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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煮酒为谁斟全文阅读

作者:戴莫凡     青梅煮酒为谁斟txt下载     青梅煮酒为谁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起个名字叫赵蛋

    送走李华,两口子关上院门,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石可和儿子玩游戏,瘦小的女娃娃,此刻正化身大老虎,蹑手蹑脚的走向赵晨藏身的地方。

    小孩子单纯,以为自己看不见别人别人也就看不见他了,赵晨正把自己的脑袋藏在扫院子的大扫帚后面,小屁股露在外面一动不动的,就见石可“呀”的喊一声,高兴的大叫:“抓住你了!”

    两个孩子笑的满脸灿烂,赵良生两口子越看越心酸,多可爱的小女娃,命运怎会如此多劫。

    严思勤更心疼了,她走到石可面前,抱住石可的小身子:“可怜的闺女。”

    赵晨见娘抱了石可有点护怀,张着小胳膊搂着母亲的脖子求抱抱。

    严思勤一使劲,一手搂着一个孩子站起身:“都别玩了,赶紧吃饭吧,大壮,快出来,吃饭了。”

    赵雨听见母亲喊她,从藏身处钻出来,就要跑进屋里吃饭,严思勤一口喝住:“到井台边洗手去,玩这会子了手脏不脏。”

    当年选择建压水井,主要是因为家里有孩子,如果是那种阔口深井,孩子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多危险。

    井边有一个铁桶,桶里的水时刻满满的,赵良生已经将水舀到洗手盆里,上前接过严思勤怀里的赵晨放到盆边,严思勤也将石可放下来,三个小朋友围着洗手盆将小手洗的干干净净,严思勤从晾衣绳上拽下一条毛巾擦干净三双小手,才一手牵着石可一手牵着赵晨在饭桌前坐下。

    将碗摆在石可面前,赵良生又递了个馒头给石可,石可礼貌的接过来:“谢谢娘、谢谢叔叔。”

    赵晨又不愿意了:“不是叔叔,是爹。”

    怎么不是叫叔叔是要叫爹了吗? 石可看向赵良生,赵良生正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她,没有人反对?那就应该是喊爹:“谢谢爹。”

    “哎---!”赵良生笑的满脸开花:“乖,快吃吧。”

    赵雨早就大快朵颐起来,这会子满嘴塞的都是食物:“妹妹,你几岁了?”

    “我快5岁了,妈妈说过完端午节没多久就是我生日。”

    “还不到5岁呀,那你得喊我大哥,我7岁多了。”说完还不忘做做大哥的样子给石可夹一筷子鸡蛋。

    “你得叫我二哥。”赵晨也学着大哥的样子给石可夹了一块鸡蛋,赵晨手小,筷子还使不利落,半路上鸡蛋好悬没有掉下去。

    “为什么要叫你二哥,你多大了。”石可的眼里赵晨好小,根本就不像当哥哥的样子。

    “我快四岁了。”赵晨将左手扬起来,比划了一个4。

    比我小还想让我喊你哥?石可不愿意:“我才不叫你二哥,我快5岁了,你还不到4岁,我比你大一岁多,你是弟弟,你就应该叫我姐姐。”

    赵晨不服气了:“咱们家不是按大小,是按来家里时间来算的,你看大哥先来的,然后是我,你是最后来的,就应该叫我二哥。”

    这样啊,这个家里还有这规矩!石可想了一下说:“那我也不能喊你二哥,你都比我小呢,要不然我叫你小哥吧。”

    小哥也是哥,叫小哥也行。赵晨满意了,又夹了一块鸡蛋放到石可的碗里:“妹妹,你吃。”

    赵良生和严思勤看着孩子们童言稚语的互动,也不更正,满脸都是慈爱的笑。

    吃过晚饭,严思勤烧了一大锅水,给大家洗澡,主要是给石可洗,小闺女身上的味呦,实在不太好闻,刚进家抱她的时候以为是李同志的闺女没好意思说,心里还嘀咕来着:这李同志自己收拾的这么干净,怎么孩子的衣裳这么脏了也不知道给换换。

    木制的大盆,还是当年结婚时打家具剩下的料子打制的,盆很大,越发显得坐在水盆中光溜溜的石可瘦小,严思勤边洗着石可的小胳膊腿边想:孩子这个样子,那一路上是吃了多少的苦才能瘦成这样。她哪想到石可虽然瘦,那骨头里全是肉。

    此时严思勤真是母爱爆棚,一腔慈母之心不知道怎么宣泄才好,她边轻柔的帮石可擦洗后背,脑子里边想着明天要做哪些好吃的,她要把小闺女养的白白胖胖的。

    赵晨非要凑热闹,三两下把自己扒的光光的,抱着黄色橡皮鸭子就往盆里跳。

    石可一不提防溅了满身满脸的水,水泼到脸上,石可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用小手将脸上的水胡乱抹干净,睁眼时赵晨已经坐下来,她皱着小脸将脑袋转向严思勤,目光中分明写着控诉:娘,你看小哥。

    严思勤读懂了,伸出食指在赵晨头上点了一下:“你来凑什么热闹,咋不找你爹去。”

    赵晨讨好的将黄皮鸭递给石可:“妹妹,给你玩。”他边说还边捏了几下,鸭子身上的小哨发出叽哇叽哇的叫声,石可好奇了,接过来也叽哇叽哇的捏了一会儿,待好奇心满足了,两小的开始让鸭子浮在水面上,你推给我,我推给你玩了起来。

    水渐渐散去温度,严思勤怕两个孩子着凉,把洗干净的石可和赵晨拎出来放到床上,找出赵晨的小衣服给石可换上,别看石可比赵晨大一岁多,但因为身材瘦小,赵晨的衣服穿着身上正正好。

    洗漱完毕的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聊天,就着月亮地,严思勤洗着换洗下来的衣服跟赵良生商量:“壮他爹,你明天抽空扯几尺布回来,我给闺女做件换洗衣裳。”

    严思勤一直都想有个闺女,连要梳什么样的发型,平时穿着打扮都想好了,今天终于如愿,她迫切的想将那些个想法付诸于实施。

    赵晨很老实,就窝在赵良生怀里,他觉得还有件大事没有办,就是新来的妹妹还没有起名字,这会子就和他爹商量了:“爹,咱给妹妹起个名字吧。”

    石可正乖乖的坐在板凳上抱着黄皮鸭看严思勤洗衣服,听说要给她起名字,困惑抬起头来:我有名字啊。

    赵雨也不跟蛐蛐玩了,一屁股做到父亲旁边的小板凳上出谋划策:“爹,叫花花。”

    赵晨直接否决:“二大娘家的狗狗叫花花,妹妹不能起个狗狗名。”接着又看向赵良生:“爹,你说我给妹妹起名叫赵蛋好不好?”

    “扑哧!”严思勤正和赵良生说话,听儿子起了这么个名字,差点没让口水呛着自己。

    “哈哈哈!”赵良生两口子乐不可支,赵雨也笑得直打跌,指着石可叫:“哈哈哈,赵蛋,哈哈哈……,还不如叫花花呢。”

    一听给自己起名叫赵蛋,石可当时就炸了,跳着脚的反抗:“我才不叫赵蛋!我叫石可,可爱的可!”

    石可的小脸都气红了,她是喜欢吃鸡蛋,但喜欢吃鸡蛋是一回事,名字叫蛋那是万万不行的,多难听啊。她跑到严思勤的身边,偎到娘的腿上,委屈的眼圈都红了,眼泪在眼圈里转了又转,终是没忍住,啪塔啪塔的掉下来:“娘,我不要叫赵蛋。”

    家里人的名字都是有意义的,赵晨觉的他有义务把这个名字的来历讲解清楚:“爹说大哥是下雨天拾回来的,所以叫赵雨,我是爹大早上下地路上拾回来的,所以叫赵晨,你是我和爹卖鸡蛋拾回来的,按理说就应该给你起名叫赵蛋。”

    石可更委屈了,小身子拧来拧去的:“娘,我就叫可可,不叫赵蛋。”

    严思勤手上净是肥皂泡泡,她把手放在水盆里洗了洗,把石可抱到自己腿上哄:“乖,咱不哭,咱不叫赵蛋,咱还是叫可可。”

    见娘否决了自己的提议,赵晨不解了,问赵良生:“爹,赵蛋不好吗?明明是咱卖鸡蛋拾回来的呀。”

    赵良生亲亲儿子的小脸蛋:“儿子,小闺女起名不能跟小小子一样,那得起好听了,不然出门别人一喊赵蛋,多难听啊,你看咱前院**家的妹妹就叫慧慧,你二大娘家的姐姐叫梅子都不难听吧,虽然妹妹是咱卖鸡蛋拾来的,那也不能直接就叫赵蛋,你说是不是?”

    “那好吧,那妹妹还是叫可可吧。”赵晨妥协了:“不过得叫赵可,不能叫石可,咱家人都姓赵,妹妹也得姓赵。”

    天越发的晚了,星星眼睛眨呀眨的都累了,三个小的也困了。等三个孩子在床上睡熟了,严思勤又去把衣服洗出来晾上。

    “晨他娘,今儿夜里没有雨吧,别晚上下了,衣裳就白洗了。”赵良生仰头看看天空,漆黑的夜空中,半个月亮携着漫天星斗缓缓的向西移动。

    “放心吧,这个天,下不了,他爹,你说可可还能找到家吗?”严思勤抚平衣服上的皱褶,挨着赵良生坐下来,将身子倚在赵良生怀里。

    赵良生低头亲亲严思勤的发顶:“难,我看难,李同志也说了,中国太大了,找可可的家就跟大海捞针似的,我看这根针也不是那么容易捞的。”

    “是呀,孩子真是可怜,这么小就离开爹娘。”严思勤叹息着:“好在还有咱们,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话一点都不假,以前光听说人贩子、人贩子的,也没见过人贩子长什么样,再说那坏人两个字不可能就写在脸上,以后咱多经个眼,把咱三孩子看好了,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唉,一想到孩子丢我心都揪揪的,你说可可爹娘的日子可咋过呀。”(未完待续)

11、寻人启事

    石可,5岁,身高一米,偏瘦,有点黑,双眼皮、大眼睛,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于六月十五日下午走失,走失时上身穿淡蓝色小衫,下身穿黑色短裤,白色凉鞋,若有好心人见了或收留,请送信给铁三局机筑处运输队石大勇,必有重谢!

    石大勇很忙,白天去外面找孩子,晚上回来就和王英一起抄写寻人启事,平时异常节俭的他翻拍了大量石可的照片贴在寻人启事上,在未来的日子里,石大勇随身携带这些启示,每到一个地方,都拿着启示去找孩子,将启示贴在显眼的地方,只是随着岁月的推移内容稍有变动,由5岁变成了走失时5岁。

    只是短短的几天,石大勇就瘦的脱了相,眼睛深深的陷入眼眶中,越发显得眸光深邃幽暗,胡子倒是茂盛的紧,浓密乌黑像河边被牲畜啃踏过的野草,乱糟糟的参差不齐。

    天又一次黑了,石大勇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家门,王英听见门响,急忙抬头看去,细致的观察着石大勇的表情,她多希望石大勇是笑着回家的,那就代表可可有消息了,可看见石大勇满脸疲惫的样子,眼中刚刚燃起的光瞬间熄灭。

    “还没有信吗?”王英端起茶缸放到石大勇手上。

    “没有。”石大勇黯然的摇摇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咕咚咚”一气将一大茶缸子水喝光。

    周围十里八乡都走遍了,没有一点消息,公安局王队长那里也没有任何进展。

    时间越长,找到孩子的希望越渺茫,他心里急,王英更急,一听还是没有消息,王英垂着脑袋站在那里不吭声,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就见大颗大颗的泪水“啪嗒啪嗒”的砸到地面上。

    石大勇知道王英心中又在埋怨自己,他叹了一口气,走到王英面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唉!骨头都咯人了:“英子,你别老自责,不怨你,孩子不是因为挨揍才跑的。”抬起王英的脸,用掌心将王英脸上的泪拭去,天天哭,王英的眼睛早已红肿,石大勇手指摩挲着她支棱出来的下颌骨:“我知道你心难受,可你也得顾及自己的身体,咱不光有可可一个孩子,安安你也得操心,这几天多亏张嫂帮忙照看安安,可咱也不能老麻烦张嫂,人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石大勇在王英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怎么不怨我,你天天那么忙,我也就在家里照看二个孩子都没有看好,是我不好,我没用。”王英声音闷闷的,她吸吸鼻子,扬起脸看着石大勇,后知后觉石大勇怎么会如此憔悴,她赶紧从石大勇怀里挣脱出来:“你还没有吃饭呢,我早做好了,这就去给你盛。”

    真的饿坏了,石大勇一大早出去,一整天都在外面,不停的问,不停的走,即使中午时间他也舍不得停下来,唯恐因为自己稍微的一休息,错过寻找孩子的良机。五月里的天,天又热,早上带出去的一壶水早就喝光,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真是渴累到了极点。

    趁着石大勇吃饭的空,王英去崔云香那里把石安接了回来,小小的安安也能感觉到家里出了大事,一直都很乖的小娃娃愈加乖巧,这会子安安待在妈妈的怀里,瞪着大眼睛打量长了胡子的爸爸。

    石大勇一直很注意形象,从来没有让胡子长的如此茂盛过,也可以说从来没有让胡子长出来过,即使在驻勤点上,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脸刮胡子。

    石大勇狼吞虎咽的吃着,王英坐在他对面魂不守舍的喂安安,等肚子有了七分饱,他将速度放慢了下来:“英子,我跟你商量个事。”

    王英好似没听见,专心的一勺勺喂安安吃饭,石大勇加大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英子,我跟你说个事。”

    王英如梦初醒:“啥事,你说吧。”

    “过几天,我请的假就要到期了,到时候就得去上班了。”石大勇伸出手,将安安衣襟上掉的米粒接下来,放到自己的嘴里。

    “啥!”王英有些惊慌:“不找可可了?”

    “找,一直找,下了班就找。”石大勇将筷子放到碗上,郑重其事的对王英说:“一定得找,但也不能不赚钱不过日子了,老家里我也去信了,告诉了他们可可不见了的事,让他们在老家也帮忙找找,你知道,咱老家穷,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咱接济,咱自己的日子还得过吧,那都是钱,天天跑外勤赚的多,要是转了内勤赚的那几个钱肯定打不开转。”

    “老家老家,你别跟我提老家。”王英突然发飙,声音也高亢起来,安安被吓得一愣,小嘴一咧就要哭出来,石大勇赶紧把安安抱在怀里哄:“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着孩子!”

    “还嫌我声音大,你老家是吸血鬼吗,五条大小伙子,就不能想法干点什么,整天扎哈着手要这要那的,就前几天,还管咱要自行车,自行车啊,咱是能买起自行车的人吗?再说他们在老家什么都不干,要自行车干什么,你倒好,竟去刘二宝家赊个旧的来,那旧的就不是钱了?那也得壹佰多块钱,要不是我硬给送回去了,你说,以后这几个月咱吃什么、喝什么?”

    王英越说越委屈,把身子一扭背对着石大勇又哭起来。

    安安终于哭出来了,“哇哇”的伸着小胳膊要妈妈。

    在这件事上石大勇也理亏,他站起来颠着安安:“乖,不哭不哭,乖……。”叹了口气接着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是家里老大,家里开口要了,我能说不给?”

    “给那也得有个度,老家是穷,那也不是光你家穷,村里有几家不穷?为什么别人家的日子都能过得红红火火,你家就得依附你才能过活?买木料盖房子咱问着,老人身体不好了咱给看,老家要地排车咱给寄回去了,前年说要干点小生意,想买一套修鞋机,行!那也算是一门手艺,那是几百块钱,你跟我说实话,是几百块钱!那几个月咱的日子是咋过的,你忘了?二块钱硬是撑了近二个月,幸亏天暖和了,地里各种野菜出来了,要是摊在冬里,你说日子怎么过?那也不说了,钱花了也就花了,正正经经的把生意做起来也行,你说去年咱回老家的时候,你看见修鞋机的影了吗?”

    石大勇讪讪的:“爹说生意不好。”

    “生意不好?”王英嘴角一勾,嗤笑一声:“老五倒是正干了,置办了一套理发工具,开了个理发店,还没干半个月呢,就四敞着大门跟人打牌去了,一打一整天,回去的时候,店里让人偷的个精光,那可是生意不好了。”

    石大勇被王英数落的有些恼羞成怒:“那你说,让我怎么办?我是家里的老大……”

    “家里的老大怎么了?你别把这个理由整天挂在嘴上,老大就是欠他们的?老大就该做牛做马的给他们干一辈子?老大就不是家里的孩子?你兄弟是家里的主子,你这个老大就合该是你家的长工?是奴才?!”王英越说越生气,她“嚯”的站起来,手指点着石大勇的鼻子,眼睛都竖了起来。

    “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从你嘴里出来咋说的那么难听?”石大勇被王英数落的脸上挂不住,色厉内茬的强怼。

    “呦,这就嫌难听了,日子过成那样你咋不说难过来。”

    老家有句古话叫宁可家姑子老,不给人家当大嫂。王英听了根本不以为意,想着找对象成家图的是那个人,又不是跟他家里过,当时见石大勇的时候,小伙子本来就长的帅气,在一身戎装的衬托下下身姿更是挺拔英武,且在部队里当运输兵,手里有一技之长,更重要的是小伙子顾家。

    顾家啊!“呵呵。”王英心中冷笑,原来在自己心目中的优点,竟不知何时变成了鲠在喉中的一根刺,咽不下、吐不出。 那可是顾家,无底线的不顾自己的家,老二都已经结婚生子了,还经常管石大勇要这要那的,就好像他们这个不在老家的人挣多少钱似的,根本不考虑他们的日子是不是过的艰难,每每就像剥洋葱,拔了一层又一层,连点芯都不给剩,石大勇也是,只要老家来要,那就有求必应,比村东头的土地庙许愿还灵验。

    现在看来这句话果然不假,古话经久不衰,能流传至今自然有它的道理。

    王英越想越委屈,以前顾忌石大勇的面子,只是偶尔嘟囔几句,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那就索性说到底:“以前我跟你说过好几次,让可可去上幼儿园,天天跟家属院的野小子疯也不是那么回事,小闺女家的在幼儿园里还能学点东西,你不同意啊,一个月二块钱你舍不得掏,自己家孩子二块钱你舍不得,给你兄弟家倒是几百几百的不心疼,老二家修鞋机卖了还你一分钱了?要是可可在幼儿园里有人管着,你说孩子能丢吗!”

    石大勇不耐烦了,王英是得理不饶人,安安也哭嚎的让他脑子疼,忍不住声音也高了八度:“行了,你别屙不出屎来怨茅子了,老家怎么了,那是我爹娘,那是我亲兄弟,我能不问事吗?再说孩子咋丢的?那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丢的!”

    “你怨我了,你心里其实一直在怨我是不是?之前说的好听,说不怨我,你按着自己的良心好好问一问,可可是我生的,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年为了生可可还差点搭上我的一条命,我愿意让孩子丢是不是?天爷呀……!”王英就觉得一股怨气在胸腔中横冲直撞,竟不知从哪里才能找到突破口,憋得她头晕目眩的,就觉得腿一软,直接就坐到了地上,双手捶地嚎哭起来。

    一直以来,王英顶顶看不上的就是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撒泼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只要是看到这样的泼妇形象,她都是嗤之以鼻,就感觉真是难看,有啥事不能好好说,那样披头散发拍着大腿边哭边骂的成什么样子。原来,人伤心到了极点是顾及不到形象的。

    石大勇也有点傻眼,王英啊,他那个优雅的小媳妇,一说话就带着笑,平时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身上有一个灰点子都不行,这会子就坐在地上边哭边数落:“石大勇,你自己说,我对你家怎么样,结婚这么多年了,吃糠咽菜我跟着你,当年生可可的时候,你娘嫌去医院生孩子花钱,硬是让我在家里生,生了三天三夜生不下来,眼看着我要不行了,你娘都害怕了才同意抬我去医院,在我生死关头的时候身边一个亲近的都没有,你现在跟给我说说我当时是什么心情?你工资月月寄来我根本就见不到一分,全都让你爹娘收起来,你娘还嫌我生的是闺女,连我坐月子用的卫生纸都不给买,直接筛了沙土让我垫上,鸡蛋还是我娘送过来我才有得吃,你掏心掏肺为你家,你家就是这样对你老婆孩子的,我说过什么没有!”王英抬起头来,通红的眸子泛出利光,直剌剌就刺到石大勇的脸上。

    这些个天来,王英的眼泪一直就没有断过,想起来就要哭一场,谁劝都没用,形象问题是早就顾及不到了,天天一早爬起来,头不梳、脸不洗就开始抄写寻人启事,吃饭也就是对付一口,到这会子,人早已憔悴不堪。

    石大勇是爱老婆的,那天头一次见面,那双澄明大眼睛眨啊眨的就眨到他的心里。可现在那英姿飒爽的穆桂英,那坚强机智的李铁梅,那温柔可意的王英怎么都和眼前的人对不上号?

    王英的父亲是老中医,家里的条件比他们家要好上许多,王英是家里的老小,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从小王英就是在父母和哥姐的宠爱下长大,哪里受过什么苦。

    石大勇又心疼了,其实他也知道在处理老家这个问题上,他做的有些过分,可是老家一来要,他就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当年两人谈恋爱的时候,石大勇就承诺会好好爱王英一辈子,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可没成想王英跟着他这些年都在吃苦,石大勇内疚了,他蹲下身子,一手抱着安安,一手试图去揽王英:“英子,你别生气,我的错,我胡说的,我根本就没那么想。”

    王英根本就不理他,手猛的一打,将石大勇的手拍开来去:“你少来这一套,从明天开始,我自己出去找,我不用你了,找不到可可我就不回来!”(未完待续)

12、钱蝎子牛二苗

    只要牵扯到钱,牛二苗的心眼子立马会多通两个窍。这会子,二苗下了火车,待最初的惊慌平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她脑子转了几转,没有选择回程,而是将兜里的车票改签了一下,还是奔她姐家而去。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牛大苗和牛二苗的长相更是两个极端,二苗长相是专门找爹娘的缺点来继承,而大苗则全部都随了父母的优点,眼睛不是太大,却也没有二苗那么小,鼻子和嘴巴都长的恰到好处,五官并不出彩,但组合在一起放在偏圆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舒服。

    姐妹两个截然不同的还有就是性格,二苗自私、贪婪、视钱如命不说还懒,大苗却一直是勤劳、踏实、积极肯干的。

    大苗年轻的时候,在裁缝铺子做学徒,待学满出徒,和对象也是师兄田士忠两个人一起到了郑州开了个小裁缝店,夫妻两人手艺好,且待人实在,慢慢的做出了口碑,生意也是日渐红火,已经由一个小裁缝铺子发展成了一家集设计、缝制为一体的成衣店。

    生意好了,钱赚的就多,大城市,发展的机会就是多,两人也根本就没有再回老家的念想,房子是早已买下了,三间瓦房60多平还带着一个小院子。

    都说成家立业,家早成了,事业也是小有所成,唯一遗憾的就是缺个孩子,每天下班回家,两口子守着空荡荡的房子总是觉得太冷清。

    这些年,为了要孩子,大苗也受了不少的罪,中药汤子那是一桶一桶的喝,家里时刻弥漫着中药的味道,整个人和泡在中药汤子里没有区别,一直无果后,才多个心眼让田士忠去查了一下,没想到问题还真是出在田士忠的身体上,说是不是大问题,然后又是新一轮的中药汤子成桶喝,不过这回是换个人喝,依旧无果。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大苗偶尔听别人说先捡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喂着,没准还能带来一个,还举例说明谁谁谁用这个办法达成了心愿。

    这简直就是救命稻草!这才托二苗从老家给找个孩子来,可这都小一年了,二苗一直说快了快了,可就是不见人来,大苗二口子心有点急了,筹谋着今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看看,要是直接能抱孩子回来那就更好了。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当列车员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播报即将抵达郑州站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

    牛二苗下了车,在出站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选定一个方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去,好在大苗家离车站不是太远,二苗一路打听,当她站在大苗家院门口的时候,先冲着门缝往里看了看,见屋内灯光还没有熄灭,确定屋内有人,她才用双手在脸上搓了搓,将眼睛揉红了,又酝酿出一汪泪水,这才开始敲门。

    “砰砰砰!”二苗边敲边喊:“大姐,开门呀!”

    大苗两口子刚洗漱完毕,正准备上床就寝,听见有人敲门,想这都几点了还有人串门子?仔细的一听好像是是妹妹二苗的声音,大苗激动了,一定是二苗送孩子来了,她赶紧招呼田士忠:“老田,快把你衣服穿上,我妹妹来了。”说完,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

    大苗想的好,短短的几步路,脑子里就把孩子的性别长相幻想了个遍,她喜滋滋的把门打开,没成想二苗一进门抱着她就开哭:“大姐呀,我对不起你啊!”

    大苗头有点懵,这是咋的了?她拍拍二苗的后背:“先别哭,进屋好好说,这是咋的了?”

    田士忠穿好衣服也迎了出来:“二妹来了?咋还哭上了?”

    大苗领着二苗向屋里走去,边走边吩咐:“老田,你先把院门销上,然后给我妹妹下碗面来,这个点了,她肯定没吃饭。”

    姐妹两人在堂屋里坐下,大苗扯下一条毛巾在面盆里洗了一把递给二苗擦脸:“二妹,跟姐说说,你这是咋的了?”

    二苗接过大苗手里的毛巾,装模作样的把脸擦干净:“大姐,我给你送孩子来了,可没成想,没成想……呜呜呜……路上我把孩子丢了。”

    “啥?!”大苗吓了一跳,焦急的说:“咋回事,孩子怎么能丢了?”

    “是这样的。”二苗把自己早就编好的瞎话说了一遍:“从你一说要抱一个孩子,我就仔细寻摸着,想给你们找个最好的,聪明、漂亮又健康的,可这年月,爹娘不想要的都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我寻思着,这样的孩子咱不能要啊,那不是给你们两口子填心事吗。”

    大苗点头说:“对,你想的对,丑俊是其次的,主要是要健康。”

    “好不容易我找到一个,不过是个丫头。”

    “丫头不要紧。”大苗忙接口。

    二苗看了眼大苗,观察了一下大苗的反应接着说:“咱国家不是开始提倡计划生育了吗?她家里也是因为闺女太多怕耽误以后生儿子,再说咱不是还给了他们200块钱呢吗,这才同意将孩子给咱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大苗舒了一口气:“丫头怕什么,丫头才跟娘贴心。”

    “大姐呀!呜呜呜……都怪我呀。”说到这里,牛二苗将脸埋在毛巾里,作势又呜咽几声:“我怕孩子爹娘反悔,想着赶紧把孩子给你送来,没成想路上我看孩子睡着了,就跟着眯了一小觉,醒来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我对面本来坐个老汉也不见了,肯定是那个老汉趁我睡觉的空把孩子偷走了,他不光把孩子偷走了,把我的包袱也拿走了,幸亏当时我买的车票放在了裤兜里,不然我连你这里也来不了啊!”

    “怎么会这样?你找了吗?”大苗失望极了,抱着一丝希望的心瞬间垂到谷底。

    “找了,从头到尾我找了好几遍,没找到哇。”

    “那你报警了没有?”

    “报了,最后没找到,我就跟乘警说了,可是乘警帮我查了一下,一点线索都没有,怀疑是遇到了人贩子,后来我把联系方式留给他们了,说是有线索了会去信通知我。”二苗满脸真诚,装的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牛大苗丝毫没有怀疑这个事情真实性,自己的亲妹妹怎么的都不可能骗自己,她只是感叹自己要个孩子怎么会那么难。

    姐妹两个说话间,田士忠端着一碗面过来,二苗接过来,也顾不得烫嘴,三下五除二的将面吃下肚,喝完最后一口汤,才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可饿死我了,那个可恶的人贩子是一分钱也没给我剩,这一路我全凭喝水来垫肚子了。”实际情况是二苗看离大姐家不是太远,也就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所以自己没舍得花钱吃饭,就等着到大苗这里来吃呢。

    大苗听二苗这么说也顾不得感叹自己,有些心疼妹妹,忙关心的问道:“饱了没?没饱让你姐夫再给你下一碗去。”

    “不用不用,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大姐,我累死了,晚上在哪里睡?”话不能多说,说的多错的多,万一哪句不合适漏了破绽让大苗看出来就不好了,二苗佯作已经困乏,伸了个懒腰。

    “对对对,赶紧休息,二妹你在西屋睡,老田你帮忙把蚊香给点上。”大苗把妹妹领到西屋,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被:“姐的事让你跟着受颠心了。”

    “姐,你别这么说,咱亲姐妹,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只是事情我没给你办好,孩子丢了,钱也拿不回来了,姐,你放心,你那200块钱我慢慢攒了还你,不过你也知道,孩子爹没本事,我们一大家子也只是从土里刨食,这200块钱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攒够。”

    “快别提那200块钱!这件事已经够让你操心的了,再说孩子丢了也不是你故意的,就当我和你姐夫跟那孩子没有缘分。”虽然孩子丢了大苗比较失望,但老实的牛大苗也压根没想再把200块钱要回来。

    就等这句话呢!二苗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显,仍是歉意满满:“大姐,话虽这么说,我怎么老觉得对不起你。”

    “没什么对不起的。”牛大苗待二苗躺下,将毛巾被帮二苗盖上,蚊香燃起袅袅青烟,两口子才掩上门回到自己房间睡下。

    终于了了一个大心思,二苗是无事一身轻,须臾之间就睡了过去,不一会儿,那震天响的呼噜就打了起来。(未完待续)

13、我还是想要自己的孩子

    田士忠两口子躺在床上,大苗愁容满面的说:“老田,你说,咱要个孩子咋那么费劲?”

    男人在这方面出了毛病总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平时在家里大小事也都是大苗说了算,大苗也理解田士忠,说话办事尽量不伤及田士忠的自尊心,今天牛二苗的到来,带来的消息让大苗憋的不行,就想跟田士忠唠一唠。

    “都是我没用,连累你跟着受罪。”田士忠把大苗揽到自己怀了,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

    看田士忠又自责,大苗忙安慰:“老田,你别这么说,大夫都说了你没大事,只是一个心态问题,越急越生不出孩子,只要把心态放平稳了,孩子自然就来了,再说咱先拾别人家的孩子喂着不也是这么想的吗,要是不生咱也有一个孩子了,以后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咱就不急了,一不急,巧了老天爷还能赐给咱个一儿半女的呢。”

    “可我还是想要自己的孩子。”田士忠说到这里,手开始不老实的顺着大苗后背往下摸去。

    多年的老夫老妻,说难听了就是对方一撅腚就知道拉什么屎,大苗一把将田士忠的手拉出来:“别闹,二妹在咱家呢。”

    “二妹在怕什么,那也不能耽误咱们要孩子,你听听,你二妹这呼噜声,比老爷们的都响,你就放心吧,打雷都惊不醒她。”田士忠嘴上说着,手下却是不停,不一会儿,大苗的身子就软了下来,索性也不管了,任由田士忠肆意施为。

    清晨,太阳还没有钻出地平线,屋檐下住的一窝麻雀却早已醒来,这会子,正在窗台边叽叽喳喳的叫闹着。大苗的睫毛轻轻的颤了几颤,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见田士忠睡的正香,她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拉开窗帘,轻轻地推开了窗户,吓的几只家雀扑棱棱飞向远处,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时尚早,万籁俱寂。顷刻间,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透过淡淡的薄雾,温柔的轻抚着世间万物,新的一天又拉开序幕,渐渐的,周遭都醒了过来,上班的上班,洗漱的洗漱,打招呼的,卖早点的不绝于耳。

    大苗最喜欢早上的场景,早上代表的希望,人们带着希望去上班,狗狗们带着希望,期待主人今天能给一些好吃的,大苗也带着希望,她闭着眼睛,轻扬笑脸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她希望有一个小宝宝已经种在她的肚子里。

    “你咋起这么早?”一个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苗回头,田士忠正挠着乱糟糟的头发望着她。

    “嘘!”大苗指了指西屋的方向:“没事,再睡会。”她爬回床上,躺在田士忠的身边。

    抱着妻子温热的身体,田士忠放低声音问道:“你今天怎么安排的?”

    大苗把手放在田士忠的胸腔上,倾听他说话声音带起的震动,考虑了一下说道:“二妹来了,她多少年不来一趟,再说咱这个事她也跟着操了不少心,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她呢,今天我就不去店里了,我带二妹在城里转转买点土特产让她捎给我爹娘,你在店里把大人孩子的衣裳挑几身来让二妹捎回去,咱也就这个多。”

    夫妻两个温言暖语的说了会话,眼看着天光越来越亮,田士忠这才依依不舍地穿好衣服,端着饭筐去外卖买了一扎油条回来。

    大苗洗漱完毕后烧了个玉米面粥,碗都盛好一会子了,二苗的屋里还没有动静,大苗心疼妹妹,没舍得叫她起床,和田士忠先吃了,等田士忠去上店里走了,自己给二苗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然后拿了本杂志边看边等。

    日上三竿,二苗终于动了动醒过来,这一觉睡的真是舒服,她长长的“嗯”了一声,伸了个大懒腰,大苗听见动静打开屋门:“二妹醒了,快起吃饭吧。”

    话音还未落,就见二苗“腾”的坐起来,捂着肚子就往外跑,看样子是去厕所,大苗摇摇头,去厨房将粥热了热,盛上碗摆在桌子上。

    刚摆放停当,二苗就系着裤腰带回来了,见桌子上摆放着油条,她眼睛一亮,庄户人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油条,大姐家就是有钱,这就开始吃油条了,二苗一腚在饭桌前坐下,手也不洗,抓取一根就往嘴里塞。

    大苗轻轻的拍了一下妹妹的手背:“脏不脏,牙不刷,脸不洗就开始吃东西,昨晚上你就没洗,赶紧的,先去洗漱!”

    二苗“啧”了一下,不甘不愿的放下手中的油条:“大姐,看你干净的,我庄户人能跟你城市人比?”

    “庄户人怎么了,庄户人就该不讲卫生了?”大苗眼睛微微一瞪,上下打量了二苗一下,嫌弃的眉头一蹙:“你看看你,把自己收拾的……,我都不好说你,赶紧的,吃完姐带你到城里逛逛去,然后去我店里给你挑几身衣裳。”

    “大姐,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能反悔。”要有新衣服了,二苗高兴了。

    “多大点事啊,还值当的姐反悔?姐做衣裳的,店里就衣服多。”大苗笑吟吟的看着二苗三下五除二的洗了一把脸,拿牙刷在嘴里胡乱涮了几下就开吃。

    一扎子油条,近一斤了,大苗两口子加起来吃的没三两,就见二苗鼓着腮帮子,马不停蹄的一气吃了个干净,看的大苗都替她撑的慌。

    大苗咽咽口水,看着二苗的五短身材:“二妹,看你也不像缺嘴的样子啊,油条就那么好吃吗?”

    “好吃,咋不好吃?我一年都头也吃不了两回,嗝,噎死我了。”二苗伸着脖子,端起粥碗,一气喝下肚,把碗一撂,伸着油手就去牵大苗:“饱了、饱了,大姐,咱走吧。”

    大苗吓得猛一闪身,一叠声的道:“洗手洗手,先去洗手。”

    二苗笑嘻嘻地去洗手,大苗将餐桌收拾干净,才领着二苗出门。

    大苗原本想着先去逛街,然后再去店里给二苗拿衣服,可二苗这形象怎么看怎么难受,领出去了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身边跟着个要饭的,就临时改了主意先到店里去一趟。(未完待续)

14、盆满钵满回家转

    店铺所在的街道不是太繁华,老字号,做的就是口碑,有道是好酒不怕巷子深,大苗家的生意还是很好的。门面不是太大,两间屋的样子,正中间的牌匾上写着志诚服装店五个字。

    田士忠正在给顾客量体,听见门响,下意识的转头,见是大苗姐妹两个,笑道:“二妹,过来了。”

    “嗯,姐夫,我大姐说要给我挑几身衣服。”二苗嘴里说着,还故意将“几”字加重了语气,眼睛却直接往墙上挂着的样品看去,这一看,视线就转移不开了,真好看呀,那纯棉布的百褶连衣裙,那村里才刚刚流行的的确凉,那喇叭裤、还有灯芯绒套装……,那么多样子,哪件都时髦,哪件都想要啊。

    二苗眼中冒出了贪婪的光,她将手放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件及膝连衣裙上来回抚摸,嘴里“啧啧啧”的赞叹着:“大姐、姐夫,这件真好看,我选这件行不。”

    大苗先看看裙子,又打量了一下二苗的身材,半响才说:“也不是不行,就是你穿这件不合适。”接着大苗在样品上又看了一圈,指着一件黑色收腰的裙子说:“我看你穿那件不错。”

    “咋不合适来,我就相中这件了,大姐,你不是舍不得吧。”二苗有些不高兴,心中暗嗔:干嘛给她黑色的,不好卖才给她的吧。手中的这件裙子是鹅黄色的,小翻领,泡泡袖,腰间搭配了一根细细的腰带,整件衣服给人的感觉就是清新自然。说实话,这件款式和颜色只适合青春少女来穿,如果穿着二苗身上,那整个就是一惨不忍睹。

    “让二妹试试,能穿就拿走。”田士忠见二苗实在想要,也不多说别的话,直接拿出一件最大号的递给二苗。

    “还是我姐夫好。”二苗白睖了大苗一眼,喜滋滋的接过衣服去试衣间。

    衣服本就是小款,即使最大号的也不是二苗那个水桶身材能装下去的,二苗是左抻右拽,试了又试,就是卡在肚子上拉不下去,她不甘心,脱下衣裳来看了看号码,嘴里还嘟囔:“是最大号的吗?”

    大苗在外面等的急,拉开试衣间的门一看,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就见二苗穿着裤头背心站在那,两只胳膊装在袖子里,屏着一口气,瞪着眼徒劳的吸着肚子,那肚子上的三圈大肥肉颤颤巍巍的一点不见小:“我说你穿这个不合适吧,你还不信我,先把那个脱下来,试试这件。”说着将自己之前推荐的那款黑色裙子递给二苗。

    见大苗笑她,二苗一股气泄了下来,眼见的肚子那里“呼哧”一下,直接弹出锅盖大小一坨肥肉出来。

    大苗笑的更欢了:“哈哈哈!你说说你,老说老家条件不好,条件不好咋把自己吃成这样?”

    “我是喝凉水就长肉。”二苗羡慕的看看大姐的细腰:“哪像你,一点不给老田家长门面,跟姐夫天天不给你吃饱饭似的。”二苗依依不舍的把身上的黄裙子脱下来,把姐姐推荐的黑裙子穿上。

    大苗帮妹妹系好扣子,拉着她站在穿衣镜前:“你自己看看,好看不?”

    专业人士的眼光怎么是二苗这种鲜少出门的农村老娘们可比的,镜子中的二苗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裙摆正好落在膝盖上面,还显得二苗高一些,人也不那么胖了,腰身的位置也稍微有了一些曲线。

    二苗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的,欣赏自己半天,才真心实意的说道:“还是大姐你有眼光。”说完她又把目光放到别的衣服上面:“大姐,那件就是的确凉吧,咱老家也有,就是没你这里的好看。”

    “是啊。”大苗见二苗已经选好衣服,催促道:“剩下的衣服让你姐夫帮你选,你姐夫的眼光比我好多了,你看这天也不早,再耽误下去咱也甭出门了,直接回家吃中饭得了。”

    那怎么行?二苗早就想逛逛郑州城,再说她早就跟大苗说过她的钱让小偷偷走了,大姐带她逛街还能让她掏钱?二苗算盘打的好好的,大姐有钱,一会子得让她多花点,就说是给爹娘稍的。

    溜溜的逛了一上午啊,中午的时候两人在外面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才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到家。刚打开门,二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嚷嚷起来:“可渴死我了,大姐你赶紧给我倒杯水喝。”

    “你没长手?自己倒!”大苗拿起桌边的杂志权当扇子给自己扇风:“这还没进6月吧,咋天这么热?”

    二苗拿起暖壶倒了两杯水,递给大苗一杯:“咋还没进入六月,后天就六月初一,地里的麦子都黄了,过两天就开镰。”说到麦收,二苗坐不住了:“大姐,我明天就家走了,可不敢耽误家里收麦子。”

    农家最忙的季节有两个,夏季和秋季,夏季尤为重要,麦收时节,几场暖风下来,眼见着麦子一天黄似一天,成熟的麦子如果不及时收获,家雀偷吃是一方面,如果在地里遭了雨,麦粒会发芽,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弊端就是,如果麦穗过干,收割的时候麦粒容易倒伏脱粒,会造成庄稼大面积减产,所以收麦也叫抢收。

    二苗是懒,但在这两个季节里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偷懒,那可是关系着一家的口粮生计。

    都是农村生活过的,大苗知道麦收对农家意味着什么,她也不跟二苗客气:“那行,姐也不留你,等农闲了,你再带枣花来玩。”大苗说着,站起来捶捶自己的后腰:“二妹,我累死了,这些东西你自己拾掇拾掇吧,我得先去躺会。”

    二苗摆摆手:“不用你,你快歇着吧。”二苗边收拾东西边嘟囔:“真是小姐命,这才走多点路就累死了。”

    大苗一觉睡到日头西沉才起床,见二苗已经将东西收拾成三个大包,她偏头往西屋看了看,就见妹妹四仰八叉的睡的正香,她想了想,把自己和田士忠不穿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两人是做服装的,平时缺不了衣服穿,尤其是大苗,只要是店里有了新款,她都要为自己留一件,大苗的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新款衣服穿在身上,就像一个**模特,也能吸引不少客户过来。

    大苗做好晚饭,天也黑透了,田士忠拎着一个大提包回来交给二苗:“这是姐夫给你们挑的衣服,还有春天卖剩的一些货,你拿回去秋里穿正好,你看看行不。”

    “不用看,肯定行。”二苗接过提包,和自己打好的三个大包放在一起。

    大苗端着最后一道菜放到桌子上,嘴往沙发上努了一下:“努,二妹,沙发上是我和你姐夫的衣服,八成新,都是这两年的新款,穿不着了,你要不嫌就带回去,自己穿不下的,问问亲戚要不,不然放着也是浪费。”

    “不嫌不嫌,你们这边不穿的到了咱老家正好刚流行,等吃了饭我就拾掇上。”

    田士忠看看地上摊的一堆包袱,替二苗愁的慌:“二妹,这么多东西你能拿的了吗?”

    “能拿了,再多我也能拿了,庄户人,咱有的是力气。”二苗说完,跑到包袱前演示一番,她将两个包袱系起来挂在肩上,然后又一手拎着一个:“看,姐夫,这不拿了了。”

    “那不还有你姐给的那一堆旧衣服呢嘛,你怎么拿?”

    “姐夫,你就放心吧,我有的是办法。”二苗信心满满的拍胸脯保证,心说:只要不要钱,你给多少我都能拿的了。

    翌日,上午十点的车,田士忠一大早就起来跑到火车站帮二苗把车票买了回来,大苗怕妹妹路上饿肚子,又鸡蛋、油条、点心、水果的装了一袋子吃的东西。

    夫妻两个大包小行李的帮二苗送到火车站,临上车,大苗又掏出100块钱递给二苗:“二妹,我不在老家,爹娘平时多亏你照看,这钱你拿着,给二老和我外甥女买点好吃的。”

    二苗心中高兴,眼中放出贪婪的光,嘴上还假意推脱:“大姐,哪能再要你的钱,你看你都买这么多东西了。”

    “拿着吧,别跟姐客气了。”正在这时,开始检票的声音传来过来:“各位旅客, ****次列车开始检票了,有乘坐此次列车的旅客准备检票。”大苗赶紧把钱塞到二苗的裤兜里,招呼田士忠帮忙拎起行李:“赶紧的,开始检票了,咱先把二妹送上车。”

    火车拉着长笛启动起来,一直到看不见站台上的大苗两口子,二苗才钻到厕所里,将兜里的钱掏出来数了数,一查总共10张大团结,二苗 “嘁”了一声:“真小气,那么有钱,才给100,我还以为是200呢。”(未完待续)

15、心惶惶,吓断肠(1)

    坐了一天的火车,终于到站了,二苗把自己身边的大行李小包袱的查了好几遍,确认不会漏掉一个,这才肩扛手提的下了火车。

    回家这一路可把二苗累坏了,行李太多,她是走几步就要歇一歇,远远的看见了岩上村的轮廓,二苗把行李放在大树下面准备好好的歇上一会儿,要是运气好能碰到乡亲,让他们帮忙给孩子爹带句话,剩下的路可就省劲多了。

    二苗揉着被包袱带勒疼的肩膀,衣服早就换回去郑州时穿的那一身,新衣服怕这一路给磋磨坏了没舍得穿。

    正逢午时,太阳正毒,入村主路干燥的一脚踩上去都会扬起一层尘土,连路边的小草都热的蔫巴巴的耷拉着头,二苗早就热的汗流浃背,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撩起前襟扇着。好似凉快一点了,开始坐在树影下面东张西望起来,发现不远处的电线杆子上贴着什么东西。

    难道村里有什么重要通知了?好奇心促使二苗站起来,踱步到电线杆子跟前,原来是寻人启事,但看上面写着:石可,5岁,身高一米,偏瘦,有点黑,双眼皮、大眼睛,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于六月十五日下午走失,走失时上身穿淡蓝色小衫,下身穿黑色短裤,白色凉鞋,若有好心人见了或收留,请送信给铁三局机筑处运输队石大勇,必有重谢!下面贴着一张孩子的照片。

    待看清照片上面的模样,是那孩子!原来那孩子叫石可。二苗吓的心“咚”的颤了一下,她差点忘了,自己抓了个孩子,还把那孩子又丢了。

    都说做贼心虚,这话一点不假,登时二苗就觉得周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还有人指着她喊:就是她,就是她把孩子偷走的,快抓住她!

    二苗踉跄着脚步后退了好几步,转身就想跑,却还没忘了自己的那一堆包袱,她先跑到自己的包袱前,想扛起包袱赶紧走,可越忙越乱,腿脚虚浮,手也抖的吃不上力,汗出的更多,滑落到眼睛里,腌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二苗急中生智,扛不动我还拖不走?她把脸上的汗擦干净,用最快的速度拎出最大的那个包袱解开,将其他的包袱放到大包袱上面,自己拽着两头就开始拖,还真拽动了,可还没走出两米呢,就听“滋啦”一声,包袱底下被什么东西划破的声音传来,二苗一顿,不敢再拖了,却也不敢就这样的站在青天白日下面,她又把包袱拽回树影下面,自己连滚带爬的躲到树背后仔仔细细的开始回想当时抱孩子回家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她想起来,当时出来进去自己都是用大褂子包住那孩子的,二苗心里安慰着自己,那孩子那么小,根本看不出来。又想到好像有人跟她打招呼了,当时心急也没注意是谁,是谁呢?二苗开始绞尽脑汁的回想,到底是谁呀?难道是杨兴和家的?他家老娘们话多,没事就喜欢坐在门槛上和人打招呼聊天,二苗恨自己当时怎么没注意看上一眼。

    “俺娘也,这是谁呀,这些个好东西就撂在这不管了?也不怕让人偷了去。”二苗正胡思乱想,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从树后面探出头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却见杨兴和左手里握着几把镰刀,正低着头翻看她的东西。

    “呵呵,杨大叔,东西是俺的,俺在这树后面凉快凉快。”二苗磨磨蹭蹭的从树背后面走出来,同时仔细观察着杨兴和的表情。

    “你的呀,我还以为谁撂的呢,你这是从哪淘登来这些个好东西?”东西有主,杨兴和也不好意思翻了,伸手指了指包袱堆问道。

    “我大姐给的,我趁着麦收前去我姐家呆了两天,这些个都是我大姐给的,叔你这是干啥去来。”

    “这不是过两天就要开镰了,我今儿个把家里的镰刀磨了磨。”杨兴和扬起手中的镰刀,冲着二苗摇了摇:“大侄女,你是不是拿不动了,来,要不叔帮你送家去?”

    “那感情好,我是真拿不动,真得麻烦叔了。”二苗见杨兴和表情无异样,心里踏实了一些,还想再跟杨兴和套套话,当下两人把包袱分了分,一人扛了一半开始往家走。

    “叔,镰刀花钱磨的吧。”庄户人家,基本上家家有磨石,剪子、菜刀之类的都是自己在家里磨,根本没必要拿到外面来。

    “是呀,镰刀太钝了,自己磨的不如花钱磨的撑使,我怕收麦的时候耽误事,才去外面磨的,磨刀的这几天可赚钱了,排老长的队,这不到我就不早了。”杨兴和羡慕的回想着磨刀摊子生意的火爆场面,寻思着要不然明年自己也弄一套家什赚个巧钱。

    “嗯,是得磨快点。”二苗沉吟了一下,刻意将话题往寻人启事上领:“叔,我看电线杆子上贴着寻人启事,咋,是谁家孩子丢了?”

    “可不是吗,这几天,咱这片天天有人挨家挨户的问,公安的同志也来了,问见没见着一个5岁左右的女孩,那孩子爹还把寻人启事贴的到处都是,看,那墙上就有一张。”杨兴和脑袋往左一扬,示意二苗看过去。

    “公安也来了!找着了吗?”二苗惊呼,心也“突突突”的跳了好几下。

    “哪找去呀,找了好几天也没见人影,都说孩子是让人贩子拐走了。”

    “就没人见过吗?”二苗又问。

    杨兴和想了一下:“没听说谁见过呀。”

    没人见过呀,二苗把心放在肚子里,偷偷的长舒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没舒完呢,就听杨兴和咬牙切齿诅咒着道:“我说,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天杀的人贩子干这买卖,真是丧尽天良,抓住了挨枪子都是轻的,要我说就应该先抽她的筋,再拨她的皮,然后把肉一条一条割下来喂狗。”

    “啥!人贩子抓住了要挨枪子吗?”

    “不挨枪子还留着她?”

    二苗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她有点不可置信,转眼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我只是偷了一个孩子,不是人贩子,我又没把孩子卖掉,再说那孩子不是跑了吗。(未完待续)

16、心惶惶,吓断肠(2)

    二苗心惶惶的也没心劲跟杨兴和两天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一会就来到了二苗家门口。

    杨兴和把东西放下说道:“大侄女,那我就家去了,你婶还等我吃饭呢。”

    二苗也将身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放在地上:“叔,你看累你这会子,就在我家吃吧,孩她爹肯定做饭了。”

    杨兴和摆摆手:“不用不用。”转身背着手走了。

    送走杨兴和,二苗用脚踢踢门,喊了声:“枣花,他爹!开门!赶紧过来帮忙拿东西。”

    枣花爹炒了一个咸菜疙瘩,搓了一把青麦烧了一锅糊涂,爷俩个抱着棒子面馍吃的正香,听见门外的的喊声,两人对视一眼。

    “爹,我娘回来了。”枣花有点遗憾,还没清净两天呢,娘咋恁快就回来了。

    枣花爹赶紧把手中的馍和筷子放下,起身就往院子外跑,孩她娘脾气不好,这要是去晚了,又得骂人。果不其然,还没跑到门口,二苗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苟富贵,你死屋里头了,这会子了还不出来,累死老娘了。”

    “来了来了,这不来了吗。”苟富贵拉开门,倚在门板上的包袱叽里咕噜的滚进院子里。

    “你不能轻点!老娘千里遥远的背回来,这都到家了再让你给摔坏了。”

    苟富贵忙拾起地上的包袱,拍拍上面的土,拎给二苗看:“没坏,孩他娘,你看好好的。”

    二苗看都不看他,自己直接进堂屋:“你把东西都拾屋来,我得先喝口水。”

    进屋一看枣花还在桌前吃饭,根本没去门口接她,火气一上来,指着枣花的鼻子就开骂:“你个死妮子,几天不见娘也不知道去迎迎我,我这一天天的累死累活的都是为了谁?”想到这里,又想到杨兴和说人贩子抓到了要挨枪子,不懂法的二苗信以为真,心中害怕,当下委屈的悲从中来,做到椅子上就开始嚎哭:“我的命咋那么苦哟,我这一天天的费劲心血为这个家着想,我图什么呀!我的个娘来,你咋就舍得把我嫁到这穷窝窝呀。”

    二苗也不想想,就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形象,也就是苟富贵这个穷的娶不起媳妇的人家才勉为其难的求娶,家境稍微好一点的都不敢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苟富贵家穷,当年成分划分的时候,他们家就是赤贫,赤贫的标准就是已经穷到了极点,穷的不能再穷了。家里勉强遮身的是用黄泥搀麦壳脱坯垒制二间土坯房,也就是冬天能遮遮风,夏天挡挡雨。

    解放后,家里分了地,日子好过一点了,谁知好日子还没过几年呢,苟富贵父母又陆续的开始生病,真是穷人穷命,苟富贵是个孝顺孩子,拉了一身的饥荒也没留住爹娘,最后还是落了个人财两空。

    眼见得苟富贵年龄越来越大,直奔三张而去了,好心人把老牛家嫁不出去的丑闺女介绍给了富贵,富贵倒是不在乎丑俊的,只要能传宗接代就行,媒人不也说了吗,关了灯都一样。

    二苗倒是相中苟富贵了,撇开小伙子家庭不说,富贵同志长的还算是周正,个子不高但是健壮匀称,寸头短发,发茬又粗又黑。古铜色的四方脸棱角分明,浓黑而整齐的双眉下边,一双大眼睛散发着温和与善良,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的。

    二苗眼小,都说缺什么想要什么,二苗就喜欢双眼皮大眼睛的人,单单富贵同志的一双眼睛就已经让二苗倾心,本来二苗爹娘还因为富贵家过于贫困,舍不得让闺女去受苦,奈何二苗就是铁了心,执意跟富贵走,无奈爹娘只好出钱将富贵家的土坯房翻盖了一下,权当是嫁妆了,然后把二苗嫁给了苟富贵。

    终于成家了,苟富贵还是很疼爱这个媳妇的,丑怕什么,老话都说了丑妻、薄地、破棉袄那都是宝,何况二苗还小他好几岁呢。

    小两口恩恩爱爱的过了一年的舒坦日子,二苗在娘家享福惯了,过日子不知道盘算,有多少花多少,苟富贵疼媳妇,唯恐二苗跟着他受了苦,有什么好吃的都往家里淘登,直到家里连存粮都没有了,两人才惊觉过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夫妻两人相互瞪眼看了一会,第二天,苟富贵下地干活,二苗直接就回娘家啃爹娘去了。

    爹娘也不富呀,年轻的时候牛老爹当厨子,手里攒了两个钱,现在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还指望着手里仅剩的几个钱养老呢,这出嫁的闺女三天两头来家啃,啃也不要紧,由着闺女吃,她又能吃多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家来吃也就算了,回回回家还不空手,时间长了,老两口不愿意了,瞅个机会把女婿叫来指桑骂槐的教训了一通,中心思想就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这连饭都管不上还娶什么媳妇?!

    听话听音,富贵同志也是三十岁头上的人了,丈人的一通教训羞得富贵同志满脸通红,回到家严令二苗不许再回娘家拿东西。

    没有外援了,苟富贵除了种地外还找些小零工来干,只是出大力的活又能赚多少钱?一年到头手里剩的两个钱还了饥荒就不剩什么了,好在粮食是自己种的,两口子啃着馍就着咸菜、野菜、青菜什么的也能吃个肚子圆。

    这样的日子过长了,二苗受不了,我又不是兔子,这一年到头的连个肉星都见不着,更别说新衣服了,衣裳都是旧的,苟富贵更是,一件衣裳要穿好几年,都坏了还舍不得扔,补上补丁继续挂在身上。二苗不愿意了,心里憋着火,隔三差五的就要骂骂人发泄一下,苟富贵因为自己没本事让老婆过上好日子,就觉得自己短她一截,每当二苗骂人的时候他都不吭声由着她骂去,久而久之,富贵同志把丑老婆培养成了家中一霸。

    吔?孩他娘这是咋的了,一进门哭啥来吗?富贵有点不解,他看看枣花,枣花看看他爹,枣花也不吃饭了,爷俩个经验丰富的垂着脑袋不吭声,任由二苗边骂边数落。不能顶嘴、不能辩解、不能反抗,否则那就是燃烧了二苗的小宇宙,超级技能十倍增长。

    富贵看二苗骂累了,感觉也差不多了,打湿一条毛巾替二苗擦脸,同时示意枣花去给二苗倒杯水来。

    二苗也不动手,仰着脸让富贵把脸给自己擦干净,又喝了一杯闺女递过来的水,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二苗累坏了,吃过饭,安排富贵把包袱整理出来,自己一头栽倒到床上去睡觉。

    太吓人了!二苗梦到自己去法场看热闹,说是抓住了人贩子,集中审判枪毙,那一溜的人贩子五花大绑的跪在那,身后一排长枪对准了人贩子的脑袋,随着“呯呯砰”的一阵枪响,人贩子一个个的栽倒在地上,周围的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发出阵阵欢呼声。

    二苗吓得浑身哆嗦,她是看不下去了,正准备偷偷溜走,突然听见有人高喊:“这还有一个人贩子,快抓住她,一块枪毙了。”

    二苗回头一看,就见杨兴和家的老娘们正指着她冲着扛枪的解放军喊。

    二苗吓得直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人贩子,我不是人贩子!”可没人听她的,那一溜解放军把她围起来,枪口对着她一个,眼看着就要扣动扳机。二苗吓得抱头,绝望的哀嚎起来:“救命啊!富贵快来救我啊!”

    一阵心悸把二苗吓醒了,她猛的睁开眼,屋外,太阳还明晃晃的照着大地,听见苟富贵在屋檐下磨刀和枣花与他爹说话的声音:“爹,浇不浇水。”

    “爹,这把磨好了吗?”

    “枣花,别招镰刀头,碰到锋刃,小心利着手。”

    “爹,我又不傻。”

    声音静谧又温暖,这是她的男人和孩子,这就是家,这就是幸福。二苗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开始后悔了,却已经回不了头。(未完待续)

17、我不吃药,我要打针(1)

    春天的土崖上,漫山遍野的开满了野李子花。李子树很矮,也就一尺多高,但不耽误纯白色的花朵一嘟噜,一嘟噜的缀满了枝条。到处都弥漫着花的香气,蜜蜂、蝴蝶还有花大姐也都来凑热闹。

    石可看见一只硕大的蝴蝶正绕着花枝翩翩起舞,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蝴蝶,足足有她吃饭的碗口大小,它的翅膀是淡粉色的,上面金色的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真漂亮呀!”石可感叹着,她想把它抓住养起来,于是追逐着蝴蝶跑了很久,跑的满头大汗,可是蝴蝶好聪明的,每每眼看着就要抓住了,它总是能在最后一刻逃离石可的小魔掌,眼看着蝴蝶越飞越远,石可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正在这时,妈妈的声音响起来:“可可,你又去哪里皮了,快回家吃饭了。”

    妈妈喊了,石可一愣神的功夫,蝴蝶不见了,石可只好回家,妈妈见石可满头大汗,手指一点她的额头,埋怨着说:“你看看你,小闺女孩家家的,谁像你,又跑一身汗,赶紧去擦干净,不然一会凉汗,又得打针吃药。”

    可不能生病,太难受!打针石可倒是不怕,咬牙一忍就过去了,可她就怕吃药,尤其是土霉素和甘草片,那个味呦,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就是咽到肚子里,胃都能给你再顶出来。

    可毛巾刚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擦汗呢,就感觉浑身发冷,这么快就凉汗了?坏了!又得吃药。石可可怜巴巴的看看妈妈说:“妈妈,我冷。”刚说到冷,石可就觉得身上更冷了,竟然开始打起哆嗦来,她朝妈妈走过去,妈妈身上的温暖吸引她把自己整个窝到妈妈怀里,可她还是冷,石可边抱紧妈妈边说:“妈妈,我好冷。”

    没想到妈妈却把她推开了,还熊她:“叫你不听话,看又生病了吧,你这么不听话妈妈不要你了。”

    石可吓坏了,像八爪鱼一样缠住妈妈的胳膊,急得哭喊:“妈妈!妈妈!我听话,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严思勤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想吃烤地瓜,赵良生把冬里取暖用的铁炉子拉出来生着火,火苗呼呼的,一会儿就把整个炉子烧的通红,她守着炉子热的浑身是汗,嫌弃的拿着炉钩子往后站了站,可她往后撤多远,铁炉子跟长了腿似的,就跟她走多远,她急了,扬着炉钩子就扒拉,可不扒拉还好,这一扒拉,炉子竟伸出四条胳膊把她紧紧缠住了。严思勤吓得使劲挣脱,这通红的铁炉子,要是贴到她身上,不比肥猪秃噜毛还厉害?那谁能受得了!可她怎么挣都挣不开,正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就听见耳朵边有人喊:“妈妈,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严思勤醒了,感觉到小闺女紧紧抱着她的胳膊,正在喊:“妈妈,妈妈。”她赶紧把灯拉开,就看见闺女眼睛闭的紧紧的,脸却是通红。

    坏了!孩子发烧了。严思勤自己有两个孩子,照顾孩子早已照顾出经验来,一看石可这个样子,她就知道孩子肯定是发烧了。

    一路上,石可紧张害怕,又在厕所里窝了那么长时间,由着窗缝吹进来的风吹了大半天,还在角落里睡了大半晚,风邪早已入体,这个时候才发病,也是得功于小女娃平时运动量大,身体素质不错。

    严思勤“扑棱”一下坐起来,将石可抱在怀里,右手放在石可的额头上试了试,感知到从掌心传过来的温度不低,她有些着急,用脚踢踢搂着大壮睡的正香的赵良生:“他爹,快醒醒。”

    冷不防被人踢一脚,赵良生一激灵醒了过来:“咋的了?”

    “孩子发烧了,你赶紧的把家里的温度计找出来我给试试。”

    赵良生翻身下床,拉开抽屉边翻边说:“肯定是晚上洗澡着凉了,你看你一点数都没有,就由着孩子在水里扑腾,这不,发烧了吧。”

    赵良生找到温度计,甩了甩,就着灯光见度数已经降到35度以下,才将温度计递给严思勤。

    严思勤将温度计放到石可腋下夹好:“你先倒杯水,再把扑热息痛片和土霉素找出来,看孩子这个小脸,温度肯定低不了,再说了昨晚上我注意了呀,一直试着水温呢,凉一点我就赶紧兑上热水,按理说不该着凉。”说道这里,又担心赵晨是不是也发烧了,忙又对赵良生说道:“他爹,你嘛把二晨抱过来,试试他热不热。”

    不用严思勤交代,赵良生早就把手贴到了赵晨的额间,天气热,小男孩的火力大,赵晨睡的浑身汗津津的,赵良生手掌刚触到赵晨额头,入手微凉、濡湿的感觉让赵良生放心不少:“二晨没事。”说着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又把家里的退烧药、消炎药找出来,放到严思勤身边,顺手拿起蒲扇轻轻的给二个儿子扇了起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严思勤把体温计拿出来,一看,顿时唬了一跳:“俺娘来,都39.2了!我就说温度肯定低不了,他爹你试试水凉了没有,赶紧的给孩子吃药!”

    赵良生忙放下手中的蒲扇:“咱家暖壶不太保温,我倒的时候水温就正好。”他左手捏起药片,右手端起茶杯,示意严思勤将孩子抱起来。

    严思勤捏开石可的小嘴,试图将药片放到石可的嘴里,可是小女娃紧咬着牙关就是不张嘴,急得严思勤直说:“闺女,张张嘴,咱吃药了,乖。”

    又要吃药了。梦中的石可看着妈妈递过来的药片子,还没到嘴里呢,仿佛那令人恶心的苦涩就已经传到了脑子里:“我不吃药,不吃药。”石可皱着眉拒绝张嘴,哀求的看着妈妈:“要不我去打一针吧。”

    严思勤哄了半天,石可就是不张嘴,她看了看赵良生:“这不吃药可不行,他爹,你就拿一把勺子来,把药片研成末,掺点水给她灌下去。”

    研成末就是好灌。赵良生用勺尖将石可小牙撬开一条缝,勺头猛的往上一扬,一整勺药水直接灌到石可嘴里。

    石可的小脸瞬间皱成了苦瓜样,舌头开始往外顶,赵良生哪能让她如意,这些年的灌药经验早就知道该怎么处理孩子的喝药难题,赵良生用勺子压着石可的小舌头阻止她把药水顶出来,待孩子本能的把药水吞下大半后, 这才紧舀了几勺清水让孩子清清嘴,减轻口中苦涩的味道。

    清水甘甜,比起药水可好喝多了,石可贪婪的一连喝了半杯,这才满意的咂咂嘴,继续沉沉睡去。

    “药喝了,看看吧,要是一会不能退烧,咱就去乡卫生院一趟。”赵良生将水杯放到桌子上:“一会儿再喂孩子喝杯水,这发烧了就得多喝水。”(未完待续)

18、我不吃药,我要打针(2)

    严思勤睡着两个孩子中间,左边躺着赵晨,右边搂着石可,她不时的摸摸两个孩子。渐渐的,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感觉有丝丝缕缕的薄汗正慢慢的从石可的额间浸出来,温度也比刚才有所降低,过了一个小时,再量时温度已经降到37.8,这才稍稍放心,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天,亮了,公鸡“喔喔喔”的伸着长脖子开始打鸣,严思勤一睁眼,第一个动作就是往两个孩子身上摸去,赵晨还是没事,石可身上的温度还是不低,她把体温计甩了甩,又放到了石可的腋下。

    “晨他娘,孩子咋样了?”赵良生套上背心、短裤,走到床头位置,将手放在石可的头上,严思勤睁开眼,眼睛因为昨晚睡眠不好有些发红,她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看时间已经过去了5分钟,将体温计抽出来,递给赵良生:“你看看是多少度。”

    赵良生将温度计稍微旋转,待水银柱指示的体温度数显露出来,他仔细看了看:“38.7,他娘,又热上来了,不过不到39,比起夜里降了一点,你看看。”赵良生将温度计递给严思勤。

    “降了好,降了就说明药对症了,孩他爹,几点了,孩子又该吃药了吧。”严思勤双肘一用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你把退烧和消炎的药拿过来,再倒一杯水过来。”

    严思勤将石可抱起来,轻轻的在她耳边呢喃:“可可,乖,咱该吃药了,可可,醒醒了。”

    昨晚上,石可吃了药,又喝了半杯水,暂时退烧后,她也不冷了,舒舒服服的睡到这会子,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跟她说话,迷迷糊糊醒过来:“娘。”

    小女娃的声音有些嘶哑,赵良生忙把水杯递到孩子嘴边:“可可,先喝口水。”

    石可“咕咚咚”的连喝几口,又抬头看向严思勤。

    “吃药了,张嘴,来,啊…。”严思勤将药片放到石可嘴边。

    干嘛吃药?石可迅速的将嘴巴闭上,摇摇头。

    “乖,你发烧了,不吃药难受,你试试头疼不?来,听话。”严思勤慈爱的笑着。

    我发烧了?石可扬起小爪爪,按到自己的脑门子上。嗯,是有点热,刚才娘说什么来着,哦,问我头疼不,石可感觉了一下,疼,真疼,我头疼,不光头疼,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石可的小鼻子皱了起来,可怜巴巴的对严思勤说:“娘,我难受。”

    “看,难受了吧,吃了药就好了。”严思勤把药片又往石可嘴边递了递。

    石可把头钻到严思勤怀里:“我不吃药,我不吃药。”

    赵良生吓唬道:“再不吃药,就要打针了啊。”

    赵雨和赵晨就怕打针,哪次去卫生院打针,针头还没碰到屁股呢,震天响的嚎叫声就响起来了,所以吃药时只要拿这句话吓唬他们,你就看吧,没心烦了,那吃药的速度是杠杠的。

    石可不怕呀,赵良生这句话就跟个小铃铛似的,在她的脑海里“叮铃”一响,她急忙探出头来:“我不吃药,我要打针!”

    还有主动要求打针的?赵良生两口子笑了,严思勤捋着石可满头小乱毛说:“乖,打针可疼了,”

    “我不怕疼,我不吃药,我就要打针。”石可很坚持,说完话就赶紧把小嘴绷的紧紧的。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威逼不行,那只好利诱了。

    赵良生把家里的糖块拿出来,捏给石可看:“可可,吃了药就有糖吃喽。”

    赵雨醒了这会子了,看爹娘哄妹妹吃药他没敢吭声,这会子见他爹拿糖块出来了,眼睛一亮,爬到母亲身边,见石可还是不吃就说:“爹,我帮妹妹吃药吧,吃了药把糖糖给我吃。”

    “这孩子。”严思勤照着赵雨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去,一边去,这药是随便乱吃的?净添乱!”接着又低头对石可说:“乖乖,你看你大哥来抢你糖块吃了,咱赶紧吃,不然就没有了。”

    石可看看娘手中的药,又看看爹捏着的糖,再看看大哥垂涎欲滴的小脸,把严思勤的胳膊往赵雨那边推了推:“给大哥,都给大哥吃,可可不吃,糖糖也不吃。”

    没办法了,赵良生两口子目光交流了一下。

    严思勤:灌吧?

    赵良生:行!

    赵良生回到桌子旁,背着石可,把药片放到勺子里开始研磨,赵雨则跟着他爹手中的糖块一路爬,也爬到桌子旁,刚要张嘴,赵良生眼一瞪,示意他不准说话。

    赵雨左手捂着自己的小嘴,右手指了指糖块。

    赵良生怕赵雨给自己添乱,觉得用糖块堵住赵雨的嘴也比较好,拿过一粒水果糖递给赵雨,赵雨飞快的把糖放到嘴里,真甜!赵雨心说:妹妹真傻,有糖都不要,不就是几片子药吗,放嘴里喝口水咕咚一下子就下去了。

    赵良生兑好药水,咳嗽一声,提醒严思勤她都准备好了,严思勤会意,悄悄的用自己的胳膊把石可的脑袋固定住。

    赵良生笑嘻嘻的端着勺子:“来,可可,咱不吃药了,那就多喝点水吧。”

    喝水那行,石可点头,张开小嘴。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石可小嘴张大之际,赵良生将一勺子的药水一下子都填了进去,石可促不提防,以为只是一勺清水,咕咚一下子就进肚了,药水刚进入肚子里,土霉素那熟悉的味道顺着嗓子眼就往上顶,顶到嘴里,又顶上了脑门上,石可又开始反胃,她干呕两声,赵良生忙又舀了两勺清水送到石可嘴里。

    “糖!糖!糖!快,赶紧吃块糖!”严思勤一叠声的吩咐着。

    赵良生忙拿了一块橘子瓣放到石可嘴里。

    酸甜爽口的橘子瓣进入口中,那甜中带着橘子的清香终于压制住了反胃感,随着糖果的融化,丝滑香甜直侵心脾,石可的眉头舒展开来。

    赵晨终于被吵醒了,他揉揉眼睛,撅着小屁股爬起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突然发现哥哥和妹妹嘴里都甜滋滋的吃着什么东西,他不愿意了,背着我吃好吃的!他手脚并用的爬到哥哥身边,伸出小手就去掰赵雨的嘴。

    赵雨哪能如了他的意,往床边一打滚,避开弟弟的手,然后光着脚跳下床,直接藏到赵良生身后。

    赵晨紧随其后,却在床沿上止住了脚,床太高,他可不敢直接蹦下去,那要是摔一下不得疼死,他翻过身,趴在床上,腿先垂下,小身子开始往下秃噜。

    赵良生怕儿子摔着了,紧走两步,双手扶住赵晨的两腋,又把他提溜上去:“都有,有你的,你急什么?”说完赵良生就赶紧拿一块水果糖放到赵晨手中。

    赵晨握着糖却没有直接吃,继续趴着身子往下秃噜,赵良生以为赵晨贪心嫌少,照着赵晨的小屁股就来一巴掌:“你手里都有了还追你哥干嘛?”说完拎着赵晨就要继续把他扔到床上。

    赵晨急了,两条小腿直蹬:“我尿尿,我快憋不住了!”

    赵良生笑了,赶紧把赵晨放到地上:“快去吧,穿上鞋。”

    严思勤把石可放到床上,拿起小被子盖住石可的肚子,俯身亲亲石可的小脸蛋:“乖乖,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我想吃面条。”石可脱口而出,她就想吃妈妈做的手擀面,尤其是生病的时候,妈妈总是给她擀一碗面吃,细细滑滑的手擀面,配上碧绿的小青菜,面底下再卧一个荷包蛋,热乎乎的吃下肚,别提多舒服了。

    想起面条,就想起了妈妈,石可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妈妈,石可想妈妈了,她喃喃的说:“妈妈,妈妈。”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声音不大,赵良生两口子却听的真切,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孩子这是想妈妈了。再低头看时,石可的眼睛虽闭着,但分明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

    严思勤就感觉到心好像被人狠狠拧了一下般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孩子,她俯下身子,将石可紧紧抱在怀里,小女孩双手环住娘的脖子,将脑袋放到严思勤的肩膀上微微抽泣,严思勤眼睛湿润了,她用右手轻轻的拍着石可的后背:“乖,不哭,不哭,娘去给你擀苗条。”(未完待续)

19、生活生活,人生下来就得活

    19、生活生活,人生下来就得活

    石大勇终究还是要上班去了,头天晚上,他整理了厚厚的一叠寻人启事带着,想着只要一有空就去找孩子。王英不高兴,却一个字都不说,只是低着头不停的抄写寻人启事。

    “唉…。”石大勇叹息一声:“英子,你别生气了,咱这里我都找遍了,要是有什么线索,早就有人来告诉咱,公安的王队长也说了,他们会不停的查下去,一定会有结果的,再说我又不是不找了,可咱也不能老在一个地方找不是?谁也不知道孩子会在哪里?我经常出差,去的地方多,找到孩子的希望也大一些,你说呢?”

    王英头都不抬一下。

    石安乖乖的坐在床上自己跟自己玩,石大勇见王英不理他,就将安安抱在怀里,跟安安说话:“安安,跟妈妈说,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石安小脑袋瓜子一点,奶声奶气的跟着爸爸附和:“一定回来的。”

    自从可可走失之后,王英就有点小迷信,都说小孩子说话准,安安都说姐姐可以找回来,那就一定能找回来。

    王英脸色稍微好看点,抬头瞥了爷两个一眼,沉吟了一下,起身去给石大勇收拾行李,这出去一趟就得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换洗衣服什么的都得准备齐全了。

    石大勇走后,王英抄累了就出去转转,看见路边寻人启事有掉落的情况就拿一张新的换上,遇见人都要打听一下。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消逝,希望越发渺茫,终于,都走遍了,王英再也不出去了,寻人启事继续抄着,只是写累了就抱着安安看着不远处的土崖发呆,好在安安性格喜静,妈妈抱着就抱着,不抱着人也能自娱自乐。

    驻勤点上,同事们都听说了石大勇孩子丢失了这件事,见到石大勇,都关心的跟他打招呼:“大勇,孩子找着了?”

    石大勇苦笑一笑,摇摇头:“没有,哪弄好找,都跑遍了,是一点信都没有。”

    “你这是?”王兴华打量了一下石大勇手里的行李:“不找了?”

    “找!找到为止!”石大勇将行李放到床上,解开拉链,拿出一沓纸来,一人分了几张:“兄弟爷们们都帮帮忙,出车路上吃饭的时候帮忙发发,我先谢过大伙了。”

    张斌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寻人启事,说道:“石大哥,你别客气,这点小事不值当的谢,公安那边也没有信吗?”

    “没有。”石大勇撕开一包烟,一人散了一根,又划着火柴一一点燃。

    “那你这时候就来上班,家里你能放心的下?”王兴华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石大勇勉强笑笑:“不放心又能怎么办?钱还得赚,家还得养。”

    张强坐在床板上,蹙起眉头,狠狠的吸了一口咽,待他将肺中的烟雾吐个干净才开口:“咱都知道,石大勇家里的那个状况,他老家还能因为大勇孩子丢了就不管大勇要钱了?好歹咱出一趟车补助4块,一个月能多赚好几十块钱呢。”

    王兴华接口道:“大勇,不是老哥哥我说你,说起来你老家那个情况,我都替你愁的慌,当然了,我这个外人说这个真是闲操心,你也甭生气。”

    “我哪能生气,王大哥你也是为我好,你说就是。”石大勇嘴角叼着烟,袅袅升起的青烟熏得他右眼睁不开,他半眯缝着一只眼开始收拾行李。

    “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家里那些个兄弟,可以一起商量着干点什么赚钱补贴家用,就是不干什么,你老家那些个地,塌下身子把地种好了收成肯定也错不了,哪能用的着你整个的养着,我看你这样的养法,都养出懒人来了,他们就一个法子,缺什么就找你要,时间长了,人没有了动力,就养废了。”

    石大勇将腿盘在床上,捏起烟蒂在床边弹了下烟灰:“我也知道,我是没办法,有一次我跟我爹提了一下,你知道我爹怎么说的?当时他指着满屋的人问我:老大,你说,这一屋子的人哪一个不该花你的钱,你指出来,你说我能说兄弟大了,能自食其力的就不该花我的钱了?老家地是不少,以前那都是大队的,种地的只是挣工分,一个工分才几分钱,一年到头下来,手里根本剩不下钱?虽说今年包产到户了,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我也理解爹娘,他们是想尽办法攒钱给我兄弟娶媳妇,要说媳妇就得盖房子,都得钱,到目前为止,就老二说上媳妇了,其他的连影都没影。你没去过我老家你不知道,哪回一回家,见爹娘吃的饭,我看了都心酸,是上顿地瓜面,下顿地瓜面,我侄女馋的跟我娘说:奶奶,人家都吃饺子,啥时候咱家能吃个地瓜面的饺子呀。老哥哥你瞧瞧,地瓜面饺子在我侄女眼里都是好东西了,你知道老家包饺子都是什么馅的,都是素的,没有肉,也就擦个胡萝卜丝,放点粉条。”

    石大勇说了一通,说的自己有些口渴,他下了床,倒了一大缸子水,先让让王兴华:“王大哥,喝水不?”

    王兴华摆摆手站起身:“我不渴,你喝吧,得了,该吃饭了,我先走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唉!”说着叹息一声,摇摇头,背着手出门去了。

    张强也站起来,同情的看看石大勇,右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唉!”也叹息一声,摇摇头,拿起大饭缸子出去了。

    张斌在几个人中最小,二十出头的年纪,平时大家都是拿他当小兄弟对待,这时候他瞧了瞧两个大哥的背影,也走到石大勇面前,学着张强的样子,伸出右手在石大勇肩头上拍了一下,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声:“唉!”接着脑袋大幅度的摇了摇,双手往后一背就往外走。

    石大勇被张斌的表现气笑了,他俯身捡起床下的鞋朝张斌扔过去:“你个熊孩子!”

    张斌一蹦闪过鞋子,没心没肺的一笑,也拿起饭盒走了。

    人都走干净了,石大勇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盖到脸上,他能不愁吗,可再愁也得生活,生活生活,人生下来就得活,总不能碰到难题就不活了,都说事大事小、到时就了,这是还没到时候,等着吧,日子夹着眼过呗,事总有了的时候。

    石大勇躺了一会,肚子“咕噜噜”的一串响,提醒他该吃饭了,他懊恼的坐起身,双手在脸上狠狠的搓了几下,将鞋勾过来趿拉着,端起饭盒朝食堂走去。(未完待续)

20、惊弓之苗(1)

    二苗整天在家坐立不安的,总觉得一定有人看见她抱孩子回家了,她想出去探探风头,又唯恐正撞到枪口上,那感觉就是头顶上悬了一把刀,却不知道刀什么时候掉下来,时刻提心吊胆的。

    二苗压力很大,却不敢跟任何人吐露一个字,包括苟富贵,苟富贵本性老实善良,在家里虽然比较听话,万事都让着她,但是在大的立场上苟富贵还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晚上,二苗又开始失眠,她翻过来、覆过去的就是不能入睡,为怕苟富贵看出端倪,只要苟富贵一动弹,她还立马装出熟睡的样子,两天下来,二苗就受不了,一天到晚没精打采的。

    苟富贵食指放在镰刀的刀口上,小心的试探着镰刀的锋利程度,然后拿出一截小树枝,轻轻一划,树枝应声而断,他满意的点点头,扭头就看见二苗坐在小板凳上,倚着门框呆愣愣的看着一个地方不动,说是盯着一个地方,却又不似盯着那里,就感觉二苗目光没有焦距眼神涣散,苟富贵眉头一蹙,关心的问道:“花她娘,你咋的了,是不是哪里不好受,咋看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二苗一边沉浸富贵同志的磨刀声音中,一边胡思乱想,她感觉那个有节奏的“刺啦”声让她非常安心,正把思绪放的遥远,富贵突然说话把她吓了一跳,她把视线拉回却不敢说实话,只是诺诺的:“可能是累着了,一会儿我去床上歪一觉就好了。”

    “哪不好受你就说,赶紧看,过两天就要割麦了,你要是在这当头上病了可要耽误大事哩。”苟富贵放下手中的镰刀走到二苗身边,将手覆到二苗的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放心了:“嗯,不烧,那你快去歇着吧。”

    二苗扬着头,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富贵的脸,她知道自己长的丑,可富贵不嫌弃,富贵的眼中都是关心和心疼,这辈子能和富贵成夫妻真是她前生修来的,二苗就觉得眼眶发热,有叫泪水的那个东西正慢慢的溢出来,她抓住富贵的手将自己的整张脸都贴在富贵的手心里,虽然宽厚粗粝的大掌上满是老茧,她却只感觉到了温暖,二苗喃喃着:“富贵,你真好。”

    老爷皇天来!花她娘这是中了啥邪了?富贵同志吓的一激灵,二苗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也就在刚成亲的那一年里有过,以后的日子里,二苗对他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颐气指使。这都多少年了,他都忘了二苗温柔起来是什么样子,这不年不节的,花她娘突然这样,还…还真是太不习惯!

    富贵挨骂挨习惯了,二苗突然来这么一出,富贵就觉的浑身不对劲,他先在院子找了一下枣花,没发现枣花的影子,想来可能去找村里小伙伴玩了,他心中一喜,大胆的将另一只手放到二苗的肩膀上,准备把二苗揽到自己怀里温存一下,可刚揽上二苗,就感觉到手心里传来温温的濡湿感,富贵一愣,花她娘这是咋的拉,咋还哭了呢?富贵蹲下身子,捧起二苗的脸,就见她眼睛红红的,泪水似乎源源不断的落下来。

    富贵有些不知所措,花她娘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受到什么委屈,总是嗷嗷叫的发泄一通,即使哭也是边哭边骂边数落,哪里像这样哭的哑忍,看了就令人心疼。他赶忙用掌心帮二苗擦脸上的泪水:“咋的了?咋的了?有啥事你跟我说说,这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二苗吸吸鼻子,瘪瘪嘴,勉强一笑:“没事、没事,就看今儿个太阳好,想起以前的事了。”说完二苗推开富贵的手,站起来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我先去躺一会儿。”

    富贵莫名其妙看着二苗的背影,实在猜不出花她娘的反常是为哪般,他耸耸肩,继续干活。

    二苗终于坐不住了,她把从郑州带回来的东西收拾一下,给父母留出来一份,从自己的那份里拿出半斤桃酥拎着,准备去杨兴和家坐坐。

    要在往常,按二苗一毛不拔的性子,别说半斤桃酥,就是一块,她都不可能拿出手,这不是要探听消息吗,空着手上门也不是那么回事不是。

    村里备战夏收,家家户户都那么忙,有些种在岭地上的麦子已经成熟,小面积收获开始,大田里的麦子也是金黄一片,村大队的喇叭里天天喊,让大家伙做好准备工作,开镰收麦即将开始。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太阳收敛起刺目、炙热的光芒,变成一个金色的大油饼。天空一片淡蓝,有白云朵朵浮在上面,一团团、一簇簇,像洁白的棉絮、又似盛开的洋槐花。(未完待续)

21、惊弓之苗(2)

    杨兴和的老婆正坐在大门口的石台子上择菜,远远的看见二苗走过来,她喊道:“二苗!大侄女,来,坐会儿!”

    杨兴和老婆叫丁桂莲,50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在脑后梳了一个发髻,她身材瘦小,皮肤黄暗,脸上早已爬满了皱纹。

    “择菜呢,婶。”二苗紧走几步,挨着她坐了下来:“下晚吃豆角啊。”

    “是哩,这个时候正是吃豆角的时候,你叔喜欢吃这个,年年种的多,这玩意可能结了,晚摘一天就老,这不就得赶紧吃。”丁桂莲手下不停,歪头看了二苗一眼:“你这是干啥去?”

    “不干啥去,就是上婶这来的。”二苗把手中的点心往丁桂莲面前一递:“我前几天去我姐那里了,我姐给的点心,我给我娘留出一份,剩下的拿几个给婶尝尝,婶你别嫌少。”

    “哎呦呦,这话怎么说的,看你大侄女,有好吃的还想着婶。”丁桂莲欣喜的两眼放光,忙不迭的要放下手中的菜筐,二苗顺手接过来,把点心放到丁桂莲手里。

    二苗接着择菜,丁桂莲却没有着急把纸包打开,先隔着纸闻了闻:“真香,一股甜香味,是什么好吃的?”

    二苗微微一笑:“不是啥好吃的,就几个桃酥。”

    “桃酥还不算是好吃的?这点心可不便宜,城里卖好几毛一斤呢,我先尝尝。”丁桂莲解开纸包上的细绳,小心翼翼的将包打开,掰下一小块放到嘴里,金黄色的点心入嘴即酥,吃后顿觉齿颊留香,满口生津,她咂咂嘴:“啧啧,真好吃,这大城市的点心就是比咱们这个小地方的要好,咱这里的桃酥硬个撅的,咬一口都硌牙。”说完却没有继续掰点心吃,而是恋恋不舍的把桃酥又包了起来,还不忘跟二苗解释:“这得给我孙子留着,我这个年纪了尝尝味就行了。”

    糖衣炮弹送出去了,二苗心下稍安,抿嘴顿了一下才道:“婶,我刚回那天,在路上碰见我叔了,听我叔说怎么的谁的孩子丢了?”

    丁桂莲平时最爱八卦,有什么新消息都喜欢和大家聊一聊,二苗问的这个问题可是这两天最新的话题了,她立马精神了,说道:“俺娘也,大侄女,这两天你不在家不知道,可了不得了,咱这片来了人贩子了,土崖那里,铁道上那个什么单位的家属院里丢了孩子。前几天,咱村里跟走马灯似的,来了好几起人,一连好几天,公安的也来了,都拿着一个小闺女的照片挨家挨户问。”丁桂莲说完一指墙上贴的寻人启事说道:“就那上面的那个小闺女,我看了,那小闺女长的那个俊呦,可惜了,就这么丢了,孩子爹娘还不知道怎么摘心摘肝的难受哩。”

    二苗本来没注意到这村中的墙头上也贴了寻人启事,丁桂莲这么一指,她跟着也就抬头一看,立马就觉得浑身不得劲,这哪里是寻人启事,这分明就是一双控诉的眼睛正满是怨恨的直刺到她心里。

    二苗心中一虚,再也不敢抬眼,却装作刚刚听说的样子:“婶,这是啥时候的事?”

    “啥时候的事啊,我得想想。”丁桂莲想了一下说道:“就那天,你抱着啥东西回家,我跟你打招呼你没理我的第二天。”

    二苗的心先是“咯噔”一下,然后就“突突突”的快跳起来,汗也“刷”的从身上冒出,原来是真的看到了!她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抖动,吓得她赶紧把手放到菜筐后面,夹到两腿之间。她脑子飞速转动,待心稍稍平复一点才说道:“我说我怎么感觉到有人喊我呢,我还以为我听错了,那天我急着去我姐家,要赶4点的火车,我姐老早就来信说想吃老家的地瓜了,我就着急忙慌的去集上买了一大袋子地瓜抱回来了。”谎话开了个头,二苗越说越顺溜,为增加可信度,她还把大苗曾经说过的话都加了进去:“我姐说了,就喜欢吃老家的地瓜,甜面甜面的,吃起来就像是煮熟的栗子,咱穷,好东西带不起,也就是这土生土长的地瓜了。”二苗说完,一脸真诚的盯着丁桂莲。

    丁桂莲不疑有他:“我说呢,那天看见你抱着什么东西回家,喊你你也不理我,原来是着急去你姐家,大苗是好孩子,这是不忘本呢,我听你叔说,你回来,你姐给你收拾了一堆东西。”

    “是哩,我姐可怜我日子过得艰难给拾掇的,装了六个包袱,那天多亏遇见我叔帮我拿着,不然我还不知道几点能倒登回来。”二苗一直暗暗观察着丁桂莲的表情,见她没有异样又说道:“对了,婶,我姐给我拿了一些旧衣裳过来,都是她和我姐夫的,你要是不嫌,去挑两件。”

    “那感情好,咱庄户人有的穿就不错了,哪能还嫌,等明里我抽空去你家。”说到这里,丁桂莲看看天,只见落日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余光将西边的天际映射的通红一片,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她忙起身:“哎呦,都这光景了,婶得回家做饭了,耽误你叔吃饭,你叔又得发脾气。”

    二苗将菜筐递给她:“那可得赶紧的,婶,我就先家去了。”

    “一会儿在婶这吃吧。”丁桂莲将点心放到菜筐里端起来。

    二苗腿还有些软,她用手撑住石台勉强站起身:“不了婶,我也得家去做饭去,你别忘了明天来我家啊。”

    二苗强撑着发软的身子飘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一屁股做到床上好好的歇一会儿稳定心神。第二件事,就是把大苗给的旧衣裳中料子好的先挑出放起来,剩下自己和爹娘家都穿不上的放在外面,等丁桂莲明天来家挑。

    开镰了!一大早村头大槐树下的铁钟就“铛铛铛铛”的一串急响,各家各户汇集到打谷场上开了个短会,队长好好的清了清嗓子,做了简单的发言:“乡亲们,我看庄稼都熟的差不多了,今天咱就开一个三夏期间抢收抢种的小会,其实大家伙都是种庄稼的老把势了,什么时候收什么时候种,都有自己的一套章程,今年是包产到户的头一个丰收年,跟原来挣工分的时候不同,收的粮食交完公粮后就都是自己家的了,这一年哪,我注意观察了一下,乡亲们的积极性都很高啊,原来懒的皮疼的,打一棒子才动一下的,这一年也知道扑下身子,主动下地干活了,这是好事,有句话说的好叫‘付出就有回报’,还有句土话叫‘人勤地不懒’,我就不多说了,就祝愿大家伙家家都是大丰收,早日完成咱们村的交公粮任务。”

    各小队人员一阵欢欣鼓舞,巴掌拍的震天响,散会后,大家纷纷回家拿工具,然后举家赶往自己家的麦地。

    二苗一家人跟着大家伙的后面在路上正走着,突然看见路边有个女人正拿着一张纸见人就问,她脚步顿时一顿,怀疑是那孩子的家人在打听孩子的下落,她想扭头就跑,可又不敢那么招摇,如果真跑了,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白的招了人怀疑?

    二苗硬着头皮,走到了那女人跟前,果不其然,的确是在找那孩子。

    今天路上人多,王英满怀希望挨个打听,没想到所问的人不是摆摆手就是摇摇头,王英并不气馁,依旧是见人就问。二苗走到王英的跟前,心虚的多看了王英几眼,王英感觉到了,难道是这个人有什么线索?她一把抓住了二苗的衣袖,将寻人启事往二苗眼前一递:“大姐,大姐,你看看,你见过这上面这个孩子没有?”

    “没有!没有!”二苗吓得使劲挣了一下,将袖子从王英手里挣出来。

    “真没有吗?你仔细看看。”王英不死心,又往前递了递。

    “真没有,我走亲戚去了,刚回来没几天,就没见过什么孩子。”二苗嘴里说着,脚步却是不停,逃也似的走远了。

    王英失望的看了看二苗的背影,却没有多想,仍旧执着的继续咨询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

    二苗走出一段距离,偷偷的用目光瞟了一眼身后的王英,见王英还是在见人就问,她心虚的全身发飘,脚下不注意,一个趔趄踩在沟沿上,叽里咕噜的摔到了路边的旱渠里。(未完待续)

22、今天天真热呀

    石可一病,溜溜的在床上躺了三天,这病才好,人就精神了,石可可不是能在屋里圈住的人,小人儿活泼着呢,两个哥哥天天家里家外跑的满头是汗,一会儿给她送个蚂蚱,一会儿用一把狗尾巴草给她编个毛毛狗,妹妹这妹妹那的,引得石可心痒的不行,只要严思勤一进屋,她就可伶巴巴的用眼神征求娘的意见,严思勤见她确实大好了,再说石可这个小眼神瞧的人实在不忍心再圈着她,于是准许她在院子里放放风。

    自由的空气实在是好,蓝的通透、绿的干净、红的可爱、紫的诱人,总之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舒服。

    石可在院子里视察了一番,黄瓜、茄子的稀罕了个遍,最后搬个小马扎坐在鸡窝前看鸡下蛋,这几天见的天吃鸡蛋,还没见过鸡下蛋呢。

    麦秸铺就的鸡窝里,有两只鸡正卧在那里,一只花的,一只通体乌黑发亮,两只鸡都有着红彤彤的鸡冠子,同样红彤彤的脸上一双黄豆大小的黑眼珠一闪一闪的甚是可爱。

    为怕吓着正下蛋的母鸡,石可穿着严思勤给她新做的小花褂,屏气凝神坐在鸡窝前,母鸡也一动不动的卧在蛋窝里盯着她,半响都没有动静。石可有些急了,正在这里,花母鸡的脸好像更红了,就见它攒足了劲猛的一使,静候了片刻后,从蛋窝上飞跳下来,骄傲的伸着细脖子“咯咯哒、咯咯哒”的叫个不停。

    石可站起来往窝中望去,一只淡黄色的鸡蛋正静静的卧在那里,石可回头看了看,严思勤正在给菜园浇水,她抬起小短腿,颠颠颠的跑到严思勤的身边,拉着娘的衣角:“娘,鸡下蛋了,窝里有蛋。”

    严思勤放下手中的葫芦瓢,牵起石可的小手:“是吗,走,咱看看去。”

    石可一来一去的功夫,黑母鸡也从鸡窝里跳了下来,两只鸡看见严思勤,“咯咯咯”的叫是更勤了,严思勤打开鸡窝的门,二十多只鸡争先恐后的像门外小山岗子上跑去,石可急了,指着鸡群喊:“娘、娘,鸡跑了!”

    “没事,下晚了它们自己知道回来。”严思勤拿起挂在墙上的篮子,领着石可走到蛋窝后面:“咱先拾鸡蛋,一会儿娘带你到小山岗子上转一圈,那上面还有几个窝,有几只鸡就喜欢在那里下蛋。”

    “嗯。”石可小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的,乖乖的伸出小手,接过严思勤递给她的鸡蛋,新下的鸡蛋,摸着暖暖的,石可还是头一次摸到热乎乎的生鸡蛋,她高兴的笑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

    严思勤居高临下的看上去,就看见小女娃乌黑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双充满稚气的大眼睛明净清澈,灿若星辰,三日的病榻缠绵,不经阳光的皮肤有了一点点苍白,嘴唇是深粉色的,两排排列整齐的牙齿,发着小珍珠一样柔和的光。

    严思勤就觉得她的小闺女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疼她了,就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好吃的、好玩的和最好看的衣服,她最爱看孩子笑,孩子高兴她就高兴。

    赵雨和赵晨早就把家里新拾了个漂亮妹妹的事在自己的小朋友圈子里炫耀了个遍,小伙伴们都好奇,早就想去见见,奈何石可正病着,赵家两兄弟不许大家伙去打扰,这会子正在大门口外玩的小伙伴们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都扒着门框往里看,梅子先开口:“婶,妹妹病好了吗?”

    严思勤和石可遁声望去,就见门边一排小脑袋正伸头看着两人,严思勤先看向石可,见小女娃娃跃跃欲试的眼神,问道:“可可,你想跟小朋友玩?”

    石可赶紧点头,幅度堪比小鸡啄米:“嗯。”

    严思勤冲着门外招招手:“都进来吧。”

    呼啦啦,一群小孩子跑了进来。

    梅子全名赵梅,和赵良生家是本家,算起来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这会子,她跑的最快,“哒哒哒哒”的一眨眼功夫,人已经站在严思勤娘俩面前。

    赵梅长的很喜庆,圆嘟嘟的小脸,圆嘟嘟的眼睛,包括小鼻子尖都是圆嘟嘟的,她歪着小脑袋站在石可面前:“我叫赵梅,我6岁了,你呢?”

    “我叫李慧。”

    “我叫栓柱。”

    “我叫超超。”

    ……

    小朋友们都争先恐后的自报姓名。

    出乎石可意料之外的热情程度,让石可有些不好意思,她往严思勤身旁躲了躲,又探出小脑袋打量着众人。

    严思勤蹲下身子,牵着石可的小手介绍:“可可,他们都比你大,你都要叫哥哥姐姐,这个是梅子姐、慧慧姐、柱子哥……知道吗?”

    随着娘的介绍,石可甜甜的跟着称呼姐姐、哥哥。

    本乡本土的庄户人家,说的都是本地话,脆甜的普通话传过来,又稀罕又好听。

    严思勤看看一圈的小孩子,站起来跟站在最后面的赵雨、赵晨说道:“大壮、二晨,领着妹妹去玩吧,小心别跑远啊,妹妹病刚好,玩一会就去山岗子上把鸡蛋拾回来。”

    娘放行了,小伙伴们欢呼雀跃起来,梅子上前一步,扯住石可的小手:“走,我们带你出去玩。”

    石可看了严思勤一眼,见娘点头,才闪着晶亮的眼眸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往门外走去。

    农村的小孩子,没有多少玩具可以供他们消遣,都是自己在生活中发现、创造,打瓦、跳皮筋、滚铁环等等,最最有意思的就是小小子的玩具粪炉子了,说到粪炉子,肯定离不开粪,但是这个粪不是人类或其他小动物的粪,人粪没法玩,那得多恶心啊,真没法玩。这个粪专指牛粪,牛吃草,草在胃中消化的不完全,排泄物含有大量的碎草,将一块块的牛粪收集起来晒干待用,为什么叫待用呢,因为还有一个制作炉子的过程。

    活好的黄泥,捏成炉子的形状,上面留有出风口当烟囱,炉子不大,一个巴掌就能举起来,同样晒干,玩的时候,将粪饼掰成一块一块的,用火引燃,炉口迎着风跑起来,你就看吧,随着空气的流动,出风口的位置会飘出一连串亮亮闪闪的火星,尤其在夜晚,那串串星火蔚为壮观。

    当然,这只是男孩子们的专用玩具,小女孩们一般不会参与进去,女孩子们是文静的,矜持的,即使她们非常心动,也只是站在外围,拍拍巴掌喊喊好。

    石可不一样,一直以来,石可都是拿自己当男孩子,再说她这个军师不是白当的,不管男孩女孩的游戏她都会玩,不过她还真没有玩过粪炉子,当栓柱的粪炉子点起来,随着栓柱的跑动,那一连串的火苗让石可叹为观止,这个玩意好玩!石可蠢蠢欲动。

    相互间稍微熟悉一下,众小朋友都很喜欢这个说着普通话的好看妹妹,短暂的陌生感过后,石可很快和大家成了朋友,她拉拉赵雨的袖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大哥,我也想玩。”

    瞧瞧,还是我赵雨的妹妹,不像村里的那些个女孩子,明明想玩,还装做嫌脏的样子,假模六道的,我妹妹,想玩就是想玩,多真诚、多大方。

    其实不是石可不嫌脏,主要是石可根本不知道那着起来的东西是牛拉出来的粑粑,她以为那就是一团干草。

    赵雨很霸气,很有大哥的样子,他小下巴一扬:“妹妹,你等着,我给你要去。”说完跑到栓柱身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粪炉子给要了来。

    其实不用他要,赵雨一提可可妹妹想玩,栓柱就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小炉子奉献了出来,颠颠的跟着赵雨来到石可跟前,从挎包口袋里掏出掰好的牛粪块,殷勤的把小炉膛装满,还不忘教给石可怎么玩:“妹妹,你拿好了,对就这样,烟囱对着后面,我点火了?”

    “嗯,点吧。”石可兴奋的直点头,看着火苗子着起来了,学着栓柱的样子撒开两个小腿就跑,要说石可跑起来像小羚羊,那不是白说的,石可跑起来就是快,一溜烟的功夫,就已经跑了个来回。石可边跑边往后看,那一溜的火苗引得石可一阵尖叫,太刺激了,可刚跑回来,草就烧完了,她意犹未尽的瞅瞅栓柱,问道:“柱子哥哥,我还能玩吗?”

    “能玩,能玩。”栓柱很大方,把挎包里面的牛粪块块尽数掏了出来,好好的让石可过了一下瘾。

    只要有粪炉子的小小子们都把自己的粪炉子点了起来,在石可的建议下,大家开始比赛,看谁的火星拉的最长,小丫头们也有了工作,她们充当裁判,一时间一堆小孩玩的热火朝天。

    几圈比赛下来,石可彻底融入了小团体,但到底是大病初愈,身体还比较虚,她跑了几圈后就没精神了。

    朗晴的天,好毒的太阳立在当头直直的照在大地,周围一点风丝都没有,小伙伴们都跑的满头大汗,石可也不例外,头发早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她舔舔嘴唇,感觉口渴的厉害,拉住还在跑的赵晨说道:“小哥,咱回家吧,我想喝水。”

    赵晨也渴,当下同意,和小朋友们告别后,牵着石可的小手就要往回走。

    虽然意犹未尽,但老天爷也实在是太热,有一人走,剩下的小朋友也萌生退意,转眼间,一群小孩子呼啦啦的走了个干净。

    兄妹三人满头大汗的回到家。

    院子里,严思勤正在洗菜,听见门响抬头望去,见是这般模样很是诧异,她眉头一拧厉声道:“你们仨这是干啥去了!热成这样?都给我过来!”说完,也不洗菜了,将手在围裙上一擦,站起来瞪着三人。

    赵雨被娘的大嗓门唬了一跳,他观察了一下母亲的表情,见娘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心虚的咽咽唾液:“娘,我们没干啥,就是吧……就是今天天太热了。”赵雨说完还偷偷的拽了一下石可的衣服,示意石可上前说话。

    别看赵雨人小,人聪明着呢,单看这几天娘对石可的宠爱程度,妹妹说句话肯定能行。

    感觉有人拽她,石可偏头一看,就见大哥对他挤挤眼,小嘴一撅往娘那里努了一下。

    大哥不仗义!这是石可的第一感觉,但也没办法,她微微叹了口气,率先跑到严思勤身边,扬起小脸甜甜的笑着:“娘,今天天真热呀,就像……。”石可眼珠子转了一转,脑子里突然想起一首诗来,她接着说:“就像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样。”

    “我的小乖乖呦。”严思勤的心都要融化了,我的乖乖不光人长的好看,小脑袋瓜子还那么聪明,这么点点的小人儿都会念诗了。

    她蹲下身子,将石可抱起来,“吧唧”在石可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我的乖乖真厉害。”她伸出手指头点了点赵雨的脑门子:“你看看你,这么大了,啥都不会,妹妹这么小都会念诗了。”说完后也忘了生气了,从绳上拽下毛巾,将三人脸上的汗擦干净,吩咐赵雨去堂屋凉杯里给弟弟妹妹倒水喝,自己则抱着石可领着赵晨坐到树荫下:“来,乖乖,再给娘念几首诗。”

    那背诗可不能抱着,那得站着,双手背起,腰板挺直,那是标配。

    王英当过几年的小学老师,没事的时候就教石可背诗,比较难的没有,像《静夜思》、《咏 鹅》、《一去二三里》、《春 晓》等等近十篇喜闻乐见的都尽数教给了石可。

    石可挣开严思勤的怀抱,将小手背好,得意的张口就来。一时间,小院中,小女童清脆的背书声如雨中风铃叮当作响。

    严思勤频频点头,高兴的嘴巴都合不上了,不停的嘟囔:“真好,真好听。”(未完待续)

23、文武贝(1)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魏东喜欢上了酒,并且是逢酒必醉,好在魏东的酒品不错,不酒乱,喝多了顶多就是睡觉。

    魏赟只有在他爹睡着的时候才敢亲近他,帮他喂喂水,擦擦脸,爹如醉如梦的时候会对他笑,有时候还会硬撑起身子亲亲他的脸,傻嘻嘻的笑,明明口齿不清偏还说:“云,你真好,云,你真漂亮。”那时候的爹整个儿人都是温柔的,就是人喝多了,词语表达就不恰当,男孩子怎么能说漂亮,那要说俊或者帅。

    魏赟感觉到他有两个爹,睡着的那一个温柔和蔼,还喜欢他,别不信,爹都说他“真好”了,清醒的那一个脾气暴躁,嫌弃他不说有时候还打人,他想,什么时候清醒的那个爹能和睡着的爹合为一体就好了,那样他的爹爹也能像别人家的爹爹一样带着他玩,哪怕是带着他干活都行,他也想像超超那样骑爹的大马,坐的爹的肩膀上,高高的,一定非常好。

    魏东一身酒气的在床上打着呼噜,魏赟就坐在不远处的小凳上,端详着爹的脸,睡着的爹,脸上的戾气和嫌恶消失不见,满面都是温柔,爹咂咂嘴,像是吃到了最美味的东西。

    还是我老婆漂亮,不光漂亮,还有文化,高中毕业呢。魏东扯着杨云的小手,在杨云手背上轻吻了一下:“云,你真香。”

    杨云羞涩的一笑,两条乌黑发亮的大辫子轻轻一甩,眼神似怒还嗔:“讨厌,大白天的说什么呢。”杨云用手轻拍了一下魏东的手背,挣脱开来,率先向前跑去。

    你跑,你那小胳膊细腿能跑的过我?魏东心说:我放你三里之外,照样追上你。

    魏东和杨云是城里来的知青,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是都是同一天到的,这就是缘分。刚来的那天,他们一共7个人,三女四男,下来马车,魏东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三个女孩子中的杨云,不是因为她穿的最好,相反她穿的还是三人中最差的那一个,一件洗的已经发白的青色大褂配着同样肥大的黑裤子,一双黑色手纳鞋,脚尖的位置隐隐起了毛边,看那趋势,大拇哥不日就会破茧而出。

    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她那两条长辫子,她的头发乌黑油亮,却没有像大部分知青那样剪成正流行的齐耳短发,依旧是编成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

    后来的日子里,两人成为恋人之后,魏东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帮杨云洗头发,刚刚洗干净的头发,浓厚乌黑,披在肩上犹如黑色的丝锻悬垂,半干之后,五指从中轻轻穿过,那顺滑的感觉,如若无物,又恰似正吃着的大白兔牛奶糖香甜丝滑。

    她的脸很小,小小的鹅蛋型,魏东伸出自己的右手举在眼前,偷偷的比量了一下,还没有他巴掌大呢,脸虽小,眼睛却不小,眉目间带着灵动,眼珠子黑漆漆的,每眨一下,就像星星闪了一下,睫毛很长,薄嘴微微上弯,她的皮肤不是太白,还有些微微泛黄。

    她骨架细小,好似南方女孩,虽然衣服极不合体,却仍能感觉到她身材柔软纤细,她斜背着一只军绿色的书包,书包自然垂在臀部,窈窕的腰身在书包带子勒扯越发显得不赢一握。

    杨云就像是从江南水乡里走出来的一个仕女,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周身若是泛着一层温柔的光,她打量着围观他们的乡亲,有些怯场,黑漆漆的目光中透露着惘然和对未知生活的恐惧与期盼,那时候魏东就有一种冲动,他想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别害怕,未来的日子里有我陪着你。每日的朝夕相处,在魏东的不断努力下,杨云终于芳心暗许,还从来没有人对她那么好过,家里兄弟姐妹多,她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老话也说了:大的稀罕小的娇,苦了中间半截腰。她就是那个半截腰,一直在无视中长大,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都是捡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穿,即使她努力学习是家里学习最好简的那一个,也没有换来父母多看她一眼。

    终于父母注意到她了,原来是家里有了下乡的指标,父母给她的理由是哥哥姐姐大了,能帮家里干活了,不能下乡,弟弟妹妹还小,身子骨还没有长成不能下乡。

    “呵呵。”杨云想说,难道我的身子骨就长成了,我只不过才比妹妹大一岁。

    她不知道魏东为什么对她那么好,简直是无条件的好,她喜他陪他高兴,她伤心他哄她高兴,她怒他把自己奉献出来让她当出气筒,随她高兴。

    她不知道魏东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在她眼里,魏东就是十全十美的,那么高,那么帅,家庭条件也好站在魏东面前,她有些自卑,她总觉自己配不上他,有一次,她问魏东:“东子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魏东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的眼睛,从她的目光中读出她确定是认真的,才捏捏她的小琼鼻说到:“傻瓜,没有为什么,就因为,我 爱 你。”

    一字一顿的我爱你,杨云眼泪刷的一下就破眶而出。

    魏东捧起杨云的脸,让她望着自己,他把头低下来,轻轻的吻去杨云脸上的泪,无比认真的告诉她:“我爱你,就因为我爱你,爱到骨头里,没有理由,我想时刻看着你,哪怕一个转头,我都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你,我会想你,念你,做梦也会梦到你,我想你成为我身上的一部分,走到哪里都带着你,云,你嫁给我好不好?”

    魏东的眼眸黝黑深邃,仿若深潭,状似老酒,杨云深陷其中早已醉了,当魏东问她好不好,她直接回答:“好!”

    魏东好高兴啊,杨云答应嫁给他了,他跳,他笑,他像男孩子一样兴奋的直翻跟头,他拉着她跑到旷野里,冲着一望无垠的麦田高声长嚎:“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

    杨云站在一旁,泪水不知不觉扑簌簌滑过脸颊,掉到前襟,落到地上,她分明在笑,笑着看他跳、看他叫,看他翻跟头,然后和他一起高喊:“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未完待续)

24、文武贝(2)

    24、文武贝(2)

    结婚当然要通报双方的父母,她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视,只是回了一封信说你自己考虑好就行,父母不干涉你的婚姻,路是你自己选的,过好过孬以后都怨不着父母。

    杨云很失望,连着好几天都心情不好,连她的终身大事父母都不能稍微分一点点心关心一下子吗?这么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生我?

    魏东家的态度截然不同,魏东父母的表现在魏东的意料之中,他们不同意。

    当初让魏东参与知青下乡,是魏东在城里呆腻了,就相应国家号召到广阔天地炼红心,顺便锻炼锻炼自己,他们同意魏东跟着下乡,可没同意魏东在农村成家,他们还想着过几年等魏东想回城了,找个机会再把他调回去,这要是在农村成家了,以后的事麻烦就大了,再说了,他们早就看好儿媳妇的人选了,区组织部刘部长家的闺女,人才虽然一般,但要是跟刘部长结了亲家,爷三个的仕途可不就一片广阔了,他们还等魏东年底探亲的时候让两个孩子见见面呢。

    魏东父母吓坏了,当即买了车票准备出面阻止。

    魏东早就猜到他爹娘的表现,所以一直等杨云收到她父母的回信,他才把手中的信寄出去,给父母写信的目的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让不让我结婚,而是告诉你们我要结婚了,那么祝福我吧,你的儿子长大要成家了。

    魏东这边信一寄出,接着就拉着杨云去领了结婚证,几个知青帮忙买了红纸红布,剪了红喜字,布置了结婚现场,老两口到了辛庄村的时候已经是婚礼两天后了,看着窗户上贴的红喜字,老脸漆黑一片,但既成事实,也是更改不了的事情,背着杨云狠狠的把魏东骂了一顿,临走又从兜里掏出50块钱,强挤微笑掖到杨云手里,心里一阵痛骂:你个狐狸精,勾搭我儿子。

    回城路上,老两口咬牙切齿说再也不认这个不孝子了,就当这辈子就生了大儿子一个。

    魏东得意了,心满意足了,媳妇抱怀里了,爹娘那关也过去了,挨骂就挨骂,那都是小事,从小到大挨的骂还少了,过时就忘了,毕竟自己是他们的小儿子不是。

    两个月后,杨云怀孕了,魏东更高兴了,走路都是唱着歌的,领着杨云遛弯的时候,那架势跟老太后出巡似的,小两口憧憬着孩子的性别,幻想着孩子的长相,杨云摸着魏东的眉毛说:“我想孩子的眉毛随你,好看,剑眉,眉梢直入两鬓。”

    魏东摸着杨云的肚子,洋洋得意的说:“那是,我是谁,我哪哪都好看。”魏东想了想又说到:“不过我觉得,要是儿子随我行,要是闺女就别随我了,你看娇娇嫩嫩的小闺女要是长了我这样的剑眉多难看,闺女还是随你的好。”

    杨云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哈,闺女长你那样的眉毛是太英气了一些,那就闺女随我,儿子随你。”

    小两口商量半天,想到孩子的名字还没有取,就把字典拿出来,杨云窝在魏东怀里,两个人开始扒拉字典。

    取名字可不是个简单活,选了几个字,不是你不同意,就是我相不中,两个人找了好几天,意见终于达成一致。

    “赟,这个字好!是我们家文武双全的宝贝。”杨云闪着星星眼。嚷嚷:“确定了,就这个字了,说什么都不改了,闺女、儿子都叫魏赟,小名就叫文武贝。”

    “行,不改了。”说着魏东指指杨云的大肚子说:“小的是我们家文武双全的小宝贝,你是我魏东的大宝贝。”

    幸福的日子真是太短暂了,转眼之间杨云就要生产了,杨云骨架太小,孩子又太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孩子终于下来了,两个人还没来得及高兴,杨云就开始大出血,医生用尽了办法就是止不住。

    门缝里,刺目的红,魏东眼里全是刺目的红,他普通一声跪下来求医生:“大夫,你救救她,我求求你。”魏东重重的磕了一下头,他伸出自己的胳膊,将袖子路上去:“大夫,你抽我的血给我老婆,你看我孩子刚出生,他不能没有妈妈,大夫,我求你,把我的血都给我老婆,我求求你大夫。”魏东又“崩崩”的磕了两下,再抬起头上,额头上已是猩红一片。

    大夫摇摇头,满脸都是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不是输血的问题,是根本止不住血,再说不是谁的血都能用的,需要血型相符。”

    “大夫-----”魏东惨叫一声,绝望的声音撕心裂肺,饶是已经见惯了生死的大夫听了心都跟着一颤,一连串的泪水跟着从眼中滚落下来:“同志,同志,你听我说,快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她要不行了。”

    如醍醐灌顶,魏东呆了一下就连滚带爬的跑到产房,杨云呼吸微弱静静的躺在那里,腋下躺着刚出生的魏赟,杨云抬眼,见魏东满脸是血的跑进来,心疼的蹙了一下眉:“东子哥,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把脑门子摔破了。”

    魏东随手一擦,强做微笑,快走两步将杨云抱在怀里:“你生个儿子,我一高兴,撞门框上了。”

    杨云目光下移,看着小小的魏赟:“东子哥,我好累,胳膊都没劲抬了,你帮我把咱们的文武贝放到我怀里,我抱抱。”

    魏东抱起襁褓中的魏赟将他贴在杨云的胸前,抬起杨云的手一起揽着魏赟,杨云贪婪的看着魏赟的脸,一遍又一遍:“东子哥,你看儿子的眉毛真随你了。”

    “是,这小子会随,眉毛随我,五官随你,漂亮。”魏东强忍住眼泪用手掌捂住杨云的手,杨云的手好冷啊,他紧紧抱着杨云是身子,似要把自己周身的温度全部传给她。

    杨云的脸色越来越白,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东子哥……哥,我要走了,真不想走啊,咱们的文武贝还那么…那么小,以后你要多费心…心了,哥,你对我那么好,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你,哥……”

    “胡说什么呢,咱们要一起把文武贝养大,过两年再给他填个妹妹,这样咱就儿女双全了,等孩子大了,成家了,你这个婆婆还得帮忙带孙子呢……”魏东喃喃着,眼泪实在忍不住了,他将脑袋放到杨云的头顶,咬紧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控制住即将冲出口的呜鸣。

    “真好。”杨云笑起来,抬头想再看看魏东的脸,她使劲往后扬了扬脑袋,太沉了,她就感觉整个头颅有千斤重,“唉”连抬头的劲都没有了,她无奈的微叹了一口气,又把目光放到魏赟的小脸上,小小的魏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歪着头张开小嘴小舌头一舔一舔的开始找吃的,我可怜的儿子,你一生下来却喝不到妈妈的一滴奶,妈妈不好,她歉意的想亲亲魏赟,可她动不了,她想让魏东帮忙:“哥…哥……”

    魏东听到了:“嗯。”魏东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他怕一张嘴就会哭喊出来。

    “哥,你帮...我抱起咱儿子,我想亲...亲他。”

    “嗯。”魏东将魏赟抱到杨云脸前,又扶起杨云的脑袋,让娘两个的头挨在一起。

    “真软。”杨云笑了,却不满足,她想亲一辈子,她多想他的人生道路上有她这个母亲的陪伴,杨云苍白的脸就像夜半盛开的白昙花,却一现即陨。

    魏东就觉得杨云的手猛的一沉,他低头看去,杨云嘴角噙着笑,目光凝固在魏赟的脸上,眼中却没有了一丝神彩,魏东哆嗦着手指探了探杨云的鼻息,又不死心的摸了摸她的脉搏,没有了,一点波动都没有了,正在这时,一直很安静的魏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哇哇”的开始大哭,魏东抱着娘两个,大声的哭喊:“大夫,救命啊!大夫,求求你,快来救命啊!”

    医生纷纷围过来,先将魏赟抱起来,又把杨云平放到床上一番检查后,对魏东摇摇头,帮杨云瞌上眼眸,抱着小小的魏赟先出去了。

    魏东腿一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脑袋低垂片刻,猛地扬起头“啊------”的嘶吼了一声,接着抱着杨云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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