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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煮酒为谁斟全文阅读

作者:戴莫凡     青梅煮酒为谁斟txt下载     青梅煮酒为谁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小老师(1)

    处理完杨云的后事,杨云的父母回去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魏东父母想把魏赟抱回去养,魏东不同意,魏东父母只好将魏赟托付给魏东的房东大妈帮忙照顾,一个月给十块钱,炼乳什么的老两口会定时寄来。

    为什么不让父母将魏赟接走,是因为只有看见了魏赟他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深爱过一个人,不是他的凭空臆想,不是他的南柯一梦。

    魏赟除了剑眉随他,五官和杨云一模一样,魏东想看见这张脸,却又不想看到,因为只要一看到魏赟,他就想起杨云是因为生魏赟才殒命。

    都是因为这个臭小子,他甚至不愿意喊魏赟的小名,而是直楞楞称呼:魏赟,你给我滚过来,魏赟,你去把水给老子端来,魏赟,这个点了你饭还没做好,你想饿死老子啊。

    魏赟不到八岁,可不到八岁的小男孩却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甚至院子里的小菜园都让他打理的很好。

    魏赟跟着房东奶奶一直生活到六岁,六岁后房东奶奶因病去世,魏赟回到父亲身边生活,刚开始,魏东手忙脚乱的照顾了魏赟几天,几天后,魏东烦了,凭什么我要伺候这个害死我老婆的凶手?他手把手的教给魏赟怎么做饭洗衣后就当了撒手掌柜,魏赟不做,不做就饿着,次数多了,为了自己的小肚皮,魏赟终于学会了做饭,魏东是儿子做什么他吃什么,哪怕不熟,哪怕难吃,他都照吃不误,不发一言。

    也不是三百六十五天都对魏赟不好,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对魏赟和颜悦色,会抱着魏赟的小身体,握着他的小手,用小木棍在地上教他写字,也写他的名字:魏赟。

    魏赟很忙,他没有空和村里同龄的的小伙伴们玩,但是不一起玩,不等于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赵叔叔家里来了个漂亮的妹妹,叫石可,妹妹和爷爷奶奶一样说着普通话,但是比爷爷奶奶说的好听,石可的声音带着娇憨,笑起来像摇响的小铃铛,叮铃铃的一串脆响。

    魏赟好羡慕村里的小伙伴,他也好想和大家一起玩,也想和新来的妹妹一起做游戏,但是……,魏赟低头看看菜筐,又抬头看看快要升到头顶的太阳,“唉!”他重重的叹息一声,又该做饭了。

    石可有了新任务,就是教两个哥哥背诗,要当小老师,石可可高兴了,她回想了一下当时妈妈是怎么教她的,然后喊两个哥哥排排站站好,嘴里还一本正经的说着:“小手背背好,小嘴不说话,来,跟我念,一去二三里。”

    “噗呲。”严思勤坐在不远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憋住,抿着唇看三个孩子读诗。

    赵雨和赵晨以为是正在玩新游戏,兴致勃勃的跟着念:“一去二三里。”

    “好,烟村四五家。” 石可接着念。

    “好,烟村四五家。” 赵雨和赵晨跟着念。

    “你们不要念好,光念烟村四五家。”石可郑重其事的背着小手更正。

    “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

    “亭台六七座。”

    “**十枝花。”

    “**十枝花。”

    石可很满意,她点点头,解释道:“妈妈说了,这首诗里包含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个数字,诗会背了,数也会念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学,咱们再来一遍,一去二三里。”

    一连念了三遍,赵雨站不住了,站一会行,这一动不动的老站着可不行,他小手早就不背了,拿到前边来,一会掏掏耳朵,一会挠挠头发。

    石可蹙着小眉头,不满的看着赵雨:“大哥,你会背了吗?”

    “会了,你念完第一遍我就会了。”赵雨挠着头皮漫不经心的说。

    石可才不信,当时她都背了好多遍才会背,大哥一遍就会背了?她眨巴眨巴眼睛说:“那你背一遍我听听。”

    “那有什么难的,你听着啊。”赵雨清了一下嗓子把小手复又背到身后,挺了一挺小腰板:“一去二三里。”然后讨好的跟石可求证:“对吧妹妹?”

    石可点头:“嗯,接着背。”

    下一句什么来着,赵雨想不起来了,妹妹说什么来着,包括十个数字,赵雨回想了一下:“四五六个家,台子七**,十朵大红花。”

    什么?“哈!哈!哈!”赵晨和石可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严思勤也在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指指赵雨:“一个家耍不开你了?还四五六个家。”

    几人笑够了,赵晨直起腰对哥哥说道:“是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十枝花。”

    “小哥你好厉害呦。”石可崇拜的闪起大眼睛,石可是真心佩服,这才三遍小哥就真的会背了,比她可聪明多了。

    严思勤也说:“你看你弟弟比你小好几岁都会背了,你是咋弄的,还要四五六个家?”

    被弟弟比下去了,还被大家笑话了,赵雨有些恼羞成怒,他一跺脚生气的说:“我不学了。”说完转身就要往门外跑。

    “娘,你看大哥!”石可不满,找严思勤告状,唯二的学生有一个要跑,她这个小老师还没当过瘾呢。

    “你给我站住!”还没跑到门口呢,严思勤厉声喝止:“你给我回来,这都快该吃饭了你跑哪去?”接着严思勤又把语气放缓:“你老实的跟妹妹学,娘一会给你们三做好吃的。”

    有好吃的呀!赵雨顿住脚步,又不好意思直接转头,佯作屈服在母亲淫威之下的小媳妇,委委屈屈的转过小身子,磨磨蹭蹭的回到原地站定,小手背好说:“妹妹,你教吧。”

    真是有激励就有动力,赵雨的小脑袋跟开了窍似的马力十足,小马达“哒哒”的,不一会功夫,《一去二三里》背下来不说,还积极要求妹妹再教一个新的。

    午时,赵良生扛着锄头下工,还没到家呢,远远的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郎朗的读书声。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哎呦呦,真是少见啊!平时家里的两个臭小子是不到饭时不着家,一天到晚除了玩就是疯玩,哪里有主动学习的时候,他正想着,赵雨今年正好七岁,也该上学了,到秋里就送他去学校,给自家这个小马驹上个套。

    一定是石可教的,他在公安局的时候听石可念过这首诗,还是闺女好啊,赵良生心中得意,幸亏自己当时把石可接家来了。

    赵良生推开家里的门,就见院子里三个小人儿一边摇摇摆摆的学鸭子走路,一边还念着:“曲项向天歌。”

    听见门响,赵雨和赵晨也不玩了,撒着欢的朝赵良生扑去。

    赵良生急忙把锄头放到一边,自己蹲下来,张开胳膊,把两个儿子揽在怀里。

    石可没有动,有些僵硬的放下头顶充当鹅颈的手臂,眸光暗了下来,笑容也慢慢退去,她想起在家的时候,每当爸爸回家,她也是这样,乳燕投林似的扑到爸爸身边。

    她眼眶发热,正有雾气慢慢的浮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压下去,心中告诉自己:不能哭,爹、娘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大人都讨厌爱哭的小孩,如果老哭,爹娘就会不喜欢自己了,她不要做那个招人嫌的小孩。

    “爹,我会背诗了,妹妹教的,我背给你听。”赵雨率先炫耀,他挣脱父亲的怀抱,站定,小手背好,张嘴就念:“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十枝花。”赵雨念完,得意洋洋的瞧着父亲。

    “爹,我也会背,我还比哥哥先会背来着。”唯恐父亲不信,赵晨从赵良生膝盖上蹦下来,也将小手背起来,“叽里呱啦”的将《一去二三里》背了一遍不说还将新学的《咏鹅》也背了一遍,背《咏鹅》的时候还不忘把三人刚才设计的动作情节加进去。

    赵良生被赵晨逗的“哈哈”大笑,一连串的说:“好!好!”父子三人沉浸在父慈子乐的氛围中,一时间,竟忘了石可的存在。

    严思勤端着煮好的饺子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石可落寞的站在不远处,一脸羡慕的望着父子三人,那双大眼睛里分明有泪在打转转。

    善良的严思勤猜到石可可能又想起自己的家了,严思勤心里有些难受,她舍不得,舍不得孩子不开心,有些嗔怪的瞟了父子三人一眼,见三人还兀自沉浸在其中,不满意的高喊一声:“洗手吃饭了,都几点了还玩?”

    放下盘子,严思勤先去石可的身边,她想抱抱她,安慰她。

    石可感觉到娘过来了,装作被沙子迷了眼,先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才抬起脸:“娘。”她笑了笑:“沙子迷我眼了。”

    明明一丝风都没有。

    “乖乖。”严思勤就感觉鼻子好酸,她把石可抱起来,装模作样的在石可眼睛上一边吹一下:“娘给你吹吹。”然后让小女娃趴到自己肩膀上,自己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未完待续)

26、小老师(2)

    26、小老师(2)

    会了新技能,那得炫耀啊!赵氏兄弟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中将两首诗背了n遍,并将《咏鹅》的表演唱教给了小伙伴们。

    你就看把,一群小孩子,撇了个八字脚,半蹲着小身子,一只手臂高举在头顶,小手掌做鸭嘴状,一只手放在屁股后面,权当小尾巴,高声念唱:“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念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还要将两只小手摆在身体两边拨动几下。就连小姑娘跳皮筋都改了童谣,由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变成了一、去、三四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路过的乡亲见了,都纷纷点头赞叹:“不孬、不孬,这个好。”尤其是有小孩子的家长更是深感欣慰:这孩子还没开始上学就会背诗了,那以后在学习上一定差不了,最起码得是前几名。

    村中流行背唐诗,魏赟酸了,整个一羡慕嫉妒恨,他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划拉,心说:你们会背诗,我还会写字呢,你们会吗?心里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支棱起小耳朵,将两首诗学会,记住。

    刚会背,新的唐诗又出来了,这回是《静夜思》。幼稚又响亮的童声洋洋盈耳。

    到底是小孩子,魏赟终于坐不住了,扔下正洗的衣服跑出门外,远远的看小朋友们做游戏,渐渐的,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近,最终站在外围看大家。

    最近,石可这个小老师当的甚是得意,手下的学生越来越多,在这群小伙伴中,她哪里是军师,整个就是司令、是老大。树枝做成的小教鞭拿在手,昂首挺胸的走一圈,只要是哪个小朋友小手没背好的,她不满的目光一扫过去,那小朋友准立马精神,动作标准。

    当然,小老师还是很和蔼的,体罚学生的事她可做不出来,石可像只骄傲的小公鸡,背着小手摇着小脑袋一字一句的念着:“床前明月光。”

    身后众小学着小老师的样子,小脑袋摇起来:“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疑是地上霜。”

    咦?石可注意到了一旁的魏赟,树荫下,只见一个身量不高、瘦骨伶仃的小男孩正站在那里。她都来村里那么多天了,村里大大小小的小朋友基本上都已认识的七七八八,这个小男孩还是第一次见。

    小男孩身穿一件极不合体的白色短袖背心,下摆长度直达大腿,一看就是家中大人的衣服,脚上的鞋子也显得极不合脚,很明显,鞋太小,整个前掌撑得满满登登的,足尖的位置因为鞋的阻碍,脚趾勾了起来。

    男孩面容清俊,乌黑浓密的剑眉下一双眼睛正闪动着渴望加入的光芒,瞳仁漆黑如墨,睫毛翘长,每眨动一下,就像黑色的绒毛扇扇动一回,鼻子挺直秀美,厚薄适中的嘴唇,嘴角微微上翘,这样的五官长在一张棱角不突出的鹅蛋脸上,如果不是短发和剑眉的衬托,活脱脱是一个清秀柔美的小姑娘。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明显要比她大的多,石可也不教书了,走到小男孩身前站定,小脑袋微偏:“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

    这就是叫石可的那个妹妹,魏赟听人说妹妹很漂亮,果然不虚,就是很漂亮,怎么个漂亮法,魏赟不会形容,就觉得这个妹妹和村里其他的小姑娘不一样,石可头顶扎着两个小马尾,随着她脑袋的摇动,小马尾一闪一闪的好可爱,村里有的小姑娘也扎马尾,可从来没觉得她们的马尾可爱过,石可的眼睛很大,感觉比别人的眼睛要大一圈,眼皮双的尤其好看,从眼角到眼尾,一条优美的弧度贯穿两头,小嘴唇有点厚,却厚的恰到好处,娇憨又讨喜。

    魏赟见石可跟自己说话,有点不好意思,他呡了一下薄唇,轻轻的说:“我忙,要干活,没有空玩。”说完还把双手举起来给石可看:“刚刚我在洗衣服,手刚干。”

    天气热,小孩子们都穿着短袖短裤,魏赟穿的是魏东的大背心,魏东人高马大的,他的衣服穿在魏赟身上跟小长袍差不多,为了防止洗衣服是弄湿袖子,魏赟把两只衣袖都挽了起来,饶是这样,袖子的下方已经有了湿湿的水迹。

    在家里,洗衣服的活是妈妈在做,在这里,都是娘在洗衣服,哪有那么小的小孩洗衣服的,石可不懂,她问:“你娘为什么不洗衣服,让你洗?”

    魏赟低下头,绷着小嘴不说话,片刻,抬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我叫魏赟,我要回去了。”说完,扭头向家的方向跑回去。

    自打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他没有娘,娘因为生他没有了,房东奶奶说他命硬,是娘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别人家小孩子都有娘,都可以窝在娘怀里撒娇,他也想要有娘,也想撒娇,他不想娘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他要快快跑,因为晚一步他怕自己会哭出来,男子汉大丈夫在小姑娘面前掉泪那得多丢人。魏赟跑的匆促,短短的一小截路竟跑出了一身汗。坐在小板凳上狠狠的搓着手中的衣服,就觉得眼眶好热,弥漫上来的水气渐渐挡住了视线,眼前一片模糊,他眨了一下眼睛,“啪嗒、啪嗒”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砸到水盆里,溅起了一个个水花。

    石可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我叫石可。”魏赟的背影转眼就不见了,石可心说:跑的真快,比我还快。

    赵雨走到石可身边,望着魏赟跑走的方向说:“妹妹,他没有娘,他娘在生他的时候死掉了。”

    “什么?他娘死了!”石可很诧异,她久久的望着魏赟的方向不语,小男孩瘦弱的身影在石可眼前飘荡,石可自己也找不到妈妈,魏赟是没有妈妈,突然生出来的通病相连让石可莫名的对魏赟产生了亲近感,她想靠近他,去温暖他。

    魏赟走后,石可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她通知今天的学习到此结束,就耷拉着小脑袋要回家。

    赵雨和赵晨不解妹妹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兄弟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叹女孩的心思就是难猜。

    晚上,石可有了小心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平躺也难受,侧躺也不舒服,她翻过身来,抱着严思勤的胳膊说:“娘,我睡不着,你说怎么样睡觉才最舒服。”

    严思勤将石可往怀里揽了揽,想了想说:“我一直习惯侧着睡觉,我觉得侧着身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最舒服。

    石可试了一下,还是不舒服又问道:“为什么呀?”

    严思勤说:“因为我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睡的呀。”

    石可思忖了一下,小手指斗了斗,忽闪着乌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有些疑惑的问:“可是娘,你这个习惯怎么三十多年了都没有改呀!”(未完待续)

27、叫魂(1)

    二苗家里有五亩地,农田里的活基本上都是苟富贵在打理,二苗也干,但基本上是出工不出力,累一点就要歇半天,富贵心疼媳妇,二苗干的再少他都没有怨言,大老爷们有的是力气,大不了每天早下地一会,下晚晚收一会。

    不过,二苗也不是心中没有数,平时懒也就懒了,三夏三秋时节可不能真心实意的懒,决定一年收成的好坏都集中在这两个季节里。

    站在地埂上极目远望,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麦浪,一阵清风吹起,麦浪滚滚此起彼伏。

    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倾巢出动,到处都是正在收割庄稼的人,大人们弯腰割麦,出不了大力的孩子挎着篮子负责捡拾掉落的麦穗。

    苟富贵将篮子放下,把镰刀倒出来,空篮子递给枣花,让她捡麦穗。捡起磨好的镰刀递给二苗一把,还不忘贴心交代:“花她娘,你要是累了就歇着。”

    “嗯。”二苗魂不守舍的接过镰刀,跟在富贵后面一人选了一垄开始机械的劳作。

    麦子已经熟的干透,手拂过去就会发出 “窣窣”的响声。富贵一门心思只想尽快颗粒归仓,他左手搂住一把麦子,右手拿镰刀顺着麦秸的根部一划,秸秆应声而断,再搂再划,富贵手大,三把下来就能打成一个麦个子。

    烈日当空,空气中仿佛都有了灼人的热度,片刻,汗珠子像下雨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衣服也湿透了,他根本顾不得歇息,脖子上搭着毛巾,随意擦一把,手下仍是不停。

    二苗跟着富贵后面专心收麦,一时间什么都忘了,眼前只剩下成熟的麦田。

    二苗终于发现专心做某一件事时,就会忘记所有的恐惧和烦恼。于是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别的,一门心思的收麦子,渐渐的进入了状态,脑子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割麦、割麦、割麦。

    和往年的三夏比起来,今年的二苗表现的太不寻常,简直称得上疯狂,往年也干活,但是会劳逸结合,累了就歇会,喝喝水,扇扇风。今年的二苗,闷着头一直不停的收割。富贵不经意间往后看时,诧异的发现二苗竟然没有落后他多远,要是往年,富贵割一垄,二苗能割个半垄就很不错了。

    晚上,富贵夫妻二人将捆好的麦个子拉回家,简单的吃了点饭,一家人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二苗又有一个新发现,当人累到极致,就不会失眠,不光不会失眠,还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连梦都不会做一个。她已经很久没有睡的那么香甜了,第二天,她更是狠下力气,整个人扑到田地里,一个三夏忙过来,二苗瘦了一大圈,精神状态却比往常要好很多。

    刚开始富贵还感到很欣慰,觉得还是自己的老婆好,终于知道心疼他了,可慢慢的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麦子都脱完粒,秋粮也种下了,甚至连公粮都交完了,二苗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劳,家里家外收拾了一遍又一遍不说,还主动问他什么时候下地干活,老爷皇天来,她又不是不知道,棒子刚种到地里,连芽都没有发,去地里干什么?就是灭茬也得等棒子苗长到一扎长以上才行。

    富贵来愁了,二苗从来没有这样过,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而且二苗不光人变得勤快,在对待富贵的态度上也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洗衣做饭自不必说,感念富贵辛苦,有时候心血来潮了还要给富贵捏捏肩,可把富贵吓坏了,花她娘这是咋的了?想起来富贵就直起鸡皮疙瘩,反常,太反常了!他想了又想,蓦地想起来前几天下地的路上,二苗摔了一跤,跌到了旱渠里,他想:难道是因为那一跤摔掉了魂,或是招惹了什么邪神上体?

    富贵仔细观察了二苗两天,确定自己所猜无误,他唉声叹气的出门溜达,刚走过转角,正好碰见杨兴和坐在家门口的石台子上抽旱烟:“叔,吃罢饭了?”富贵眉目不展也坐到石台上。

    “嗯,吃罢了。”杨兴和让了让手中的旱烟:“抽口?”

    富贵摆了摆手:“不了,享不了。”

    “这有啥享不了的,都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杨兴和“吧嗒吧嗒”的狠抽了几口,长长的吐出一口青烟,斜睨了一下富贵才说:“看你这苦大仇深的脸,有啥事把你难为成这样?跟叔说说,叔给你拿拿主意。”

    富贵往杨兴和跟前凑了又凑,小声问道:“叔,我问你个事,首先,我声明我这这可不是传播封建思想。”

    “啥事,咋还这样神神秘秘的,说吧,我听着呢。”两个大男人挨这么近,杨兴和觉得浑身别扭,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富贵左右环顾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叔,你说一个人突然变得不正常,有没有可能是掉了魂或者被邪祟上体。”

    杨兴和来兴趣了,所以说女人的枕头风厉害呢,他家老娘们没事就在他耳边张家长李家短的编排,熏陶的杨兴和也变得八卦起来,他满脸褶子瞬间绽放,已经浑浊的双眼也变得增加了五分精神,扬起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脑袋伸向富贵:“谁?谁不正常了!”

    “还能有谁呀!我老婆,花她娘呗。”

    “我大侄女咋个不正常法?”

    “就是吧,就是我发现她变得可勤快了,家里座椅板凳擦了一遍又一遍的,漆都让她擦掉了还擦,衣裳是还没脏呢就洗,要这个洗法,穿不烂都得让她洗烂了,还见天的要下地去干活,叔,你说,咱庄稼人,什么时候干什么活都是有数的,现在地里也没啥活呀,这些花她娘也应该都知道,还有……。”

    说到这里,富贵扭捏了一下:“还有就是花她娘突然对我可好了。”想到这里,富贵突然打来了一个寒颤:“俺娘来,好的让人受不了。”

    杨兴和用眼袋锅子指着富贵,咧着焦黄的大牙笑道:“我看你呀,就是贱皮子,我大侄女变勤快了还不好?对你好也叫不正常,像往常样把你熊的屁不呆腚的就叫好了?”

    富贵梗着脖子:“我就是觉的不正常,花她娘这样我心不踏实,叔,你说咋办吧。”

    杨兴和沉吟了一下说道:“听你这样说,我也感觉不太对劲,这不是我大侄女的作风啊,二苗这是从啥前开始这样的?”

    “啥前啊?”富贵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吧,那天头一天割麦,花她娘一不小心掉沟里了,从那开始她就不太正常了。”

    “保不齐,是因为我大侄女那一跤摔的,不行你叫叫魂试试。”

    “咋叫法,叔,你教教我。”富贵望向杨兴和。

    杨兴和站起身,手一背往回走:“你跟我家来,这在外面说被别人听去了,该说咱是封建思想的毒瘤,贴咱大字报可咋弄,再说,我也不是太懂,你婶明白,让她教你。”

    丁桂莲拿个大刷帚正在刷锅,家里只有一口锅,很大,固定在灶台上,烧水、做饭、炒菜都是这一口锅,每次炒完菜必须仔细的将油味清理干净,不然烧出来的水不好喝,那味道跟喝菜汤子似的。

    丁桂莲抓了一把碱,正来来回回转着圈的清理着,听见杨兴和的的说话声:“老婆子,你先别慌刷,富贵找你有事。”

    “啥事呀?”丁桂莲回头。

    “忙着呢,婶,我帮你吧。”富贵伸手扬了扬,算是打了招呼。

    “不用、不用。”丁桂莲将刷帚放到锅台边,招呼闺女过来帮忙:“大妮,你过来刷锅。”

    丁桂莲解下围裙,帮大妮系上,拿起抹布擦了擦手:“说吧,找婶啥事?”

    “我就是想问问婶,这个叫魂是怎么个章程。”

    “叫魂?!”丁桂莲声音有点大。

    杨兴和瞪丁桂莲一眼,不满的呵斥:“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

    “哦。”丁桂莲急忙将声音放低:“谁掉魂了?”

    “还能有谁,花她娘呗,别人我也操不着这个心不是。”

    “二苗?”丁桂莲回想了一下:“她好好的呀,收麦前还和我拉呱来着,没见有什么不对劲。”

    “就是割麦子那天,花她娘摔了一跤,打那就不对劲了。”

    “诶!”丁桂莲三角眼一亮,感觉精神都为之一振:“快跟婶说说,咋个不对劲法。”

    待听完富贵的复述,她双手合掌,猛的一拍:“肯定是摔出毛病来了,这人有三魂六魄,不定是哪一魂哪一魄摔掉了,人的魂一不稳当,邪祟就容易上体,这简单,等天黑了,你拿着二苗常穿的衣服,领着她到摔跤的地方叫一叫,把衣裳穿上,然后再烧点纸钱,点上一炷香送走她身上的邪祟,回家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准们好。”

    “就这么简单?”富贵不信。

    “可不简单!”丁桂莲认真的说:“你听我慢慢教给你。”

    解放前,丁桂莲的娘是附近远近闻名的神婆,算命、叫魂等一类的事特别精通,丁桂莲从小耳濡目染,早把一套操作规范烂记于心。解放后,尤其是*****期间,牛鬼蛇神深受打击,神婆、神汉们早就把脑袋缩起来,大气不敢喘一下。

    英雄无用武之地呀,今天终于有人上门请教,丁桂莲那个高兴啊,详详细细的把关于叫魂的流程和注意事项教给了富贵,临了,还再三交代,叫魂的时候一定要喊二苗的大名,就是户口本上的名字。(未完待续)

28、 叫魂(2)

    第二天,吃过早饭,富贵跟二苗打了声招呼说出去转转,实际上他跑到镇上的香火铺子,将香火、纸钱买好,回来的路上寻了几颗桃树,在向阳的树杈上掰了几根树枝,回到家用二苗常穿的一件衣服包好,藏到了柜子里,杨婶说了,不能让二苗知道,以防她身上的邪祟察觉。

    夏天的晚上天黑的晚,富贵坐在院子里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天,就嫌太阳落的慢,好不容易,天黑了下来,他回到屋里,从柜子里把东西拿出来,准备喊二苗出去。

    二苗还在忙,刷完碗、擦过桌子,就没有什么活可以干了,二苗用她的小咪咪眼屋里屋外的寻摸了个遍,实在是不知道再干什么,桌子干净了,地干净了,枣花也让她给洗干净,伺候上床睡觉了,二苗站在院子里,东瞧瞧、西看看,干脆拿起大扫帚将院子又扫了一遍。

    真愁人呀!哪有大半夜扫院子的。富贵站在屋当门,看二苗一本正经 “哗啦哗啦”的扫院子,愁的眉头紧紧蹙着,他把包袱又往怀里抱了抱,招呼二苗:“花她娘。”

    二苗将自己沉在扫院子的“哗哗”中,没听见。

    富贵将声音提高:“花她娘!”他走到二苗身边将扫帚夺下来。

    二苗不解的望向富贵。

    “我带你出去转转。”富贵嘿嘿的笑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二苗的表情。

    二苗看看天,更不解:“这天都黑了,上哪去转?”

    “天热,我睡不着,咱出去走走,凉快凉快。”富贵将扫帚竖到墙上,拉着二苗的手就往外走。

    左右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活可干,二苗想:那就出去转转吧。

    夏夜,生产路两边,到处都是虫鸣蛙叫,深邃黝蓝的天空上,铺满了万点繁星,弯弯的月芽,挥洒着淡淡的光芒,一阵微风吹来,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树枝随着微风摇摆,在微弱的月光下,有一种重压感扑面而来,树影婆娑似鬼魅要把人吞噬入腹。

    二苗心有余悸的咽咽唾沫,心说,要是我一个人,这夜路还真不敢走,她看着牵着她闷头向前走的富贵疑惑的问道:“富贵,你这是带我上哪溜去?”

    “你别问了,就快到了。”富贵也不跟他说实话,只管一直向前。

    人对神鬼都有一种本能的敬畏感,富贵头一次干这神神道道的事,而且还是在这影影绰绰的夜晚,他心里也很紧张,看什么都像是有鬼魂蹲在那里在窥视他们。

    强压着心中的害怕,终于将二苗领到当时摔跟头的地方,富贵小心翼翼的将二苗带到旱渠里,让二苗站着别动。

    二苗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认出是自己当时摔一跤的地方,她问:“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终于到地方了,富贵长舒一口气说:“花她娘,前段时间,你在这里摔了一跤,我怀疑你在这摔掉了魂,我问过杨婶了,她说,让我在这里给你叫叫魂就行。”

    二苗就觉得好笑:“富贵,我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摔一跤还能掉了魂!”二苗说完,就往渠上爬去。

    “你别走!”富贵扯住二苗的胳膊:“左右咱都到这了,叫叫又少不了一块肉,行不?”

    二苗拍了一下富贵的手:“你胡啰啰什么的!”

    富贵依旧不撒手,紧紧的抓住二苗的手腕。

    感觉到了富贵坚持,她顿住脚步,转向富贵,光线虽弱,富贵眼中的祈求清晰可见,她心猛的一软说到:“你愿意叫,你就叫吧。”

    富贵蹲下身子打开怀里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先将二苗的衣服展开抖了抖,然后围着牛二苗就开始转圈圈,先从左边开始,每转一圈,还要高喊一声:“牛、牛二苗,回来喽---!”

    多少年了,称呼二苗的时候都是喊花她娘,今天乍一喊花她娘的官名还挺别扭的。

    看着富贵的认真滑稽样子,二苗就感觉到好笑,一个没憋住,“咯咯咯”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须臾间脸上濡湿一片。

    富贵又围着二苗右转了三圈,继续喊着:“牛二苗,回来喽---!”三遍喊完,赶紧将手中的衣服披到二苗身上:“花她娘,快穿上!”

    二苗听话的伸着胳膊,配合着富贵将衣服穿在身上。

    富贵很感慨,心说真管用!他看见二苗脸上闪亮一片,一定是泪水,魂魄归身,眼泪都流出来了,既然魂魄全了,下一步就要送邪神。

    香火点燃,虔诚的双手合十,手握香火,对着茫茫原野拜了拜后将香插到地上,然后将纸钱点起来,边烧边嘟囔: “不知道是哪一方神灵,我妻牛二苗如有冒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她吧,她福小缘薄支撑不了贵神之灵,还请离体,想要什么来找我,给我托梦,我一定给您备齐了。”如此这般嘟囔了好几遍,又用桃枝将二苗周身上下轻轻拍打了好几遍。

    一套程序下来,富贵安心了,这样花她娘一定会没事了,待纸钱燃尽,他“吁” 了一口气,牵着二苗往渠上爬:“行了,咱回家。”

    富贵先爬到渠上,拽着二苗的手猛的一使劲,将二苗拖上来。

    二苗站在渠边却没有走,她定定的呆在那里含泪看着富贵。

    富贵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转身见二苗还在路边一动不动,他目光中带着疑惑,问道:“走了,咋不走?”说完他往回走两步想去拉二苗。

    二苗心中充满了感动,心中那个大秘密压迫的她快要喘不出气来了,她向前跑两步一头扎到富贵怀里,双手环住富贵的腰,“嗷呜”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富贵吓坏了,二苗这哭声也太渗人了,花她娘身上的邪祟到底驱走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哭的这个到底是二苗本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富贵就觉的汗毛直竖,头发根都站了起来。

    “咋,咋的了?”富贵声音有点哆嗦,他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可二苗抱的太紧,他动不了,再说也不能把二苗扔在这里,自己扭头就跑吧。

    二苗依旧是嚎啕大哭,她哭的畅快淋漓,却不想富贵却吓的几乎肝肠寸断,渠下,未燃尽的香火忽明忽暗闪着微弱的光,一阵微风吹来,刚刚燃尽的纸灰,随风转起了圈圈,顷刻间竟变成一个小小的旋风。

    旋风啊!从小富贵就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旋风里那都是有魂灵的,更别说是深更半夜的旋风了。

    天穹,镰刀小月缓缓移动,在灰色云间时隐时现,周遭树枝摇曳似鬼影重重,路边,哪怕是一个大点的石块,现在看起来,都像是一只蹲起来的鬼魅。

    富贵甚至连眼都不敢睁开,强作坚强抱紧怀里的二苗。

    好不容易二苗哭累了,丑陋的二苗更丑了,头发凌乱披在肩头,眼睛鼻子哭得红肿,她扬起满是眼泪鼻涕的脸,不好意思的对富贵微笑一下:“她爹,咱回吧。”

    富贵一直知道二苗长的丑,却从来没有见过今天晚上这么丑的样子,在此时阴森可怖的环境下,二苗这一咧嘴,竟把富贵吓得心“咯噔”了一下。(未完待续)

29、老家

    丰收在即,石大勇的父亲石有田作为大家长,指挥五个儿子把准备工作都做起来,包产到户了,家里的十三亩六分地迎来了第一个大丰收,镰刀一定要磨的快快的,地排车也收拾妥当,就等着往家里拉麦子了。

    石有田家院子不小,当初申请宅基地的时候,也是因为儿子多,申请的比较大,占地足有六分,但房子少,也就三间半屋,其中半间是冬天当作厨房的草房,房子少,就显得院子特别宽敞。

    没钱盖房子,也不能让院子闲着,就在院中种了几颗树,一颗枣树,一颗槐树,其他的都是杨树。杨树成材快,盖房子打家具都用得上。槐树开花的时候能给家里填个菜。种枣树,则是因为家里穷舍不得给孩子买零嘴,每年枣子成熟了能让孩子们解解馋。

    中间的杨树下面,搭了一个简易棚,棚下垒了一个土灶,春夏秋三季做饭都是在这个棚下。

    时近午时,石大勇的母亲孙秀芳领着二儿媳妇何小霞在棚下做饭,家里人口多,且都是正能吃的大小伙子,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何止一个半大小子,那是一小帮小子,吃起饭来,跟狼似的,不管哪顿饭都消耗不少粮食,晚上还好说,老家的习惯是喝汤,喝汤就是真的喝汤,基本没有稠的,因为吃过饭就睡觉了,不用出力干活,晚上吃稠的那是浪费粮食,粮食要等到早上和中午这两顿来吃。

    烧了一锅水, 孙秀芳倒了半盆瓜干面出来,用开水烫了,两人开始擀面条,瓜干面擀出来的面条发散,要是开水煮,下到锅里那是煮不成个的,一煮就碎,所以需要用蒸的,蒸熟后的瓜干面稍微一凉,用辣椒、蒜泥拌了,调着吃。

    平日里,孙秀芳都是用瓜干蒸窝窝,随便炒个白菜、萝卜什么的,再烧一锅糊涂就行了,可舍不得做这蒸面条,虽说都是瓜干做的,但这个比较开胃,所以吃的多,蒸一锅跟本不够吃,最少也得两大锅,往往第二锅还没蒸熟了,第一锅都已经吃的干净净的,一屋子大老爷们端着碗等着第二锅熟,再则她也嫌麻烦,这两大锅面条擀出来,累的手腕子疼。

    这不是马上就要收麦了吗,石有田安排了,这段时间的伙食一定要做的好好的,攒足了力气好干活。

    何小霞把闺女放在小板凳上,让她坐在那里剥蒜,小女孩哪里坐得住,剥几瓣子就要起来跑一跑,转一转。

    小兰今年六岁,此时正偎在母亲大腿边看母亲把面折叠好用刀切成一排排的黑面条,她咽了咽口水,可怜巴巴的看着何小霞:“娘,咱家啥时候能吃上白面面条啊?”

    “啥时候能吃上?”何小霞搭着话,看都不看闺女一眼:“这你可别问我,去问你奶奶。”

    小兰又颠颠的跑到孙秀芳身边,把自己的小身子靠在奶奶的的腿边:“奶奶,我想喝白面条,咱家什么时候能喝白面条啊。”

    “想喝白面条了。”孙秀芳蹲下来,食指点点小兰的小鼻尖:“小馋猫,想喝白面条就赶紧去剥蒜,等大人都吃的饱饱的,力气攒的足足的,明天下地收了新麦回来,奶奶就给你擀白面条喝。”

    “真的!”小兰很惊喜,那不是很快就能吃上白面了!小兰眼前全都是白面做成的好吃的,她马上得寸进尺的要求:“那奶奶的我还想吃白馒头,还想吃糖包子,都能吃吗?”

    “能啊,只要你好好听话,等收了新麦奶奶都做给你吃,去吧,剥蒜去吧。”

    “哎!”小兰异常高兴,脆脆的应了声,跑回小板凳那里开始剥蒜。

    孙秀芳养活了六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和闺女没缘分,当年她连小产的都是男孩。何小霞是孙秀芳娶回家来的第一个儿媳妇,一辈子没见过闺女面的她一直拿何小霞当亲闺女对待,小兰也是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心里面当然最疼这个孙女了。

    按理说儿子娶妻成家了,要给儿子盖房子分家,家里穷,没钱盖,挣的钱连一家人的肚子都糊弄不饱,就是现在仅有的三间瓦房还是在老大的帮助下才盖起来的,二儿子石瑞成与何小霞结婚后也就是分出一间屋来让小两口一家居住。

    家里三间屋是这样安排的,石瑞成一家一间屋,老两口一间屋,四个儿子睡一间,逢年过年石大勇一家回来,要不跟老两口挤挤,要不就回王英娘家去住,不过平时去王英娘家住倒也没什么,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可不能去,自己的儿子媳妇过年再回娘家去住,那像什么话?大勇又不是上门女婿。

    家里女人忙着做饭,男人倒清闲的紧,有点像黎明前的黑暗,今天散散心,放放假,明天开足马力老实的下地干活。

    自从包产到户,地里有活没活,石有田都要下地巡视一圈,心满意足的欣赏自己家田地,看庄稼一点点从幼苗长到成熟。

    这一片地就是一家人的根基,是希望,有了收成才会慢慢攒下钱,有了钱就能给儿子们盖房子,娶媳妇。

    今天也不例外,一大早,石有田就下地溜达,放眼望去,田野里一片金黄,一阵风吹来,麦浪滚滚,发出“哗哗”的响声,成熟的麦穗颗粒饱满,掐几穗麦子放在手上搓一搓,攥了攥,放到嘴里嚼一嚼,满嘴都是麦子的清香,老汉满意的直点头,麦子熟了。

    说他是老汉,实际年龄也不是很老,不到六十的年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儿子多,操心多,就是显得过于苍老。

    他头发花白,皮肤是古铜色中带着暗黄,上面深深地雕刻着一道道皱纹,两只深陷的眼睛,早已不复年轻时候的黑白分明,变得有些浑浊。个子不是太高,不到一米七的样子,细瘦精干,两只小蒲扇似的大手,骨节突出,长满了老茧和裂纹。

    枣树下面有一个方桌,石有田和瑞成、瑞福、瑞民三个儿子一起喝茶聊天。石有田轻轻咳了一下,早上咸菜吃多了,有点齁得慌,嗓子不舒服,他端起茶碗,先咕咚咚的一气喝下半碗茶。老大知道他喜欢喝茶叶,每年回老家都会给他稍上几斤,没有茶叶的时候,就喝晒干的枣树芽,炒制后也很香,再不济地里的蒲公英泡茶也很好喝。

    石有田用手掌抹了抹嘴上是水渍,开口道:“明天咱家就开始收麦,东西没有拉下的吧?”

    瑞成提起大茶壶将父亲的茶碗注满:“没有,我检查好几遍了,没有拉下的,打谷场也早就整平了。”

    石有田点点头:“那就好。”他把目光移向瑞民问道:“老四,你眼不好,白天多干点,晚上就不用你了,天一黑你就歇着行不。”

    瑞民低着头,摆弄着茶碗,稍顿了一下才点点头“嗯”一声。

    对于这个儿子,石老汉充满了内疚,瑞民小的时候生了病,长了一头的脓疮,家里没钱看,自己按老一辈的说法寻摸了一些草药给糊脑袋上,时间长了,疮倒是好了,可再也长不出头发来了,再加上他有鸡圩眼这个毛病,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清。

    自己是秃头,瑞民很自卑,常年带着帽子,人也不合群,总是喜欢自己坐在一边,他心里有怨恨,家里弟兄六个,怎么就他自己这个样子,他怨父母不给看病,任由他变成别人眼中的笑话。他自恃眼不好,干起活来就偷奸耍滑,时间长了,兄弟们都有意见了,没事就调侃他,说他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他身上的负能量过多,给人的感觉就是整个人阴森森的,尤其是抬眼看人的时候,那个眼光仿佛就是冬日里的阴天,薄凉阴冷。

    孩子大了,就是其他几个健康的孩子因为家里穷都说不上媳妇,瑞民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石老汉想尽方法来补偿这个孩子,可他一个农村老头子,又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出路还是在大勇身上,他早就和大勇娘商量过了,等大勇年下家来,让他想办法把老四接出去,给老四找个工作,那也算是一个出路。(未完待续)

30、要收麦了,哪有空找人

    “叮铃铃……”爷几个正说着话,门口突然传来自行车铃声,铃声未落,邮电局送信员王顺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石有田在家吗?来信了,来拿信!”

    石有田认得这个声音,大勇经常往家里寄这寄那的,石有田跟王顺都混成熟人了,也不知道大勇又给家寄什么来了,石有田心中一阵欣喜,先仰头答应了一声:“在,来了!”说完推了一下瑞福,示意他先把信接过来,自己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到门口与王顺打招呼:“王顺,累了吧,家来歇会?”

    王顺摇摇头,让石有田看后座位下挂的包:“不了,你看还有那么多东西没送呢”

    “那慌啥,家来喝口茶,这都快到饭时了,吃了饭再走吧。”

    “不用了,这年月工作不好找,我得好好干,我可不像你啊。”王顺羡慕的瞧着石有田:“你有个好儿子,见天的往家里给你寄东西,我就不行了,孩子们都跟刚孵出的家雀子似的,张着大嘴等我接济呢。”

    “那是。”石有田与有荣焉的一笑:“都说养儿防老,孩子大了也是该孝敬老的时候了。”

    “你家大勇啊,不光是孝顺,是太孝顺了,这年月,这样的好孩子不多呀,什么时候我的孩子能做到你家大勇一半我就满足了。”王顺感慨的摇摇头,扶住车把,骑上车走了。

    送走王顺,石有田从瑞福手中接过信,撕开边角,将信纸抽了出来,石有田不识字,他展开信封端详了片刻,才将信交到瑞成手上:“老二,你念念。”

    “哎!”瑞成接过信纸,喜滋滋的清了清嗓子念道:“爹、娘,最近身体好吧。”刚念一句话,瑞成感觉腿边挨过来一个暖暖的小身体,他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闺女小兰,再抬头看时,老娘和媳妇都站在他身边,伸头看他手里的信纸。

    孙秀芳说道:“你大哥又给家寄啥来了,快念念。”

    “这都几点了,快做你的饭去,真是啥都漏不下你!”石有田假意呵斥老婆子。

    “蒸锅里了,这会用不着我,老二快念。”

    何小霞有些不好意思,回到炉灶前烧火,耳朵却支棱了起来,听瑞成念信上的内容。

    瑞成继续念着:“家里该收麦了吧,我工作忙也没空回家帮二老干活,二老干起活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今去信没别的事,就是家里发生了一件事,可可丢了……”

    “啥?!”一听可可丢了,石有田、孙秀芳吓了一跳,异口同声的喊了声,何小霞也不烧火了,起身走到婆婆身边,不可置信的说道:“兰他爹,你刚才说啥,再说一遍?”

    瑞成以为自己念错了,低头仔细看了一遍,又念到可可丢了时,这才后知后觉的咋呼:“啥!可可丢了,咋丢的?”他也不念了,先一目十行的将大概内容看了一遍,这才跟爹娘说:“可可丢了,不知道是不是让人贩子拐走了,也不知道孩子现在在哪儿,我大哥的意思是怕孩子万一是自己坐车回老家,让咱在老家也找找。”

    孙秀芳心头火大,愤愤的说:“孩子丢了,她王英是干啥吃的,一个家庭妇女,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家,伺候好孩子,这孩子都能丢了,她这个当娘的干啥去了!我就说找媳妇不能找太俊的,这光长的俊有什么用,就不是过日子的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瑞成心有点急,这就想动身出去看看:“娘,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这个时候,咱得赶紧出去找找,万一可可是自己家来了呢,老五、老六呢,又跑哪打牌去了,瑞民你赶紧去把人叫回来,咱们一块出去找。”

    瑞民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掀掀眼皮:“要收麦了,哪有空找人。”淡凉的声音如同热锅上泼了一桶凉水,瞬间把众人烦躁的心都给激清醒了。

    大家登时都想起来,明天就要收麦,这收麦可不能等,干透的麦子如果不割,多在地里呆一天,那就是一天的损失,若是遇上下雨,麦子在穗头上都能直接发了芽,再严重点的要是不小心遇到明火,干透的麦子刹那就着。你就看吧,顷刻间十多亩麦子丁点都不能剩,扑火都扑不迭。一家人一年的辛苦打了水漂不说,吃的从哪里来,上年剩的瓜干面可撑不到秋里,天是热了,地里的野菜都长了出来,但人也不能天天吃野菜,一点粮食都不吃,三天下来搁谁都受不了。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移向老两口都不说话了。

    石有田嗓子又不舒服了,他重重的咳了几声才说:“我觉得吧,可可才多大点孩子,不到5生(方言:岁)吧。”

    孙秀芳点头:“过了端午就5生了。”

    老汉接着说:“你说这不到5生的孩子,冒冒的自己回老家干什么,我觉得可可回老家的可能性不大。”

    瑞成和瑞福都点点头,瑞成想了想,这句话还真是不假,他眉头蹙起来:“爹,如果可可不是自己回老家的话,那你说,是不是遇见人贩子了?”

    “不好说呀,你大哥信里怎么说的,找了没有?”

    “找了,也报公安了,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瑞成说到死不见尸的尸的尸字,何小霞就觉得心头一紧,大哥家的石可,那么漂亮可爱,说实话比自家的春梅好看多了,小丫头一回老家就喜欢粘着她,小嘴甜甜的跟在屁股后面,二婶这、二婶那的。她不敢想象,娇娇嫩嫩的小侄女会变成一具——尸。

    瑞福接过信,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抬头问石有田:“那爹,咱还出去找不?”

    石有田思忖了一下:“找,这样吧,等收了麦子咱再出去找。”

    瑞民嘴一撇,冷声道:“收了麦,又得打场,交公粮、种棒子,事多了,等都忙完一个多月以后了,还找什么找?”

    大家都明白是这个理,但大哥都说了不在老家找找又不好,孙秀芳愁的老脸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不找咋弄,你大哥回头问起来咱咋说?”

    “大哥该咋问咋问,咱想怎么说怎么说呗,那能咋弄!”瑞民两手一摊,扭头看向何小霞:“二嫂,你饭蒸好了吗,可别糊了锅。”

    哎呀!光顾听大家说话了,饭锅都忘了,何小霞忙跑回灶前,手忙脚乱的把灶膛里的柴火都抽出来。掀锅看看,还好还好,没有糊锅。她拿过大盆将面条都叨出来,放到一边晾着,锅里续上水,再放上生面。

    饭一出锅,瑞胜,瑞全闻着味回来了,刚跨进院门,瑞胜就嚷嚷着喊:“娘!二嫂!饭做好了没?可饿死我了!”

    瑞全更甚,他马不停蹄直奔饭盆,也不嫌刚出锅的热面条烫手,捏起来一撮就往嘴里放。

    “六子,你那么大人了,成什么样子,手脏不脏,你爹还没吃呢!”见儿子这个样子,孙秀芳不满,走过来照着瑞全的手背就是一拍:“去!一边等着去!”

    “娘,你看看你干净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不知道吗?”瑞全讪笑着,左手揉揉自己的右手背,在方桌前坐下,这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爹和几个哥哥们都面露凝重,愁眉不展。

    他端起一个茶碗,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问道:“都咋的了,脸绷的跟火神似的。”

    “大哥家可可丢了,这不来信了,让咱帮着找找。”瑞福举起胳膊,将信递到六全眼前。

    “谁丢了?”瑞全有些纳闷,接过信看了一遍,看完后,嚯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啊!出去找呀!大哥都说了,万一可可是自己家来了呢,都坐着干啥?”见大家伙都不动,他看看父亲、再看看几个哥哥:“咋了?”

    瑞民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品了几口,缓了一口气说道:“你去耶。”

    “哦,对,该吃饭了是吧,吃了饭再去找。”瑞全摸摸自己的肚皮:“还真是饿了。”他溜达到母亲身边看看大盆里的饭:“娘,能吃了吧,赶紧的,吃完我要出去找可可。”

    孙秀芳已经用蒜臼子捣好蒜和辣椒,把料放到面条里,用两双筷子拌匀:“你去拿碗,这就好了,你们先吃着。”

    瑞全抱来一摞大海碗,孙秀芳先盛了一碗递到瑞全手上,吩咐道:“先给你爹送去。”

    “好嘞!”瑞全抱着碗端到石有田脸前。

    “放桌上吧,我一会吃。”石有田从腰里抽出旱烟袋,装了一锅子烟丝,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

    瑞全见爹愁的连饭都不吃了,他将碗放到饭桌上,顺便安慰了父亲一下:“爹,你别愁,等吃了饭我就出去找。”

    “嗯,你们先吃吧。”老汉摆摆手。

    说话间,孙秀芳逐个将饭碗端了上来,登时,一桌子的男人,一人抱了一个大海碗,将脸埋在碗里面吃了起来。

    真是如风绻残云,第二锅面刚出锅,几个男人的碗已经干净的跟舔过似的。

    吃过午饭,瑞全打了个“嗝”,摸摸肚皮,饱了!他又倒了一碗水,喝下肚后招呼几个哥哥:“走了,出去找人,我觉的咱应该先去车站附近找找。”

    瑞全率先就往大门外走,自说自话的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几个哥哥没有一个站起来跟着他的,他看看大家伙,面露不解:“咋都不动来?”

    孙秀芳咨询的目光望着石有田:“他爹,明天咱才开始收麦,要不咱今儿个下午就出去找找?不然心里不踏实哩。”

    他点了点头:“嗯,都去吧。”

    石有田慢悠悠的咽下口中的饭,年纪大了,就是不如小年轻胃口好,恁老干的面,有点卡嗓子,转头对瑞成说:“老二,你领着几个兄弟到火车站、汽车站附近都转转,等你大哥问起来咱也好说话,哦,别忘了带上照片。”

    “对对对。”孙秀芳如梦初醒,忙不迭的跑回屋找了几张照片出来,一人发了一张。

    呼啦啦,四条大小伙子都站了起来,一齐向门外走去,瑞民走的最慢,他跟在四个兄弟后面晃晃悠悠的走了一会,见前面有一个岔路口,脑子转了转喊道:“二哥、三哥、老五、老六,等我一下。”

    瑞福有点不耐烦回头说道:“老四,真是说你啥好,你这不能连走路都不行了吧?”

    瑞民才不在意瑞哥对他的态度,笑着说:“我眼神不好,走的慢,我就是想跟大家商量商量,我觉得咱不能扎堆找,不如咱分成几个方向,一人找一片,这样范围还大些,你们说呢。”

    瑞胜捏着一只蚂蚱,找了跟毛草穿了起来: “诶,还别说四哥,你这干啥啥不行,脑子倒是够行,你这个法不错。”

    兄弟五人稍一商量,都同意了瑞民的建议,一人选了一个方向走了。瑞民磨磨蹭蹭的等看不见兄弟们的影了,找了个大树,往背阴处一躺,心说:都找去吧,这要是能找到了才怪!(未完待续)

31、兵分五路,路路不通(1)

    兄弟五人兵分五路,直奔城里方向,瑞胜郊游似的溜达着向前走,边走边用脚趟着路边的草丛,将惊起的大蚂蚱抓起来。

    c县属黄河冲积平原,地势平坦,水源充沛,因土壤中含有大量的黄沙属沙土地。路边,小小的溪流河叉随处可见。水边,草就多。草多了,蚂蚱、蛐蛐、青蛙、昆虫什么的就多。

    还没走一个小时呢,瑞胜手上已经拎了三串蚂蚱,有一扎长的扁担钩,短粗胖的憨老头,还有长着大翅膀的飞将军。憨老头最好逮,这玩意长了一身的肉,蹦也蹦不快,飞也飞不起来,一抓一个准。就属飞将军难抓,发现它的踪迹,蹑手蹑脚走到它的旁边,刚伸出手准备抓呢,它一扎哈翅膀一下子就没影了,抓飞将军得带个大扫帚,用那个才好抓。

    瑞胜追着几个飞将军跑了很久,一个都没有抓到,把个瑞胜气毁了,好胜心一起,捡河边长的长的野草薅了一捆上来,扎了个简易的扫帚,还别说,就是好用,有了扫帚,飞将军是手到擒来。

    六月的中午,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毫不惜力的将热度挥洒下来,瑞胜跑了一身的汗。他拎起手中的蚂蚱串数了数,好家伙,没觉得这会子,竟然逮了七、八串。嗯,有一大盘子,差不多够吃了,也累了,一会儿家去让娘给放锅里熥一熥,熥的焦酥,别提多好吃了,当然用油炸了更好吃,不过,娘那个小气劲的,炒菜都舍不得放油,蚂蚱肯定更舍不得用油炸。

    瑞胜热的汗流浃背的,解开上身的褂子,先蹲在溪边洗了一把脸,站起身四周打量了一番,找了个树凉阴,想凉快一会儿再走。

    阴凉地就是好,靠着河边,小风一吹,汗一会就下去了,瑞胜坐在树根感觉有点发困,他想:反正兄弟们都去找了,也不差我这一个,我先眯瞪会再说。

    瑞胜眯着眼,顺过婆娑的叶间欣赏天空的美景,天那么美,透蓝干净,几朵白云,悄悄变换着身姿慢悠悠的飘动,就是阳光太刺眼,只看了这么一会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瑞胜先把蚂蚱串找个大土坷垃压住,好不容易逮的,别叫跑了,又把扫帚放好当枕头,收拾停当后,他把褂子脱下来,盖在肚子上,只是一会儿,就已然进入梦乡会周公去了。

    终于到城里了,瑞福很少来城里玩,一来腰里没钱,干溜也没意思,二来l庄与城里路程可不算近,走路得个把小时,谁没事老往城里窜。

    瑞福东瞧瞧、西看看,什么都觉得好,那个大烧饼一看就好吃,拱形大缸,用上焦炭,刚出炉的烧饼外皮焦香酥脆,上面洒了一层芝麻,离八丈远就闻见烧饼的甜香味。

    可比瓜干面香多了,瑞福使劲咽了咽口水,目光粘在簸箩里那一排烧饼上面怎么都转移不开视线。

    瑞福是大人,可不好意思站在人家铺子跟前盯着烧饼不动弹,要是让人看见了那得多丢人,他慢慢吞吞的从烧饼铺子前走过,偷偷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将香味灌满肚子后,屏住呼吸,品味了一会,才将浊气吐出来。

    几个呼吸后,瑞福更馋了,口水哗哗的分泌,他将手放到衣兜里掏了又掏,试图凭空掏出一毛钱来买个烧饼解解馋。

    瑞福走过烧饼铺,又往前走了不久,迎面碰上一个大垃圾堆,瑞福眼前一亮,在村里和别人侃大山时,经常能听到谁说,谁谁谁正走着路,捡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发财了。

    瑞福想,万一垃圾堆里有什么人不小心丢出来的东西,我捡了我岂不是也发财了!

    大夏天的,天气热,蚊蝇滋生。瑞福刚走到垃圾堆跟前,“嗡”的一声,一层苍蝇受惊,黑压压的飞起来,这还不算,垃圾堆上的恶臭扑面而来,熏的人脑子疼,臭水更是肆意横流。

    瑞福往后站了站,视线在垃圾堆上转了又转,没有找到一点值钱的东西,他有点不甘心,捏着鼻子靠近几步,围着垃圾堆转了一圈。

    瑞福命好啊,他终于在垃圾堆上面发现了一个用完的牙膏皮,瑞福眼睛一亮,铝制的牙膏皮那可是能卖钱的,他伸手够了够,胳膊有点短,够不着,瑞福往旁边找了找,最后在树上掰下一截树枝,踮着脚将牙膏皮挑了出来。有了收获,瑞福有了信心,也不嫌臭了,他用树枝在垃圾堆里一通翻找,最后收集了一小堆有价值的东西,牙膏皮二个,生锈的铁丝一小卷,还有一包碎玻璃碴子等等。

    瑞福捡起几张大点的纸将这些东西包起来,想着一会问问废品收购站在哪,将这些东西卖了不就来钱了吗。

    还是说瑞福命好,他抱着东西一路打听,真叫他打听着废品收购站的位置了,瑞福兴冲冲的一路疾行,当然边走眼神还不忘在路边扫荡,这要是再捡点什么东西就更好了。

    从收购站出来,瑞福颠着手里的毛票和钢镚,二毛七。哈哈哈!有钱了,瑞福心花怒放,心喊:大烧饼,我来了!

    “给我拿一个烧饼!”三福气势十足,有钱,任性,嗓门就高。

    “一毛。”烧饼老板嫌弃的斜睨了瑞福一眼,心说,什么人呀,大夏天的也不常洗澡,弄的身上臭烘烘的。

    “给你。”瑞福将一毛钱递过去,钱不能一次花完,剩下的下次再用。

    烧饼老板皱着眉看看瑞福的大黑手,夹起的烧饼就是放不上去:“我说,兄弟,你手抓完这烧饼还能吃吗?”

    瑞福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身上擦了擦,还是脏。

    烧饼老板摇摇头,在铺子里看了一圈,找了一张纸,将烧饼包住一个角,递给瑞福:“拿好了啊。”

    “谢了!谢了!”瑞福接过烧饼,谢过老板,“吭哧”一下上来就是一口,登时烧饼的浓香在齿间四溢,酥脆香口的表皮因为抹了一层薄薄的糖稀,饼香回味带甜,外面的一层芝麻经过火烤,一个个小身子胀鼓鼓的,一口咬下去,仿佛里面都是香油,整个烧饼外焦里嫩,回味悠长。

    多年后,古稀之年的瑞福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今天的烧饼是这辈子吃过的最香、最好吃的烧饼。

    瑞成和瑞全说好来了,他去火车站找,瑞全去汽车站找,火车站有点远,当哥哥的得为弟弟着想不是,累点的自己担着,轻松点的让给弟弟。

    去火车站的路上路过一个大市场,瑞成早就想来看看,不为别的,就是何小霞说,结婚多少年了,连件新衣裳都没有做过,小闺女更是,身上的衣裳都是大人实在不能穿了才拆了改小的,颜色不是黑就是老蓝,仅有的二件花褂子还是孩子姥娘给做的,孩子喜欢,见天的穿在身上,都洗毛了边,且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衣裳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穿不进去了。

    想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钱只要一进爹娘的手,那就是进了貔貅的肚子里,你一分也别想拿出来,他和小霞私下里商量好了,想办法偷偷攒点私房,到时候买了东西就说是春梅姥娘给的。

    转过拐角, 街道两旁各种小摊一个挨一个,可这半下午的,天热,又不是购物的时间,市集上买东西的人并不多。

    瑞成直接走到布摊,专挑案子上的花布来看,守摊老板昏昏欲睡的正搁那里打瞌,听见摊前有动静,掀起眼皮看了看,见确实有顾客上门,急忙擦了一下口水招呼:“大兄弟,看布啊?”见瑞成只看花布,一猜就知道是给女人买的,忙推荐道:“这个花,新货,刚出来的的确良,三毛五一尺,咋样?”

    “哦。”瑞成心里换算了一下,三毛五一尺,买三尺得一块多,太贵,他又看向旁边的料子:“这个呢?”

    “这个三毛一尺,纯棉的,能相中不?”老板打量了一下瑞成的脸色,见瑞成没有什么反应,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相中,她又从旁边抱过一批花布介绍道:“大兄弟,要不你看看这个能相中不,这是厂里印花嗒的残次品,只要二毛一尺,六毛钱就能做件褂子,你看这质量。”老板抓住布两边狠拽了几个,布匹发出“砰砰”的声音:“咋样,不错吧,要不是印花嗒了得三、四毛一尺。”

    瑞成接过布料观察了一下,说实话,瑞成对布料花色并不是太懂,他也没看出来是哪里印花嗒了,却不耽误他面露惋惜的说道:“布是不孬,可惜了。”

    “说的是啊,要不然也不能卖二毛不是!”老板抚了抚布料说道:“其实印花嗒这一点,对手巧的人来说,根本不是事,下剪子的时候把花嗒的地方下到咯吱窝,做出来的衣服一点毛病也看不出来,怎么样大兄弟,来几尺?这布卖的可快了,你今儿个要是不要,过两天可就没有了。”

    瑞成很心动,花布上的花型很好看,粉色的底上面印着小碎花,看着就干净通透,招人喜欢,可他兜里没有钱,只好歉意的对老板笑笑,又依依不舍的看了看老板手中的布说:“我今天来城里有别的事,先看看,没装钱,回头再过来买。”

    没钱啊,老板泄气了,一腚坐到板凳上说:“那你自己看吧。”

    离开布摊,瑞成将整个集市转了转,商品琳琅满目,吃喝穿用是什么都有,唯一没有的是衣兜里没钱,过足了眼瘾的瑞成来到火车站,在候车室里转了一圈,又在火车站小广场转了一圈,那个二毛钱一尺的碎花布老在眼前晃荡,瑞成想赶紧回家跟何小霞商量去,万一过两天真卖完了怎么办?左右他已经来过火车站了,找也找了,没找着啊,没找着他有什么办法?想到这里,瑞成立马开始往回走。(未完待续)

32、兵分五路,路路不通(2)

    二哥说了火车站路远让他去汽车站找,瑞全心说:还是二哥好,什么都想着他。瑞全怕耽误事,走的飞快,站在汽车站门口,掏出照片,指着上面的小女娃,开始问路过身边的人:“同志,你见过照片上的小姑娘没有?”他问了很多人,没有一个说见过的,有些人甚至连看都不看,直接一把推开他。

    阳光下,瑞全晒得浑身是汗,话说的过多,口舌干燥不堪,他舔舔起皮的嘴唇,到汽车站里,找到自来水管,咕咚咚的灌了一肚子凉水。

    进了候车室,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人,有人上车走了,也有汽车到站刚下车的旅客。瑞全赶紧把照片掏出来挨个问起来,渴了就去自来水管处喝水,喝多了不怕,离厕所也不远,几个小时下来,车站上的工作人员终于注意到他。

    瑞全正拦着一个刚下车的老大爷问着,就感觉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瑞全回头,是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同志。

    “同志,你这是有什么事吗?我注意你很久了,你一直拿着照片问人。”朱俊负责检票,这一下午就见这个小伙子拿着什么东西问人,本来觉得他问问也就走了,没想到天都要黑了,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看小伙子的长相也不像是坏人,心中奇怪就想问问什么情况。

    哦,公家人,且自己还是在人家地盘上,那得解释清楚了。瑞全忙把照片递给朱俊:“同志,我小侄女,丢了。”瑞全指着全家福中的石可:“诺,就这个,你见过吗?”

    “孩子丢了?”朱俊接过照片,寻了个亮处仔细看了看,摇摇头:“没有。”

    “哦。”瑞全很失望。

    朱俊眼中的瑞全,十**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头发很短,几乎剃到头皮,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嘴唇上有一层淡淡的胡须,人长的很精神,小伙子也不难看,看穿着打扮的样子不像是城里的孩子,问道:“同志,你家哪里的?”

    “我l庄的。”

    “路可不近,得走个把小时的吧。”

    “嗯,差不多。”瑞全答道。

    “同志,你看看天都要黑了,一会我们也要下班了……”人家丢了孩子,朱俊很是同情,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这事摊在谁身上都是晴天霹雳。

    “那…那我找到你们下班就走行吗,不耽误你们下班?”瑞全试探着问了一句。

    “唉!”朱俊叹了一口气说到:“同志,你看这样行不,你把联系方式留下来,这张照片也留给我,我写个寻人启事贴墙上,我天天在这检票,抽空帮你问问,要是真能见着孩子,就给你们送家去行不?”

    “中!中!中!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瑞全连连点头,真是遇见好人了!瑞全心中充满了感激,对着朱俊深鞠了一躬。

    “你可别这么客气。”朱俊忙伸手扶住瑞全的肩膀,将瑞全领到旁边的办公室,把瑞全的信息全部记了下来。

    天黑了,瑞全再三谢过朱俊才开始动身回家。

    瑞民是先回家的,他理由很充分,我眼不好,天一黑就看不清路,反正不能让我摸着回家吧。

    瑞成是第二个回家的,一进院门,石有田老两口一起问了过来:“老二,咋样?有信没有?”

    瑞成摇摇头,理直气壮的说:“没有,我把火车站站里站外找了个遍,没有一点信。”说完话心里还嘀咕的一声:我就是站里站外都找遍了,我又没说瞎话。

    瑞胜是第三个回来的,他找了个睡觉的风水宝地,小凉风一吹,别提多舒服,没想到睡过了头,一觉醒来天都傍黑了。

    他一进院门,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很自觉,没等大家问,主动开口:“没找着,我们五个人一人一片找的,我那片没找着人,二哥、四哥,你们那边怎么样?”

    瑞成和瑞民齐声道:“没有。”

    瑞胜将手中拎着的蚂蚱递给母亲:“娘,我回来的路上逮的,你给熥熥吧。”

    孙秀芳接过滴里嘟噜几串蚂蚱,有些不解:“老五,恁老些蚂蚱,你这是逮了多长时间,总不能是逮了一下午吧。”

    “娘,你看你说的。”瑞胜不忿,辩驳道:“我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啥事重要?我那片我找了个遍,实在是没有,我总不能老在那边白靠不是,回来的路上,见一片草地长的那叫一个旺,就进去踢了一脚,没想到呼啦啦的飞出来一堆蚂蚱,还都挺大,我一看,也不能浪费了不是,就抓了一会儿,真没想到一会就抓这么多,我这也是想着爹娘。”瑞胜看了眼瑞成抱着的春梅接着说:“还有我小侄女,蚊子再小都是肉,这蚂蚱可比蚊子大太多了吧,这不是想让大家补充补充营养吗,见天的吃瓜干,吃的我嘴里光嗝酸水。”

    瑞福是第四个回来的,他发现了新大陆,垃圾堆里有宝藏。

    啃完一个烧饼后,瑞福精神了,能不精神吗?找到来钱的路了,不偷不抢还不用投入本钱,也就是花点功夫,再有不怕脏不怕累的精神,小钱轻轻松松就来了。

    瑞福是翻了一下午的垃圾堆呀,当然只是在自己寻找的范围内翻,暂时没敢越界,怕碰到兄弟们,就这样,瑞福溜溜的翻了一下午,要不是看着天要黑了,废品收购站要下班,他还舍不得收工哩。

    得意呀,笑了一路,兜里揣了五毛多钱,挣工分的时候一天才能挣多少钱?累死累活一天才三毛多,今儿个一下午就赚了六毛多,都是他自己的,那可得装好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瑞福进门就邀功:“爹、娘,可累死我了,我找的那一片就差抄个底朝天了,是一点信都没有啊!”说完一腚做到方桌前,先倒了几碗茶水解解渴:“渴死了,这一下午忙的,连口水都没空喝。”

    一众人都捏着鼻子盯着瑞福,春梅早躲得三叔远远的,三叔真是太臭了,孙秀芳更是诧异的喊:“老三,你这是掉粪坑里了?这么臭!”

    大意了!大意了!光顾高兴了,忘了在河边洗洗再回来。瑞福挠挠头,瞬间一个瞎话脱口而出:“我光顾找人了,没看路,不小心踩着块烂西瓜皮,摔垃圾堆上了。”

    孙秀芳扯了条毛巾,扔到瑞福身上,撵儿子:“你赶紧的,出去把自己洗干净了再回来。”

    一家人都喝罢汤了,老六还不回来,孙秀芳不放心,在门口望了好几遍。

    瑞成早就拉着何小霞回他们屋商量二毛钱一尺的布去了,瑞民这个鸡吁眼也上吁睡觉了,瑞胜没啥事,躺床上回味香酥的蚂蚱味,就瑞福忙叨叨的也不知道忙的啥,就看他一会出去转一圈,一会回屋扫一眼,谁也不知道他在寻摸什么。

    孙秀芳喊几个儿子出去迎迎,结果一个都没喊动,都还振振有词:“老六那都是小二十的大男人了,能有什么事?晚回来一会,不定是上哪里玩去了,不用急,不信你就看,一会准回来。”

    瑞全是真累了,回到村天早就黑的透透的,他就觉得腿越抬越沉,还不容易快挪到家门口,影影绰绰的见大门口站着个人,探着头往大路这边望,仔细一看是他娘,一股温暖从心中传出来,直达四肢百骸,顿时腿上有了力气,远远的喊了声:“娘,我回来了。”双腿快走几步,站着孙秀芳面前憨憨的笑着:“娘,我就知道你等我呢。”

    孙秀芳在他胳膊上锤了一下,嗔怪道:“废话,我不等你等谁?你哥他们早就回来了,你咋这个时候才回来?”

    “我哥他们早就回来了?”瑞全说道,心说这么快就把自己管的那片找完了。

    “那可不,你二哥、四哥天没黑就到家了,你五哥天擦黑回来的,你三哥是天刚黑就回来了,你咋回事,天都黑透半天了才回,是不是跑哪玩去了?”

    “还跑哪玩去,我哪有那个时间,这我都还觉得时间不够用的了,恨不得一分钟当成两分钟用。哎,娘,我哥他们找到人了没有?”瑞全托着母亲的胳膊,娘俩个慢慢的往院子里走,瑞全饿的前心贴后背,孙秀芳清楚的听见瑞全肚子里咕噜噜的一阵乱响,忙道:“饿了吧,锅里给你温着饭呢,娘给你盛去。”

    “娘,不用你,我自己去。”瑞全拉着娘的手,不让她动。

    孙秀芳看出来儿子已经很疲惫了,她可舍不得让小儿子再干活,把儿子按到板凳上说:“你歇着,娘就盛了个饭还能累着了咋地。”

    孙秀芳盛了一大碗棒子面糊涂,又夹了一小碟腌好的酱豆,端到瑞全的面前,满脸皆是慈爱:“快吃吧,吃完了早点歇着,明天咱家就开始收麦子,这一忙,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忙完,你哥他们也没找着人,连影也没一点,真是愁死人了,可咋弄来,可可能去哪呀?”

    瑞全饿坏了,三口两口一碗糊涂下了肚,肚子里有了饭,人舒服了点,将碗递给母亲说:“娘,还有吗?没饱。要我说,这事你也别愁,人肯定能找着。”(未完待续)

33、蚂蚁醋

    三夏抢收,村中的空气陡然紧张了起来,到处都是步履匆匆的人,孩子们也不复往日的悠闲,跟着父母下地干活。路上,散落着麦子的秸秆,脚踩在上面,发出“索索”的酥脆声。

    严思勤一大早就把需要带下地的东西准备好了,忙三夏,根本没有空回家做饭,都是直接在地里解决,她烧了一大锅绿豆水,天热,干起活来会更热,绿豆解暑,得多备点。煮了十几个五香鸡蛋,烙了一叠子单饼,又炒了一大盘子咸菜丝。中午吃的时候,拿一张单饼,鸡蛋剥了皮,弄碎,放到饼里面,再撒一层咸菜丝,卷起来,好吃又压饿。

    赵良生把地排车准备好,东西一样一样的放上去,查了查没有遗漏的,大手一挥说道:“上车!出发!”

    严思勤先将小闺女抱上车,等可可坐稳当后,才将赵晨拎上去,至于赵雨,不用等人抱,早就自己爬到车上站好,手臂作势挥动马鞭,嘴里喝了一声:“得~驾!”

    “你个小兔崽子!赶紧给我坐下!”赵良生气笑了,照着赵雨的小脑袋瓜子就是一巴掌,佯装不高兴:“养你有功了,把你老子我当牛做马!”

    赵雨虽小,察言观色的功夫可不赖,爹这一巴掌根本不含力度,打在脑袋上跟挠痒痒似的,说明爹根本就没有真生气。

    麦收时的太阳最毒,整个三夏下来,一个个晒得跟黑炭头似的。小闺女本来就不太白,这要是再晒一个夏天,不得黑的扔碳堆里找不到人?所以严思勤把可可从头武装到脚,头上带着一顶大檐子草帽,檐子够大,能够将整个小脸蛋遮的严严实实的,长袖长裤正好挡住胳膊腿,脚上穿的还是凉鞋,这脚丫子黑点应该没有关系吧。

    赵良生握住车把,弓下腰,足下使劲,严思勤扶着车帮,用力推了一下,车身动了起来。

    和别家的行色匆匆不同,赵良生一家人有点像是去郊游,赵良生拉着车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与严思勤说说话、聊聊天。严思勤则走在车子旁边,护着三个孩子,交代孩子们坐稳了,注意安全。

    对于第一次下地干活,可可觉得很稀奇,也很期待。从头天晚上,娘就开始烙单饼,煮鸡蛋,都是她喜欢吃的。还有刚刚红了尖嘴的桃子,名唤五月鲜的,那么多、那么多她喜欢吃的好东西,都放在一个手挎簸箩里。

    赵良生家的地与魏东家的土地接壤,魏东家人口少,两口人就三亩地,靠着路边,挨着的是一片小树林。

    赵良生一家人晃晃悠悠到达地头的时候,魏东父子两个已经割了近半亩地,魏东和魏赟下地早,魏东怕热,想趁着太阳没升起来多干一会儿,大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就歇着。

    看见魏赟,石可心中一阵欣喜,之前知道魏赟没有妈妈,石可心中对魏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一直想着去接近魏赟。

    赵良生刚将地排车停好,赵雨率先蹦下车,蹦蹦跳跳的在地边乱转,石可伸开胳膊由着严思勤将她抱下车, 赵晨站在车上等的急,自己撅着小屁股爬下来。

    魏赟还小,魏东就是再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会拿魏赟当个整劳力来使,魏赟做的不过是捆捆麦个子等之类的小活。

    赵良生将车上的东西卸下后,遥遥的喊了一声魏东,算是打招呼:“魏东!大兄弟,你来的可够早的!”

    听见喊声,魏东直起腰,用脖子上搭的毛巾先擦一把汗,回答道:“赵大哥,你可真沉得住气,这个点了才来。”

    “活多活少,到时就了,慢慢干呗,还能有干不了的活?”

    严思勤先将桃子拿出来一人发了一个,又拿出两个,递向赵雨:“大壮,去给你魏叔和小哥哥送过去。”

    赵雨“吭哧”一大口,先将桃子尖上红红的部分一口咬下来,五月鲜就是这样的,最好吃的部分就是桃子尖上的位置,甜,口感最好。

    石可和赵雨分别接过一个桃子,石可跟在赵雨的后面,小心翼翼的趟着麦垄,走到魏赟身边,小手握着桃子递给魏赟,小嘴巴抿了一下:“给你吃。”

    魏赟正熟练的捆着麦个子,先抬头看了一眼石可,待系牢手中的麦结才站起身,他并没有伸手去接石可手中的桃子,而是先看向魏东。

    赵雨走到魏东跟前,将桃子递给他:“叔,给你。”

    “叔不吃,你吃吧。”魏东温和的一笑,右手摩挲一下赵雨的小脑袋,感觉到魏赟的目光,回首望去,果不其然,魏赟正盯着他,目光分明在问:让不让吃?

    魏东平时对魏赟的教育一直很严,不可以随便要别人东西诸如此类的事情也经常在魏赟耳边提起,见魏赟如此表现,心中微微满意,脸上笑容更深,说道:“吃吧,别忘了谢谢你赵婶。”

    父亲允许了,魏赟这才把桃子接过来,斯斯文文的咬了一小口。

    赵雨见魏东不吃,抓着桃子扭头就回。魏叔都说给他吃了,赵雨也没有客气,左手一口右手一口吃的那叫一个欢。

    赵良生和严思勤手握镰刀站在地垄边,严思勤可舍不得让两个小的跟着受苦,交代赵雨:“大壮,看好你弟弟妹妹,到树林里去玩吧。”

    “哎!”赵雨领着两个小的往小树林走,魏赟满脸羡慕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魏东看见了,也有些不忍心,说道:“你也去歇会吧。”

    魏赟高兴了,一身轻松的啃着桃子就往小树林走。

    蔚蓝的天空下,林子不大,并没有遮天蔽日,阳光顺着树的缝隙,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进来,斑斑驳驳地洒落在草地上,林中的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唱着歌,草丛里蛐蛐、蚂蚱欢快的弹唱。

    四个小的正在做游戏,每人手里都捡了一大把的树叶柄,正两人一组比赛谁的叶柄结实,在大人眼里挺枯燥无趣的游戏,几个孩子玩的津津有味,因为自己手中的叶柄结实一点点兴奋的欢呼。

    将近八岁的魏赟在几个人中最大,三个小的直接把他当成了领头羊,玩什么?怎么玩?都听小哥哥的。

    在抓蚂蚱的过程中,石可发现了一群奇怪的蚂蚁,石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蚂蚁,她所认知的蚂蚁很细小,就像一截小小的线头。可这林子里的蚂蚁好大,足有大花生米那么长,一身乌亮的盔甲,两根细长的触角,钢钳一样的嘴巴,排着长队忙忙碌碌的样子。

    石可很好奇,捡了根木棍,蹲在那里逗蚂蚁,三个男孩不知道石可在玩什么,纷纷围过来,魏赟经常跟父亲下地干活,认识,他指着大蚂蚁说:“这个蚂蚁身上有醋。”

    蚂蚁身上还有醋?六双不置信的眼睛盯着魏赟看。石可将手中的木棍抬到脸前,仔细观察上面爬着的一只大蚂蚁,试图找出蚂蚁身上装醋的地方。细长的蚂蚁,除了大脑袋,还有一个大肚子,醋能装到哪里去?她眨巴眨巴大眼睛,长翘的睫毛像两柄小扇子,刷拉刷拉的忽闪了好几下,乌溜溜的盯着魏赟,花骨朵似的小嘴一张:“小哥哥,醋在哪里?”

    被质疑了,魏赟急于辩解,他抓起一只大蚂蚁:“真的有,不信你们尝尝!”魏赟将蚂蚁往赵雨嘴边一递,吓得赵雨猛的往后一顿,一个不提防,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切!一只蚂蚁都能吓一屁股蹲,那也太胆小了,魏赟又把蚂蚁递向石可,石可急忙偏头,把脑袋躲的远远的,魏赟看看最小的赵晨,还没打算给赵晨看呢,赵晨早皱着小鼻子退后两步了。

    “真有,我吃给你们看!”魏赟说完,真的就把蚂蚁放到嘴巴里嘬了一下,嘬完后还吧唧吧唧嘴:“酸酸的,你们尝尝,真有醋。”

    小小子就是胆大,赵雨见魏赟真的吃到蚂蚁醋了,不光安然无恙还很享受的样子,他半信半疑对魏赟说:“那我就尝尝?”

    魏赟把手中的蚂蚁递到赵雨的嘴边,赵雨大着胆子,学魏赟刚才的样子也嘬了一下。

    大蚂蚁受惊,身上的分泌物分泌的越发多,赵雨这一嘬,还真吃到了酸酸的味道,他咂咂嘴:“还真是有醋,酸酸的。”

    石可见大哥也吃到醋了,新奇心一上来,想也尝尝味道,石可在家的时候就是个假小子,要是扭扭捏捏的肯定也混不到二把手的位置,她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将木棍上的蚂蚁捏下来就往嘴里放。

    大蚂蚁此时是满腔的怒火,人家老老实实的跟在小伙伴后面干活,真是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的遭遇如此横祸,被两根手指捏的浑身疼,它一腔怒火无法发泄,咔嚓着自己唯一的武器,钢钳一样的大嘴巴对着一个粉粉的东西狠狠的夹上去。

    魏赟吃蚂蚁醋的时候,嘬的是蚂蚁的屁股位置,他喂赵雨吃也是喂的蚂蚁屁股,石可不知道啊,她还以为是吃蚂蚁的嘴,屁股多脏啊,要是魏赟提前告诉她吃蚂蚁醋得嘬蚂蚁屁股,她才不会吃。

    意料之中的蚂蚁醋还没吃到,就感到舌尖一阵剧痛,石可疼的当即“嗷~”的一声,接着伸着舌头开始哇哇痛哭起来。

    三个小小子被石可这嚎叫吓了一跳,慌忙问:“妹妹,妹妹,咋了?”

    石可没法说话,伸着舌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三人定睛一看,一只硕大的黑蚂蚁紧紧咬着石可的舌头不松口。

    魏赟急忙伸手去拽,蚂蚁吃痛,咬的更紧,眼看着有两缕鲜血顺着蚂蚁的大牙槽子流下来,石可更疼,哭得也就更欢。魏赟不敢拽了,赵雨试探两下也不敢拽,赵晨更不必说,早吓的窜到地边去喊他爹娘,边跑还边庆幸幸亏自己没去吃。。

    赵良生、严思勤闷着头正在割麦子,就听见耳边传来石可撕心裂肺的的嚎哭声,当即把两人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赵晨呼喊:“爹、娘,快来,妹妹被咬了!”

    夫妻两人吓得心哆嗦了好几下,严思勤就觉得腿忽的一软,被咬了?被什么咬了?蛇?两口子同时想到的是被蛇咬到了,蛇有毒,那要是被咬上一口可了不得,小闺女才来家几天,要是出了事怎么跟公安的同志交代,以后怎么跟孩子的亲爹娘交代?

    两人扔了镰刀就往小树林跑,赵良生顾不得看路,不提防被秸秆根绊了一下,脚步踉踉跄跄的差点摔一个大跟头,他单膝跪地冲着严思勤摆手:“别管我,你赶紧去看看。”

    严思勤顺着声音一阵猛跑,边跑脑子里还浮现出了急救办法,甚至都想到一会儿赶紧替小闺女把蛇毒吸出来。

    刚进树林就见小闺女一脸惊恐的张着大嘴,伸着舌头,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紧紧盯着舌尖看,因为目光过于集中,且又正对着中间的方向,两个眼珠子已经变成了斗鸡眼,还因为舌头的伸出有口水不停的滴答下来,俨然一副已经中毒的模样。

    严思勤的心又是咯噔一下,心急如焚的扑上前,一把将石可抱在怀里,哆哆嗦嗦的撸起裤腿就开始检查:“我的乖乖,咬哪了?”。

    赵良生紧随其后,更是一叠声的问:“可可,咋的了,咬哪了?快跟爹说。”

    爹娘来了,石可心里不那么害怕了,可舌头还是疼,石可用手指点点伸着的舌头,口齿不清的说:“娘,娘,疼,呜呜呜……。”

    顺着石可的手指,赵良生两口子就见一只乌黑锃亮的大蚂蚁死死的咬在石可的舌尖上,不是蛇呀,两口子心放到肚子里了,就是奇怪这大蚂蚁怎么会专门跑到石可嘴巴里去咬她的舌头。

    “我的个乖,咋恁大的蚂蚁!”赵良生急忙用指尖盖在蚂蚁中间一掐,可怜无辜一条小畜命登时去了黄泉,再把蚂蚁头拿下来,石可的小舌尖被蚂蚁的大钳子咬出两个深坑,鲜血登时流了出来。

    见血了?好吓人!石可舌头恢复了自由,心有余悸的趴在严思勤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起来。(未完待续)

34、吹吹就不疼了

    见石可没大事,又怕万一树林里真有蛇怎么办,为防患于未然,赵良生掰了一根大树枝,对着草丛一阵猛打,觉得差不多了,才回去继续干活。

    严思勤抱着石可哄了好一会,石可才止住哭泣。见小闺女不哭了,严思勤坐在树根下,将石可抱在胸前,抚平已经凌乱的头发,满目温柔:“乖乖,伸出舌头娘再看看。”

    石可抽抽搭搭打着嗝,哭的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她把小舌头伸出来。哭了好一会子了,血早就止住,严思勤瞅了瞅,见确实已无大碍,轻轻的在舌尖上吹了几下:“娘给吹吹,吹了就不疼了,告诉娘,那个大蚂蚁咋跑到你舌头上去了?”

    蚂蚁欺负人,男孩子不咬,专咬女孩子,石可愤愤的说:“那个蚂蚁身上有醋,小哥哥吃了,大哥也吃了,我也想尝尝,蚂蚁不让,就咬我了。”

    蚂蚁身上还有醋?严思勤滞的一下,我活了三十多年了怎么不知道?严思勤目光扫过三个男孩子,语气严厉:“你们三个谁给我说说是怎么个一回事?”

    魏赟和赵雨这会子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一旁不敢吭声,赵晨清清楚楚的看见妹妹舌头上有两个大血窟窿,担心的一直围着母亲和石可转悠,听母亲这样问,落井下石做的一点负担都没有:“魏哥哥说的这个蚂蚁身上有醋,我哥尝了也说有醋,妹妹就吃了,然后就挨咬了,娘,幸亏我没吃。”

    “咋?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吃来着,你们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啥东西都敢往嘴里放,这要是有毒怎么办?”严思勤是恨铁不成钢,对着赵雨眼就是一瞪。

    对于妹妹是在自己的引诱下才被蚂蚁咬这件事,魏赟心里充满的愧疚,他低着小脑袋,手足无措的捏着衣角,一会儿偷偷的掀起眼皮看看严思勤,见严思勤瞪赵雨,心想是自己惹的祸,不能让别人背黑锅,忙赶紧表白:“婶,是我,是我让弟弟妹妹吃的,不怨赵雨。婶,这个没毒,我吃过好几回,真没毒,我吃给你看。”魏赟蹲下身子,捡起一只大蚂蚁就要证明给严思勤看。

    严思勤急忙制止:“别吃,婶信,信这个没毒,婶的意思是说,以后可不能随便乱吃东西,万一碰到有毒的东西怎么办?”

    对于魏赟,严思勤心中一直充满怜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都在娘怀里撒娇,偏偏魏赟一出生就没有娘疼,爹也不是个细心的人,魏东那么大的男人了,还需要魏赟这个孩子来照顾。

    苛责魏赟的话严思勤怎么的也不忍心说出口,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把石可放下来,说道:“行了,你们几个玩吧,可不能随便乱吃东西了啊,我先去干活了。”

    “婶,娘,我们再不乱吃东西了。”魏赟和赵雨异口同声,连连保证。

    严思勤不放心的瞅瞅四个孩子,但地里的活实在是不能撂下,她再三叮嘱几个孩子注意安全,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地里继续干活。

    魏东就觉得后背越来越热,感觉自己快能当鏊子使了,打了糊子,抹到后背上不用三分钟肯定能烙熟一张煎饼。他想直起腰,可这腰弯的时间过长,直起来有些费劲,他慢慢的一点一点把腰挺起来,左手砸砸后腰眼,眯着眼睛看看天。我去!没觉得天都这般光景了,太阳已经升到了正当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跟下火似的,明晃晃的一片刺眼。

    魏东先转着视线找了一圈魏赟,竟然没看见这小子的影子,他就觉得胸口涌起一股怒气,气得他把手中镰刀一丢,嗷嗷的叫起来:“魏赟!你死哪去了?老子让你歇一会,可没让你歇个没完,这一大片地你想累死老子啊!”

    遥遥的,魏东看见小树林里有孩子的人影在晃荡,知道魏赟肯定在小树林偷懒了,他气愤的用毛巾将头脸擦一遍,迈开两条大长腿就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

    看见娘走了,魏赟和赵雨期期艾艾的走到石可身边,魏赟满面含愧说:“对不起,可可妹妹,你还疼吗?”

    石可抽抽小鼻子,将舌头使劲伸出唇外,斗鸡着一对大眼珠子看了一瞬儿,又把舌头收回口中品了品感觉了一下才说:“嗯,不太疼了,刚才娘给我吹了,娘说吹吹就不疼了。”

    “那就是还疼喽,妹妹,大哥也给你吹吹。”赵雨把脑袋凑到石可的脸前。

    石可依话将小舌头伸出来,粉嘟嘟的小舌尖上两个红通通的血窟窿甚是骇人,赵雨后怕的打了一个冷战,他鼓起腮帮子,使出秋风扫落叶的力气冲着石可的舌尖“呼呼呼”的连吹了好几下,他以为使的力越大威力就越大,吹完之后还得意的问石可:“妹妹,不疼了吧?”

    石可拧着小眉头,满脸纠结,大哥吹之前是不太疼,怎么大哥吹完反而比刚才还疼:“疼!”石可又把眼睛斗鸡起来,盯着舌尖观察一下。

    “可可妹妹,我也给你吹吹行不?”魏赟说完,还没等石可同意,温柔的嘟起小嘴巴,轻轻的在石可的舌尖上吹了几下。

    秀气俊美的小男孩,眼神带有内疚含着羞涩,两人的脑袋挨的那么近,石可清清楚楚的看见魏赟湿漉漉的大眼睛轻柔的眨动,两排毛茸茸的长睫毛忽闪忽闪,活脱脱家里那个刚刚长全了毛的小白兔,石可甚至有了一点点用手指摸一摸的冲动。

    赵晨一直在旁边看着,就觉得好玩,也把小脑袋凑过来:“我也吹,我也给妹妹吹吹。”说完,双手捧着石可的脸,对着石可的舌尖连连呼气,呼完稚气的小童音一叠声的说:“呼呼不疼了,呼呼不疼了。”

    石可被赵晨吹的痒,她咯咯的笑着,头往后仰,手把赵晨的脑袋往外推说道:“不疼了,不疼了。”

    四个孩子嘻嘻哈哈的笑闹了一会儿,石可眼珠子一转,起了捉弄之心,她想起来妈妈曾经给她猜过了一个谜语,她捂着小嘴偷偷一笑:“大哥、小哥、小哥哥,我给你们猜个谜语啊。”

    “妹妹你说。”三人不觉有他,以为石可真的说谜语给他们猜。

    石可狡黠的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一圈,一本正经的说道:“一个小坑四方方,里面小鱼搁囊囊,猜着了吃鱼肉,猜不着喝鱼汤。”

    三人陷入冥想,赵晨猜的最快,他想,小鱼搁囊馕,那么多的鱼,定是鱼塘,赵晨率先将自己的答案公布出来:“鱼塘!”

    石可贼笑:“不对,猜错了,你喝鱼汤。”

    赵晨有点失望,不服气的说:“喝鱼汤就喝鱼汤,那是什么?妹妹你告诉我。”

    “不说,你再想想?”

    魏赟的思绪也在往鱼塘方面靠拢,听石可说不是,立马在脑海里将鱼塘打了个叉叉,换了方向继续猜。

    赵雨可不想费那个脑子,他胡乱的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就放弃了:“妹妹,我不猜了,你告诉我吧。”

    “大哥,你也猜不出来,你也喝鱼汤对不?”

    “对,那就喝呗,鱼汤又不是什么难吃的东西。”

    呕!石可脑子里立马浮现大哥、小哥喝某种鱼汤的场景,恶心的自己一咧嘴。

    魏赟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他投降,不猜了:“可可妹妹,我也猜不出来,你告诉我们吧。”

    石可好得意,哈哈,三个哥哥都叫她难住了:“那我就说了啊,你们三个都没猜出来,都喝鱼汤,答案就是……。”

    石可卖了关子,看着三个哥哥求知欲的表情,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妹妹你笑什么?快告诉我们谜底。”赵晨沉不住气,急的抓耳挠腮。

    赵雨和魏赟被石可笑的莫名其妙,直觉谜底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石可笑够了,得意洋洋的说:“是粪坑!”

    粪坑?粪坑!

    石可见三人一脸不解,热心的解释道:“你们看粪坑四方方吧,蛆就是小鱼,多吧,一堆一堆搁囊馕的,你们都没猜着,只好喝粪汤了。”石可说到这里,真是把自己恶心到了,她呕呕的连呕几声,待看向三个小男孩时,竟然诧异的看到三个哥哥一点表情都没有。

    小男孩的想象力没有小女孩的那么丰富,知道谜底是粪坑也就罢了,哪里还会深入浅出的去幻想鱼汤盛宴的场景。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闹了半天,吃亏的竟只是自己这个出谜语的人。(未完待续)

35、你个小兔子崽子,我让你喝鱼汤!

    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石可有些意兴阑珊,四个小孩子也有点累了,找了块茂盛的草丛,一起坐在上面歇息,片刻,石可问魏赟:“小哥哥,你名字中的云是云彩的云吗?”

    “我叫赟,不是云彩的云。”

    “赟?哪个赟,怎么写的?”石可茫然不解。

    “我写给你看。”魏赟捏起一截树枝,开始在地上划拉。

    跟着魏赟的笔尖,字体显露出来,石可念道:“文、武、贝。”石可好佩服魏赟啊,这么难写的字,这么多笔画,小哥哥竟然会写,她恍然道:“原来这三个字加一块念赟呀,小哥哥,意思就是文武双全的宝贝吗?”

    此时的魏东,正好走到几个孩子的后面,石可一句‘文武双全的宝贝’几个字如一张大锤“咚”的一下狠狠的砸到他的心上。

    多少年了,他一直回避着这几个字。

    他想起来,当年杨云一脸母性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两人一起给孩子起名字,一起幻想着孩子的性别,魏赟就是他们两个人文武双全的宝贝,曾几何时,两人是那么期待魏赟的到来,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么会把杨云的不幸殒命全部怪罪到了魏赟身上,魏赟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然把所有的罪过全部强加到了魏赟身上,追根溯源,罪魁祸首明明是他自己魏东。

    看着魏赟瘦弱的后背,魏东真想狠狠给自己一记耳光,这些年我都做了些什么!如果杨云活着,一定爱魏赟如生命,视他如珍宝,自己却把杨云的珍宝变成了一根草。

    如晴天霹雳,将魏东劈醒,他瞬间父爱爆棚,胸中满满的就是想把这些年对魏赟苛待全部补偿回来,魏东蹲下身子,双手搭在魏赟细瘦的肩膀上,叫了声:“魏赟。”心里接着道了声:“对不起。”

    听见父亲的声音,魏赟吓的一怔,心说:坏了,光顾玩了,忘了干活的事了。他忐忑的转过小身子,脸色强挤出一丝微笑:“爹,我这就去干活。”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父亲的表情,等待着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

    魏赟怯怯的小模样深深刺痛的魏东的心,看着魏赟肖似杨云的脸颊,眼睛一热,他猛的将魏赟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和想像中的不一样啊,魏赟有点糊涂,爹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吗?不是应该点着他的脑袋骂他吗?这突然抱他那么紧是要哪样,不过爹的胸膛好舒服啊,宽宽厚厚的,即使有点热,魏赟也舍不得推开。

    魏东闭着眼睛,自责的将下巴放到魏赟的肩膀上,好久才闷闷的说: “不用你,爹能干的了,你玩吧。”

    小兄妹三个傻傻的看着相拥的父子两个,不解他们两个为什么在这个天里玩抱抱,也不嫌热!

    “爹。”魏赟小小的喊了一声。

    魏东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他用大掌快速的在脸上胡拉一下,抹去刚刚渗出眼角的泪水,温和的问道:“儿子,饿不饿?”

    爹叫他儿子吔!爹从来都没有叫过他儿子,都是凶巴巴的喊他魏赟,魏赟幸福的小脸泛红,他眨着晶亮的眼睛,点点头:“嗯,饿了。”

    儿子说饿了,魏东立马站起身,牵着魏赟就走:“咱先去吃饭。”

    魏赟仰着小脸,目不转睛的端详着魏东,迷迷糊糊的跟着爹就走,他甚至都忘了跟小朋友们说再见。

    小兄妹三个一直目送着魏东父子走远了,才回过头互相看了看,赵晨咬着手指头,摸摸小肚皮,可怜巴巴的望着赵雨:“大哥,我也饿了。”

    饿了?好办!娘做了一堆好吃的呢,赵雨学着赵良生的样子,小手一挥:“走,吃饭去!”

    干起活来时间过的就是快,赵良生还没觉得割了多长时间呢,耳边传来赵雨的呼喊声:“爹!娘!我们饿了,该吃饭了。”

    这孩子,才几点?这么快就饿了?赵良生手搭凉棚,眼神瞭了瞭头顶的太阳,乖乖,可不得饿了吗,看太阳站在头顶的这个样子就早不了,少说也得十二点多,他忙撂下手中的镰刀招呼严思勤:“晨他娘!别割了,歇会,该吃饭了,大壮喊饿了。”

    “哎!”严思勤一手拄着后腰,摘下头顶的草帽,扇着风:“他爹,咱回,吃饭去。”

    刚到树林边,严思勤先关心小闺女:“可可,舌头还疼不?”

    石可摇摇头:“娘,不疼了。”

    见闺女没事,严思勤这才将盘子、碗及各种吃食都摆出来,先盛上一碗绿豆汤递给赵良生:“他爹,嘛喝碗水解解渴。”

    吃食都卸在小树林里,这里凉快,东西不容易坏,赵良生一屁股坐到林子边,接过严思勤递过来的绿豆水先饱饱的喝了两大碗解解渴,这才抱着卷好的鸡蛋单饼咸菜丝啃了起来。

    赵雨吃的快,小小子吃饭历来没个正经样,唯恐吃不着,吃什么都跟抢似的,赵良生说他好几回了,就是不改,时间长了,赵良生也懒得管他,随他去了。

    很快,羊腿粗的单饼卷鸡蛋下了肚,赵雨抱着碗开始喝绿豆汤,喝着喝着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妹妹给猜的谜语,想到谜底,想到鱼汤,终于后知后觉的恶心到了。

    他吧唧吧唧嘴,将碗放到一边,也不站起来,就蹲着小身子,蹭蹭的挪了几挪,挤在爹和娘的中间,贼眼兮兮的说:“爹,娘,我说个谜你们猜猜中不?”

    呦呵!大儿子水平见长啊,小小年纪都会破谜给大人猜了,赵良生端起大碗喝了一口汤将口中的饼送下去,好奇儿子会猜什么谜语给他,说道:“你说吧,我听听。”

    赵雨咳了一声,还挤眉弄眼的示意弟弟妹妹不准说话,念道:“一个小坑四方方,里面小鱼搁囊囊,猜着了吃鱼肉,猜不着喝鱼汤。”

    石可噗呲一笑,偷偷的将嘴巴放到严思勤耳边:“娘,你别猜。”

    严思勤狐疑的看向小闺女,石可对着她挤挤眼,本想低头再咬一口饼,又想到大哥刚说的谜语,瞬间饱了。

    儿子第一次破谜给他猜,赵良生很重视,不能打击了儿子的积极性不是,赵良生当真绞尽脑汁猜起来。

    所以说赵雨性子急呢,就是沉不住气,他也就稍稍的等了他爹一会儿,还没等赵良生猜出来呢,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要将谜底公布出来,他“哈”的一声蹦起,站在赵良生面前,沾沾自喜地笑道:“猜不着吧,我告诉你们吧!哈哈,是粪坑!小鱼是蛆,鱼汤就是粑粑,爹你没猜出来,就要喝鱼汤。”赵雨说完,还恶心的呕了一下。

    大哥这脑回路,反应可够慢的,石可心说,从我出谜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大哥这才觉得恶心。

    严思勤呆住,嘴一咧,看看石可。

    石可默默的点点头。

    严思勤:“……。”

    赵良生抱着饼的手也呆住,咂咂嘴,想再咬一口就是下不去嘴,他把饼放到碗上,转着身子开始找东西。

    不愧是父子,赵良生这一转身子,赵雨就知道他爹想干什么,赵雨心说不好,扭头就跑。

    赵良生在自己身子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工具,石头蛋、大树枝肯定不能用,砸到孩子身上会伤到孩子,他抬头见赵雨要跑,索性直接脱下脚上的老布鞋,对准赵雨的屁股蛋子扔了过去:“你个小兔子崽子!我让你喝鱼汤,我让你喝鱼汤!”(未完待续)

36、叫魂副作用

    老一辈人说的就是对,叫魂就是管用,自从叫过魂后,二苗稍微好了一点,怎么叫稍微好一点呢?就是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

    不正常的时候还是到处找活干,而且不惜力,真真正正的拿出十成十的力气来干活,经常是不把自己累趴下了不罢休。

    正常起来的二苗不干活,就坐在那里,眼神随着富贵和枣花爷俩个转,爷俩个去哪,二苗的眼神就去哪,要说这种状况是正常吧,也不太像,二苗那直勾勾、呆愣愣的目光看着也挺渗人。

    富贵就想,难道是药力过大,有了副作用?

    自从叫过魂后,二苗越发清楚的知道,这辈子对她最好的就是富贵,富贵和枣花二人是她在这个世上除了爹娘之外最亲的亲人,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一定哪一天东窗事发,公安就会把她抓起来,自己就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心时刻拎在嗓子眼,把过的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她舍不得,舍不得富贵爷俩个,唯恐看一天少一天,她要把富贵和枣花,看到心里面,刻到心里面。

    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下地干活,好在地里庄稼长起来了,庄稼一长起来,地里的活就多了,这地里不光长庄稼,还长草,而且草这种东西,生命力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顽强,简直锄不败,前面刚锄完一遍,后面绿油油的又长出薄薄一层,锄了草还要施肥,施了肥还要追肥,还得捉虫,总之,都是事,闲不着。

    以前不大干活不知道,这一干起来,才真心觉得富贵不容易,越体会到富贵不容易,就越发的对富贵好,有时候把富贵伺候的跟老太爷似的。

    时间长了,富贵尝到了甜头,觉得二苗这样也没啥不好,不骂人了,人也勤快了,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地里活现在也锻炼成了一把好手,家里一团和气,日子在他眼里算是过得红红火火的,富贵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出来进去的有时候还哼着小曲。

    二苗心里压力太大,有时劳动强度又过高,饭吃的也不香,时间长了,二苗渐渐的瘦了下来。还别说,二苗这一瘦,脸上堆积的肥肉减少,五官也有些舒展,眼睛不似往常那么小,鼻子在没有肥肉的衬托下还高了两成,就是那个嘴巴没有大变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最起码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丑的惊天地、泣鬼神了。

    富贵更满意了,心说:看谁还敢说花她娘丑,花她娘是胖显得,以后谁再说花她娘丑我就跟谁急。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张贴的寻人启事在风雨的侵蚀下变得斑驳,贴的久的有些已经被风撕裂成了一条条、一片片,还有些因为粘的不太牢靠,小风一吹,打在墙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

    即使寻人启事已经凄惨成如此模样,二苗的目光仍是不敢在上面逗留,她天天背负着这个秘密活着,每天下地收工,但凡是路过贴寻人启事的地方,她都不自觉的快走几步。

    六月的天,变得就是快,过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就刮起了大风,眼看着天边厚重的乌云夹着闪电打着滚的往头顶堆积,正在地里干活的富贵暗说不好,这场大雨如果下下来肯定小不了,他急忙招呼二苗,两口子暂时把工具往地里一藏撒丫子就往家跑。

    路上,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席卷着沙石杂物铺头盖脸的砸在夫妻二人身上,两人半眯着眼,艰难的与风抗进,勉强跑到村口,一张大纸“啪”的一下整个儿呼到二苗的脸上,二苗刚把纸从脸上撕下来,顺着眼缝就看见纸上石可的小脸满含怒怨的看着她,二苗吓得心一哆嗦,腿竟然软的迈不动步:天哪!这么大的风,怎么偏偏这张纸怎么躲都躲不开,还能呼到她的脸上来。

    天上,闪电雷霆紧随其后,猛然间,一道耀眼的白光劈开乌云,紧接着一道炸雷在头顶炸开,然后闪电一次又一次,轰隆隆的雷声一声紧似一声在头顶奔腾。

    夏季常见的场景,平时见了顶多感叹一声:今天这雷可真不小!

    心虚的人可不这么想,就见二苗吓得“嗷”的一声,浑身哆嗦成一片,双手抱头跪趴在地上再也走不动路了,心中一片哀嚎:是要遭报应了吗?老天爷这是要劈死我?

    富贵兀自朝前跑着,跑了一段路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二苗的身影,他马上折返,大风中视线受阻,要不是二苗今天穿的是件花衣裳,富贵好悬没有看见她,见二苗趴在地上,富贵还以为二苗是不小心摔倒了,他急忙跑到二苗身边,试图将二苗搀起来,大声的问:“花她娘,你咋摔倒了?摔疼了没有?”

    二苗哆嗦着,嘴里不停的嘟囔:“我错了,我错了,老天爷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风太大,富贵就听见二苗嘟嘟囔囔的,也听不见她说的是啥,就觉得花她娘不对劲,咋就感觉花她娘浑身哆嗦的那么厉害呢?

    富贵用身体挡住风,将二苗的脸捧起来,二苗苍白的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嘴唇哆哆嗦嗦的一直抖,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富贵不解,这么大的风雨虽说不是太常见,也不是没有见过,一年里尤其是夏天总要见过几次,往常也没见花她娘吓成这样子过,今儿个怎么了?一副吓掉魂的模样。

    富贵心疼了,他转过身子,蹲下来,把二苗往身上一背,抬腿就往家跑。

    乌云越发的厚重,天越来越黑,下雨了,刚开始是几滴,只是一瞬,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家门口遥遥可及,富贵紧跑慢跑,两人还是让雨水浇了个通透,他跑进院子,“咣当”一声推开堂屋的门,倒把正坐在床上看雨的枣花吓了一跳。

    枣花受惊回头,见爹背着娘浑身湿哒哒的站在屋当门,富贵把二苗放到椅子上坐下,安排枣花:“花,赶紧倒盆温乎水来给你娘擦擦,我觉的你娘不对劲。”

    “哎!”枣花快速跳下床,倒了半盆温水,又扯了条毛巾泡在里面,端到桌子上:“爹,水来了。”

    富贵把二苗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拧开毛巾给二苗擦干净,又把二苗抱到床上,拿毛巾被盖起来。

    二苗一动不动,任由富贵把她收拾干净,一直到躺到床上,才慢慢的止住颤抖,沉沉睡去。

    枣花趴在床沿,看着二苗苍白的脸颊问:“爹,我娘咋的了?”

    “今儿个雷声太大,你娘吓着了,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富贵爱怜的目光打量二苗,手掌触触她的脸,问枣花:“花,饿不?爹一会儿擀面条吃中不?”

    “嗯,中。”枣花喜欢吃面条,当然会说中,就是不明白家里天天吃棒子面窝头,不年不节的爹今儿个咋想要擀面条了。

    面条煮好的当口,雨也停了,富贵盛好面,让枣花先吃,自己端着碗先给二苗送去。

    “花她娘,该吃饭了,吃完饭再睡。”富贵轻轻的唤着,二苗还在熟睡,就是呼吸有些沉重,脸颊还泛着潮红,富贵唤了几声,二苗微微睁开眼睛,嘟囔一声:“我不想吃。”说完翻个身继续睡。

    富贵直觉二苗脸色不对,他把碗放到一边,用手掌在二苗额头上试探一下,果然,二苗发烧了。

    这咋还发烧了呢,又不是孩子,打个雷还能吓发了烧?富贵回想起二苗被天雷吓得抱头趴在地上的场景,正常的成年人遇到这种天气不是应该快点找地方躲一躲吗,这管头不顾腚的架势哪像正常人的作为?他翻出常备药,找出扑尔敏喂给二苗,自己三下五除二的将一碗面条扒拉下肚,想想还是不放心,将枣花喊过来:“花,你过来看着你娘,爹出去一趟。”

    “行。”枣花搬个小板凳坐在床头,娘最近可好了,对她好,对爹也好,不骂人,这样的娘枣花愿意亲近。

    雨后的空气,满含着水分,灶火释放的烟气还没有升到空中就飘散开来,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味和柴草的烟火气,雨水泡透的地面,甚是泥泞,踩一脚都会粘上一块泥坨坨。

    富贵直奔杨兴和家,好在两家离的不远,他踮着脚,捡干净的地方走。

    今儿个下雨,丁桂莲做饭晚,这会子,刚刚用葱花熟了锅,把一框子小白菜倒锅里翻炒着,家里人口多,哪次做菜都要炒满满的一大锅,不然不够吃,小白菜炒倒后,她往锅里填了几瓢水,又抓了一大把粉条扔到锅里。

    杨兴和家院门大敞着,富贵探头往里看了看,见丁桂莲正在做饭,他把脚上的泥磕干净,这才敲了敲门:“婶,做饭呢?”

    丁桂莲听出是富贵的声音,也没有回头,直接说道:“富贵来了,嘛进来,你叔在堂屋里嘞。”

    “婶,我不找我叔,今儿是专门来请教婶的。”富贵走到丁桂莲身后说道:“婶,我来烧锅,你光炒菜就行。”

    “不用你,婶能忙过来,说吧,找婶啥事?”丁桂莲往灶膛里填了一把柴火,站起来掀起锅盖,用铲子将粉条翻到白菜下面。

    富贵直接坐在灶膛前,拿起一根木棒,挑挑炉洞里的柴火,柴火疏松,着的更旺,明亮火光照过来,将富贵脸上的愁容映的格外清楚。

    丁桂莲放下手中的锅铲,调侃了一句:“咋,富贵,瞧这这一脸的官司,啥事把你愁成这样?”

    “婶,我能有啥事啊,还不是花她娘。”

    “二苗又咋了,不是已经叫过魂了,你都说好多了?”

    “前几天是好多了,可今天又不对劲了,我跟你说……”富贵把二苗今天的表现详详细细跟丁桂莲讲了一遍,末了说道:“婶,你说花她娘这么大的人了,往常打雷也没见她害怕过,今天至于打个雷吓成那个样子吗?”

    丁桂莲一脸凝重:“按理说不会。”她想了想:“富贵,是不是你上次叫魂没有成功,或者是魂叫回来了,有脏东西也跟着回来附到二苗身上了?只有这妖精鬼怪的才会怕天雷,这样吧,你先回,等婶吃了饭就上你家瞧瞧去。”

    “那成,我先家去等你。”富贵站起来,扭头就要走。

    “吃了饭再走吧。”丁桂莲客气的挽留。

    “不了婶,我吃了饭来的。”

    富贵道别丁桂莲,回到家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丁桂莲上门了,她端起油灯仔细打量着二苗的脸,半天不语。

    富贵一脸紧张,唯恐二苗身上有了不得了的邪神。

    “富贵,给我端一碗水,再拿一双筷子来。”丁桂莲吩咐着,说实话,她根本看不出来二苗是不是鬼上身,但她娘当年驱鬼的一套程序她还记得。

    丁桂莲端着水碗,无名指点水在二苗的脸上弹了三下,又端着水碗在二苗脑袋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放下碗后,将筷子插在碗中央,嘴里一套任谁都听不懂的咒语念下来,筷子竟神奇的站住了。

    富贵渗的头皮发麻,枣花根本不懂,站一边瞧稀奇,见筷子站在水碗里,正想说话,富贵急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吭声。

    丁桂莲心中得意,这筷子站水碗的手艺可不好练,那是有一定技巧的,当然这属于门里手艺,不能外传。丁桂莲稳稳的端着碗,一脸严肃,嘴里咒语不断,一直把碗端到大门外,将筷子连水一起远远的一泼,这才转回屋来吐口气:“行了,我做了法了,明天二苗就能好,当然我这是土办法,不一定准,这药你还得坚持吃,咱来个土洋结合,双管齐下来个双保险。”

    “婶,太谢谢你了!”富贵满心感激,急忙包了五个鸡蛋递给丁桂莲:“婶,你拿着,我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这几个鸡蛋你拿回去给我叔填个下酒菜。”

    丁桂莲假意往外推:“乡里乡亲的,婶也没帮多大的忙,哪能要你的东西?”

    富贵坚持:“婶,你就收下吧,几次三番的麻烦你,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丁桂莲推了几推,这才接过鸡蛋:“那婶就收下了。”

    “收了,收了。”富贵将鸡蛋放到丁桂莲的手心里。

    丁桂莲回家的路上高兴的想:老娘说的对,这门手艺不能丢,看,这就见利了吧!以后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至于能不能看好病,显而易见吗,一定能看好,她刚才都交代富贵了,药一定要坚持吃,不就一个小小的发烧,就不信吃药都吃不好!(未完待续)

37、赵晨的小脾气

    魏赟这段时间的小日子过得甚是惬意,他爹跟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对他横眉冷眼,简直变成了孩子奴,他也跟换了个人似的,从小煮厨、小保姆变成了小少爷。

    他实在想不通,爹这九十度大转弯的变化是从哪里来,他考虑了很久,唯一不同的就是当时他是和石可妹妹坐在一起,难道石可妹妹是他的福星,他越想越感觉自己所猜所想错不了。为什么呢,因为在这之前,他也和别的小朋友同框过,可没有一次爹有如此大的变化,唯独和石可妹妹在一起爹变了。

    魏赟多了大量玩耍的时间,渐渐的,魏赟小脸上有了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童真笑容。他心里感激小福星,没事就去找石可玩,石可也愿意跟魏赟亲近。

    魏赟在石可的心里挺高大上的,小哥哥有文化,会写那么多的字,不像她,就会背几首诗和写一些常用字。

    两人在一起玩的时候,常做的游戏就是猜字,这个猜字不是猜字谜,是两人背靠背在土地上用木棍刻出字,然后附上一层土,再交换位置,把上面的浮土除去,顺着刻好的沟槽摸索出这是个什么字。当然,这个游戏做下来,石可错多对少,但是但凡遇到错字,魏赟会一遍一遍的教给她。

    刚开始的时候,是四个小孩子一起玩,慢慢的,急性子的赵雨不愿意了,他嫌这个游戏呕粘人,费脑子,哪有跑跑跳跳来得畅快,也就玩了几次就窜的不见了人影。

    赵晨倒是愿意跟两人玩,但他跟两人玩不一块去,他人小,会的字不多,猜的更慢,经常是他还没猜出来呢,魏赟已经和妹妹一起靠着两个小脑袋在学习新字了。

    赵晨有种被孤立的感觉,经常是可怜巴巴的站在一边看魏赟和石可互动。次数多了,赵晨不高兴了,明明是我妹妹,干嘛你每次来的都要霸占着,等魏赟再来找兄妹几个玩的时候,赵晨就嘟着小嘴使脸色。

    都是小孩子,察言观色的功夫还不到家,大家伙都忽略了小豆丁的心情,唯有做母亲的严思勤,感觉到小儿子不高兴,问道:“二晨,你咋了,嘴头子上都能栓头驴了。”

    赵晨甚是委屈,他伸着小胳膊圈住严思勤的脖子,将脑袋埋在娘的颈弯:“娘,那是我妹妹。”

    严思勤瞅瞅正嘻嘻哈哈笑闹的小朋友:“对呀!”

    顺着母亲的目光,赵晨瞅过去,真刺眼,当下气得腿一扑腾:“娘,我妹妹不是魏哥哥的妹妹。”

    “哦~”严思勤明白了,小儿子这是吃醋了,这小子才多大,还不到4周岁,这都学会吃醋了?

    严思勤忍俊不禁,捏捏赵晨的小鼻子:“你个臭小子。”

    娘不帮我!赵晨眼泪包眼圈,泫然欲泣的小模样让严思勤很是心疼。

    自己家的宝贝蛋要哭了,做母亲的可舍不得,她抱着赵晨走到魏赟和石可的中间:“魏赟,你们带着弟弟一起玩啊。”

    有人给撑腰,赵晨气势很足,他从严思勤怀里挣脱下来,走到石可身边,拉住石可的小手,盯着魏赟宣告所有权:“是我妹妹。”

    魏赟被赵晨的表现弄的一头雾水:是呀,我也没说过不是你妹妹呀。

    赵晨小脸往旁边一扭,一扬,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魏赟和石可都不知道赵晨这突如其来的小脾气是为哪般,两人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

    严思勤只感觉好笑,她蹲下身子,左手拉住魏赟,右手拽着石可:“走,婶带你们到小山岗子上捡鸡蛋去。”

    “噢---,捡鸡蛋去喽!”石可欢呼一声,牵着赵晨的小手就去拿篮子。

    石可最喜欢去捡鸡蛋了,碧草从中,母鸡们不一定要在哪里做窝,这感觉像是寻宝,每找到一个窝,都会让人振奋,再从窝里摸到鸡蛋,那满满的成就喜悦充盈在整个胸腔。

    石可与赵晨蹦蹦跳跳的手牵手走在最前面,严思勤牵着魏赟跟在后面, 四人沿着羊肠小道,往山坡上爬。

    小山不大,充其量也就算的一个超大型杂石包。

    山上面没有一颗树,遍布的都是荒草和荆棘。冬天,草木干枯,萋黄一片,禽类以草籽为食。一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山岗子上面热闹了,山花野草争先斗艳,紫色的地丁花,黄色的蒲公英,白色的苦菜花,还有各种颜色的死不了花更是开得姹紫嫣红。冬眠的昆虫睡醒了,纷纷爬到地面,勤劳的小蜜蜂早已开始工作,采食万花从中的蜜糖,蝴蝶翩翩起舞,更是为美丽的小山增添一份靓色。从这时候开始,鸡族们有口福了,整天价的流连在山岗子上面,一直呆到夜幕降临,要不是怕荒郊野地被黄鼠狼子拉走当晚餐,这些鸡估计连家都不想回。

    赵良生家离的小山最近,出得家门右转不消一分钟,人已站在山脚下,沾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福,小山成了家里的后花园,更是家养鸡的游乐场,每天只要一打开鸡圈们,二三十只鸡扑扇着翅膀,撒开两根细长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转眼间就能不见了踪影。

    对于小山岗子,赵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母鸡们在哪里坐窝更是记得清清楚楚,他牵着石可直接就奔第一个鸡窝而去。挺大的一片绿草地,一从茂盛的黑麦草中间,一只母鸡正静静的卧在窝中,轻轻的拨开遮挡视线的草枝,母鸡被突然出现的两个小人儿给吓了一跳,它扑棱了一下翅膀,不安的挪了挪,圆溜溜的小眼睛闪了几闪,待看清是两个小主人后,才又继续安心的蹲在那里。

    石可“嘘”了一声,拉着赵晨后退几步:“小哥,等鸡下完这个蛋再来这里,咱先去别的窝找。”

    “嗯,妹妹跟我来。”他家的鸡在哪里坐窝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三人跟在他后面听他的指挥,他说去哪里,几人就去哪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半篮子。小孩子的脸就是六月天,雨来的快,天晴的也快,还没多长时间呢,赵晨就把自己闹脾气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叽叽喳喳的与魏赟和石可二人玩闹在一起。

    捡完鸡蛋,严思勤没有立即带孩子们下山,而是在山坡上找了一片背阴的地带,直接坐在草地上,掐了一大把的野花,编成一个大花环,戴在了石可的脑袋上。

    嗯,真俊!严思勤歪着头,欣赏着小闺女的容貌,闺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纯净透明的光,因为刚刚跑跳过,小嘴唇粉嘟嘟、水润润的,就是这个皮肤……,唉!严思勤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还能白不。

    饶是严思勤把石可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是没有抵挡住石可皮猴的本性,大草帽嫌碍事早就扔了,天热,在石可的抗议下,长袍马褂也早就换成了短袖短裤,整天跟着赵雨、赵晨在打谷场上疯跑,一个夏收过来,本就不白的石可更黑了。(未完待续)

38、喜事盈门

    只要天不塌人就得活着,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也就能少一样,茶,茶喝不喝都行,饭一顿不吃就饿。

    时间长了,渐渐的,王英的生活步入了正轨,每天一早起来,做饭,伺候安安,洗洗刷刷,再趁安安睡觉的时候抄写寻人启事,实在是累了就看一看不远处的土崖,看土崖上斜伸出来的小榆树,回想着可可娇俏灵活的小身子在那棵树上打悠悠的场景,隔三差五的再去公安局转一圈,打听打听消息。

    石大勇一如既往的忙碌,经常驻勤,三五天见不着面是常事。

    一早起来,王英觉得不舒服,胸闷、头晕眼花的就觉得浑身没劲,强打精神把安安伺候好了后,自己随便吃了点东西,将安安抱到床上后,顺势斜躺在床上看安安玩。

    别看安安才两岁,大人的心思她还是能揣摩出一二的,最近一段时间爸爸妈妈都不高兴,大姐也不见了,妈妈还经常哭,知道家里一定出了大事情。

    今天妈妈没精打采的,安安不敢粘妈妈,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的自己玩。安安的皮肤和可可截然不同,安安很白,又胖嘟嘟的,娇憨笨拙的像只大熊猫。

    家里空间小,冬衣和棉被都被王英叠放到了床尾处,垛的高高的,安安想爬上去,她把枕头放到脚底下当成阶梯,攀爬了一下,上不去。她挪着小屁股,找了一圈,把爸爸的枕头也摞起来 ,还是够不着,又爬起来,踮起脚尖把最上面的一层棉衣拽下来垫在脚下,勉强能够到了,安安翘起小胖脚丫吭哧吭哧的往上面爬,爬到一半,一把没抓紧,四脚朝天的摔了下来。

    王英不舒服,也不想说话,就这样看安安自己玩,眼看得安安跟个大皮球似的叽里咕噜的的滚下来,就觉得好笑。

    妈妈笑了。安安好久都没有见到妈妈笑了,她手脚并用,滚到妈妈身边:“妈妈。”安安把自己扎到王英怀里,妈妈的怀抱真好,香香的暖暖的,她扬起小脸蛋:“妈妈,我给你唱小燕子好不好。”

    “好啊,”王英搂着安安,轻轻的说。

    安安来精神了,她在王英面前站好,两只小胖手拎着裙摆就开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随着歌声,安安化身为一只小鸟,伸展着两条胖胳膊,优雅的转着圈。她心目中的自己,就是一只体态轻盈的小燕子。王英眼中的安安,活脱脱一只胖企鹅,挺着一身肉歪歪扭扭的像个不倒翁一样,一摇一摆的。

    王英脸上的笑意更深,安安唱完,又扑进妈妈坏里,王英低头在安安脸蛋上亲了一下:“唱的真好。”

    得到夸奖了,安安更精神了,大豆虫似的往上拱了拱,把自己拱到王英面前说道:“妈妈我给你背诗听。”

    王英平时教可可唐诗的时候,安安也在一旁,一些简单易懂的唐诗安安也是会背的。

    安安说完,张口就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安安呱呱呱一口气背完,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妈妈求夸赞。

    王英不笑了,她想起来,可可背着小手念《咏鹅》,她把目光挪到一边,就是那里,可可就是站在那里跟她学唐诗。她的可可,那么瘦,那么小,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里,有没挨饿,有没有受欺负,王英的心揪了一下,不知不觉间泪水又涌上眼眶。

    妈妈又哭了,安安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了?安安举起小胖手,拭去妈妈脸色的泪水:“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安安乖,妈妈不生气。”

    看着安安有点惶恐的小眼神,王英忙将安安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说:“妈妈没生气,妈妈不哭。”

    石大勇停好车,和张强两人一起回家,路上,遇见同事都亲热的打着招呼,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同事间还关心的问问可可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可可找回来的可能不大,再见面,为了不揭石大勇心口上的伤疤,不约而同的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石大勇一路寒暄的回到家属院,推开家门,就见王英娘两个躺在床上抱在一起。

    听见门响,王英和安安回头,映入石大勇眼帘的就是王英泪眼婆娑可怜模样,他知道王英这是又想可可了,忙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到一边,走到娘两个跟前就要抱安安。

    王英抱着孩子急忙往旁边一躲:“你看你脏的,先洗手换衣服去。”

    石大勇这人哪点都好,就是不大爱干净,要是没有王英打理,他能脏成猪,每次驻勤回来,油污能把他工作服糊的看不着原色。

    石大勇讪讪的摸摸鼻子,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了,又在水盆里把黑手洗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接过安安,观察到王英面容有些疲惫说道:“咋了英子,咋这个点了还在床上躺着?不舒服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胸闷。”王英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泡在大盆里,翻了翻石大勇带回来的东西,有青菜,有肉,竟然还有二条大草鱼:“大勇,你还买鱼了?”

    “鱼不是买的,昨个下午张斌收车早,那小子就伙了几个小青年去钓鱼,钓的多,吃不了,捡了两条大的给我,说让我稍家来给你们娘两个吃。”

    “那可得谢谢人家,钓个鱼还想着我。”王英将鱼扔到洗菜盆里说到:“一会我红烧了给你下酒。”

    石大勇抱着安安围着王英踱步,闻言,嘴角一勾说到:“谢啥,那是我半个徒弟,这徒弟孝敬师娘还用得着谢?”

    夫妻两个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王英拿过菜刀,开始收拾鱼,平时没觉得鱼腥味那么难闻,今天这个鱼的腥味咋这么大,越收拾就觉得味道越冲,直接从心里直顶脑门子,待剖开鱼肚子,里面花花绿绿的鱼肠子看起来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一股浊气开始在胃里翻腾,王英嘴里直冒酸水,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了几压,还是没有顶住胃中翻腾上来的呕吐感,王英急忙站起来,跑到门外扶着墙吐了起来。

    “咋了咋了?”石大勇一脸焦急紧随其后,手握空拳轻轻的拍打着王英的后背。

    王英根本没空回答石大勇,她一直呕着,直到把胃吐干净了才直起身,虚弱的摆摆手:“没事,鱼腥味熏的。”

    石大勇左手抱着安安,右手扶着王英往回走,待王英坐下,他忙倒了杯温水,递给王英。

    王英把口漱干净,才又倒杯温水慢慢啜饮。

    石大勇急得直转圈圈:“往常收拾个鱼也没见把你给熏吐了,是不是受凉了。”

    一杯水下肚,王英舒服了许多,想了想说道:“没有,没受凉。”

    “要不咱还是去卫生室看看吧。”石大勇不放心,拉着王英就往外走。

    “我说了没事,你看你……。”

    实在拗不过石大勇,再说自己身上还真是不大舒服,王英跟着石大勇来到队里的医务室。

    快到吃饭的点了,医务室里很清闲,杨文卉抱着本医书正在看。

    杨文卉生在一个中医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她学了一手好医术,考大学时因为成绩不理想被调剂到了卫校,毕业后分配到了铁三局机筑处。

    突然觉得眼前视线一暗,杨文卉抬起头来,正看见石大勇跟她打招呼:“杨大夫,忙着哪?”

    杨文卉放下手中的医书站了起来:“石师傅来了,安安这是咋了?”

    小孩子体质弱,杨文卉最先想到的是安安又生病了,她绕过桌角,伸出双手要去抱安安。

    安安可跟可可不一样,安安最怕吃药打针,见杨大夫靠近,吓得紧紧揽住石大勇的脖子,可怜巴巴的说:“爸爸,我不打针,我不打针!”说着说着,小嘴巴一扁,眼看着大泪珠子就要溢出眼眶。

    吓着闺女了。石大勇急忙拍拍安安的后背:“乖,咱不打针,是妈妈打针。”石大勇拉过王英对杨文卉说到:“是你嫂子不舒服,麻烦你给看看。”

    不是给自己看病啊,安安放心了,眼眶中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她眨巴眨巴眼睛,长睫毛上还挂着雾气,奶声奶气的说:“阿姨,我妈妈吐了。”

    “妈妈吐了呀,那阿姨给看看。”杨文卉捏捏安安的小胖脸蛋,笑着对王英说到:“嫂子,你家安安吃的真好。”

    “嗯,安安就是好喂,给啥吃啥,不像可可……。”王英猛的顿住嘴,眸光暗淡,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文卉与石大勇对视一眼,急忙岔开话题:“嫂子,你哪里不舒服,跟我说说。”

    “我哪里不舒服?”王英思绪还放在可可身上,竟然走神了,她使劲把自己从可可身上拽回来,说道:“这几天身上没劲,胸闷,刚才还吐了。”

    “哦~,吐了?嫂子你坐下,我先给你听个脉。”杨文卉摆好小药枕,食指和中指搭在王英的脉搏处仔细的感受了下:“嫂子,你上次的月事是几号来的?”

    “几号?”王英回想了一下,好像好久没有来过了,前一段时间可可出事,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记自己月事多长时间没来了这样的小事:“我不记得了,好像有三、四个月没来了。”

    “这就对了。”杨文卉收回手:“我听是喜脉,嫂子又那么长时间没来月事,应该是怀孕了。”

    “怀孕?”

    “怀孕?”夫妻两人异口同声。

    “杨大夫,真的吗?不会错了吧!”石大勇不敢相信。

    “一个小小的喜脉我再诊不出来,医务室我也不用呆了,错不了,你要实在不放心,明天接一杯晨尿送过来,我再给你们做个化验。”

    “信信,谁说不信来。”石大勇喜上眉梢,一连声的感谢:“谢谢你,杨大夫,回头请你吃喜蛋啊。”

    石大勇喜滋滋的拉着王英就要往回走:“英子,不是病,是你又有了。”

    王英眉头微展,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却看不出来有喜色,跟在石大勇后面就要走。

    “嫂子。”杨文卉喊了一声,石大勇和王英回头,杨文卉眼中含着同情说道:“嫂子,你都生过两胎了,一些注意事项你心里都清楚,我刚才听你脉搏,感觉你郁结于心,我就多一句嘴,嫂子,万事想开点,哪怕是为了肚子里这个小的,自己劝自己把事往开了想,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杨文卉本意是劝王英,没想到王英听了她的话,眼泪却是瞬间夺眶而出,杨文卉有些手足无措,她拉着王英的手,满满的歉意:“嫂子……。”

    王英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反握住杨文卉的手,勉强一笑,轻轻的说:“嗯,谢谢你,嫂子知道了。”(未完待续)

39、赵雨请客

    家里多了一个新事物,就是一个大大的麦秸垛,每年夏收后,脱完粒的秸秆都会运回家,找一个空闲的地方垛起来,烧水做饭基本能用到秋里。

    这可是一个新玩具,赵雨在下面掏了一个大洞,几个小的捉迷藏的时候,这洞就是藏身之所,玩过家家的时候,这洞就是家,有一次,赵雨爬到垛顶去玩,竟然还发现了一个鸡窝,窝里满满的存了十多个蛋。

    这几天刮风,不算太大,也不小,刮的纸片树叶子乱飞。这点风,可挡不住赵雨,他依旧天天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疯玩。

    早上,严思勤下了鸡蛋面,赵雨三口两口把面扒下肚,嘴一抹,转眼人就跑的不见了踪影。赵晨人小,吃得慢,石可小女孩,吃饭斯文,两个小的坐在饭桌旁滋遛滋遛慢慢吃着自己碗里的面。

    赵良生喝下碗中最后一口汤,打了个饱嗝说道:“晨他娘,鸡蛋攒不少了吧,一会儿你给拾篮子里,我给公安局食堂送去。”

    “不少了,有100多个了,他爹,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些天我看有好几只老母鸡都要抱窝,咱家的鸡蛋好,不愁卖,我准备再多养几十只鸡,你看咋样?”

    “只要你不嫌辛苦,你想咋样就咋样。”赵良生看着埋头吃饭的两个孩子,觉得日子让人过的真是心满意足,有儿有女的感觉真好。

    “有啥可辛苦的,咱家离小山岗子这么近,白日里都是母鸡带着小鸡在上面打野,晚上才进窝睡觉,我也就是打扫打扫鸡圈,捡捡鸡蛋,又累不着。”严思勤等都吃完了,将桌子收拾干净,从厨房里拎出满满一篮子鸡蛋,交到赵良生手上:“给,快去快回。”

    自从接了往公安局食堂送鸡蛋的活,赵良生每个礼拜都要送去百十个鸡蛋,那么大的食堂,一周消耗百来个鸡蛋并不多,再加上赵良生家里的鸡蛋实在是好,慢慢的做出了口碑,不时的还有人让赵良生给准备些,买了送给家里人吃。今天严思勤说要再多养几十只鸡,其实赵良生心里也早有这个想法,就是看严思勤照顾家,照顾仨孩子不容易,怕累着她所以一直没有提出来。

    还没进公安局大门呢,远远的就看见李华在门口抽烟,李华也看见了赵良生,两根手指夹着香烟直接冲赵良生摇了摇:“赵大哥,来送鸡蛋了。”

    赵良生赶忙快走几步站在李华跟前:“是啊,李同志,你忙着呢。”

    “嗯,想点事。”李华将烟嘴叼在嘴角,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来,掏出一根递给赵良生:“来一跟。”

    赵良生摆手:“我不抽烟。”

    李华不信,又将手往前递了一下:“客气啥,抽一根。”

    “我真不抽烟。”赵良生把手往回推了推:“你看我啥时候用过烟?”

    也是,还真没见过赵良生抽烟,李华也不客气了,把烟盒又放到裤兜里,自己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的吐出来,烟气刚出唇,还未来得及飘散,顺着李华的呼吸又钻进了他的鼻孔,烟雾袅袅中,赵良生感觉他的脸色有些疲惫。

    “烟不是好东西,以后你还是尽量少抽吧。”赵良生关心着说。

    “唉,没办法,戒不了啊,想问题的时候全靠烟提神呢,你最近咋样,可可听话不,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那孩子好着呢,在家还教我那两个儿子背诗来着。”赵良生想起两个儿子边背着诗,边学鸭子踱步的样子,脸上不觉浮上一丝微笑。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说真的,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正想着抽空去找你一趟来着。”李华把烟蒂扔到垃圾桶里面接着说道:“赵大哥你先去送鸡蛋,送完鸡蛋来我办公室找我一趟。”

    “啥事?”赵良生疑惑。

    “不是啥大事,就是可可提供的水壶上面,我们提取了很多个指纹,需要先把咱的指纹排除出来,剩下的放到档案里,看以后有没有机会用到,所以一会儿你来我这里留一下指纹信息。”

    “行,我一会儿就去,那我先去送鸡蛋了。”赵良生拎着篮子跟李华告别。

    “你快去吧,我等你。”

    赵雨捡了一个好东西,这东西他认识,一张电影票,粉色的小纸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刮过来的,早就是过期作废了的,赵雨不知道啊,他光知道自己手里这张纸是电影票,去年过年的时候,爹带着全家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买的就是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纸片片,爹说了,这叫电影票,有了这张票才可以进电影院看电影。

    赵雨如获至宝,也不在外面玩了,捏着他的小宝贝就往家跑。

    说来也巧了,严思勤今天上小山岗子捡鸡蛋,没带两个小的,自己拎着篮子上山,让两个小的自己在家里玩。

    赵雨兴冲冲的跑回家,石可正带着赵晨在玩跳格子,赵雨跑到两人跟前猛的一刹车:“二晨、妹妹,哥有电影票,跟哥看电影去不。”

    一听看电影,赵晨立马不跳了,巴巴的的围着赵雨:“大哥,我去,带我去看。”

    石可也想看,她只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赵雨,没有说话。

    赵雨拍拍胸脯,气壮山河的说道:“走了,哥带你们看电影去!”

    赵晨小奶狗似的跟在赵雨身后就走,石可没有动,赵雨不解:“妹妹你不想看吗?”

    “娘还没有回来呢。”

    “没事,咱一会儿就回来了。”赵雨在外面疯玩惯了,觉得看场电影而已,能用多长时间?去年看电影也没觉得看多久。不过不提娘到罢了,一提起娘赵雨想起来,去年娘还给买小零嘴了,一家人边看边吃,别提多美了,既然他要请客,不能空手了,也要买点小零食来吃。

    赵雨跟弟弟妹妹说了声:“你们等我一下。”说完赵雨直接奔家里抽屉而去,赵雨知道家里的钱放在哪个抽屉里面。

    小孩子金钱观念还不强,每年过年的时候,爹发压岁钱,第二天娘就把钱收回去了,说是替他们攒着,攒着就攒着呗,反正他也用不着,但是今天有用了,赵雨想:我先拿一点我的压岁钱花着。

    孩子们从来不主动碰钱,赵良生两口子都是把一些平时需要的生活费直接放到抽屉里面,也没有想过上锁,平时花用都是直接从抽屉里面拿。

    赵雨打开抽屉,找了找,想找一张最小的,赵雨也挺会过的,他舍不得花大钱,爹一年给两毛,得多少年才能攒一张大钱?赵雨翻了个遍,抽屉里面就四张钱,一张十块的,二张一块的,一张五毛的,见实在找不到再小一点的钱了,赵雨只好把五毛的那张拿了出来,装进兜里,小手在上面按了按,连抽屉都忘了关严,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走了,走了,别一会儿电影开场了。”赵雨一手拉一个,豪情万丈的领着弟弟妹妹走了。

    电影院挺好找的,赵雨记得路,顺着村中主路一直往城里的方向走,入城后,在第一个路口右转,再走十来分钟,电影院就遥遥可及了。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白色的,门前有五层台阶,平时一到放映时间,电影院门口都会人头攒动,喧嚣不已,等待入场的观众能排成好几条长龙。

    今儿个时间不对,电影院门口冷清清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赵雨不知道电影院一般都是在下晚开场,哪有大上午放映电影的。

    大热的天,小兄妹三人走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电影院,到电影院门口一看,铁将军锁门!赵雨傻眼了,失望的不行,也不知道这是已经散场呢还是没开场。他不甘心的在电影院门前走来走去,仰头看墙上张贴的几张巨大宣传海报。

    三个孩子,最大的才七岁,走了这么久,都又累又渴,赵晨和石可“扑通”一声直接坐在台阶上不动了,赵晨咽了口唾液,满脸饥渴的望着赵雨:“大哥,我渴了。”

    赵雨也渴,他站起来,四下里寻觅了一遍,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报亭,外面摆着一个白色的木头箱子,赵雨认识,这个箱子里面装的是冰棍,赵雨眼睛一亮,说了声:“你们等我一下。”说完迈起小脚丫,颠颠的跑到报亭。

    看报亭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大娘,天气热,顺便卖冰棍,赵雨踮着脚尖,趴在亭子前,很有礼貌的说道:“奶奶,我买冰棍。”

    老大娘正在整理报纸,听见有人要买冰棍,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小豆丁露着半个脑袋,一脑门子汗水看着她,有生意上门,老大娘急忙从亭子里走出来:“小朋友,要几个?”

    “我要三个。”

    “五分钱一个,三根一毛五。”

    赵雨摸出五毛钱,交给老大娘,又小心翼翼的将老大娘找好的零钱放到裤兜里。

    大娘打开箱盖,从厚厚的棉被里摸出三根冰棍递给赵雨:“小朋友,拿好了啊。”

    “谢谢奶奶。”冰棍入手冰凉,侵入心扉的凉气让人不禁精神一震,赵雨赶紧跑回弟弟妹妹身边一人发了一根,自己迫不及待的撕开包装纸,狠狠的咬了一口。

    真甜!真凉!真好吃!三个小孩子一脸满足的舔着冰棍吃着,浑然不觉爹和娘因为他们三人不见了差点急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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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精猴精的石可阴沟里翻船,被拍花子的老妖怪拍走了,好在石可聪明,找了个机会逃出魔掌,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本以为能顺利回家的石可坐上了南辕北辙的列车,从此她的人生展开了一段新的历程。青梅煮酒为谁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梅煮酒为谁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梅煮酒为谁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