一次治改
回到家,饭菜早就凉了,严思勤忙着生火热饭,赵良生绷着脸看着三个孩子不说话,赵雨三人排排贴墙站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严思勤把饭菜端上桌,用眼神示意赵良生:先吃饭。
两口子还是心疼孩子,怕孩子饿着了,有心这就教训他们一顿,又怕孩子伤了胃口。
赵良生目光缓和一下,沉声道:“过来!先吃饭。”
赵雨抬起眼,迅速在父母脸上转了一圈,见爹娘反应不大,偷偷拽了拽赵晨的衣袖,怯怯的往饭桌前挪了两步,又抬头看向父亲。
赵良生眼一瞪:“没听见我说吃饭,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赶紧的,过来吃饭!”
“哦。”赵雨拉着弟弟妹妹急忙在饭桌前坐下。可饿坏了,他抓过一个大馒头,“啊呜”就是一大口。
要是往常,赵雨欢实着呢,吃饭也得喳喳的不停嘴,边说边吃,今儿个他可不敢,爹娘的脸绷的跟火神似的,气氛不对,赵雨也不敢吭声,把头直接埋在饭碗里,一会儿就吃个肚子圆。
都吃完饭了,赵良生还是忍着没有发作,孩子们刚吃饱饭,得消消食再说。
赵良生心里计划好了,今天教育孩子得来个大阵仗,一次治改,不然小痛小痒的他们觉不着。
吃饱了害困,三个小的乖乖的自己爬到床上去睡觉,头刚挨到枕头,石可偷偷的往赵雨身边挪了挪,轻轻的在赵雨耳边说:“大哥,爹娘生气了,怎么办?”
都回家这么长时间了,爹娘都没熊人,赵雨觉得今天这事肯定过去了,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他蛮不在乎的一摆手:“没事,睡觉。”
赵良生一口怒火一直顶在心口窝,他后怕,这幸亏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要说真有什么事,他们两口子还活不活!
这一觉睡的真是香甜,要不是尿憋的慌,还能再睡一会子,赵雨睁开眼,睡眼惺忪的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跳下床就往外跑。
“干什么去?”赵良生一直坐在床边盯着他们看呢。
爹冷不防的说句话,倒把赵雨吓一跳,他喊了一声:“我尿尿!”接着脚步一停不停,直接跑到茅房,“哗哗”的撒了一大泡尿,提好裤子,赵雨还不是多清醒,他想再迷瞪一下,趿拉着鞋回到屋里,又爬回床上。
赵晨和石可也醒了,两人坐在床上半睡半醒的样子,严思勤放下手中的针线活问二人:“可可、二晨,你俩尿尿不。”
石可点点头,赵晨撅着小屁股爬起来,张开两臂等娘抱他下床。
二人上完厕所回来正看见爹一脸严肃的追问赵雨,二人也不敢靠近,站在桌子边不敢动。
“大壮,你知道哪里错了没有?”赵良生站在床前,对着床上的赵雨厉声喝道。
爹好凶哦,赵雨吓得跟个小鹌鹑似的缩在一边喏喏的说:“爹,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不跟爹娘打招呼就带着弟弟妹妹乱跑。”
“嗯,还有呢?”
“还有…….。”赵雨想了想,抬起头对赵良生说道:“没……没了。”
“没啦!”赵良生眼一瞪:“抽屉里的钱是谁拿的?”
说到钱呀,赵雨理直气壮了,他腰板一直,小脖子一梗:“我拿的,我拿的是我的钱。”
“你的钱?!”赵良生火气更大了:“你跟我说说怎么是你的钱了,大人放抽屉里钱,你不吱声就拿,那是偷!你知道不,那是偷!”
“我拿的就是我自己的钱,我的压岁钱,娘说替我攒着的,就是我自己的钱。”赵雨冤枉的很,明明就是用我自己的钱,咋着就不行了。
你还有理了!赵良生心说今天我不治改你,我就不是你老子。赵良生往身上摸了摸,正好摸到腰间的皮带,这工具凑手,他三下两下把皮带解下来,狠狠的在床上一抽:“你给我过来!”
皮带带着劲风,“啪”的一下发出巨大的响声,赵雨吓的一哆嗦,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呀,这玩意要抽到身上不得要了亲命?我又不傻!赵雨把自己往后面又缩了缩,躲开了皮鞭的势力范围。
赵良生今天存心要教训赵雨,你以为躲一躲就完了?他长胳膊一伸,跟拎小鸡仔似的,把赵雨拎到眼前,摁倒在床上,皮鞭子扬起来,对着赵雨的屁股就抽过去,不过别看他皮鞭扬的高,纯属虚张声势,落到赵雨屁股上的力道并不是太重,力道掌握的很好,既能让赵雨觉到疼,又伤不了孩子。
赵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他爹的爆揍,直感觉火辣辣的疼痛从小屁股蔓延到全身,他觉得委屈,越委屈屁股越疼,他犟脾气一上来,嗷嗷叫的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有本事你打死我算完!”
还有本事打死你算完。赵良生气的火气又涨三分,他扬起皮带又在赵雨身上抽了几下:“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老子我有没有本事!”
赵雨疼的满床打滚,赵晨和石可吓得哇哇大哭,赵晨更是吓得一头把自己扎到严思勤怀里哭的不敢抬头,石可急忙跑到床边,爬到床上,边哭边试图挡住赵良生抽打赵雨的手:“爹,爹,你别打大哥!别打大哥!”
赵良生怕伤着石可,大手一扒拉,把石可扒拉到一边:“我不打他,我不打他他以后能把天捅个窟窿,一天天的就知道疯玩,现在好了,还学会偷钱了。”
赵良生教训孩子,严思勤也是赞成的,玉不琢不成器,可赵良生几鞭子抽下来,她心疼了,听着鞭子一下子一下子“啪啪”的落在赵雨身上,她的心也一抽一抽的跟着疼,她拉拉赵良生的衣袖:“他爹,差不多行了,大壮,快跟你爹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良生手一顿,皮带没有抽下去。
不是我的错也打我,我拿我自己的钱也打我,还让我承认错误,我才不来。赵雨感觉到父亲停住了手,他转脸一看,母亲正握住父亲的皮带,他瞅准机会,滋溜一下滚下床,撒腿就往门外就跑。
他觉得自己跑的可快了,好似一转眼都能跑出大门,可跑到院子一看,傻眼了!赵良生早就做好防范措施,大门锁的严严实实的,他左右看了看,正好瞅见麦秸垛下掏好的洞,实在是没别地方可以躲了,他像只小兔子一般,一头扎到洞里。这两天没在草垛玩,洞里的草下沉,原来掏的大洞被掩盖了一半,现在洞有点小,容不下赵雨的全身,赵雨也顾不得许多,他抱着脑袋躲在洞里,屁股却还留在洞外,心说:随他去吧,屁股留给你,你打去吧。
还敢跑?赵良生随后追来,就看见赵雨脑袋藏到草垛里,小屁股在那撅着,这掩耳盗铃的做法,真是把他气笑了,他追到草垛旁,装模作样的又揍了几巴掌,边打边恶狠狠的说:“以后还敢偷钱不?改不改!”
赵雨心里不服气,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赵雨终于屈服在了父亲的淫威之下,他委委屈屈的哭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钱了。”
严思勤适时出来唱白脸,她一手抱着赵晨,一边站在赵良生旁边憋住笑求情:“他爹,大壮知道错了,你别打他了。”
赵良生又在赵雨屁股上扇了一巴掌:“你给我出来,出来我就不打你。”
赵雨往后蹭蹭,顶着一头麦秸碎草爬出来,赵良生指着墙边喝道:“去,到那边给我跪着去!”
赵雨耷拉着小脑袋,赌气似的走到墙边,“扑通”一下跪在那里。
赵良生把赵晨从严思勤怀里接过来放到地上:“二晨,你也去,挨着你大哥跪着去!”
赵晨丝毫不敢反抗,乖乖的挨着赵雨跪在那里。
石可从屋里追出来,看见大哥、小哥都跪在墙边,自己一声不吭的走到赵晨的身边挨着跪下来。
“可可,你就别跪了。”严思勤可舍不得让闺女跪着,再说这事也不怨闺女,都是赵雨做的恶。
石可的脸上还残存的惊惧,泪水把小脸摸化的黑一道白一道的,她抿抿小嘴,有些固执的说道: “娘,大哥花钱买的冰棍我也吃了,我也不对。”
赵良生对严思勤使了个眼色,拉着严思勤就往屋里走:“让他们跪着吧,都长长记性。”
三人都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也就一会儿赵雨就累了,他东挪挪西挪挪,最后索性一屁股做到了脚上。还别说,这是个新发现,他发现坐到脚上这样的跪法一点都不累,他有些得意,转头跟弟弟妹妹们传授经验:“二晨、妹妹,你们像我这样,屁股坐到脚上跪着一点都不累。”(未完待续)
42、赚很多很多的钱,娘你帮我存着
赵良生两口子分工明确,在教育孩子上面,赵良生负责唱红脸,严思勤唱白脸,不过,疼爱孩子的夫妻两个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过。赵雨顽皮,但皮的不过分,也就是惹惹猫逗逗狗,最多的就是和村里的孩子们吵吵架,红红脸,是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两口子也不忍心逮着孩子的小错误就教训他一顿,今儿个是真的气着了,再这么姑息放任下去,真不知道赵雨以后会捅出什么篓子,都说慈母多败儿,孩子也不小了,再不紧紧弦可是不行。
晚上,洗漱完毕,赵良生在院子里纳凉,严思勤伺候仨小的躺在床上后,自己坐在赵雨的身边,揉着赵雨小屁股一脸心疼的问:“大壮,还疼不?”
“疼。”本来都不太疼了,娘这一问,赵雨又觉得疼了,他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这会子就想在母亲这里求安慰,他往严思勤身边偎了偎,撅着嘴开始告状:“娘,我花我自己的钱,我又没错,爹凭啥打我?”
看看,这一顿是白揍了,到现在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严思勤叹了口气,把赵雨往怀里搂了搂:“大壮,今儿个的事是你做错了,一呢是你不该不跟家里的大人说声就领着弟弟妹妹乱跑,你说你们要是出了事,爹娘可咋办,你妹妹是怎么来咱家的,不就是因为自己在外面玩,碰见了拍花子的,你们今儿个是命好,没遇见坏人,要说真遇见坏心眼的,把你仨一绑,天南海北的一卖,到时候你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你看你咋办。”
娘这样说,赵雨也有点后怕:“嗯,娘,这个我知道错了,我都跟爹说了,我错了,爹还打我。”赵雨小嘴嘟嘟着,心中还是愤愤不平。
“还有你偷拿家里的钱也错了。”
“那是我……”赵雨还没等严思勤说完呢,打断娘的话就开始为自己争辩。
这孩子,犟筋头,到现在还认自己的死理,严思勤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给孩子上上课:“别说拿的是你自己的钱,你的压岁钱娘给你收起来了是不假,娘都单放着呢,抽屉里的是咱家卖鸡蛋的钱和平时的生活费,再说了,就算里面有你的钱,你也不能随随便便不跟娘说一声就拿,不告而取是为偷,你这样和偷有什么区别,再说娘怎么会知道钱少了是家里遭了小偷了还是怎么着,你这么大点的孩子,家里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还拿钱干什么,你的压岁钱娘给你攒着,等你考上大学了,娘一次性都给你,让你随便花。”
大学,这是个新名词,赵雨还是头一次听到,他扬起小脑袋,看着母亲的脸问道:“娘,大学是什么?”
“大学呀,就是……”严思勤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老是听人说,谁谁谁大学生,感觉老高大上了,她想了想,是这么解释的:“大学就是特别厉害,特别有文化的人上的学校,就跟古代考状元中榜的那些人一样,考上了大学就能离开农村,到大城市,挣大钱。”
“能赚很多很多的钱吗?”
“嗯,很多很多。”
赵雨眼前飘的全是十块的大钞,他心驰神往:“娘,那我就去上大学,我赚很多很多的钱,娘你帮我存着。”
没白养你。严思勤欣慰的一笑:“好,娘帮你存着。”
想起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赵雨有些迫不及待:“娘,那你啥时候送完去上大学。”
严思勤将赵雨搂在怀里摇了摇:“上大学可不容易,得从小学读起,读完小学读中学,高中毕业了才能考大学,傻小子,路得一步一步的走,谁有本事能一步超到天上去。”
“娘,那我啥时候去上小学?”
“快了,秋里开学就送你去,还有十几天,9月1开学,你爹已经给你报上名了,过几天娘给你做个新书包,你背着。”
要上学了呀,赵雨很憧憬,他看看躺在旁边的弟弟妹妹问母亲:“娘,弟弟妹妹也去上学吗?”
赵晨翻身爬起来挤到母亲的怀里说:“娘,我也去上学,我也要新书包。”
“你可去不了。”严思勤捏捏赵晨的小鼻子:“你不够岁数,想去也去不了啊,得等到7岁了学校才收呢,你魏赟哥哥和你大哥一起去。”
听着娘跟大哥说话,石可没吭声,娘刚才说了一句话,石可听见了,娘说是因为自己在外面玩,才碰见了拍花子的,石可都快忘了,她是有爸爸妈妈的,她还有个妹妹。
石可使劲的回想,妈妈长什么样?爸爸长什么样?胖胖的安安长什么样?这么长时间,记忆中的亲人,五官都有点模糊了。
小孩子,也就在刚离开家的时候,惦念着父母亲人,渐渐的,随着时光的流逝,记忆开始模糊。石可有点害怕,她怕自己再也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不记得爸妈,以后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们,找到家。
石可闭上眼睛,在心目中将父母的模样刻画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沉沉睡去。
梦中,妈妈梳着两条黝黑发亮的大辫子,系着花围裙,给她们做了一堆好吃的。远处,爸爸踏着余晖走进家属院,抱起正坐在小板凳上自己玩游戏的安安,安安咯咯的笑着,搂着爸爸的脖子,让爸爸转圈圈,妈妈嘴里噙着笑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两个。石可也想让爸爸抱,她像往常一样,欢快的喊着“爸爸、爸爸。”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到父亲腿边,抱住爸爸的大腿,可爸爸不理他,顾自的领着安安玩,石可心里委屈,求救的望着妈妈,为什么妈妈也不理她,妈妈的眼睛里只有爸爸和安安,石可很失望,她想起来,她丢了,然后爸爸妈妈就不要她了,石可很伤心,她握紧小拳头,冲着爸爸妈妈大喊:“爸爸、妈妈,我在这!”
一觉醒来,天已微亮,梦中妈妈的模样是那样的清晰,石可抹去眼角沁出来的泪水暗下决心,为了预防自己忘掉爸妈,以后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想一遍爸爸妈妈,想一遍胖安安。(未完待续)
43、不要新,不要破,就要原来那一个
该打预防针了,赵良生夫妻两个商量了一下,准备带仨孩子去防疫站接种疫苗,不过说起打针,两口子就发愁,两个儿子是出了名的怕打针,可这预防针又不能不打,吃过早饭,两口子跟孩子们商量:“一会儿爹和娘要去城里溜格拉去,你们去不?”
“去,我去!”
“爹,我也去!”
在赵雨和赵晨的眼里,城里就是个大游乐场,遍地都是好吃的,到处都有好玩的,一听说要去城里,一个个的小眼睛贼亮,精神振奋的举着小手直蹦。
“那行,跟爹去城里也行,但咱得先说好了,你们该打预防针了,咱得先去防疫站打了针再去玩。”
一听要先打针,俩小小子小脸一垮,蔫了下来,赵雨到底大几岁,脑瓜子反应的快,他率先开口:“爹,我不去了,我在家看家。”
“爹,我也看家。”赵晨紧接着哥哥说。
石可不怕打针,她不明白大哥小哥怎么宁愿看家也不去城里玩,打针有什么可怕的,就疼一下下就好,比起吃药来那可是舒服多了,不过大哥小哥都不去,她自己也不好跟着爹娘去。石可瞅瞅爹娘,看看两个哥哥,有些不舍的说道:“我和大哥小哥一起。”
意料之中,就知道这俩小子是这个反应,赵良生两口子对视一眼,严思勤蹲下身子,利诱两个儿子:“那你俩就在家里看家吧,我和你爹带着妹妹,我们仨去,我刚才还和你爹说来着,妹妹来咱家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去动物园看过呢,听说动物园里有猴子,大老虎,还有会说话的鸟,还能坐过山车。”严思勤说着,胳膊还扬起来,在胸前打了个手势:“你们知道过山车不,就是坐在车上,“呜”的一圈、“呜”的一圈,可好玩了,你俩不去正好,省钱了。”
咋从来没听说过呢,过山车是什么?还有会说话的鸟又是什么样子的?还从来没见过活的大老虎和猴子呢。严思勤成功的勾起了两个孩子的好奇心,赵雨和赵晨眨巴眨巴眼睛,有心去吧,又实在怕闪着寒光的针头扎到自己肉里,赵雨艰难的做了会思想斗争,最终恐惧还是占了上风,他咬咬牙,心一横,下定决心说:“娘,我还是看家吧。”
“行。”严思勤佯装答应,转脸问赵晨:“二晨,你是在家里和大哥一起看家,还是跟妹妹一起,咱一块去看大老虎?”
赵晨很为难,他非常想去看大老虎,也非常害怕打针,不过他更想坐过山车,赵晨一脸纠结的瞅瞅严思勤,又看看石可。
石可想去,她鼓励赵晨:“小哥,一起去吧,打针有什么好怕的,我就不怕,就跟蚂蚁咬一下一样。”
“嗯,那我也去。”赵晨终于下定决心。
“行。”严思勤站起身,有点夸张的说:“娘去拿钱,一会儿给你俩买好吃的,我看葡萄下来了,再给你俩一人买一串大葡萄,咱边吃边玩。”
还给买好吃的?吃货赵雨动心了,他跟在严思勤后面往屋里走,嘴里期期艾艾的说:“娘,要不我就不看家了,我还是跟你们一块去吧。”
“你不看家了?”
“不看了。”
“那咱得先说好了,去城里可得先打预防针哦。”
“嗯…打吧,妹妹都不怕,我也…我也不怕。”
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严思勤心中自得,从抽屉里取了钱,两口子领着仨孩子浩浩荡荡往城里奔去。
一路上,仨小的跟刚出笼的小鸟似的,欢实的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边打边闹,不知不觉间,一家人已经走到了城里。
说话得算数,路过小市场的时候,赵良生真去水果摊上买了三串葡萄,紫色的大葡萄,密匝匝的挤在一起,每一颗葡萄都像泛着紫红色光泽的宝石。
见母亲已经付过钱,赵雨迫不及待地摘下一颗葡萄扔进嘴里,顿时甜沁心脾葡萄汁冲击着整个味蕾,他三口两口吞下肚,还要再拿,被赵良生拦住了,开玩笑嘛,这会子你一口气吃完了,一会儿打针的时候你要不干了怎么办?赵良生揪了几个葡萄粒,一人先发了两个,剩下的装了起来:“一会儿打完针再吃啊。”
终于到了防疫站,两口子牵着三个孩子进入门诊室,主要是牵住赵雨和赵晨,这俩小子有逃跑的迹象。
正是上班时间,今天来打针的孩子络绎不绝,防疫站就这样,打针的孩子多,哭声肯定是免不了的,当大夫的也不容易,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
王月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好几年了,基本上不管什么样的状况她都能处理得了。
赵雨和赵晨吓得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眼泪包在眼圈里面只等针头一亮立马开嚎,赵雨甚至开始挣扎着要挣脱赵良生的大手。
赵良生眼一瞪,对着赵雨就喝:“你给我老实的,别乱动。”
要是往常打针,赵雨才不怕他爹,该哭哭、该跑跑,这不是才挨完揍吗,终于见识到他爹的厉害了,所以,赵良生一瞪眼,赵雨就有点害怕。
严思勤抱着赵晨在王月办公桌前的板凳上坐下来说道:“同志,我带孩子来打预防针,麻烦同志你给帮忙看看,都该打什么了。”
“都几岁了?”王月温柔的对着赵晨一笑:“小朋友,你几岁了?”
“跟阿姨说你几岁了。”严思勤抱紧赵晨不让他乱动。
赵晨怕的不行,哪里敢跟大夫阿姨说话,他把脸埋在严思勤怀里不吭声。
“这个最小,过几天就四岁了。”
“四岁呀,四岁不用打针,只吃一粒预防小儿麻痹症的脊髓灰质炎的糖丸就行。”
如遇大赦呀,一听大夫阿姨说不用打针,紧张的有些僵硬的赵晨立马活泛起来,他把脑袋从娘怀里探出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王月说完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粒糖丸出来放到赵晨的嘴边,轻柔的说道:“小朋友,来吃颗糖糖,张嘴。”
赵晨看看娘,严思勤急忙说:“吃吧,快谢谢阿姨。”
赵晨试探着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咦,还真是甜的,赵晨放心了,把整颗糖含在嘴里,糖丸很小,入口即融,刚甜甜嘴,眨眼之间就滑入喉中,赵晨咂咂嘴,意犹未尽的又看看阿姨刚才拿糖的那个白箱子。
见儿子已经吃完糖丸,严思勤把身边的石可往王月身边推了推:“大夫,我闺女5岁了,麻烦你给看看打什么针。”
王月拉过石可的小手,笑着说道:“五岁没有需要打的针剂,6岁再过来打吧。”
赵良生拽着赵雨的小手向前走了两步:“大夫,这个七岁了,打什么?”
王月看向赵雨说道:“七岁需要打麻疹疫苗,现在打吗?打就把胳膊露出来。”
天热,穿的少,袖子往上一撸,臂膀就露了出来,这会儿,一直忍着没吭声的赵雨不愿意了,凭什么大家一起来的,都不打针就他自己打,赵雨开始挣扎:“我不打,我不打,干嘛就打我自己。”
反正自己不用打针了,赵晨也不害怕了,还在一旁看热闹:“大哥,阿姨说我不用打,光吃个糖丸就行。”
你不光不打针还吃糖丸,你听糖丸呀,那就是糖,赵雨更不愿意了:“我不打针,我也要吃糖丸。”
赵良生瞟了严思勤一眼,严思勤会意,从袋子里拿出一嘟噜葡萄摆在桌子上:“你不能吃糖丸,那也是药,等你打完针给你吃葡萄,你看,这最大的一嘟噜都给你吃。”
“哎呦,这一串葡萄真大,小朋友,打完针就能吃葡萄了呦。”王月随意的拎起葡萄的把,准备给赵雨看看,没成想突然有两粒葡萄从串上掉了下来。
可抓住机会了,赵雨发现掉了两粒葡萄,立马胡搅蛮缠:“你把我葡萄弄掉了,我不打了,你赔我。”
“好,我赔,那阿姨再给你买一串好不好。”
“不行,你买的就不是我原来那串了,我要原来那串一模一样的,你不赔我,我就不打针。”
“这可咋赔。”王月有些为难,这不要新、不要破、就要原来那一个可不好办。
“我不管,你不赔我跟原来的一模一样的我就不打针。”
王月试探哄赵雨:“行,等你打完针,阿姨想办法赔你个一模一样的。”王月说完,走到旁边将药剂吸到针筒里,一手举着针管,一手拿着消毒棉球,示意赵良生抓好赵雨。
注射器那明晃晃的针头让赵雨心里直发怵,他终于忍不住嚎了起来:“哇~,我不打针,你还没赔我葡萄呢。”他边哭小身子边往门外挣。
赵良生能让赵雨如意了吗?这要是让赵雨跑了,他这个爹也别当了。赵良生牢牢的抓住赵雨的胳膊,用腿将赵雨的身子别住,让赵雨动弹不得。
王月瞅准机会,用酒精棉球给皮肤消了毒,快速的将药水推了进去。(未完待续)
44、晴天霹雳(1)
一个三夏整整忙了一个多月才算清闲下来,等交完公粮,石有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石有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他望着堆在屋里的一袋袋粮食,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有了粮食就等于有了钱,有了希望。石有田心中高兴,家里从来没有这么多的粮食过,他特意吩咐了瑞成和瑞福两人拉了麦子去打了两袋子白面回来,蒸了几锅纯白面的馒头,还喝了好几顿白面条,一家人好好的拉拉馋。
粮食都放在了老两口的房间,每天只要一睁眼,看见堆的满当当的粮食,老两口心中就有底气。晚上,吹熄油灯,石有田重重的咳了几声,声音有些嘶哑的和孙秀芳商量:“大勇娘,我是这样想的,剩下的麦子留出口粮后,瞅哪天得闲,让老二带着老三他们拉到粮站卖了,换成钱攒起来,等钱攒够了,抽空再起几间屋子,眼看着儿子们一个个的长成大小伙子了,娶亲说媳妇都是眼前的事,不是有句话说了吗,家有梧桐树,不怕引不来金凤凰。咱不用引金凤凰,只要能引来不嫌咱家穷的家雀子都行。”
“行,咱家你当家,你说咋办就咋办。”黑暗中,孙秀芳侧过身子,就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石有田,有些担心的说道:“我说,当家的,最近你怎么老咳,看着人也瘦了,收麦子累坏了吧。”
石有田又咳了一声才说:“这一阵子了,我老觉得嗓子眼跟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不舒服,老想咳,又咳不出什么来,吃饭都感觉拉嗓子,干一点的就噎的慌,不就点汤水还咽不下去。”
“哎呦,那咱哪天抽空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孙秀芳支起半个身子,蹙着眉头不放心的说:“我说呢,最近看你吃饭都细发了,小口吃小口咽的。”
“看啥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好着呢,可能是咸菜吃多了齁着了,睡觉吧。”石有田翻了个身,背对着孙秀芳,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其实,他不舒服有一阵子了,除了吃饭不顺溜,胸骨那里还一扯就疼,但是他一直忍着不去看,到城里看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没见着大夫面呢,就开始花钱挂号,然后是这检查那检查的,一趟医院转下来,没有百儿八十块的可出不来,咱庄户人,一天到晚在地里干活,身体锻炼的棒棒的,能有多大的病?这些年但凡有个这疼那痒的不是扛一扛都过去了。
早上, 孙秀芳做了两种饭,熬了一大锅菜糊涂,溜了杂面窝头,又擀了一剂子纯白面的面条。面条下好了,盛了满满一大碗端给石有田,当家的身子不好,得吃点好的多补补,剩下的正好有一小碗给小兰吃,其他人喝糊涂,吃窝头就咸菜。
这段日子,石有田嗓子不舒服,他固执的认为自己就是吃咸菜多,齁着了,所以这些天吃饭,他尽量的不吃或少吃咸菜,村中有一句俗语,说的是:要想拉馋,还是辣椒子盐。翻译过来意思就是:吃什么东西最解馋?还是又辣又咸的菜最解馋。
好几天不吃咸菜了,石有田觉得嘴里寡淡的很,看着菜碗里的酱豆就觉得馋的慌。
孙秀芳腌得一手好咸菜,尤其是捂的这个酱豆,那是一绝,家里每天佐餐必不可少。
c县酱豆的做法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做的是西瓜酱豆,主要原料是黄豆和西瓜。黄豆煮熟后裹一层面粉,发酵,待豆子均匀的长了一层霉菌,放太阳下将其晒干备用。西瓜简单去除最外面的那层薄薄的绿皮,剩下的青皮和红瓤与发酵好的黄豆及配料拌匀,放进干净的土罐中,封严罐口,在阳光下曝晒。每天早上搬出时搅拌一次,晚上再搬回室内,防止雨淋。就这样搅拌、封口、曝晒,整个过程需要一个多月才成。做好的西瓜酱豆,色泽红亮,豆粒油汪,西瓜的清甜融汇黄豆的酱香,味道极是醇美。
石有田喝了一口白面条,到底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夹了一颗酱豆放到嘴里。酱香浓郁的黄豆,咸中带辣最是美味下饭。
石有田眯起眼睛品着嘴里的酱豆,幸福的好似吃到了龙肝凤胆,一筷子开了头,就不控制自己了,索性敞开吃,吃着吃着,一粒豆子没嚼烂卡在了嗓子眼,他喝了好几口面条汤都没顺下去,可卡在嗓子眼又着实难受,石有田就想咳出来,他歪着头,避过饭桌,大声咳了几下,东西没咳出来不说,震动肋叉窝还疼,石有田又往下咽了咽,还是咽不下去,这不上不下的也太难受了,石有田决定还是咳出来吧,他吸了一口气,攒劲猛的咳了一声。
当家的咳了好几下,孙秀芳赶紧放下手中的碗,走到石有田的身后拍拍他的后背:“咋了,他爹?”
石有田没说话,他攒了个大劲,闭着眼睛猛的一咳,真觉得有什么东西喷了出来,他还来得及看是什么东西呢,就听见孙秀芳凄厉、惶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爹!你这是咋的了,咋还吐血了呢?天老爷呀!这可咋弄?!”
石有田睁开眼睛,往地上看去,果真看到地面上一滩鲜红的血液,他不可置信,迟疑的目光看向孙秀芳:“这是……我咳的?”
孙秀芳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哆哆嗦嗦抚摸着石有田的胸口,嘴唇直抖:“他爹,你哪里不好受,你跟我说。”
娘的惊叫声把正在埋头专心吃饭的几个儿子叫醒,纷纷把脑袋从饭碗中拔出来,见爹真是吐了血,也都吓坏了,把手中的窝窝往桌子上一扔,着急忙慌的围了过来。
“爹!你咋了?”
“爹!爹!”
“爹咋吐血了呢,可咋弄?”
耳边嗡嗡的声音吵的石有田头晕,他虚弱的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了声:“扶我起来,我去躺会。”话音未落,他就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爹呀——!”孙秀芳试图扶住倒在他怀里的石有田,无奈她个子太过瘦小,又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没扶住,老夫妻两个一起往旁边摔去,好在瑞成几个都围在石有田身边,几个人见状不好,忙伸手接住,这才堪堪没有让爹娘挨摔。
孙秀芳整个人都慌乱了,她脸色苍白,浑身不由自主的抖动。摇着石有田一个劲的喊:“当家的!当家的!你咋的了?快醒醒!快醒醒!”她用大拇指在石有田的人中上使劲的掐了几下,终于看见石有田眼皮子颤了几颤,有了一点反应。
平时家里的事都是当家的拿主意,孙秀芳只要听着就行,这当家的倒下了,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求救的目光在五个儿子脸上扫了一圈,老五、老六还小不顶用,老四一天到晚的啥事不问,也指望不上,最后她将目光锁定在瑞成身上:“老二、老二,现在你最大,你说该咋办?”
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瑞成就觉得责任重大,好在人人都知道,生病了就要去医院看大夫,他稳了稳心神,说道:“娘,咱得赶紧的把我爹送医院去。”
“对对对!送医院。”孙秀芳如梦初醒,她扶着膝盖站起来就往屋里跑:“娘去拿钱。”
瑞成将石有田的上半身抱在怀里,吩咐瑞福:“老三,你快去把咱家地排车整好,拉过来。”说完又看向何小霞:“春苗娘,你去抱两床被子过来铺车上。”
“哎!”瑞福接到二哥指令,扭头就往地排车那里跑,刚收完麦子,地排车整理的好好的就放在麦垛边,直接拉过来就能用。
“哎!”何小霞紧跟在婆婆的身后去公公婆婆住的屋子抱被子。
二人领命风风火火的跑去准备东西,瑞胜和瑞全也吓得六神无主,围着他爹直转圈圈,嘴里还一个劲的嘟囔:“这可咋弄?这可咋弄?”
瑞民阴着脸蹲在石有田身边不吭声,他可不希望他爹有事,前一段时间爹说了,等大哥回来让大哥把他带出去,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他的事怎么办?
“车来了,车来了!老五、老六你俩个让开!”瑞福拉着车,摆好。
孙秀芳跑进屋,先哆哆嗦嗦的从枕头下面摸到钥匙,又哆哆嗦嗦的打开床头大木箱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布包,往怀里一揣,就要往外跑,身转的急,险些跟何小霞撞到一处。
“娘,瑞成让我抱两床被。”
“你自己上床上拿。”孙秀芳急急忙忙跑出来:“老二,好了,走、快走,去医院!”
“好,这就走!”
说话间,何小霞抱着两床薄被跑出来,瑞全急忙从嫂子手里接过一床铺到地排车上,瑞民一使劲打横抱起父亲,轻轻的把石有田放到车上,又拿薄被在父亲身上盖上一层。捡起地排车前的绳子挂在肩头,双手抓住车把就开始往门外跑,瑞福等四人跟在车的两边帮忙推车,孙秀芳跟何小霞说了一句:“你带春苗看家。”还没等话音落下,人已经跑出大门外。(未完待续)
45、晴天霹雳(2)
年纪大了,觉轻,石耕田每天都起的很早,早早的吃过早饭,背着粪箕子在村中主路上来回溜达,碰到牲口遗留在地上的粪便就铲起来,背回家攒着肥田,今儿个生意好,粪箕子装的满满的,他想着先送回家,然后再出来一趟,粪箕子挺沉,他弓着腰,借着后背的力量扛着闷头只管走路。
瑞成带着兄弟几个一路狂奔,刚跑出村就累的喘不过气来,觉得腿越来越沉,渐渐的脚步也慢了下来,瑞福看出来二哥没劲了,他紧跑几步,跑到瑞成身边抓住车把:“二哥,我来拉会,换我。”
瑞成实在是没劲了,他也不跟弟弟客气,停下脚步,把缰绳从肩膀上拿下来,帮瑞福挂好,自己走到车帮,摸着石有田的脸连唤了好几声:“爹!爹!你咋样了?好点了没有?爹!”
正闷头走路的石耕田忽然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却看见兄弟家五个侄子着急忙慌拉着地排车在前面跑,兄弟媳妇跟在后面追,看一家人焦急的脸色,一定是出了大事。石耕田急忙快走几步迎上前去:“老二、老三,你们这是干啥去?”
兄弟几人光顾着跑了,根本没有心情去注意路边的人,见有人说话,定睛一看,正是父亲的亲哥哥,自家大爷,瑞福脚步不停,只是稍微放缓,急道:“大爷,我爹今早吐血了,然后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我们现在急着去医院。”
“啥?”石耕田吓一跳,急忙把粪箕子放下来,小跑着跟上地排车:“有田,有田,兄弟,醒醒!”
车上的石有田,脸色蜡黄,嘴角还残留着一抹血迹,无动于衷的躺在那里,花白的脑袋随着车子的晃动无意识的摇摆着。
一脸死相!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石耕田的脑中浮起,他心中一咯噔,伸出手指在石有田的鼻息下试探了一下,心说还好,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有气,他把脑袋转向二成,一脸焦急的问道:“老二,你爹这是咋回事?”
瑞成的脸上一道一道的全是汗,他撩起前襟将脸上的汗擦去,喘着粗气回答道:“大爷,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前几天我爹还好好的,今一大早突然就这样了,大爷,我不跟你说了,我们得赶紧走了。”瑞成说完,示意瑞福快走。
“行,你们快走!一会儿我去医院找你们去。”石耕田放开手,目送几个侄子远去,他转过身子,孙秀芳也跑到他跟前,他喊了声:“弟妹。”
孙秀芳冲着石耕田一摆手,一股风似的跑过去:“大哥,回来再说。”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早已花白,原本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可随着剧烈的跑动早已散落,就那样凌乱的披在肩头。
石耕田忧心忡忡的看着弟媳妇渐行渐远,抬腿就要回家跟孩子娘说一声,他快速的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粪箕子还在那呢,又急忙返回,扛起粪箕子就跑。
一路上,兄弟几个轮换着拉车,即便是这样,到县医院的时候也都累的汗出如浆、腿脚瘫软,刚进医院大门,瑞全就嚎叫了起来:“大夫,救命啊!快来救救我爹!”
有大夫听见,迅速围了过来:“同志,怎么了?我看看!快,先送急救室!”
一番紧急抢救,石有田幽幽醒转,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目光迷茫轻声问道:“我这是咋了?”声音细小,几不可闻。
孙秀芳和五个儿子,都一脸紧张的围着他。
“爹,你醒了!”
“爹,你好受点没有?”
见石有田醒了,孙秀芳的一颗心才稍稍落到肚子里,她抓住石有田的手,一叠声的问:“当家的,你觉得咋样?”
石有田将涣散的目光集中到孙秀芳脸上,一路狂奔,孙秀芳一脸担忧,眼睛通红,头发早已凌乱不堪,汗水还将花白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
“我……没事,你别怕。”老婆子这是吓坏了,石有田感觉到孙秀芳的手掌冰凉,还一直哆嗦。他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知道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稳稳心神问道:“大夫怎么说?”
当家的醒了,孙秀芳暂时舒了一口气,眼泪又抑制不住扑簌簌的落下来:“老头子,你可吓死我了。”孙秀芳用衣袖擦擦眼睛说道:“大夫说要做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
急诊科张大夫见患者已醒,拿着病历本站在床前:“同志,你跟我说一下,你最近哪里不舒服?”
“大夫,我当家的昨晚还跟我说来着,吃东西不周溜,干一点就噎的慌,不就水不好咽。”
“同志,是这样吗?”大夫问石有田。
石有田点点头。
“同志,还有什么症状都跟我说说。”
石有田害怕,就怕自己万一有个什么病,这一大家子可咋弄,自己还活着儿子们都说不上媳妇,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摊子的事谁来操心,责任感与求生的**促使他将自己身子的不适祥祥细细的跟大夫复述了一遍。
二成几个听石有田说完,登时都傻了眼,爹已经不舒服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弟兄几个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尤其前一阵子忙三夏的时候,爹一时半刻都没有闲着,天天早出晚归的,一点不比他们弟兄几个出力少。
张大夫听石有田说完,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心里有了计较,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做个检验吧,万一是自己判断错了呢。他合上本子说道:“一会儿我开几张检查化验单,你们去做个检查,家属跟我来一下。”
瑞成率先站起来说道:“我去。”
一到办公室,瑞成急忙问道:“大夫,我爹咋样?”
张大夫快速的写了几张化验单,交到瑞成手里:“同志,你爹这个病需要住院治疗,你先去办理住院,然后你们先去做检查,看检查结果说话。”
瑞成握着单据找到孙秀芳:“娘,大夫开好了,让我爹先住院,然后推我爹去做检查。”
“哦,钱。”孙秀芳急忙在怀里掏了掏,把装钱的布包掏出来,往瑞成怀里一推:“给,老二,咱家的钱都在这了,你交钱去吧。”
一番检查下来,瑞成拿着拍的片子和检查结果交到张大夫手里,大夫蹙着眉头将几张检查结果看了一遍,果不其然,和自己判断的一样-----食道癌,现在随着肿瘤的扩大,患者在进食时已经出现了异物感和吞咽困难,早上吐血是因为用力过猛震裂了血管。
“嗯。”大夫一脸凝重沉吟了一下,指着瑞成说道:“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看大夫的脸色,瑞成就觉得不好,还没有坐下呢,瑞成马上问道:“大夫,我爹什么病?”
“同志,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父亲这个病不太好啊,通过检查结果来看,你父亲得的是食道癌。”
“啥癌?”瑞成因为自己听错了,赶忙又问了一遍。
“同志,是食道癌,也就是咱土话中的噎食。”
瑞成一屁股坐到的板凳上:“食道癌……噎食。”说食道癌他不懂,你要说是噎食他可太明白了,村里就有人得过,但凡得这个病的,到最后是滴水不能进,生生的把人折磨死。
石耕田快速的跑回家,把肩上的粪箕子往地上一撂,匆忙对着坐在院子里二儿子说道:“二小,你娘呢?”
“在锅屋嘞。”
石耕田三步并作两步窜向锅屋:“二小,你大哥呢,快把他叫来,出大事了,你二叔晕倒了。”他心急如焚边走边说,进了厨房门对正在刷锅的老婆子喊:“孩他娘,快别刷锅了,俺兄弟不好了。”
“老头子,你说啥?”听见自家男人说话,周荣华停住手,转头看向石耕田。
锅屋光线暗淡,石耕田不习惯,他拧着眉对屋里的人影招招手:“你出来我跟你说。”
石瑞强听爹说他二叔晕倒了有些意外:“我叔咋的了?,我昨天还见我二叔来,没看出来他哪不好呀!”
周荣华解下围裙擦擦手,问道:“老头子,你刚才说谁?咱兄弟?”
“爹,你快说呀,我二叔到底咋了?”石瑞强有点急,爹这是咋回事,他都问了好几遍了爹都不说清楚。
“你二叔吐血晕倒了,我刚才回来的路上,看见你叔家几个兄弟拉着地排车正往城里医院送嘞。”
“咋还吐血了?老头子,你问咋回事没有?”
“哪有空问咋回事呀!”石耕田拉着周荣华就往屋里走:“你赶紧的去拿几个钱,有田这回摊上大事了,我看老二脸色就不是个好颜色,蜡黄蜡黄的,跟前几天……。”石耕田脑子想到的是前几天村里刚走的那个远方大爷,说到这里,他猛地刹住闸,连“呸”了几声,心说怎么想到这个了,太不吉利。
石瑞强跟在爹娘身后,嘴里喋喋不休:“爹,我二叔都吐血了,那得的是啥病呀!”
“啥病?啥病?我能知道是啥病?”石耕田心里乱糟糟的,二儿子还在耳边嗡嗡叫,他眉头一竖,眼睛一瞪:“我让你找你大哥你没听见?”
爹要发熊!石瑞强急忙说:“我这就去大哥家喊他。”
石耕田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石瑞涛早已结婚生子。儿子成家前,石耕田就早早的给儿子盖好了三间瓦屋,让小两口分开单过,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有几个新媳妇喜欢在公婆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都说远的香近的殃,还是各过各的日子都清净。
周荣华爬到床上开箱子准备拿钱,石耕田提醒道:“孩他娘,你多拿几个,兄弟家那个状况,怕是拿不出多少钱来,咱能多帮几个是几个吧。”(未完待续)
46、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瑞成不相信一直壮的跟头牛似的爹能得这个要命的病,他怕自己听错了,再三跟医生确认:“大夫,麻烦你好好看看,我爹怎么会得这个病,我爹的身体一直很好。”瑞成强忍住泪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夫不放。
大夫轻叹一口气说道:“你们做家属的心情我都理解。”他将片子竖起来指给瑞成看:“同志,你看这里,这两边的阴影是肿瘤,现在肿瘤已经开始将食道腔阻塞,你看只剩下这么窄的一条缝,你父亲最近进食速度一定很慢,而且需要汤才能将饭送下去,如果能早发现,早治疗,患者还有可能多活几年,可现在病情已经到了晚期,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延长患者的存活期,当然这还需要你们家属和患者的积极配合。”
瑞成眼中的光慢慢熄灭,告辞大夫,拖着两条腿慢慢的往病房走,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爹和娘说,刚才张大夫说了,像爹这个情况,好好的配合治疗还有可能有几个月的存活期,也就是说爹顶多也就能活半年左右了,瑞成心里接受不了,出了医生办公室,呆坐在病房外的连椅上,任由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来,瑞成不敢哭出声,爹娘都在一墙之隔的病房,他怕哭声让爹听见。在村里经常听人说,如果患者本人不知道他得了绝症,可能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如果知道了,思想一崩溃,人也许过不了几天就完,瑞成想让爹多活几年,他想该编个什么样的瞎话才能骗过爹。
孙秀芳在病房里左等右等不见瑞成回来,这都多长时间了,大夫还没给说完话吗,她拍拍瑞福的胳膊:“老三,你去迎迎你二哥,咋恁长时间了还不回来,别是找不着咱了。”
“娘,你看你,我二哥都多大的人了,还能迷了路是咋的。”话一说完,见孙秀芳要瞪眼,急忙又改口说:“好好好,我这就去,走,老五、老六咱一块去。”
弟兄三人出得病房,左右一看,正好看见瑞成在不远处的连椅上发呆。
“二哥,回来了咋不进屋来。”瑞福领着两个兄弟挨着瑞成坐下:“大夫咋说的。”
瑞成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别咋呼,小心叫爹听见了。”
二哥的表情不对,平白无故的一个大男人不可能哭成这样,三兄弟都感觉到不好,瑞全压低声音急道:“二哥,咱爹到底什么病?你快说呀。”
“大夫说…说咱爹得的是食道癌,也就是噎食病,最多也就还能活个半年左右了。”
“啥?!”三兄弟难以置信,瑞胜、瑞全甚至直接从连椅上窜了起来。
“小声点!小声点!”瑞成急的压低声音直嚷嚷。
瑞胜急忙放低声音,弯腰嘘声说道:“二哥,大夫不会是看错了吧?”
“我也希望是看错了,不过错的可能性不大。”
“那可怎么办?”弟兄三人都傻眼了,颓然的坐在连椅上默不作声。
石耕田和周荣华带着两个儿子来到县医院,一路打听,找到石有田的病房。还没进屋呢,就见四条大小伙子齐刷刷的坐在连椅上不吭声,四人近前,石耕田问道:“你们四个坐在这干什么,你爹呢,他咋样了?”
“大爷,大娘你们来了,快坐。”瑞成忙站起,让石耕田坐下。
“涛哥,强哥,你们咋也来了,先坐下歇会。”瑞全也赶紧起来给两个堂哥让座。
石瑞涛拍拍瑞全的肩膀:“哥不累,你坐吧,我叔现在什么情况?”
瑞全吸吸鼻子:“不好,大夫说我爹得的是噎食病。”
“什么?!”石耕田一激灵,扭头就要往病房里走。
“大爷!瑞成急忙喊住石耕田:“我爹不知道他得的什么病,你先别跟他说。”
石耕田顿住脚步看向瑞成,转念一想明白了瑞成的心思:“对,不告诉他也对,那一会你准备怎么说?。”
瑞成愁容满面:“大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正想跟大家伙商量商量。”
石耕田沉吟了一下:“你爹这个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早晚得知道。”
“大爷,我明白的,慢慢的一点点告诉他吧,不然我怕我爹他受不了。”
石耕田从腰间拔下烟袋锅,捏了一撮烟丝填进去,点燃,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想了又想,说道:“ 老二,你爹吐血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是因为爹剧烈咳嗽震裂了血管造成了吐血。”
“那中了,你们看这样说中不,就说是嗓子眼里面长了一个什么东西,暂时不能确诊,需要再看看,老二、老三,这样说中不?”
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了,爹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随便编两句话瞎话就能骗过去,也就这样真真假假的可能爹还能相信。瑞成和三个弟弟对视一眼,都点点头:“行,大爷,一会就这么说。”
孙秀芳感觉要出大事,她又怕会出大事,当家的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倒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她心乱如麻,心中一直念阿弥陀佛,求佛主保佑老头子千万无事。
瑞成将脸上哭过的泪痕清理干净,领着石耕田一行进入病房,娘还趴在床前握着爹的手小声的说着话,瑞民阴沉着脸站在窗前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石耕田紧走几步:“有田,好点了没有?”
“大哥,嫂子你们咋来了。”石有田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别动,你歇着就行。”石耕田急忙按住兄弟的肩膀。
孙秀芳看见二成,急忙问道:“老二,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瑞成看了眼石耕田:“大夫说爹嗓子里长了个什么东西,早上吐血是因为我爹咳的太剧烈震裂了血管。”瑞成一口气说完,然后紧张的看着石有田的表情。
“长了个什么东西?”石有田急声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需要进一步确诊,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哦。”石有田心放下了一些,只要不是要命的病就好:“那要不是太严重的病,咱就不住院了,让大夫给咱开点药,咱回家养着也行,这一天天的在医院躺着那得多少钱?”
钱钱钱,都这个时候了还怕花钱!石耕田心底涌起一股怒气,口气也严厉了一些:“有田,有病就得治,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石有田讪讪的:“哥,不是说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吗?家里好不容易攒两个钱,我正想着把麦子卖了,抽空再起几间屋子呢,医院可不是咱穷人住的起的,我要是再在医院躺几天,攒的那几个钱能叫我何撒干净喽。”
石耕田恨铁不成钢,兄弟家里,除了大勇,五个儿子还跟没扎老膀的小鸡仔似的,蜷在老鸡的翅膀下过活,除了种地,家里缺什么就管大勇要,一点主见都没有:“你呀,操不完的心,你看看老二他们,一个个的都成人了,你也该放手让他们自己锻炼锻炼,你顾了今天,顾了明天,难道还能管了他们一辈子不成,我听瑞成说的是,还没有确诊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都还没确诊呢,你出什么院?”
“还没确诊呀。”石有田思忖了一下,问孙秀芳:“要不然我去大勇那,让大勇拉着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对呀,一急把大哥忘了。瑞福一拍大腿,赶忙说道:“我这就去给我大哥拍电报。”瑞福说完,伸手就跟瑞成要钱:“二哥,给我点钱,我到邮局发电报去。”
开玩笑,拍封电报那得多少钱?电报都是按字来算的。石有田急忙阻止:“你拍什么电报呀,写一封信寄过去就行了,也就晚到个十天八天的。”
“有田,让孩子去吧,病可不能耽搁,越早看越好。”
瑞成从布包里拿出二块钱,递给瑞福:“二块够不?”
瑞福从瑞成手里接过钱,拧眉说道:“我哪知道够不够,我又没拍过电报,到那看看不就知道了。”瑞福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一封信8分钱,拍一封电报二块钱都不知道够不够,二块钱呢,相当于十斤白面,石有田心疼,舍不得,紧忙“诶!诶!”的喊了两声,试图阻止,瑞福假装没听见,推开病房的门就出去了。
瑞福知道邮电局在哪里,最近一段日子,只要是有空,他就换身旧衣裳,拿个破麻袋到城里捡破烂,整个c县的大街小巷都快叫他逛遍了。
邮电局位于县城中心位置,一座二层的小楼,整个楼面已墨绿色为主,大门的正上方大大的红字写着c县邮电局几个大字。进得大门,正入眼帘的是一个高高的柜台,柜台后面是同样穿着墨绿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寄信的人不多,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说着闲话,瑞福站在柜台前,将胳膊架到柜台上,对男同志说道:“同志,我想拍份电报。”
有业务上门,两人不说话了,男工作人员站了起来,将一张表格放到瑞福面前:“你先把地址写上,然后把内容填一下。”
瑞福拿起旁边的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大哥,爹病了,大夫说是食道癌。瑞福文化水平不高,‘癌’字不会写,他咬着笔杆子想了半天,问男工作人员:“同志,癌字怎么写?”
“不会的先空着,一会儿我给你补上,你先写别的。”
“哦。”瑞福答应一声,继续写道:大夫说爹活不长了,你快回来吧,爹说让你带着他去你那边看看。
瑞福写完后,将手中的表格递了过去,男工作人员一看,好心提醒道:“同志,电报是按字算钱的,一个字1毛4分钱,你这样写太浪费钱,没有五六块拿不下来,拍电报就是用最少的字表达清楚你想说的话就行。”
一听要那么多钱,瑞福吓了一跳,忙说:“五六块!恁贵吗?我就带两块钱过来,咋弄来,同志,我没拍过电报,麻烦你帮帮忙,我该怎么写?”
“同志,你的意思是告诉你大哥你父亲病重,让你大哥回来一趟是吗?”
“是,我爹得了绝症,大夫说最多也就能活半年左右了。”
两个工作人员都同情的看了瑞福一眼,男工作人员重新拿出一张表格写道:父病危,速归。(未完待续)
47、你再哭一会儿,过会可不能哭了
时至午时,石耕田用胳膊肘碰碰周荣华,周荣华会意,从贴身的衣兜里将50块钱拿了出来,交给孙秀芳:“弟妹,我没多少钱,也帮不了什么大忙。这50块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大哥,你给那么多钱干什么?”孙秀芳推辞不要,村里的人情来往哪里需要那么多钱,就是亲戚之间,给50块钱也太多了,平时看个病人能花5块钱就不错了。
“大哥,我不能要,大勇娘,快还回去。”石有田推着孙秀芳的胳膊,示意她别收大哥的钱。
石耕田心里愁容一片,脸上却还挤出一丝笑容:“兄弟,你就别跟大哥客气了,快拿着吧,你哥我也就这点本事,多了我也拿不出来,你别嫌少就好了。”
“这…”孙秀芳攥着50块钱,为难的看看石有田。
见大哥实在不要,石有田心说等以后找个机会还回去吧,他轻叹一声:“唉!大哥,那我就先拿着了,咱有情后补。”
“拿着拿着,有田,这天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家去了,回头没事了我们再过来。”
听大哥要走,石有田欠起身子,准备下床去送,石耕田急忙拦住:“你就别下床了,不用送,我们这就先回了啊。”
大哥不让自己送,石有田自己头还晕晕的,实在也没有精神走路,他急忙看向孙秀芳和儿子们:“大勇娘、老二你们赶紧送送,大哥大嫂,路上慢点。”
石瑞涛和石瑞强兄弟两个一起跟石有田告别:“叔,你好好养着,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孙秀芳与瑞成母子两人送石耕田一家人往医院外面走,一直走到离病房很远,确定石有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后,石耕田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说道:“弟妹,有田这个病,咱也不能医生说什么咱就信什么,他说是噎食就是噎食了?万一是误诊了呢,老三不是给大勇拍电报了吗,等大勇来了,让大勇拉着去别的医院再看看,你也别愁的慌,放宽心……。”
孙秀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大哥你说啥?谁噎食了?”
瑞成在一边连忙解释:“大爷,我娘还不知道。”
孙秀芳将头转向二成,心中已经猜出了五分,却强迫自己不要去相信,她眼神慌乱,强作镇定:“老二,啥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说。”
“娘,是这样的,大夫找我去跟我说爹得了食道癌,也就是噎食病,最多还能活个半年左右了。”
孙秀芳脑中一片空白,她浑身瘫软晃了几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周荣华和瑞成离她最近,急忙伸手一把扶住。孙秀芳稳稳心神,盯着瑞成的脸,目光一瞬不瞬:“老二,你刚才不是说还没有确诊吗,咋一转眼就噎食了?老二,你别吓娘,娘胆小。”
“娘。”瑞成不敢看孙秀芳,他把目光转向石耕田哀求道:“大爷,你说吧。”瑞成不敢,也不忍心戳破母亲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但是事情到了现在不说也是不行的。
“唉,弟妹,来,你上这边坐,咱坐下说。”石耕田坐到花池子边上,拍拍旁边的台阶说道。
“哦,好,坐下说。”孙秀芳喏喏的答应着,腿却软的一丝力气也没有,目前她能站住都是在强撑,这会子就怕一抬脚自己就会倒下去。
瑞成也发现母亲不对劲,他半抱半架,和周荣华一起扶着孙秀芳坐下。
“弟妹。”石耕田蹙着眉头说道:“事情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有个思想准备,有田的病不是小病,我不知道你之前不知道这个事,还以为就瞒着有田一个人……,唉,瑞成刚才跟我说,我兄弟得的是噎食病,刚听到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
“大哥,呜呜呜……。”终于,终于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孙秀芳崩溃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呜咽起来:“咋会是这样啊,日子刚要好起来,他爹一天的福还没有享到呢,呜呜呜……。”
周荣华搂着孙秀芳的肩,泪水也忍不住滑落下来:“弟妹,你别哭,万一是大夫看错了呢。”她撩起衣襟擦着眼睛,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劝解兄弟媳妇,这塌天的大事放到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嫂子,呜呜呜,你说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灾神呀,麦前大勇来信说可可丢了,这会子他爹又得了这个要命的病,这不是屋漏偏遇连阴雨吗,日子还怎么过呀,呜呜呜……。”
石瑞强一直站在周荣华的身后,自己娘和婶子抱头哭在一处的时候,他就想劝几句,还没有开口呢,又听婶子说可可丢了,有些诧异,当下开口:“啥,婶,你说啥,我大勇哥家可可丢了,啥前的事,咋没听你们说起过。”
“我跟你们说。”瑞成祥祥细细的将石大勇的来信复述了一遍,末了说道:“麦前我们兄弟几个去城里找了个遍,是一点影子都没有,再说可可自己回老家的可能性也不大,后来我们也没有再找,唉,这都是什么事呀!”
好好的哭了一通,孙秀芳无奈的接受了现实,她把最后一点希望押到了石大勇身上,盼望着大勇带他爹去别的医院看看,如果真的是误诊就好了。
送走石耕田一家,瑞成扶着孙秀芳慢慢的往回走:“娘。”瑞成眉头紧锁。
“啥事?”
“你给我的钱没多少了,这点钱给我爹看病肯定不够,娘,你说咋办?”
“没钱了?这就没钱了!那些钱还是我和你爹攒了好几年的钱,咋花恁快?”
“花的快也得花,那是救我爹的命,可没钱了怎么办?”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怎么办,等你大哥家来了问你大哥。”孙秀芳吸吸鼻子,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瑞成顿住脚步:“娘,你别哭了,要我爹看出来怎么说,要是让我爹知道他得的这个病,万一人坚持不住了怎么办?”
“对对对,看我,老糊涂了。”孙秀芳急忙撩起衣襟来擦眼泪,可她擦的快泪水涌出的也快,她脸上伤心和绝望的表情还残存未退,一双眼睛和鼻子都是红通通的,嘴巴因为着急和痛哭过干燥起皮,就这样眼看着她把一张脸揉搓的惨不忍睹,满是皱纹的脸庞看起来至少比平时老了五、六岁不止。
“老二,娘忍不住,娘装不了,呜呜呜,老二……。”孙秀芳又哭了起来。
“娘。”瑞成将母亲拥入怀中:“娘,你再哭一会儿,过会可不能哭了。”
“嗯。”孙秀芳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老二,昨晚上,你爹说家里的粮食把口粮留出来,剩下的抽空卖了,变成钱要给你们兄弟盖几间屋子,现在也不用盖屋子了,你回去和老三他们把粮食卖了后,先把钱拿来给你爹看病吧,你大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行,明天我就去。”瑞成答应着。
石有田住院,二成弟兄五个排了一下班,母亲孙秀芳天天在医院陪床,他们几个轮着每天派一个人送饭。
石有田终究还是知道了自己得的什么病,他住院还没有一个礼拜家里所交的钱已经花了个一干二净,这天孙秀芳刚去水房打水,护士来催款:“702床,没钱了啊,赶紧把钱交上,不然明天停药了啊。”
不是说不是什么大病吗,咋个这么花钱法,钱花如流水一样,石有田心疼的不行,苦着对护士说道:“大夫,我不觉得难受了,明天出院行不?”
“出院?你这么大的病一时半会可出不了院。”护士见惯了生死,说话语气也不带多少温度。
“多大的病,不是说没大事吗?”
“哎呦,你这个病还叫没大事?那啥病才能叫有大事呦。”
听护士这么说,石有田有些怀疑自己得的是什么不得了的病?他问道:“同志,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不是早告诉你们了吗?食道癌,你们想着一会儿赶紧把钱交上啊。”护士说完,转身走了。
真是百密一疏,瑞成早早就拜托大夫和护士千万不要再父亲面前提起他得的是食道癌这个事情,甚至连病友都悄悄交代让他们别在石有田面前说漏了,他唯独不知道护士之间是轮班的,这周她上白班,下周会换另外一个班的人,新轮班的护士根本不知道二成的想法,这不,一时嘴快就说漏了。
食道癌?石有田暗自思忖:咋听着不像好病呢,好像听说过,村里有人得过这个病,是谁来着?他想了一会,猛然想起来,噎食!这个病明明就是村里人常说的噎食!
嗡!石有田就觉得头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他躺在床上,眼珠都不会转动了,原本蜡黄的脸透着灰败,泪水不自觉的从眼角流下来:噎食!是噎食!他竟然得了要死的病!
孙秀芳打水回来,见石有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他又睡下了,她轻手轻脚的把水壶放下,倒了一杯水晾着,准备等一会石有田醒了好用来吃药,今天该六全来送饭,看看太阳时间也不早了,应该快到了。
“大勇娘。”
一个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家的醒了,孙秀芳急忙俯下身子:“老头子,你醒了,我扶你起来坐会吧?”
石有田艰难的将目光转过来,直楞楞的看着孙秀芳:“老婆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这个病早就确诊了。”石有田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是……噎食。”
“谁跟你说是噎食了?大夫说…说还没确定来。”孙秀芳闪烁的目光根本不敢对上石有田的视线。
确定了。多年的夫妻,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猜到个**不离十,石有田闭闭眼睛,两行热泪又顺着眼角流下来。
“老头子,他爹……。”孙秀芳有些慌乱,她伸出手,企图
将石有田脸上的泪拭去。
石有田抓住孙秀芳的手,嘴唇颤抖,目光中带着愧疚:“老婆子,我没几天活头了,以后的日子就怕要苦了你了。”
“老头子啊……呜呜呜……,老天爷呀,俺们一辈子没做过恶事,咋这个病会临到俺头上啊!”这些天孙秀芳的心理压力一直很大,平时为怕石有田看出端倪,她一直强作镇定,不敢在石有田面前透漏出一丝半点,今天终于憋不住了,她把脸埋在石有田的大手里,痛痛快快嚎哭起来。
“老婆子,老婆子你别哭,呜呜呜……。”石有田用另一只胳膊揽住孙秀芳的脑袋,年过半百的老夫妻抱头痛哭起来。(未完待续)
48、噩耗降临
王英怀孕了,也算是喜事一桩,好似一颗石子落到池塘,给充满雾霾的日子激起一层波澜。
石大勇高兴,工作起来更是浑身是劲,心说我都有两个丫头了,这回说嘛都该变样了吧,都说酸儿辣女,他用心观察了王英的饮食变化,确定王英吃酸的食物比吃辣的要多,他更放心了,这回定是个儿子,没跑了,每次驻勤回来,看着王英越来越大的肚子,都要笑眯眯的问一句:“我儿子听话不。”
王英也感觉自己这回怀孕跟前两个丫头的时候不一样,怀两个丫头的时候娇气的很,动不动就吐,这个老三不一样,吃啥喝啥,只要味道不是太冲的都没事。
杨文卉提醒她了,为了肚子里这个小的,万事都要想开些。王英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理状态,她将对石可的思念暂时压到了心底,全身心的对待肚子里这个小的。
石大勇这几天总觉得惶惶的,老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他担心家里,可可丢了,一家人都伤心,这个坎不是那么容易就过去的,现在英子怀着身子,可别再有什么事,他一闲下来就没好想,一会儿怕英子这样了,一会儿怕英子那样了,好不容易等到换班,他迫不及待的收拾好行李就往家赶。
一路把车开的飞快,快到单位了,他甚至等不及驻好车,直接把车开到家属院,把车停到路边,先跑回家去看一眼。
响晴的天,上午的阳光最是明媚,王英坐在屋檐下暗影里做着婴儿穿的小衣服,听见门响她抬起头,正看见石大勇一脸担心的望着她:“大勇你回来了,今天咋回的这么早?”她急忙把手中的衣服放到针线筐里,起身就要迎上去。
“别动,你别动。”石大勇快走几步,端详着王英的脸:“英子,这两天你没事吧?”
王英被她说的莫名其妙,不解的问道:“你咋了,好好的我能有什么事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石大勇放心了,可心中的不祥怎么老是挥之不去呢。
“你吃了没有?我这就去给你做饭。”王英坐久了,腰有点酸,她右手托着后腰,缓缓站起来。
石大勇急忙上前一步,扶住王英的胳膊:“你慢点,我不急,不用单给我做,一会儿咱一起吃就行,诶,安安呢?”
“看你小心的。”石大勇紧张自己,王英心里暖暖的,她幸福的抿嘴微笑:“我这月份还小,都还没有显怀,你不用那么紧张,安安睡了,这会子也该醒了。”
石大勇歪头向屋子里看了看,安安的小胖身子躺在床上睡的正香,他把声音压低说道:“让她睡吧,我先把车停单位去,一会儿回来,家里缺什么,我一块买回来。”
“家里什么都不缺,你要有你想吃的你就买点,天也不早了,我这就开始做饭。”
石大勇把车开进单位大院,路过供销社的时候进去转了转,今天光想着往家赶了,路上也没买什么东西,王英怀着身子,营养得供上了,他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王英和安安买点。
供销社不是菜市场,卖的东西不全,挑来挑去的最后就买了三斤鸡蛋和二斤蛋糕,他拎着东西晃晃悠悠的往家走,到家的时候,手脚麻利的王英已经把菜洗好了。
听见门响,王英撇了一眼问道:“你又买啥了?”
石大勇将手往前举了举:“买点鸡蛋和蛋糕,蛋糕等你饿了当零嘴吃。”
“你把东西放桌子上,先拿三个鸡蛋过来,我给你做个辣椒炒鸡蛋。”
安安听见爸爸的说话声,懵懵懂懂的撅着小屁股爬起来,坐到床上揉了揉眼睛叫了声:“爸爸。”然后张开两只小胖手:“爸爸抱抱。”
“哎呦,我闺女醒了。”石大勇把东西撂下,转身就要抱安安。
王英急忙阻止:“你先别抱她!先洗手换衣服,跟你说多少遍了,看你脏的,一点都不知道注意卫生。”
石大勇嘿嘿一笑:“知道了,我这就去洗。”说完弯腰在安安的小胖脸上亲了一下:“看你妈妈假干净的,乖,爸爸一会儿来抱你。”
“嗯。”安安乖乖的点点头,老实的坐在床上等爸爸抱。
石大勇收拾停当,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抓了三个鸡蛋,递给王英:“做啥好吃的嘞。”
王英手中不停,搅着锅里的汤说:“苋菜疙瘩汤,你不是就喜欢喝这个吗?我昨儿个带安安遛弯的时候,见水渠边长了一片,挺嫩的,就掐回来一大篮子,先吃几顿,吃不了的晒起来留着冬天菜少的时候包大包子吃。”
石大勇有些心疼:“我说,英子,家里不是还有钱呢吗,你怀着身子,就少吃这些野菜什么的,想吃什么了就到供销社去买,我又不是供不起。”
“是,我知道你供的起。”王英不懈的撇了一下嘴:“你不光供的起我,你身后一大家子呢你都得供得起,我不省一点,万一那一大家子你供不起了怎么办?”
“你看你,又说这个事。”石大勇颠颠怀里的安安:“乖闺女,你说妈妈是不是不讲理。”
“不讲理。”安安嘟着小嘴巴,重复着爸爸的话。
“好,你爷俩一条心,我外人一个不讲理。”王英将汤锅端到一边说道:“你抱安安远点,我要炒辣椒了别呛着她。”
吃过饭,王英倒了一杯茶放到石大勇手边:“大勇,这回能在家里呆几天?”
石大勇喝了一口水说道:“我准备多呆两天,那边活差不多要忙完了,我家来的时候,跟接班的说好了,他多上两天,回头我再替回来。”
王英有些不赞同:“哦,我说,家里也没啥事,你还不如等我生的时候再跟人换班呢,到那时候,你在家里多陪我几天,不然我一个人在家也害怕。”
石大勇忧心忡忡的说:“没事,到时候再想办法,再说,你生孩子我娘也得来伺候月子,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的,主要是这几天我总觉得不对劲,老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你和孩子在家我不放心。”
王英抱着安安坐到床沿上,牵着安安的小胖手逗安安玩:“我都那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有啥不放心的?”
“唉。”石大勇叹了一口气,起身踱步,最后和王英并排坐到一起,右手扶住王英的肩头,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你和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你们不在我身边,我心里就不踏实。”
“就你嘴甜。”王英心软的一塌糊涂,听着石大勇胸膛里强劲有力的跳动声,呼吸着石大勇身上烟和柴油的混合味道,就觉得这一刻咋就那么幸福呢。
翌日清晨,太阳刚刚探出脑袋,朝晖透过窗帘暖暖的照进屋内,早起的公鸡“喔喔喔”伸长脖子叫的起劲,狗狗被吵醒了,烦躁的“汪汪”叫着发泄心中的不满。
石大勇在一片鸡鸣狗叫声中醒来,他动了动,目光下移,王英窝在他的怀里睡的正是香甜,安安将腿翘在王英的腿上,两只小胖手举在腮边兀自酣睡,这孩子,睡觉向来不老实,翻身打滚的,睡觉时头朝东,等该起床时一准变成头朝西。石大勇拿起薄被轻手轻脚的搭在安安的身上,自己接着躺下,继续搂着王英,他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王英顺滑的黑发,他很享受这一刻,老婆孩子在身边,就是家的感觉,渐渐的,困意上来,不觉间就又进入了梦乡。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看光景也有九点左右了,石大勇伸了一个懒腰坐起来,床上只有安安还在继续睡着,王英却是早已起了的,听见厨房传来的声音就知道她正是在准备早餐。
石大勇翻身下床,趿拉着鞋走到厨房,探头往锅里看了看:“英子,做啥饭呢。”
王英拿起两只鸡蛋在锅沿上轻轻一碰,顺着锅边下了两个荷包蛋在里面:“大早上的能有啥呀,下点面条呗,你赶紧去洗漱,这就好了。”
石大勇洗漱完毕,拿着一条毛巾边走边擦,面条已经盛好摆在桌上,王英正在给刚睡醒的安安穿衣服。
“呦,闺女醒了。”石大勇站在床前逗着安安:“闺女,叫爸爸。”
王英右肘碰碰石大勇:“孩子刚睡醒,你别惹她,先去吃饭吧。”
“那我就先吃了,吃完我看孩子。”石大勇擦干净脸,将毛巾搭到盆架上,坐到桌前,挑起一筷子面条,大口吃了起来。
每天九点左右,邮递员会把报刊信件送到单位,李卫国接过报刊,正要进屋,邮递员问道:“同志,石大勇在不在?”
李卫国回头:“石师傅呀,我看见他的车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里。”
“同志,麻烦你告诉我他家在哪里,我手里有一份他的电报,我得赶紧给他送去。”邮递员语气有点急。
“电报,谁给他拍的电报?难道他家可可有消息了,你拿来我看看。”李卫国接过电报,一看地址:山东省c县,石大勇老家来的信,这年月没有急事谁拍电报呀,电报都来了,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想到这里,李卫国急忙把电报送回邮递员手里:“同志,你赶紧去吧,一进家属院,第一排右边第一间就是石师傅家。”
吃过早饭,石大勇拿着王英制作的简易识字卡片教安安认字,王英在一旁刷碗。
“这是大,大小的大。”石大勇举着“大”念:“大,安安来跟爸爸学。”
“大。”安安漫不经心的跟着念了一声,眼睛却没有看爸爸,歪着小脑袋跟着王英的身影转悠。
“啧。”石大勇不满意了,捧着安安的小脸让她看自己:“看爸爸,妈妈有什么好看的,爸爸好几天不回家一趟,你不想爸爸呀。”
安安的小脸本来就胖,被爸爸这一捧,白胖的腮帮子窝了起来,肉嘟嘟的小嘴巴撅撅着,嘴角一丝口水控制不住的淌了下来,娇娇柔柔的说:“想爸爸。”
石大勇高兴了,俊眉微挑,洋洋得意的跟王英炫耀:“还是自己家闺女好,几天不见就想我。”
“你的孩子不想你想谁。”王英白了石大勇一眼,站起来把碗收到橱柜里,心说这么大的人了,咋还跟个小孩似的,一句好就能高兴成这样!
“这是石大勇的家吗?石大勇在家吗?”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石大勇家。”王英急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准备去开门,石大勇抱起安安,跟在王英的身后往外走。
打开门,王英一看人不认识,但来人穿的衣服她认识,墨绿色的工作服,一眼就能认出来是邮政局的人。
“我是石大勇,同志你找我有事?”石大勇向前一步,问向邮递员。
“有你一封电报。”邮递员边说边将电报递给石大勇。
“电报?谁来的?”石大勇有些纳闷,将安安递到王英手上,自己接过电报准备撕开看。
“同志,电报送到了,我先走了。”邮递员见任务完成,骑上自行车跟石大勇告别。
“哦,谢谢你了同志,慢走啊。”
送走邮递员,石大勇疑惑的打开电报,登时“父病危,速归”五个大字赫然闯入眼帘,石大勇心猛的“咯噔”一下,顿时手脚冰凉呆在那里不动了。
大勇的表情不对,王英心中惴惴不安,抱着安安,往石大勇跟前凑了凑:“大勇,谁来的电报?”她把电报从石大勇手中抽出来,待看清上面的字后,刹那间也惊呆了。(未完待续)
49、爹走了以后,这个家爹就交到你手上了
爹病危!从来没听说过爹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就病危了,怪不得最近老是觉得人心惶惶的,原来是应到了这里。
父病危,这个危到了什么程度,他不得而知,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父亲骨瘦如柴,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爹这一辈子真是一点福都没有享到,眼看着包产到户了,日子会越来越好 ,可老父亲却在这时倒下,石大勇心里很难受,他想让父亲健康长寿,尽享儿孙之福,他要救爹,不管花多少的钱,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父亲活下来。
“大勇,大勇!”王英连唤了好几声才将石大勇唤醒,石大勇双眼通红,眼底俱是担忧与害怕,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英子,我爹病危了,可咋办呀?”话音未落,两颗大泪珠子瞬即从脸上滑落下来。
从来没有见石大勇如此无助过,石大勇在王英的心里,一直是顶天立地的存在,这样的石大勇让王英很是心疼,她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扯着石大勇的袖子往屋里走:“大勇,你别急,先家来。”
石大勇这会子脑子里乱作一团,整个人六神无主,跟着王英回到家,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垂着头默默垂泪。片刻,如惊醒般倏地站起来:“我这就去队里请假,得赶紧回老家。”说完,抬腿就跑。
王英没有阻拦,这个时候,石大勇作为长子,是一定要回老家的,石大勇请完假回到家的时候,王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一家三口的东西不多,但孩子的东西不能凑合,除了换洗衣物,大部分都是安安的食品,这一路要坐二天一夜的火车,路上还得倒二次车,大人怎么都好说,饥一顿饱一顿的都没有关系,就是安安不能不照顾好了。
石大勇拎起行李包看了看,蹙眉思忖了一下,还是说道:“英子,你怀着孩子,安安还小,你们娘两个就别回去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有事我给你拍电报,需要你们去的时候你们娘两个再去,你把家里的钱都给我带上,爹这一病,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嗯。”这一段时间,王英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了两个钱,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也知道看病要紧,她毫不犹豫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交到石大勇手里:“大勇,咱家就这些钱,够不够?”
“先拿着吧,不够再说,我先回去看看情况,钱实在不够了,我再找人借。”石大勇把钱往包袱里一揣,顺便把王英和安安的行李都拿出来,想了想又拿出二十块钱交给王英:“这二十块钱你留着用。”说完拉上行李包拉链,抬腿就要走。
王英急忙喊了声:“大勇。”
石大勇顿住脚步,回头:“嗯?”
王英抱着安安上前两步,帮石大勇整了整衣服:“路上别太着急,注意安全。”
“嗯。”石大勇张开双臂,将王英娘两个揽在怀里抱了抱,轻说了一声:“等我信。”说完亲了亲王英和安安的额头,急切的推门而去。
自从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石有田整个人都崩溃了,精神状态和心里状态更是落崖似下滑,人也不再配合治疗,整天嚷嚷着不治了要出院,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治也得死,不治也得死,不如留着钱给家里,不然早晚会落个人才财两空。孙秀芳自然不会如了他的意,百般劝阻后,石有田整天躺在床上瞪着灰白的眼珠,无神的盯着房顶的某一处发呆,见老头子一副等死的模样,孙秀芳心里急的直冒火,愁的守在床沿天天垂泪。
石大勇归心似剑,恨不得一步就能飞到家。终于到了c县城,一下汽车,石大勇就往县医院跑,其实电报里并没有说石有田正在医院住着,是石大勇自己猜出来的,爹病危了,那一定是很严重的病,既然是重病,就有很大的可能是在医院里。
这是县里最大的医院了,占地面积达50余亩,红砖瓦房一排排整齐排列在其中,前排是门诊,后排是住院部。石大勇直奔住院部而去,很大的一片住院部,相同的房间让他无从下手,他心里急,不知道父亲是得的什么病,住在什么科,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石大勇愁眉紧锁,高大的***在院中,目光在整个住院部巡视一番,最后决定从第一排找起。
第一排妇产科,哦,这个不会有,略过。
第二排心脑血管科,没有。
第三排肛肠科,没有。
第四排五官科,没有。
第五排骨科,石大勇正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着,正好看见前面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病历从一间病房走出来,他急忙快走几步,追了上去:“大夫。”
“什么事?”医生转头看了他一眼。
“麻烦您一下,最近有没有一个60来岁的男人来住院,个子比我矮半个头,瘦瘦的。”
“同志,这可不好说,每天医院里这么多患者,什么样的人都有,你没问清家属是在哪个病房吗?”
石大勇失望的摇摇头:“没有,我刚从外地回来,家里给我拍电报没说住在哪儿?”
“那这个可不好找。”
此时的石大勇,连续坐了二天一夜的火车,因为过分担忧,基本上都没有睡觉,饭更是没有好好吃,等车的时候他买了几个馒头,实在饿极了就啃上两个。
这会子他又找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累极了,却依然是一无所获,他将身体靠在医院的墙上想:难道是我猜错了?爹根本就没有住院,或者说是已经出院了?要不我还是先回家看看?
前面还有几排房子,石大勇抬起沉重的脚步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墙头写着的标识:肿瘤科。既然已经走到跟前了,还是先找找看吧。
第一间病房,没有。
第二间病房,没有。
第三间病房,没有。
……
马上就要走到头了,石大勇心里决定看完这一排就回家。
第七间病房门口,石大勇随意的往里瞟了一眼,本来以为这间病房里也不会有,却不成想对着门口的病床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端着碗喂床上的病人喝水,石大勇定睛一看,正是他的老母亲孙秀芳。
“娘!”石大勇连忙推门而入:“爹,娘!我回来了。”
孙秀芳抬头,正是他大儿子拎着一个包袱,风尘仆仆的站在那。
“老、老大。”孙秀芳急忙放下手中的碗,转过床角,扑到石大勇身边,好似抓住主心骨般抓着石大勇的衣襟不放:“老大啊,你可回来了。”
“大勇。”石有田眼睛微亮,颤抖着嘴角招呼石大勇一声,接着老泪纵横而下:“我的儿呀,你再不回来就再也看不到你爹了。”
“爹,到底咋回事,咋突然就得病了?”石大勇扶着母亲的肩,坐到石有田的床边。
短短几天,此时的石有田已经瘦的脱了相,眼窝和两颊全部凹陷了进去,脸色更是蜡黄,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
石大勇心里酸酸的,他握住石有田的手:“爹,娘,你们仔细跟我说说,到底什么病?”
“大勇,爹得了噎食,活…活不成了啊……”石有田嘶哑苍凉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啥?噎食!”石大勇的手猛一僵,心跟着“咚咚咚”的连跳好几下。一路上,石大勇想了很多,就是没有往癌症上想,他不敢相信,这个折磨人的病怎么会落在爹的身上,他猛的站起来:“爹,谁说的,谁说是噎食了。”
孙秀芳撩起前襟,擦擦眼泪应声道:“老大,大夫说的。”
“大夫还怎么说的?”石大勇看向母亲。
“我不知道,大夫是跟老二说的,老二告诉我说你爹得的是噎食。”孙秀芳抽泣着着,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一直是二成跟大夫对接,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主见,都是二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明白大夫还怎么说了。
石大勇站了起来,拍拍母亲的手,对石有田说道:“爹,娘,你们等我一下,我去问问大夫。”
医生值班室里,大夫正伏案写着病历,石大勇弓起食指,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大夫。”
大夫抬头,目光中含着疑问:“同志,你是?”
石大勇抬起长腿,两步走到大夫办公桌前:“大夫,我是石有田的大儿子,刚从外地回来,我想问一问石有田的详细情况。”
“哦,同志,来坐下说。”大夫起身,从旁边搬了一把椅子,示意石大勇坐下。
石大勇连忙将椅子接过来:“我自己来,谢谢大夫。”
大夫从厚厚的一摞病历中找出石有田的那份,翻开来,递给石大勇,说道:“你父亲这个病,详细情况都在这里面写着,你先看看,我再给你说一下。”
“谢谢。”石大勇接过病历,低头看了起来。
“你父亲的病非常不乐观,目前已经到了晚期,你看看这里。”大夫将石有田的片子找出来教给石大勇看:“患者已经连手术的必要都没有了。”
石大勇蹙着眉头,目光随着大夫的手指移动。
“现在病人若能乐观对待,并积极配合治疗还能延长存活期,但是你父亲自从知道自己得的是绝症后,已经不配合治疗,如果在这样继续下去,他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大夫,你跟我说个实话,我爹这种情况,还能活多久?”石大勇紧盯着大夫的脸,希望从大夫嘴里能说出他想听的话。
“唉,同志,家属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虽然我们做医生的都希望自己手里的病人都能健健康康的康复,但是,有些事并不是都能随着人的意愿而转移,你爹这种情况,好的话,也就是几个月的事了。”
纵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石大勇还是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睛:“大夫,你想想办法,我爹辛苦了一辈子,一天的福都没有享过,大夫,我求求您,您说怎么办,我爹才能多活几年?”
大夫为难的抿抿唇:“同志,要说怎么办,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患者的求生**,你爹现在是一心求死,这样的患者神仙也救不了啊,要不这样吧,我给你说个地方。”
“大夫,您说。”石大勇眼中顿时燃起希望,紧盯着大夫的脸,仿若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灵丹妙药。
“h南l县你知道不?”
“我知道,我知道。”石大勇忙点头。
“那个地方有一个全国食管癌防治研究基地,治疗食道癌的手段在国内算是先进的,咱这里目前还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治疗这个病,你带患者到那里再看看吧。”
出了医生值班室,石大勇颓废坐在门外的连椅上,搓搓自己的脸,脑子里面转了几转,打定主意,脸上强堆了二分轻松,站起来推开病房的门。
听见门响,石有田和孙秀芳齐齐望过来,异口同声的说道:“老大,大夫怎么说的?”
石大勇装作对瑞成不满:“爹,娘,你看老二办的是什么事?人大夫说的是怀疑爹的病是食道癌,人又没说确定就是,老二咋说就是噎食了?真是的,他这样说没病的也能把人吓死。”
“不能吧?”石有田半信半疑:“那天那个护士也是说得的是食道癌,不光是老二说的。”
“爹,你不知道,这个食道长肿瘤,他有良性的和恶性的两种,良性的没事,治治就好了,咱县里的医院还是不先进,爹,我想好了,我这回回来带你去别的医院看看去。”
孙秀芳听石大勇这么一说,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稍稍放了点心。
石有田还是不信,他拍拍床沿:“老大,你来,坐下听爹说几句。”
“爹,你说吧。”石大勇挨着石有田坐好,顺便把碗端起来,舀起一勺水喂给石有田。
石有田张嘴喝了一口,艰难的咽下去说道:“你先放着,爹不渴,老大,不管确没确诊,爹有个预感,这关爹怕是再难过去了,咱家穷,一家人就你一个吃公家粮的,爹走了以后,这个家爹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兄弟眼看着都长大了,你不能不问事啊。”
父亲这是在留遗言吗?石大勇就觉得心似被钝刀子捅了一下,疼的呼吸猛然一滞,眼睛跟着一热,他垂下眸子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深吸一口气,将马上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逼回眼底,回头时,微笑挂在脸上:“爹,看你说的,这才哪到哪你就说要走,多不吉利!再说了咱家的大事小情的哪件我不操心?爹,你就放心吧,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跟你保证,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家里,现在,爹,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养病,今儿个下午我就去买票,刚才我跟大夫说好了,明天一早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然后你和娘跟我走,咱去我们那边的医院看看。”(未完待续)
50、带着瑞民一起
人总是对死亡带着恐惧,都希望自己能健康的活着,听了石大勇的一番话,石有田心中又燃起了生的希望,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再和石大勇聊天时,脸上还能不时的带起微笑。
今天是瑞胜的班,中午时分,瑞胜挎着篮子来给父母送饭,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和爹娘的说话。
难道大哥来了?瑞胜心中一喜,推开房门,果不其然正是石大勇,忙高兴的打招呼:“大哥你回来了。”
这几天,石有田闹脾气,根本不配合医生好好治疗,眼看着人如霜打的落叶奄奄一息,瑞胜心中愁的慌,劝了爹好几次,可他说的话一点力度都没有,爹根本不听,这下好了,大哥回来了。
“瑞胜,来送饭呀,做的啥?”看瑞胜挎着的篮子,石大勇就知道弟弟这是来送饭的,这个篮子在家里的利用率是最高的,走亲串友用它,下地干活带水带饭也是用它。
“二嫂熬的小米粥,爹吃不得干的,给娘带了几个杂面馍。”
石大勇接过五胜手中的篮子,撩起盖布看了一眼,篮中,一个黑色的瓷罐,旁边是用布巾包着的几个馒头,两个互扣的瓷碗想来装着的是佐餐的小菜。
石大勇将篮子放在脚边,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拿出来放到床头柜上,把父亲碗里的清水倒掉,给娘和爹一人倒了一碗小米粥,又递给娘一个馒头,自己端起碗准备喂父亲吃饭。
“老大,还是娘来喂吧,你吃饭了没有,你先吃。”做母亲的,对待自己的孩子总是能观察入微,石大勇明明是一脸的疲惫,胡茬长出寸许,眼睛还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
“我不用喂,我自己能吃饭,大勇,赶紧的你倒碗饭和你娘先吃。”石有田往上坐了坐,手伸向瑞胜:“老五,你扶我坐起来。”
瑞胜赶忙上前一步,扶住父亲的肩,将枕头掖在父亲背后:“大哥,我吃完饭来的,我伺候爹吃饭。”
石大勇也真是饿坏了,他看瓷罐中粥比较多,也不跟弟弟客气,呼噜噜的喝了一碗粥,就着酱豆子啃了一个馒头,肚子里有了热饭,人也舒服了许多。
石有田羡慕的看着儿子大口快咽,自己费劲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小米粥。
瑞胜边喂父亲吃饭边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多长时间。”一个馒头下肚,石大勇将速度放慢:“老五,明天我带爹娘走,你下午回去将爹娘的换洗衣物收拾一下,明天一早送过来。”
“明天?大哥,怎么这么急,不在家多住几天吗?”
“给爹看病要紧,不能耽搁了,等爹病好了,我再回家住。”
瑞胜看向石大勇,等爹病好了?爹这个病,他早就打听过来,怕是好不了了,怎么,大哥还不知道爹得的是什么病吗?瑞胜没吭声,舀了一勺粥送到石有田嘴里。
石大勇太累了,吃过午饭,困的他头晕,他看隔壁的床位上没有人,强撑着精神跟爹娘说了句:“爹,娘,我歇会啊。”说完还没等父母回话,人躺在床上已然进入到睡眠之中。
酣畅淋漓的一觉,石大勇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要不是心里装着事,他能睡到第二天早上,石大勇动了一下,转头往旁边看看,爹躺在床上,娘窝在父亲的脚头,都睡的正沉,篮子和瑞胜都不见了,想来是已经回家去收拾行李。
石大勇轻手轻脚的坐起来,下地,唯恐惊醒父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来到大街上,买了一些路上的吃食,又跑到汽车站,买了三张到商丘的车票。c县没有回家的直达班车,每次都是先买了汽车票,到商丘后,再买到郑州的火车票,从郑州再转一次车才能到家。路上,漫长的二天一夜,他担心父亲的身体吃不消,石大勇愁眉不展,思索着怎么样做才能让父亲更舒服些。
瑞胜回到家,进门就对着嫂子和兄弟们报信:“哥,嫂子,咱大哥回来了。”
“真的,五哥,这么快,可可找到了吗?”瑞全一直还惦记着小侄女,听说大哥已经到了,他急忙走到瑞胜身边问道。
瑞民也嚯的站起来,目光往瑞胜的身后扫去:“在哪呢?”这段时间,瑞民一直挺担心的,就怕老爷子一个不岔呜呼哀哉,那他的事就没人管了,这下好了,爹还没死,大哥回来了,他的事就有着落。
瑞胜把篮子放到方桌上:“大哥在医院呢,让我回来给爹娘收拾行李,明天他就带着爹娘回他那里看病去。我忘问可可的事了,大哥吃完饭就睡了,爹娘不让我打扰大哥睡觉,我就先家来了。”
什么!爹娘和大哥明天就走,那我怎么办。瑞民不高兴了,本来就阴沉的瑞民脸色更是又黑了三分,他不忿的想,我这个样子,都是父母欠我的,你们不把我安排好了就走,万一爹死在外面了我怎么办?
瑞民阴着脸扭头就走,瑞胜在他身后喊了声:“四哥,你帮我收拾行李不?”他也不搭理,回到屋里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开始考虑自己下一步要该怎么办。
其实,瑞民想多了,他的事石有田一直放到了心上,瑞民这个样子,石有田心中还是充满愧疚的,闲暇之余和村里人聊天时,但凡看见瑞民不合群的孤坐在一边,他心里就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不能借两个钱给瑞民好好看看。
今天好了,老大回来了,而且明天要带他们老两口走,石有田想,瑞民的事也不用等到过年说了,再说自己能不能活到过年还是两说着,一会儿大勇回来就跟他提提明天带瑞民一块走。
石大勇回到病房的时候,石有田和孙秀芳早已醒来,老夫妻两个坐在床边小声的唠着家常,当然大部分是孙秀芳在说,石有田静静的听,时不时的附和一下。
石大勇站在门外,隔着玻璃打量着父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父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的,他记忆中的父亲母亲,永远是风风火火的浑身充满力量,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父母这么快就羸弱衰老到如此地步,腰身不再挺拔,头发已然苍白,满脸皆是皱纹,眼睛也不再明亮。他不想让父母老,更不想让老人---死,一想到爹快要死了,石大勇的心就揪的难受,鼻子酸酸的,眼泪又开始往上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推开屋门,嘴角挂着微笑:“爹,娘,你们醒了。”
“老大回来了,刚才去哪了?”孙秀芳起身,从旁边拽过一个板凳,示意石大勇坐下。
石大勇在衣兜里掏了两下,将车票拿出来:“我去买票了。”
石有田接过车票看了一看,和孙秀芳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下说道:“老大,爹和你商量个事。”
“啥事?爹,你说。”石大勇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问道。
“还是老四的事。”
“老四怎么了?”石大勇茫然不解,老四这是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妥?
“你也知道,老四眼睛不好,还有他的头,一想起这事爹就心难受,爹对不起老四,都怨爹当时没给四民好好看病,你也知道,咱家穷,三福他们几个好好的都说不上媳妇,老四这个样子在老家能成个家更是难,所以老大,爹求你,老四的事你得想个办法,把他接出去,给他找个工作,这样他以后也能多个本钱,说媳妇时也能轻松一点。”话说的有点长,石有田累的喘息了好几下。
说实话,这个事很难,户口挪出去就是一个大难题,有了户口才能参与招工,但如果是招工,瑞民在查体这一关就过不了,瑞民不光是鸡吁眼,晚上看不见,就是白天他的视力也不是太好,几米之外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不是太清楚。
石大勇不忍心让老父亲失望,他迟疑了一下,一口答应了下来:“爹,儿子当不得一个求字,我记下了,兄弟们的事就是我自己个的事,你就放心吧,回头我想想办法。”
老大答应了。石有田心中一宽,他有些急,想把这件事尽快落实下来,喘着粗气又说道:“老大,你看这样行不,明天咱走的时候,带上老四一起走。”
“行,爹,你说咋咱就咋。”见老父亲说话这么费劲,石大勇心中着实不忍:“爹,你先歇会。”
黄昏,斜阳余晖拉着长长的尾巴一点一点向西山落去,天地交融的地平线,晚霞铺满天际。
何小霞做好晚饭,兄弟几个早早的吃了,把专门将给爹熬的粘稠的小米粥装到瓷罐里,又煮了几个鸡蛋,装上杂面馍和咸菜,兄弟五人一起去医院送饭。
都是年轻人,步子迈的飞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走进医院的大门,瑞全手里没拿东西,进了医院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起来,推开爹的病房,大哥正坐在爹的床边,瑞全匆忙走上前,急切的问道:“大哥,可可找到没有?”
哦,孙秀芳和石有田早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听瑞全这么说,都有些尴尬,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孙秀芳不好意思的也问了句:“对了,老大,可可咋样了,找着没有啊?”
石大勇苦笑了一下:“没有,到处都找了,没有一点信,当时我给家寄信来,家里这边咋样?”
石有田慌忙接话:“都找了,你五个弟弟一起来城里找的,也没有信。”
“没找着啊。”瑞全失望了:“大哥,这孩子能去哪呀?”
“唉,我要是能知道去哪了,还能找不着?哦,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了,英子怀孕了,快四个月了。”
“真的!”这是个好消息,石有田精神一震,脸上的褶子也瞬间绽开:“家里三个孙子辈的都是丫头,这回说什么也该变个样了吧,一定是个小子。”
孙秀芳也点头:“村里人都说万事不过三,这是咱第四个孙子辈的,一定是小子。”
说话间,瑞成、瑞福、瑞民和瑞胜四人也推门进来,一进门,就感觉到室内气氛轻松,爹娘的脸上还带着喜气,瑞成率先问道:“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孙秀芳高兴的合不拢嘴:“你嫂子有喜了,你们快要有侄子了。”
瑞成不以为意,都说隔皮猜瓜,你这还没生下来呢,怎么就确定是男孩了,不过他可不会去扫大家的兴,装作一脸惊喜说道:“真的!那可得好好恭喜大哥。”
“对,恭喜大哥!”众兄弟随声附和。
石大勇摆摆手:“孩子还没生,谁知道是男是女,你们这贺的也太早了。”
瑞民将父母的换洗衣物递给母亲:“娘,这是你和爹的换洗衣裳,你看看还缺什么不?”
“我看看。”孙秀芳解开包袱,在里面翻了翻,说道:“不少,这样就行,对了,瑞民,你爹和你大哥说好了,这回你和我们一起走,一会儿你家去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来医院,可别耽搁了。”(未完待续)
51、难道咱兄弟是捡来的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瑞民这一路都在想,一会子到医院怎么跟爹娘提提他的事,他还没开口呢,爹娘已经替他解决了,很少笑的瑞民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笑容,但他又怕兄弟们说他,爹都得了这么重的病还笑得出来,又慌忙把笑意压下去,装作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平时万事不管的瑞民今天变得格外殷勤,他把碗筷拿出来,给爹倒上一碗粥,剥了两个鸡蛋,把蛋黄挑出来,用勺子压碎,融到粥里,蛋青递给母亲:“娘,你吃。”
家里穷,鸡蛋是个好东西,孙秀芳舍不得自己吃,他把鸡蛋青递到瑞全嘴边:“六子,你吃吧。”
都说大的稀罕小的娇,苦了中间半截腰,这话一点不假。瑞全最小,平时娘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吃,瑞全习惯了,张嘴就把嘴边的鸡蛋青吞入口中。
石大勇见了不太满意,瑞全再小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心疼娘,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娘,六子都多大了,还用你娇着?”
孙秀芳宠溺的目光流连在瑞全身上:“娘不爱吃蛋青,没滋拉味的。”
瑞全浑然不觉,嚼着嘴里的蛋青也说:“就是,娘一直都不爱吃蛋青。”
孙秀芳哪里是不爱吃,分明是舍不得吃,瑞全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石大勇心中微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爹娘和四哥明天就走,瑞全舍不得,他三口两口将蛋青咽下,嚷嚷着:“娘,我也跟你们去中不?”
瑞全说的是瑞福他们几个的心声,瑞成不必再说,他已成婚生子,离开老家的可能性不大,瑞福和瑞胜两个一听要带瑞民走,心中滋生嫉妒之情,这年月如果真能把户口从农村挪出去,再在外面招工就业,无异于一步登天,但是爹作为一家之主,向来一言九鼎,做儿子的只有听话的份,哪里敢争什么,这会子六全这么讲,他们两个都支棱起耳朵,听爹怎么说。
“你去干什么?爹是去看病,你去净添乱。”石有田直接拒绝。老大吃几两干饭,他这个当爹的还是知道的,儿子复员到地方之后,一无亲二没近,依劳本分孩子一个,也不是当官的料,能不能把四民安排好还是未知数,哪里还敢再带一个人出去。
石大勇心中有些发愁,家里现在住的是单位分的家属房,总共一间半屋,半间的那个用来做卧室,一整间的那间就是客厅兼餐厅,现在马上就要再增加三口,他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安排。
石大勇手握空拳放在嘴边“嗯”了一声婉转说道:“六子,你老实的在家呆着,等爹看好了病你再去哥那玩。”
瑞全有些失望,他“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爹和大哥都拒绝,瑞福和瑞胜没有吭声,爹娘最宠爱的老六都去不了,他们干脆也别提,提了也白搭。
吃过饭,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闲话,渐渐的,暮色越发的浓了,病房的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石有田看看窗外,见天色实在不早,石有田怕天黑透了,路上不好走,他冲瑞成招招手:“老二,带你老三他们回吧,这黑天瞎地的,路又不近,我不在家这些天,地里的事你先张罗着,明天也不用你们都来送,老二,还是你再来一趟,把咱家的暖壶、盆什么的收回家就行。”
“中。”瑞成站起来,看向石大勇:“大哥,你今晚回家住吧。”
“我就不回了。”石大勇指指石有田的邻床:“那个床位没有人,我在那睡一晚就行,就不来回折腾了。”
说到这里石有田顿了一下,好似想起来什么对瑞民说道:“那个,老四,这个点了你也看不见路,今儿个晚上就不用回去了,和你大哥挤挤,明天天一亮再回家收拾行李吧。”
“行,爹。”瑞民喜滋滋的答应着
翌日,天才放亮,瑞民就醒了。昨儿晚上,由于过于激动,瑞民一点都没有睡好,早上,公鸡才打第一声鸣叫他就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拔腿就往家里跑。
从来没有感觉早上如此静谧,也从来没有觉得空气如此清新过,虽然他看的不是太清楚,但如同蒙上一层淡雾的景色更是旖旎袭人,他嘴角带着笑,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浑身轻松一路听着雀鸟的鸣唱回到l庄。
如意料中的一样,家中一片寂静无声,四民没有敲门,而是绕到南墙边。家里穷,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小偷惦记,院墙就象征性的用黄土夯垒了半米来高,成年人一个大跨步直接能从院外跨进院内。瑞民跨过墙头进入院中,轻推了一下房门,门“吱吱”两下,里面并没有上栓,随着手劲应声而开。
这是一个大通铺,兄弟四人都睡在一张床上,瑞民走到最东边,开始收拾自己行李,本就没有多少东西,也就是几件换洗衣服,他找了一个包,三两下将衣服装进去,往肩上一背,没有跟任何一个兄弟打招呼直接就出了家门。
背着行李回到医院,探头往病房里看了看,一屋子的人都还没有睡醒,他轻轻的将自己的行李跟大哥的放在一起,又慢慢的退出去坐到外面的连椅上,准备眯一下。
终于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瑞民暗暗发誓,等我在外面混好了,回来村里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脸。
瑞民关门的咣当声吵醒了瑞全,爹说了不让送,瑞全哪里会当真就不去送,爹得了这么重的病,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虽然有娘、大哥和四哥照顾,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路那么远,爹的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消,路上吃什么喝什么,瑞全想了想,家里能拿出来的,也就是娘平时攒下的鸡蛋。
瑞全翻身下床,先到娘屋里放鸡蛋的框子里看了看,爹得了这么长时间的病,家里唯一能补身体的东西就是鸡蛋,每天要不给爹蒸个鸡蛋羹,要不煮两个,原本半篮子的鸡蛋吃的已经差不多了,瑞全数了数,还有7个,他两只手一掐,左手拿三个,右手抓四个,放到大锅里,兑上水煮了起来。
煮鸡蛋的空,瑞全回房,准备叫两个哥哥起床,他轻轻拍拍瑞福的胳膊:“三哥,三哥,不早了,该起了。”
瑞福和瑞胜还在酣睡,呼噜打的此起彼伏,瑞福没有理会瑞全,翻了个身继续睡。
瑞全见三哥没醒,转身又去喊瑞胜,他在瑞胜的肩膀上推了一推:“五哥,醒了,五哥。”
瑞胜呼噜顿止,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先瞧瞧窗外的光景,不满的嘟囔:“六子,你干啥?这才几点?”
“五哥,爹娘今天跟大哥走,咱去送送吧。”
“爹昨天说了不用送?老四不是跟着呢吗。”
“五哥……”瑞全苦着脸为难的扁扁嘴:“五哥,我觉得咱还是去送一下吧,我煮了鸡蛋,让爹他们在车上吃。”
瑞胜瞟了一眼瑞民的床位,没有看到人,只是放在床边的衣服不见了:“老四呢,回来过了?又走了!”瑞胜心中愤愤不平,人也清醒过来,他坐起身子,用脚踢踢瑞福的小腿:“三哥,你看老四,走了也不跟咱打声招呼,还有点兄弟情分没有?”
两人的喳喳声吵的瑞福也睡不下去,他揉着乱蓬蓬的头发说:“走就走了呗,你看老四一天到晚阴风拉几的,他心早就不在这个家了。”
瑞胜语气怨怼发泄心中的不满:“爹真是偏心,什么事都想着老四,难道咱兄弟是捡来的?”
瑞福倒还是能理解石有田的:“老五,你别不服气,你要是秃头瞎眼,爹也能偏着你。”
“三哥。”瑞全祈求的语气说道:“爹这一去,还不知道……,我想去送送。”瑞全说到这里鼻子发酸,他怕爹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面了,但不吉利的话他又不愿意说出口。
“送!想送就送!”瑞福翻身下床,拍拍瑞胜的臂膀,趿拉上鞋准备去茅房:“起吧,老五,咱一起去送。”
瑞全高兴了,眉开眼笑的说了声:“我去叫二哥!”说完转身就跑。
太阳越升越高,和煦的阳光,透过早雾,一缕缕地洒进房间,病房里人都清醒过来,陆陆续续有人起床打水、如厕,说话声,咳嗽声不时响起。
石有田两口子也醒了,孙秀芳睡在石有田的脚头,她先下床,问道:“他爹,你去茅房不。”
石有田先咳了一下,感觉嗓子好似真的比昨天强一点了,他稍稍宽慰,点点头:“去。”
孙秀芳伺候石有田起床,然后托着石有田的胳膊,老夫妻两个慢慢的向卫生间踱步,刚出房间门,就见瑞民躺在连椅上睡的正香。
“这孩子,咋睡在这?”孙秀芳嗔怪一声,弯腰拍拍瑞民的脸颊:“老四,老四,醒醒。”
瑞民睁开眼,爹和娘正弯腰看着他,忙起身:“爹,娘。”
石有田心疼瑞民,说道:“老四上屋里睡去,躺这多累人。”
瑞民微笑:“我就眯一下,爹你们干啥去?”
“我和你爹去趟茅房,你先屋去吧。”
“我扶爹去吧。”瑞民伸出手,要去扶石有田。
“不用你,娘也得去茅房,也不远,就在前面,趁这会子有空,你赶紧回家拿行李,你大哥买好车票了,说是今天上午的,你别耽误了车。”
“娘,我已经拿完了,就怕误了事,一早就去拿了。”
“拿完了呀。”孙秀芳扶住石有田慢慢向前走:“那你先屋去吧,你大哥也该醒了,你哥俩先说会话。”(未完待续)
52、回程
石有田夫妻两个从卫生间回到病房,瑞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却没有看见石大勇。孙秀芳扶着石有田在床边坐下,问瑞民:“你大哥呢。”
瑞民睁开眼,并没有起身:“大哥去买早饭了,让我跟你们说一声,娘,我再眯一会啊,昨晚上没睡着,今儿个又起的太早,这会子困的不行,等大哥回来你喊我一声。”
“那你快睡吧。”孙秀芳弯腰拎上暖壶,跟石有田说了声:“我去打水。”
早上,开水房是最忙绿的地方,整个住院处的人都是在这里接水,孙秀芳来到水房,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足足等了十来分钟才轮到她,今天早上的事太多,她急的心焦八卦的,接了水,着急忙慌的往回走。
石大勇早就回来了,他买了一堆吃食,炒面、馒头、包子、鸡蛋、咸菜,还给爹端了一碗肉粥。
穷家富路,说的就是在家的时候不管多节俭,路途中也要出手大方些,该花的要花,别亏待了自己。
石大勇倒是不怕亏待了自己,他怕亏待了爹娘,尤其是爹还是个重病患者,但是该省的还是得省,火车上的食物贵是众人皆知的,不是说了吗,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石大勇算好了,现在多买些火车上就多省些,反正火车上的开水不要钱,到时候他和瑞民吃馒头就咸菜,娘和爹开水冲炒面,吃包子鸡蛋。
孙秀芳回到病房的时候,石大勇端着碗喂石有田吃饭,瑞民抱着个大包子吃的正欢,见娘拎着暖壶回来,他蹙了一下眉,面色微微一沉,眼神斜睨了瑞民一下问道:“娘,你咋不让瑞民去打?”
“老四不知道地方。”感觉到石大勇的不满,石有田急忙为四民开脱。
“对,老四不知道地方,再说也就一暖壶水,还能累着娘怎么的。”孙秀芳拿过茶缸,倒了一杯水递给瑞民:“喝口水就着。”
“娘,我自己来。”瑞民把手中的包子全都塞到嘴里说:“大哥,这白面肉包子真好吃。”瑞民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又抓起一个大包子,“嗷呜”就是一大口。
家里什么时候吃过白面肉包子啊,就是过年,娘也没舍得包肉馅大包子,最多也就剁上一斤肉,掺上好几斤白菜或萝卜,包一顿饺子,那哪能算得上是肉馅饺子,根本就吃不到肉味。
今天可真是解馋了,大哥买了那么多,瑞民是诚心诚意的敞开了怀吃,眼看着包子一个一个往下下,眨眼间,包子下去了一半,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连个样都没有,石大勇看得心里直抽抽,心说兄弟你悠着点,别撑着自己。他拿起一个包子,把肉馅放到粥里,活匀,喂给石有田。
终于吃饱了,四民嘴角泛着油光,又喝了一大缸子水,拍拍肚子,心满意足的说道:“真饱,可撑死我了,大哥,我长这么大,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呵呵。”石大勇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大勇,你先吃饭吧,娘来喂。”四民这个吃法,跟抢不着似的。孙秀芳看得也急,这孩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见你大哥脸都板起来了?
瑞民都这么大的人了,哪能看不出大哥的意思,但是他就当没看见,就要吃,要面子?肚子就要吃亏!这会子这里没别人,等一会二哥来了,要是都给拿走了,他就捞不着吃了,他哪知道这些都是石大勇准备带到路上吃的粮食。
石大勇舀起一勺粥喂给石有田,说道:“娘,你赶紧吃饭,爹这就吃完了,咱就别换手了。”
“哦。”孙秀芳在包里翻了翻,没舍得拿包子,拿出一个馒头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娘,你别干啃馒头,吃包子,还有那么多呢。”石大勇将碗放下,从包里拿出一个包子,换下孙秀芳手中的馒头。
“娘不爱吃……”
“娘!”石大勇提高声音,一脸的不赞成:“我们都大了,不用你一个有年纪的人从嘴里省。”
“娘吃,娘吃,老大你别急。”孙秀芳急忙咬一口包子,讨好的冲石大勇笑笑:“老大,别说,你买的包子真好吃。 ”
“爹!娘!我来了。”瑞全率先进门,扶住孙秀芳的胳膊,将脸放到母亲的肩膀上,吸吸鼻子:“娘,你吃啥嘞,恁香。”
“哎呦,六子来了。”小儿子来了,孙秀芳一高兴,本能的从包里拿两个包子就往瑞全手上放:“快吃,你大哥买的,纯肉馅的,可香。”
“爹,娘,大哥。”瑞成、瑞福和瑞胜紧随其后,瑞胜见娘又往瑞全手里塞东西,就知道娘铁定又给瑞全开小灶,心中不悦,嘴上半开玩笑的说道:“娘,我也吃,你偏心,光想着老六。”
“都有,都有。”孙秀芳索性将整个包都抱了起来,抓起包子一人发了两个。
弟弟们都来送行,石大勇心里高兴,嘴角不觉勾起一抹浅笑,打了声招呼:“都来了。”
石有田费劲的咽下最后一口粥,擦擦嘴,撅着山羊胡子说:“不是说了不用你们都来送吗?”
“爹。”瑞全腮帮子鼓鼓的,大口嚼着包子:“我怕你们路上没吃的东西,早上煮了几个鸡蛋,给你们送来。”
“这孩子,有你大哥在,还能饿着我们吗?”孙秀芳感到很欣慰,这个儿子没白疼,还能想着他们老两口。
“嘿嘿” 瑞全憨声憨气的一笑:“我忘了。”
早上,瑞全怕耽误了送爹娘,也没等嫂子做好饭就和哥哥们来医院,到这个时候正好饿了,白白胖胖的大包子,面白宣软,一口咬下去,鲜甜的肉香顿时充满在嘴里,嚼着包子,扑鼻的香味让人停不下来嘴。瑞全就觉得世上最好吃的东西莫过如此,他三口五口,两个包子眨眼就不见了踪迹,六全意犹未尽,瞅瞅桌上的包,又看看孙秀芳:“娘,还有吗?”
“有有。”孙秀芳低头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两个:“就剩俩了。”
“哦。”瑞全接过来却没有继续吃,瑞胜手里的包子也下了肚,见瑞全捏着包子不吃,就要去瑞全手里拿:“你不吃我吃了啊。”
瑞全将身子一侧,躲过瑞胜的手:“五哥,这两个我是给小兰留的。”
瑞胜不好意思抢了,那是给小侄女留的,他这个当叔的哪能跟侄女抢食。
“你们吃吧,我给小兰留着了。”兄弟几个一直吃,根本没有注意瑞成,这时听见二哥说话,兄弟两个看过去,果然,瑞成捏着两个包子一点没动。
瑞全把手里的两个也递给瑞成:“二哥,你都拿着吧,回去给嫂子他们娘两个吃。”
瑞民心中庆幸,幸亏自己有先见之名,果不其然,不够吃的了吧。
石大勇先把爹剩下的包子皮吃了,又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夹了几根咸菜丝,就着茶缸里的水吃了下去,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站起身来:“娘,我去找大夫结账,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让二成他们捎回去。”
车缓缓开动,孙秀芳趴在车窗上,手背向前推了几下:“老二,别送了,你们家去吧。”
石有田站起身子探出脑袋,嘶哑着嗓子,努力放大声音:“老二,照顾好家里,照顾好地啊。”
车都开出老远了,孙秀芳还趴在车窗,一脸不放心的看着他的儿子们。
路上还算顺利,从c县到商丘再到郑州时间都不是太长,每一段路都是几个小时,最难熬的是郑州到家这段距离,一天一夜的火车,好人坐下来身体都感觉累,别说石有田这个危重病人了,一上火车,石大勇就给石有田补了一张卧铺票,好歹让石有田平平安安的撑到了目的地。
终于到站了,一路劳顿,石有田明显的精神萎靡。离家还有不近的一段路,平时这段路大家都是靠走,看爹这个样子,就是架着他,他也是走不动了的。
石大勇心疼爹娘,扶着爹在候车室坐下,说道:“娘,老四,你们看着爹,我回去借辆车来接你们。”
队里有辆小吉普,那是队长的专车,石大勇想去看看小车在不在,在就借用一下,要是不在就把自己的大车开来,就是自己的大车的驾驶室小,只能坐下两个人,大不了让娘跟爹在驾驶室里挤一挤,瑞民只好委屈委屈坐车斗里了。
石大勇一路小跑,先回了一趟家,准备先跟王英打声招呼,一路上他都盘算好了,把客厅收拾出两个地方,他上队里单身宿舍去借两张床,让爹娘和四民先住在客厅里,他们一家人还是睡在那个半间屋里,这样大家也都方便些。
自从石大勇动身回老家,王英一直很担心,公公病危,既然说病危,肯定就不是小病,老家有句口头语说的是:小病扛,大病挨,实在不行才医院里抬。老家人大部分人,对待生病的态度都差不多,小病小央的扛一扛,严重点的就拿点药挨一挨,眼看着实在是不行了,爬不动了才抬着去医院看病,说起来有些夸张,倒也是实情。
担心归担心,现在这种状况她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干等,每天伺候完安安,家里收拾干净后,她就坐在屋檐下做点针线活,一家人的衣裳鞋都得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石大勇的衣裳还好些,一年两季的工作服公家发,她要做的也就是内衣内裤什么的。
王英手中干着活,心中祈祷着公公可别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未完待续)
53、终于到家了
门响了,顺着声音的来源,王英抬头望去,诧异石大勇竟然回来的如此快。她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上前几步:“大勇,咋回来恁快,爹怎么样了?”
石大勇面带愁容,长叹了一口气,搂住王英的肩膀往屋里走 :“唉!别提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爹得了噎食,快不行了,我带他上咱这边的医院再看看,你先把客厅收拾出两个地方,我这就上队里去借两张床回来先用着。”
这一路石大勇可郁闷毁了,他既要把爹要不行了这个事实装在心里,又要制造爹这个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的假象给爹希望,当着王英的面,他终于可以卸下假面,吐出心中的郁气。
“啥!噎食!”王英一脸惊愕:“爹咋得了这个病?”
“谁知道,爹不舒坦也不说,一直还想着跟年轻的时候一样挨过去,他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石大勇一手搂着王英的肩,一手指着南窗根下面:“就窗户两边一边放一张床,你先收拾着。”
石大勇连续好几天坐火车,一直没有好好洗漱,浑身上下都是医院和火车上的怪味道,王英和他离的近,被石大勇熏的头晕脑胀的,胃里又开始抑制不住的往上翻腾,她咽口唾液努力往下压了压,刚勉强说了句:“行,我这就收拾。”急速上涌的呕吐感,迫着她急忙捂着嘴跑到外面吐了起来。
“诶……”石大勇手僵在半空,他差点忘了,英子有了身子,重点的活她干不了,南窗根下面,柜子、桌椅、板凳什么的堆的满满的,虽不是太重,但对一个孕妇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石大勇心含歉意,轻拍王英的后背:“这样,英子,不用你收拾了,等我接爹娘回来,让瑞民帮着收拾,你先歇着,一会儿下几碗面条我们简单吃点,一路上都累坏了,吃完了早点歇着。”
终于舒服了一些,王英难受的眼泪鼻子一大把,听石大勇说到瑞民的名字,她愕然起身,瞪向石大勇:“谁?瑞民?他来干什么?”
瑞民这个人,让王英有说不出的反感,在老家的时候,就感觉他一天到晚阴森森的,尤其那个目光,跟冰凉的毒蛇一样老是在她身上转悠,有几次她跟石大勇说这个事,石大勇还笑话她多心,说瑞民眼不好,隔个几米就看不清东西,远一点哪里能看清站着的是谁?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错不了,有几次她探究的目光望过去,明明能看出来瑞民刚刚转移了视线。
王英质问的目光灼灼,刺的石大勇不敢跟她对视,他放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嘟哝:“爹说,说瑞民这个样子不好说媳妇,让我给找个工作……”
“你给找工作!你有那个本事?”王英的脸沉了下来,欲再说,石大勇又赶忙解释:“英子,爹不行了,他说求我,我…我不能说不行,英子你别生气……”
王英沉默了,将死的老人对儿子都说到“求”这个字眼了,任谁都拒绝不了,再看石大勇,短短的五六天,竟然连胡子都没有刮过,原本棱角分明的干净下颌已经被寸长的胡须占满,挺精神利落的人此刻却显得憔悴不堪,王英心软了,夫妻本一体,对于石大勇她不心疼谁还心疼?她叹了口气问道:“人呢?”
听出王英的语气缓和,石大勇急忙顺杆子往上爬:“在车站,走不动了,我回来开车去接。”
“诶,快去吧,路上小心。”
石大勇俊颜瞬间展开一个笑脸,重重的“唉!”了一声,低头在王英的脸上亲了一下:“老婆你真好,那我去了啊。”
王英手指轻抚石大勇亲过的脸颊,无奈的望着石大勇跑出去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石大勇跑到单位大院,目光先在院中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车没在家,看来小车是借不成了,他掏出钥匙,上了自己的车,还没打着火,想想,又跳了下来,到办公室里去找李卫国,家里需要二张床,这事得跟李卫国说,让他先帮忙找找,一会儿他好来拉。
李卫国这会子不忙,泡了一杯茶,正在看报纸,石大勇敲敲门:“小李,忙不忙?”
“石师傅,你不是请假了,这么快就回来了?”李卫国见是石大勇,忙把手中的报纸放下,站起身:“石师傅,屋里坐。”
石大勇摆手:“我就不坐了,还有急事呢,不过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
石大勇这人,为人仗义,在单位人缘也好,平时谁家有事,他都很热心,能帮就帮,帮不了钱场的就帮个人场,偏偏他自己还很少麻烦人,所以,遇到他有事,同志们也都愿意去帮他。
“啥事,你说。”李卫国很爽快。
“你看单身宿舍还有闲着的床没有,借我二张用用。”说到这里,石大勇沉吟一下,他又怕给李卫国添麻烦,说道:“要是不方便借,我买也行。”
“看你说的,这点小事兄弟还是能办的,哪里还用的着花钱买?”李卫国想了想,说:“石师傅,库房里有淘汰下来的木架子床,有点烂,不过修修还能用,本来打算着交给食堂烧火用了,你要是不嫌弃,我找人搬出来,请杨木匠给你修好,也不用你还了,你看这样行不。”
“太行了。”石大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抽空哥请你和杨木匠吃饭。”
石大勇请假的时候,李卫国在旁边,知道石大勇父亲重病,问道:“石师傅,你父亲不是病了吗?怎么样了?”
石大勇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愁眉蹙起,语气沉重:“别提了,可能要不行了,医生说是食道癌,这不我把他接来了吗,明天带他到医院里再看看,看还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听石大勇这么说,李卫国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石师傅家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好的事一个接着一个的。想归想,但是不能说出来,他有些同情,安慰道:“你也甭急,万一是误诊了呢。”
“但愿吧,借你吉言,床的事我就拜托你了,我得赶紧去车站接我爹他们去。”
“快去快去。”
石大勇上车,打火,脚踩油门,一溜烟的开出大院。
李卫国目送石大勇走后,找出库房钥匙,喊了两个小青年,把库房翻了翻,翻出两张相对好一些的木架子床,又找人请来了杨木匠,开始对床进行修理整固。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王英摘了一把小青菜,开始下面条,面条煮好的当口,石大勇把人接了回来。
把车停在家属院大门口,石大勇跳下驾驶室,冲着车后斗喊了一声:“瑞民,到了,下来吧。”说完自己转到副驾处,先小心翼翼的把孙秀芳接下来,然后踩上踏板,倍加小心的托着石有田的后背,稳稳的将石有田放下来。
虽然是坐的卧铺,石有田还是累坏了,就感觉两条腿虚浮无力,下了车,整个人的重量全都压到了孙秀芳的身上,孙秀芳的年纪也不小了,才一米五多的她又过于瘦小,这一段时间石有田的事煎熬的她心力交瘁,哪里还有多少力气来承受石有田的重量,她咬紧牙关,尽力撑着自己的身体,眼看着摇摇摆摆的两人就要往一旁摔去,石大勇慌忙跳下来,一把扶住:“娘!娘!娘!你没事吧。”
从他喊瑞民下车到把爹扶下车已经有一会子了,按理说就是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人也早该下车了,石大勇驻勤的时候,上下班的路上经常有老乡搭车,其中不乏五、六十岁的老人,且都还带着行李,也没见有像瑞民这个样子慢吞吞的跟走不动的老牛似的,瑞民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就没有想过要赶紧下车来照顾爹娘吗。
瑞民的表现让石大勇心中诸多不满,他根本就不知道心疼爹娘,这一路上都是石大勇背着上下火车,车上也是石大勇嘘寒问暖的体贴照顾,瑞民则是拎着个行李甩哒哒的跟着走,没有说过一句大哥我来背一会爹,上了车坐定了就开始吃。
出院后去汽车站的路上,石大勇又买了两包包子油条什么的,一包交给瑞全他们带回去,一包还是准备在火车上吃,可瑞民跟本就不理石大勇那一套,还馒头咸菜哥俩吃,包子炒面爹娘吃,要吃就捡好的吃,当然白面馒头也好吃,不过要是和包子油条比起来傻子也知道哪个好吃。真是应了兄弟们调侃他的一句话: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这会子瑞民当然也没想到他要先下车去扶爹娘,他瞪着朦胧的大眼睛欣赏着远处土崖,努力看着更深一点的远山,这里一切在从小没有出过县城的瑞民眼里很新奇,老家是个大平原,地势平坦,周围连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小土坡都找不到,哪里有这层峦耸翠、气势磅礴的山峦给人冲击力大。
这就是自己以后要生活的地方,瑞民很满意,想着以后抽空要去遛一遛、逛一逛。
“瑞民,你下来没有,干什么呢?磨磨唧唧的?”
瑞民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冷不防被石大勇的喊声唤醒,他抽搐了一下嘴角心说: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听不见。
“这就下来了,大哥,我眼神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摔着,下的慢。”瑞民慢慢吞吞的扒着车帮下车站定,石大勇已经将石有田背到后背,他弓起腰,右手托着父亲的臀部,左手搀着母亲的胳膊,两条剑眉拧成一个疙瘩:“你说你一个小年轻,咋比七老八十的人还墨迹,赶紧的你拿好行李,进院西边第一家就是。”
石大勇说完,搀着母亲就走,孙秀芳急忙把胳膊抽出来:“老大,我能走,你背好你爹,我在后面扶着。”(未完待续)
54、上学了第一天
明天就要去上学了,严思勤把早就做好的新书包拿了出来,通体军绿色的小书包,两条长长的带子,斜跨在肩上,四四方方的书包正好耷拉在腰下。受《咏鹅》的影响,严思勤专门用黄布剪了一排小鸭子缝到书包上面,赵雨当即爱不释手,高兴的背着新书包转来转去就是舍不得放下来,赵晨和石可也想背,羡慕的跟在大哥的身后亦步亦趋。
赵晨都央求好几遍了,大哥一点都没有让他背一会儿的意思,赵晨急了,委屈的扎严思勤怀里:“娘,我也要新书包,我也要上学。”
石可虽然没有主动提出来要什么,但她渴求的小眼神分明写着我也想要。
小女孩的乖巧让严思勤很心酸,她冲石可招招手,示意闺女过来。
石可乖乖的走上前,依偎在严思勤身边。严思勤一手揽着一个安慰两个孩子说:“行,咱也上学,明天娘就给你们两个做新书包,比你大哥那个还好看。”
娘说要给做新书包了,赵晨顿时高兴起来,他蹦蹦跳跳的脱离了娘的怀抱,跑到赵雨面前炫耀:“我不背你的书包了,娘说明天给我做一个比你这个还好看的,我也不让你背。”说到底,赵晨还是想先背背大哥的书包,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大哥,你还是让我背背吧,不然我那个比你还好看的也不让你背了啊。
赵雨才不会被弟弟蛊惑,他这个已经很好看了,你就是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九月一日,是开学的时间,也是新学生入学日子,一大早,赵雨就背起自己的新书包,在一家人的隆重热烈欢送下,开始了他的学海生涯。
村里和他一届的小朋友有好几个,魏赟因为生日小,去年没报上,今年正好同赵雨一起上,分完班后,赵雨一看,光熟人就好几个,魏赟、赵梅、栓柱,哦,人家不光叫栓柱,人家是有大号的,叫王振才。
刚上学的孩子,还没有规矩意识,遇见经常一起玩的熟人,自然要亲热亲热,几个小朋友挤在一处,嘻嘻哈哈的笑闹在一起,根本不知道上课铃声意味着什么。
小柳老师名唤柳清雅,年纪不大,刚刚满十八岁,细长脸,后脑扎了一个马尾巴,眉眼和鼻子都很好看,如果不看嘴,妥妥的一个清秀小姑娘,唯独嘴,整张脸的美感都被一口龅牙破坏掉了。
小柳老师刚上班,面对着一屋子没规矩的小孩子满心惆怅,她招呼了好几声,一屋乱糟糟的小朋友根本没有人理会她,不是这个哭了就是那个叫了。还有一个男生,拖着过河的大鼻涕,一个劲的在那嘬着大拇哥,看到这里,柳清雅一阵反胃,又不忍心不管,她从口袋里摸出纸巾,走到小男生面前,先将手从嘴里拿下来,又将大鼻涕擦干净后,温温柔柔的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老师他叫栓柱。”王振才还没说话呢,赵雨率先抢话。
王振才不赞成的看了赵雨一眼,吸了吸鼻腔中残余的鼻涕:“老师,我叫王振才,我爹说了,上学了要叫大号。”
“哦,王振才同学,咱不能吃手,脏,不卫生,知道了吗?”柳清雅又掏出一张纸巾,将王振才的小鼻子清理干净。
“老师,他就喜欢吃手,他从小就吃手。”赵雨认为自己是好心,栓住从小就喜欢吃手,因为这个毛病可没少挨打可就是改不了,老师说不让栓住吃了,那栓住怎么办?老师要是也揍栓住了怎么办?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赵雨认为自己有义务告诉老师。
王振才可不这样想,小男孩在温柔的、浑身透着情雅香气的女老师面前头一次有了羞耻心,他面对赵雨怒目而视:“我没有!你才喜欢吃手!”
咦?这人咋个回事,明明是他喜欢吃手怎么变成我喜欢吃手了,从小到大哪次在一起玩,你不都是嘬着大拇哥,挂着两个大鼻涕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忠实的小跟班的面上,我才不愿意带你玩呢,今天咋回事,小弟这是要造反呀!赵雨来火了, “嚯”的站起身,指着王振才的小鼻子就嚷嚷:“我从来都不吃手,你不讲卫生才吃手,你天天吃,你小脏孩!”
被人身攻击了,要是平时在村里,王振才哪里敢反抗,只会跑回家找他娘告状,今天不行,有老师撑腰呢,不能在老师面前丢了份,他也学着赵雨的样子站起来,手指赵雨:“你才是小脏孩!”
还敢指我!赵雨火气上头,一巴掌照着王振才的小手拍过去:“你说谁小脏孩呢,你个小脏孩。”
王振才手被拍疼了,瞬间委屈的眼泪包眼圈,不由分说扬起两个胳膊劈头盖脸的朝赵雨打去。
柳清雅急了,眼看着两个小男孩因为丁点的小事打了起来,她急忙拦着王振才的胳膊:“不许打架!不许打架!”
你说不许打架我就不打了?赵雨刚才已经挨了王振才几巴掌,我才拍了你一下,你既然打我好几下,赵雨觉得自己吃大亏了,趁着老师拦着王振才他又上前踢了几脚。
“你怎么能踢人呢?”柳清雅转过身子,面对赵雨准备教育他几句,哪里想到王振才瞅准机会,也踢了回来。
赵雨彻底怒了,根本不理小柳老师,冲着王振才一头扑了上去,两个小男孩刹那间扭打在一起。
面对乱糟糟的场面,小柳老师要崩溃了,她越是说不让两人打架,两人越是打的欢,缠斗在一起,拉都拉不开,其他的同学都被这场景吓坏了,胆子小的,已经咧着大嘴哇哇哇的哭将起来。
小柳老师傻眼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猛的一跺脚,一溜烟的跑回办公室去搬救兵。
“杨…杨老师。”柳清雅喘着气:“你快帮帮我,我们班有两个小孩在打架,我管不了了。”
杨茹三十多岁,是这个学校的老教师了,什么场面没有经过?看柳清雅急成这样,倏地站起来,拉着柳清雅的手就走:“你先别急,我看看什么情况。”
进了教室的门,两个小孩子还在缠斗,附近的桌椅板凳早让两人踢的乱起八遭的,杨茹两步窜到两人身边,一手拎起一个,厉声喝道:“打什么打?都给我站好了,长本事了是吧,第一天上学就打架!”
两人都打出了火性,跟斗鸡一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张牙舞爪的还要往前扑。
杨茹一看,吆喝!不管用,你们还打是吧:“行,打打打,让你们打个够!”说完,拎着两个孩子往中间一放,然后按着两个孩子的后背让他们挤在一起。
诶,还别说,老师让他们打,赵雨和王振才反而不动了,杨茹还是不依不饶的推着他们两个:“打呀!怎么不打了?使劲打呀!”
赵雨两个也打累了,王振才更是,一通大鼻涕眼看又要过河,他随意的用袖子在脸上一擦,眼看着一道明晃晃的白线从鼻子下面糊到脸蛋子上。
两个人都耷拉着脑袋不吭声,杨茹得意的看了柳清雅一眼:“不打了是吧,不打了都给我老实坐着去!”说完她先指指赵雨:“你坐那边。”又指指王振才:“你去那边。”
一左一右的分开两个孩子,又把一屋子吱哇乱叫的孩子们安抚好,把个柳清雅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千恩万谢的送走杨茹,她准备学着杨老师的模样,拿出当老师的威严来。
想到这里,柳清雅拿起教鞭在讲台上面敲了几下 “啪!啪!啪!”,有点震手,不太习惯,她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同学们,静一下,都不要说话了。”
小柳老师板着脸,不动声色的在每个人的脸上过了一遍,直到一屋子的孩子都老实了才满意的点点头:“同学们,从今天起,我就是咱们班的班主任,我姓柳,大家以后可以叫我柳老师,明白吗?”
“明白。”有稀稀拉拉几个声音附和。
“现在,老师来认识认识咱们班的同学。”小柳老师指了指最左边说道:“从这一排开始,都自我介绍一下,好不好?”
孩子第一天上学,严思勤把赵雨送到学校后不放心,回到家在院子里徘徊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偷偷的返回学校趴在窗户边看赵雨的表现。
小孩子,一直在乡间野惯了,哪里是说上弦就能上弦的,赵雨老实的坐了一小会儿后就坐不住了,他东瞧瞧西看看,根本没有专心的听同学们的自我介绍,正瞧着呢,蓦然,窗户上出现了娘的身影,赵雨眼睛一亮,骄傲的大喊了声:“娘!我在这。”
赵雨骄傲着呢,他上学了呀,弟弟妹妹都没有上学,就他自己,以后他还要上大学,赚很多很多的钱,他都跟娘说好了,娘帮忙攒着。
赵雨话音未落,屋子里小朋友们都哄堂大笑了起来,王振才笑的最欢,边笑边得意,看全班同学都笑话你了吧。严思勤吓的当即一蹲,猫着腰转身就跑,心中直怨:这孩子,上着课呢怎么能喊娘?
同学们都笑,赵雨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人往桌子上一趴,将脑袋埋在臂弯里不吭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