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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煮酒为谁斟全文阅读

作者:戴莫凡     青梅煮酒为谁斟txt下载     青梅煮酒为谁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一章:回老家

    按照风俗,送完盘缠就该送死者入土为安了。

    王英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午时,饭菜都送过来了,月娥正好进里屋喊她起床吃饭,看到妹妹动了动身子,忙走到跟前,弯腰对王英说道:“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小王刚将饭菜摆好,听见里屋有说话声,对着里屋说了句,“嫂子,领导说从明天开始食堂就不往这边送饭了。”

    本来老麻烦人家食堂王英也不好意思,王英扶着姐姐的胳膊走出来,“小王,这几天麻烦你了。”

    等小王走远了,瑞民才忿忿不平的嘀咕,“这才送几顿饭就不送了,我哥的命还不敌他们几顿饭钱?”

    王英闻言眉头轻蹙,不满的瞥了瑞民一眼,王英心里明白,这几天送饭也是任队长好心照顾他们的,队里就是一顿不送,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二,大哥的丧事办完后,瑞成就想回老家去了,大哥的骨灰盒就摆在桌子上,上面摆了一些供品,瑞成抬头看了一眼,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嫂子。”瑞成咀嚼着馒头,“明天没什么事我就家去了,大哥的骨灰你是准备让他葬到祖坟里,还是就在这买块墓地安放了。”

    王英还没来得及说话,孙秀芳已经嚷嚷了出来,“你大哥当然是回老家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埋在外面算是怎么回事。”

    “嫂子。”瑞成继续看王英。

    石大勇活着的时候,没事就和英子憧憬等老了以后回老家怎么怎么的,按照他对老家的眷恋,是不希望长眠在外面的,再说老家有祖坟,死后葬入祖坟也合情合理。

    王英注视着骨灰盒上的照片,石大勇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屋里的人,片刻,她幽幽的说道:“你大哥天天念叨着回老家,没事就和我说老家有多好,还说等退休了就回老家养老,他那么想回去,你就把他带回去吧。”

    “嗯。”瑞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明天回老家的时候就带大哥一起走了。”

    “行,你就先把他带回去吧,等我把孩子们养大,成家立业,等我老了,我就去老家陪着他。”

    第二天,王英抱着石大勇骨灰盒小声的跟石大勇说着话,“大勇,你先跟瑞成回老家,家里的四个孩子太小,我脱不开身,等我一有空,我就带孩子回老家看你,你在天之灵保佑孩子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瑞成都收拾好了,王英还没有动身的意思,火车都是有点的,错过这一班,那一班就得到下午去了,他不禁有点急,“嫂子,不早了,你把骨灰盒给我吧。”

    “哦。”王英依依不舍的找了一块红布,将石大勇的骨灰盒包好,这才郑重的交到瑞成手里,她红着眼圈,哽咽的说道:“老二,你大哥我就交给你了,别忘了路过一个地方就要跟你大哥说一声,不然怕他在路上丢了魂。”

    “嫂子你放心,这些我都懂。”瑞成打开提包,小心翼翼的将骨灰盒放到提包里,这个提包是家来最好的提包了,原来石大勇上哪去都拎着它,家里到处都是大勇的气息,可让人家痛彻心扉的是,那个人再也摸不着、看不到。

    石可姐弟四个跟在妈妈身边一起送瑞成往外走一直送到了家属院外的大路上,石可冲着瑞民招招手,“二叔再见。”说完目光又放到瑞成手里的提包上,“爸爸再见。”

    安安听见姐姐说爸爸再见,也跟着喊了一声,“爸爸再见。”

    一声爸爸再见瞬间让王英的眼泪又涌出眼眶,多希望大勇真的只是出了趟远门,还能有再见的机会。

    瑞成一路上都是把提包抱在怀里,每到一个站,都要说一声,“大哥,石瑞勇,***站到了。”

    瑞成和瑞民走的那天,瑞福天黑了才回来,现在又是年根,家家户户都在大扫除,清理出来的东西多,生意好,瑞福一直没舍得早回家,而且他现在扩展了业务,不光是单纯的捡破烂,他还收破烂,废品收购站里有一辆烂地排车,他跟人家说好了,每天借用这辆车出去收废品,收的废品全部卖到这家收购站,一个月再支付五块钱的地排车租赁费。

    虽然每月多支出五块钱,但他赚的也多,说起来也比捡破烂时候体面,最重要是省了很多事,他每天到废品收购站拉了地排车出来,晚上再送回去,根本也不需要往家里拉,所以到现在家里的几个兄弟都不知道他天天都在忙什么。

    兜里装着今天的收获,瑞福趁着夜色哼着小曲回了家,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大富翁,兜里天天进钱,最让他高兴的是这钱根本不需要上交,全是他自己的。

    兜里有钱腰杆就壮,回家和兄弟们说话嗓门中都不自觉得透漏着得意,推开院门还没进屋呢,瑞福就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对,正是喝汤的时间,兄弟们不应该是端着大海碗就着咸菜条蹲在院子里边吃饭边拉呱吗?

    家里虽穷,但每到这个时候也是最温馨的时间,如豆的灯光下,灶台下的炉洞里,柴火的余烬还忽明忽暗的闪烁着,院子里飘荡着柴火和食物的气息,家里唯一的孩子小兰最是欢快,叽叽喳喳的没一会时闲。

    今天怎么了,气氛如此低沉,小兰乖乖的倚在何小霞的怀里吃饭,瑞胜、瑞全面前摆着大海碗,耷拉着脑袋半天不喝一口。

    瑞福进门就洗手,干了一天的活,手忒脏,洗干净了好吃饭,“老五、六子,咋的了?打牌又打输了吧。”他嘻嘻笑着调侃两个兄弟一句,没有看见瑞成的身影,随口问了问,“咱二哥呢?”

    三哥终于回来了,瑞全抹着眼泪喊了声,“三哥,你咋才回来呀,咱大哥死了,二哥和四哥都去hb帮大哥处理后事去了。”

    “什么!”瑞福不小心按翻了水盆,半盆凉水都浇到了他的右脚上,瑞福“蹬蹬蹬”的疾走两步,一把将瑞全提起来,瞪着眼睛急问,“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

    “三哥,咱大哥死了,今天来的电报说是出了车祸。”瑞全指着饭桌上面用小石头压着的一张纸给瑞福看,“那就是电报,你自己看。”

    瑞福将瑞全往旁边一丢,嘴里嘟囔着,“不可能,大哥怎么会死。”说着抽出纸条就往灯下走,简单的几个字,瑞福看了很久,他唯恐自己看错了,一连看了还几遍,这才不甘心的对着弟弟吼,“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瑞全委屈的吸吸鼻子,“三哥,一天天的我们都看不见你的身影,都不知道你在哪,怎么告诉你!”

    瑞福气结,他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只是想找个发泄口发泄。

    瑞福一屁股蹲到地上,抱着脑袋开始哭,“大哥呀——前几天你还说要盖屋来着,怎么说没就没了——”

    接下来的两天,也不知道大哥那边怎么样了,弟兄三个都没了心思出门,天天在家里长吁短叹的,两天后,瑞福待不住了,天天在家里闲着,净胡思乱想了,还不如出去干点活,一忙起来,还能忘了烦心事,第三天早上,瑞福把大袄一裹,又去了城里。

    瑞成刚进家门,瑞全一眼看见了,“嗖”的一下跳过来,迫不及待的问道:“二哥,怎么样了?大哥那边什么情况?”

    何小霞正在洗衣服,急忙甩甩手上的水渍迎过来,“他爹,你回来了。”

    “唉。”瑞成闷着头一直往屋里走。

    瑞胜几人跟在瑞成的后面,“二哥,你倒是说话呀,急死人了。”

    瑞成将手里的提包放到桌子上,拉开拉链语气沉重的说:“我把大哥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大家不解,都盯着瑞成看,这时候的老家,光听说火化,但是执行得还不到位,但凡村里有人走都还是扶棺材。

    “二哥,你啥意思?”瑞胜问道。

    瑞成捧出一个红布包裹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出来,他解开外面包裹的红布,露出里面的骨灰盒。

    枣红色的一个小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上面雕刻着一些花纹,瑞胜兄弟与何小霞看看盒子又看看瑞成。

    “他们那边实行火化,大哥火化了,这是咱大哥的骨灰盒,里面装的是大哥的骨灰。”

    “什么?咱大哥就这么一点?”瑞全根本不敢想象,那么高大的大哥这么点的小盒子就能装起来。

    “火化,什么都烧成灰了,可不就剩这么点骨头渣子了。”瑞胜脑海里幻想着熊熊烈火焚烧大哥躯体的场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大哥——”瑞全抚摸着骨灰盒落下泪来,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大哥最疼他,大哥没有当兵走的时候,上哪儿都带着他,可以说几个哥哥中他跟大哥的感情最深。

    几人围着骨灰盒哭了半响,瑞胜一抹眼泪问道:“二哥,咱什么时候将大哥埋到祖坟里去?”

    说实话,瑞成虽说把石大勇带回来了,他还没想到什么时候将石大勇葬入祖坟,主要原因还是办丧事得花钱,他赚的钱可舍不得拿出来。

    瑞成摸摸鼻子说道:“埋啥埋,先放着吧。”

    “放着?”瑞全不明白了,大哥都死了不葬入祖坟,放着是什么意思?

    瑞成找了一个借口,“大哥的孩子们不在场,等他孩子们在场再说吧。”

    “哦。”瑞全问道:“放到哪?”

    对呀,大过年的,家里堂屋肯定不能摆个骨灰盒,瑞成想了半天说道:“放你俩睡觉那屋。”

    瑞胜立马不愿意了,大哥要是活着,肯定欢迎他和自己待一屋,可大哥已经死了,骨灰盒放屋里,半夜起来方便都吓人,“二哥,不行,我害怕。”

    瑞成拧眉,“那是咱亲大哥,你有什么害怕的!”

    “你要不怕,放你那屋。”瑞胜忙说道。

    瑞成更不想放在自己屋,家里就这几间屋,放哪里都不合适,他想起那当厨房半间草屋,那间草房乌漆嘛黑的,连个窗户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光有灶台没有烟囱,烧起火来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何小霞做饭也不愿意用那个灶,都是在院子下的那个棚子里。

    “那就放到厨房去吧。”瑞成说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抚恤金(1)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光听说石大勇家如何困难,那只是落到语言上,都不济亲眼看见来得让人感觉到震撼,尤其是石大勇的四个孩子磕头谢礼的时候,让李源这个大老爷们从心里一直酸到鼻子根。

    送完盘缠众人也就散了,该上班的上班,该回家的回家。

    王英哭得虚脱,是被杨文卉和月娥架回去的,回到家就急忙把她扶到床上,用被子盖好。

    “嫂子。”杨文卉边掖被角边说:“人得向前看,石师傅已经走了,孩子们还小,你以后就是孩子们的天,你想想,你要有什么事,四个孩子靠谁去?”

    “妈妈。”石可领着弟弟妹妹趴到床边,担忧的看着王英。

    杨文卉摸着一排小萝卜头,爱怜的说道:“嫂子,你看看你这四个孩子多好,这就是财富,以后有你享福的时候。”

    也就是这四个孩子牵扯了,要不是有这几个孩子,王英甚至都想随大勇去了,她伸出手去摸石可的小脸。

    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又天寒地冻的,石可的小手和脸蛋冰凉,王英忙探起身子,去摸安安她们,结果一样,几个孩子身上都带着寒气,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妈妈去给你们倒热水,喝了暖和暖和。”

    “哎呀!嫂子,你快躺下,我去给给孩子们倒。”杨文卉急忙按住王英的肩膀,让她躺好。

    月娥端着一杯热水从外屋走进来,“我倒好了,可可,带弟弟妹妹去喝点热水吧,让妈妈好好睡一觉。”

    月娥端着水凑到王英的嘴边,“英子,喝口水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嗯。”王英就着姐姐的手喝了两口就摇摇头不再喝了。

    “唉。”月娥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到床头上,轻抚着妹妹憔悴的脸颊,“睡吧,睡醒了就过去了。”

    王英太累了,这几天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透支到了极致,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全都是石大勇的身影。

    那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油坊门前,一身笔挺军装的青年,身姿笔直的像路边的穿天扬,即使是随意站在那里,也抑制不住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帅气。

    小伙子留着一头短发,显得干净而利索英俊的脸上挂着微笑,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看着王英,羞得小姑娘脸红红的,将头一直埋在胸前。

    转眼就有了一大窝的孩子,王英又梦到那天石大勇接仨孩子回家,那天大勇回家早,看看表正是石可放学的时间,他先去学校接了大闺女,又领着大闺女去幼儿园接两个小闺女,回家的路上,想想说冷,冷啊,这好办呀!石大勇解开军大衣的扣子,对石想一招手,“来,闺女,到爸爸这来。”

    石想钻到军大衣里捂得严严实实的,安安看着好玩也想钻进去,她小跑几步跑到石大勇的面前,可怜兮兮的说道:“爸爸,我也冷。”

    石大勇将另一边大衣掀开,“你上这边来。”

    安安满意了,高兴的一头钻进大衣里,两个小姐妹没有当作是取暖,而是当作一种游戏,在棉大衣里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嘻嘻哈哈的打闹。

    石可羡慕的看着大衣里面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跑到那边两个妹妹,她有心也钻进去玩,但是爸爸没有发话她不好意思。

    石大勇看出来闺女的想法,他把大衣一掀,“可可你也来吧。”

    石大勇就这样裹着仨闺女回家,到家属院的时候,王英正领着石念在门口和老刘嫂拉呱,石念见了,也非要钻到爸爸大衣里,就这样石大勇站在中间,四个孩子在他大衣里面转着圈的玩,老刘嫂见了笑着说:“你看这一家人好的。”

    那个场景,王英还历历在目,真好啊,日子清贫不要紧,只要有这个疼孩子爱你的人。

    第二天一上班,杨文卉就来了,她先打量了一下王英的脸色,睡过一觉后,看着精神头是比昨天强了一点,她走到床边,抓住王英的手,“嫂子,今天好一点没有?饭吃过了吗?”

    昨天中午小王来送饭的时候就说了,从今天起,食堂就不再送饭过来了,早饭是月娥做的,她下了面条,王英吃不下去,月娥只好用红糖水煮了一个荷包蛋,王英勉强喝的红糖水,荷包蛋留着给石念吃了。

    “吃了。”月娥替王英说道:“喝了一碗红糖水,杨大夫,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队长让我来喊你去队里一趟,有一些手续需要你本人到场,办完后李主席好一并带走。”

    月娥记得李源说过,英子的招工手续随时可以办,这个事尽早不尽晚,也不能耽误了人家李主席回家,“行,我们这就去。”月娥说着就去扶王英起床。

    有姐姐在,王英心里有了依靠,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穿好鞋,月娥又拿过石大勇的军大衣给王英披上,“英子,外面冷,穿厚点。”

    就是这件军大衣,前几天孩子们还在里面转圈圈,王英拽着两襟往中间紧了紧,军大衣依旧,她将脸埋在中间,满鼻腔里都是大勇的气息,却再也没有了那个温暖的人,王英悲从心来,眼睛**辣的又有泪流出来,她捂着脸半响没有抬头。

    “嫂子?”杨文卉轻轻碰碰王英的肩膀。

    王英深吸一口气,擦擦眼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没事,走吧。”

    这段时间,王英吃不好、喝不好、休息不好,人一下子瘦了好多,浑身冰凉,走起路来都打颤,杨文卉和月娥扶着妹妹走出家门。

    石大勇走这件事在家属院里还是个热门话题,大家碰面没别的事了,都是说石大勇家的事,看见王英出得门来,老谢忙用胳膊肘子碰碰身边的人,眼神往王英身上一瞟,示意她们别说话,一直目送王英走出家属院,老谢才叹着气说:“唉~可怜吧,你看英子,走路腿都合撒,我看照这样下去,那个走了,这个也快。”

    “可别这样说,英子要有什么事,石大勇的四个孩子可咋弄?”

    “石大勇不是有五个兄弟呢吗,不能搭把手。”

    “还五个兄弟?这年月除了亲爹娘,谁都指不上,不信你就看着。”

    “这一家人也太可怜了……”

    李源正在任秉锋办公室里等王英,他属于来这里出差,也不能老在外面呆着,看见王英姐妹两个过来,他急忙站起来,“王英同志,快到这里坐。”

    王英虚弱的点点头,月娥扶着妹妹坐下,客气的说道:“李主席,麻烦你了。”

    “怎么能叫麻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李源坐到王英对面,将公文包里的材料拿出来,“我想着,尽快帮你帮手续办了,这样我也了一份心思。”

    任秉锋忙着去倒热水,他端着两个茶杯,放到姐妹两个手边,“外面天冷,先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谢谢李主席、谢谢任队长。”王英低声感谢一句。

    “谢谢李主席。”王英低声感谢一句。

    李源把各种材料一一摆在王英面前,指着第一张说道:“这个是石大勇的抚恤金,你在乙方的位置上签字。”

    “哦。”王英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又交到月娥手里,“二姐,你帮我看看。”

    “我看看啊。”月娥将内容看了两遍,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李主席。”她指着钱数问李源,“这个钱数是不是不对?”

    李源探头看了一眼,“没错,九百块钱,咱处里的抚恤金标准是统一的,相当于石瑞勇同志二十个月的基本工资。”

    “据我所知,现在一头牛都卖一千多块钱,怎么这人的一条命还不如一条牛值钱?”

    “哎呀!王同志,你不能这样算啊,再说了这个钱数是按一定标准制定的,给多给少了我说了不算,我也只是执行。”

    月娥又把目光放到其他材料上,她拿起第二张纸,这上面说的的石可姐弟四个和孙秀芳补助情况,内容和之前说过的一样,一个月五块钱,孩子养到十八岁,老人一直给到终老,里面还特别注明了,这个钱会跟着调薪按比例增长,这个没有异议,月娥又去看第三份材料,第一页写着《劳动用工合同书》几个大字,她将内容仔细翻看了一下,合同书是统一的固定模式,合同的最后一页,处里已经盖好公章,这边王英只要填上名字和身份信息,再签上字这份招工合同就算生效了。

    第二项和第三项都没有异议,,只要第一项抚恤金金额这一栏月娥感觉到有些不合理,但李源也说了,这是处里统一制定的,他也只是执行者,没有权利去改变这个数字,想来处里也不可能因为某一个人去变动一项政策。

    即使心里再不认同,作为弱势群体的一方也只要接受的权利,“签吧。”月娥拿过旁边个钢笔交到王英手里。

    王英看看姐姐,月娥点点头,有姐姐帮忙掌眼,王英才放心大胆的在乙方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

第二百二十三章:抚恤金(2)

    王英姐妹到前,任秉峰和李源已经商量好,要安排王英做什么工作,考虑到王英的家庭情况,肯定不能安排她去既远又累的地方,那这样只有一个地方合适,那就是单位食堂。

    等王英把所有的材料签完字,任秉峰说道:“王英同志,是这样的,考虑到你需要照顾孩子,队里准备安排你去食堂工作。”

    “行。”到哪个岗位上工作王英倒是没有意见,只是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马上上班还有些困难,她抬眼看看月娥,“二姐。”

    姐妹同心,月娥明白妹妹的意思,她拍拍王英的肩膀,“任队长,你看,我妹妹现在走路都打晃,能不能歇几天再去上班?”

    “当然可以。”任秉峰本来也没有想着让王英即刻上班,“马上就要过年了,王英同志也不用急着上班,等过完年再说,但是工资队上照发。”

    “对。”李源打量着王英憔悴的面庞,附和道:“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养养身体,王英同志,你的任务很艰巨呀,四个年幼的孩子都需要你来抚养,只有你自己身体好了,才有精力照顾孩子们。”

    “李主席说的太对了,英子你听见没有?”月娥握住王英的手,鼓励的目光看着妹妹,“以后吃饭可要多吃点,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你不能一顿就喝点稀饭。”

    “嗯。”王英弱弱的点点头。

    李源将签好字的材料收集起来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对王英说道:“这样就可以了,稍后任队长会安排财务将抚恤金做出来,明后天你抽空来队里一趟,将抚恤金领回去就行了。”

    对于这两个领导,月娥和王英一直心存感激,尤其是任秉锋,做事都是从王英的角度去思考,尽量照顾她们一家,姐妹两个站起来,再次感谢,“谢谢李主席,谢谢任队长。”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不能让石大勇同志走的不安心。”任秉锋能看出来王英的感谢发自内心,这让他更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石大勇为了队上丢了一条命,他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竟然让人家谢了有谢。

    第二天,姐妹两个到队上将九百元抚恤金领了出来,握着这九百元,王英觉得手里有千斤重,这哪里只是区区的九百元,这就是大勇的一条命,王英很伤感,姐妹两个沉默的往回走,快到家的时候,王英突然顿住了脚步,“二姐,我是这样想的。”

    妹妹冒冒失一句话,月娥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她眨眨眼睛问道:“什么事怎么想的?”

    “就是这九百块钱。”王英按了按胸前的口袋,“我想给婆婆四百块,我留五百块。”

    “嗯?”月娥眉间一蹙,不解的问道:“为什么?队里面也没说这钱里面有你婆婆的份呀。”

    “姐,你不知道,我婆婆也是可怜人,大勇走了,我想给她准备几个钱留着她傍身。”王英拉着姐姐慢慢往回走,“说起婆婆来,也是一把的心酸泪,她十来岁的时候娘就死了,后来他爹把他嫁给孩子爷爷,嫁人的时候都不到十七岁,用咱老家的话叫赖十七,也就是将将巴巴够得上十七,一辈子也没享什么福,一年到头的种地、干活、养孩子,孩子爷爷才走没几年,现在她大儿子也走了,我给她四百块钱,也算是她没白养她儿子一场。”

    “唉~咱家的人都心善。”月娥叹息一声,“你说你都这样,还老是为别人着想。”

    王英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谁叫她是大勇的娘来,过几天我去城里一趟,给她办个存款单。”

    “为什么是存款单,直接给钱不就好了?”

    “还是存款单吧,她跟着我,根本花不到钱,存款单放着还能生利息。”

    “你想好了?”

    “嗯。”

    姐妹两个相携着走到家属院门口,月娥说思忖再三,还是说道:“英子,姐也得回去了,说实话,姐真不放心你,年根了,姐工作上也挺忙的,一大家子人也等着姐回去。”

    “二姐,我知道,你回吧,我没事。”王英心里虽然也舍不得姐姐走,但她知道姐姐说的都是实情,姐姐的两个孩子都不大,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岁。工作上尤其忙,姐姐在进出口公司工作,现在国家改革开放,对对外经贸非常重视,姐姐更是忙得三天两头出差。

    “二姐,这些天多亏你陪着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咱姐妹两个说那些见外的话干什么?”月娥也是看妹妹的精神好一些了才说走,要是像她刚来那两天,王英躺在床上就剩一口气的样子,她哪里敢离开妹妹半步。

    “姐,你放心,我也想开了,人早晚都得走这一步,早一步晚一步的事,我就当是大勇先回老家了。”

    “想开就好。”

    又过了两天,王英的心情看似确实稳定下来了,每天吃的东西也比前几天多,睡眠也行,每天天一黑就上床睡觉,这让月娥安心不少,就收拾了行李,准备明天走。

    今天是年二十五,要是在老家,各家各户都开始推磨做豆腐了,还有几天就是年,明显感觉到邻里间有年味冒出来,王英家还是如旧,一片凄凉惨淡,石可姐妹几个也乖,不笑不闹,没事就带着妹妹写字。

    黄昏十分,一家人吃了饭,王英频频往外头看,月娥顺着妹妹的目光也看了一会儿,除了一抹残阳洒进院里,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英子,你看啥嘞?”月娥问妹妹。

    “没啥,我在看天怎么还不黑。”

    说到天黑,月娥又觉得妹妹这两天睡得又太早了些,天一黑就上床,她又担心起来,“英子,你没事吧,天天睡那么多不头疼?”

    “没事呀。”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说话间,光线又暗了几分,王英胡乱洗涑一下就要往床上躺,月娥急忙唤住她,“英子,天刚黑,歇一会儿再睡吧。”

    这些天妈妈都不愿意理自己,光让自己跟姐姐玩,石念都不高兴了,他扑到妈妈怀里不出来,“妈妈抱抱。”

    王英看看外面的天,有看看怀里的儿子,犹犹豫豫的又坐下来。

    月娥拉个板凳坐到王英旁边,不放心的问道:“英子,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想去睡觉?”

    王英抬眼看看姐姐,小声地嘟囔一句,“二姐,你不知道,我一睡着大勇就来了,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的傻妹妹呦。”月娥眼睛湿润了,她把王英揽到自己怀里抱了抱,“你这样让姐怎么放心得下。”

    姐姐的怀抱真温暖,就像娘的一样温暖,王英窝在月娥的怀里一动不想动,片刻,她抬起头,“二姐,大勇走了的这件事你别跟咱爹娘说,我不想他们二老跟着操心。”

    月娥摩挲着妹妹的后背,答应着,“我知道了,不说。”

    次日,月娥要动身了,但她还是放心不下王英,她摸摸石可的小脑袋,柔声道:“可可,你是大姑娘了,记得照顾妈妈,也帮妈妈照顾好弟弟妹妹和奶奶。”

    “嗯。”石可答应一声,为表示自己一定尽心,还将抓着安安和想想的小手又紧了紧。

    “好孩子。”月娥不禁夸赞一句,这才看向一旁的孙秀芳,“婶,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呀。”

    “她二姐,这些天可累你了。”孙秀芳撩起前襟擦擦昏花的眼角。

    看着跟着身后的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一个成年男人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月娥心中叹息一声,她放下手中的行李,握住孙秀芳枯柴一样沧桑粗糙的手掌,“婶,你也别太伤心了,自己的身体要紧。”

    孙秀芳这段时间哭得多,眼圈一直红红的,人年纪大了本来就老眼昏花,现在看东西更是模糊,月娥这一劝,眼见她混浊的眼眶里又滚出一串泪珠子,“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命不好。”

    这几天,劝人的话说的太多,饶是月娥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有些词穷,她拍拍孙秀芳的手背,“婶,自己劝自己吧。”

    腊月二十六,离过年还有四天,虽然不想过年,但挡不住时间的脚步,年,还是一天一天的来到了,家里有了新丧,怕邻里嫌弃不吉利,王英把几个孩子拘在家里,不准她们出去别人家玩。

    年是不准备过了,但饭还得吃,好在石大勇活着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大半东西,王英抽空到城里去买了些青菜,顺便将那四百块钱给孙秀芳存了个定期。

    家里气氛低沉,瑞民嫌憋闷,他又回到单位上班去了。

    年二十九,家家户户开始贴对联,放鞭炮,外面越是热闹,王英家里越是凄凉。

    年三十,团圆的日子,王英和婆婆相对落了会泪,还是起来去发了面,准备了几个菜,不管大人再怎么伤心,过年了也得让几个孩子吃点好的。

    晚饭时间,瑞民回来了,说是回来吃年夜饭,王英做了小鸡炖蘑菇,又炖了一只兔子,满满的二大盆,就着新蒸的馒头,瑞民吃的满嘴流油。

第二百二十四章:伤心

    吃完饭,王英从屋里将准备好的存折拿了出来,“娘。”她将存折递到孙秀芳的手上,“大勇单位里给了九百块钱的抚恤金,我留了五百,这四百块钱我想给你留着傍身,你年纪大了,手里有两个钱踏实,你留好,谁也别给,自己用起来方便。”

    一提到钱,瑞民的耳朵支棱起来,眼睛落在存款折上不放,心中庆幸幸亏自己回来了。

    孙秀芳跟着王英过,根本花不到钱,家里缺什么都是王英去买,她拿着存款折左右看了看,说道:“我也用不着钱呀。”

    “我知道你平时用不着,娘,你收着就行,等用着的时候再拿出来。”

    瑞民的眼睛粘在存款折上都快拔不出来了,他看看孙秀芳。

    孙秀芳感觉到儿子的目光,转过头来,顺手将存款折递给了瑞民,“老四,给你吧。”

    “行,娘我给你收着。”瑞民立马眉开眼笑,迅速将存款折装进衣兜里,速度之快,仿佛就怕人给抢了去。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春节假期一结束,就到城里把钱取出来,存到自己名下。

    在孙秀芳的心中,儿子才是她的亲人,媳妇根本就是外人,尤其是守寡了的儿媳妇,不知哪一天改了嫁,那更不是自己家的人,即使她用不着这个钱,她也没想到儿媳还有四个孙女孙子要养活,她想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这,这,这,王英登时傻了眼,这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婆婆不应该是感动的热泪盈眶吗?

    王英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翻好心竟落到如此田地,她做梦也没想到孙秀芳会把这钱给看瑞民,钱到了瑞民的手里,那还能再还给孙秀芳吗,根本不可能,那就是瑞民的钱了,这本就是孩子爸爸的抚恤金,你用不着可以还给孩子们,你把这个钱给一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王英心里很难受,大勇都走了,四个幼小的孙子在她奶奶眼里还是不如她儿子重要。

    晚上,王英越想越难过,真替石大勇感到不值,你活着的时候对家里掏心掏肺,你死了,谁又为你的孩子多操一点心?看瑞民这几天的表现,就够让人心凉的,大家都在伤心的时候,不光看不到瑞民脸上有多少伤心的表情,还能察觉到他有一丝不耐。

    大勇的后事都是姐姐帮忙跑前跑后,瑞成和瑞民天天在家里什么都不问,只等着吃饭。

    王英用被子蒙着脑袋嘤嘤的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石可听见了,忙扑到妈妈枕头边担心的喊着,“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王英把手伸出被窝,揽住闺女的头,哽咽的说:“妈……妈没事。”

    妈妈又哭了,二姨在的时候,可以找二姨,可二姨走了,我该找谁?石可看看外屋的奶奶,扭头跑了出去,“奶奶,奶奶。”石可拉着孙秀芳的手就往里屋走,“你快看看我妈妈又哭了。”

    “咋又哭了呢?”孙秀芳糯糯的,从她把钱给了瑞民,她也觉得不大合适。

    王英一把掀开被子,用手擦擦脸上的泪,吸了一下鼻子说道:“不用管我,我做了个噩梦。”

    王英心灰意懒,甚至觉得活着都没什么意思,晚上梦到石大勇,扑到他怀里好好哭诉了一场。

    王英娘五个睡的是一个大铁床,这张床上石大勇专门找人焊接的,石大勇走后,王英为了夜里方便照顾孩子,她睡在中间,搂着想想和念念睡这头,石可和安安两个大一点的孩子睡她脚头,晚上,她会用脚去碰碰她们看有没有蹬被子。

    石可半夜醒来方便,听见妈妈在啜泣,她以为妈妈还在哭,专门趴到妈妈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妈妈的确是睡着的,这才放下心来,这回妈妈是真的在做梦了。

    那得是什么样的噩梦,让妈妈哭得这么伤心?石可不想妈妈难过,她想唤醒妈妈,把嘴巴凑到妈妈耳边轻轻叫着,“妈妈,你醒醒。”

    王英正哭得酣畅淋漓,听见女儿的声音,皱皱眉头,不想醒来,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石可侧耳听听,没有听到妈妈的哽咽声,这才下床方便,爬回床上的时候,又专门将耳朵贴在妈妈脸颊上听了听,确定妈妈是没有再哭,才又钻回被窝睡觉。

    这个年,张强过得也糟心,往年大勇不回老家的时候,他们两家都是窜着吃,今天你到我家吃顿饭,明天我再上你家吃顿饭,两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尤其是他和大勇,天天喝得微醺的,吃饱了就带孩子们打打牌、逛逛街,小日子别提多轻松舒适了。

    吃完饭将饭桌收拾干净,崔云香像往年一样,拿出新买的两封牌往桌子上一撂,对着张军挤挤眼,“军子,今儿晚上斗地主,把你爸爸斗倒。”

    “好嘞!”张军兴奋的抓过牌就开始启封。

    张强咧嘴一笑,“我啥时候成地主了?”

    崔云香往张军旁边一坐,“压迫我们娘仨一年,今天我们要翻身做主人。”

    说是打牌,张强也不过是逗娘几个开心,他输的越狠,娘几个越高兴,往年打牌,张强都是故意放水,让孩子们赢,今年他心不在焉,几乎没赢过,虽然脸上贴满看纸条,可氛围就是不如往年欢乐,打着打着都意兴阑珊不想打了,按理说年三十晚上要守夜,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坐了一会儿,坐的困神都上来了,张军兄弟俩一个哈欠跟着一个哈欠的,眼看着眼睛都要粘都一起了。

    “睡觉吧。”张强一胡拉脸,将纸条全都拽下来。

    “行,睡吧。”崔云香说着就去展被子,张军弟兄两个一听能睡觉了,半眯着眼睛就往床上爬。

    “今年过年真没意思。”张强侧躺着面多崔云香,捡起一缕她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在指间上绕来绕去,“孩他娘,你说,大勇要是活着多好。”

    “谁说不是来。”崔云香感叹,“也不知道英子家这个年是怎么过的,都怨陈平这个鳖孙,要不是他,大勇还死不了。”

    说起陈平,张强厌恶皱皱眉,“我听说这龟儿子过年这几天可忙活了,天天往处里跑,到处送礼,说是要调出运输队。”

    “什么!”崔云香登时声音高了三度,话一出口,又怕惊醒了二个儿子,慌得捂了捂嘴,放低声音说道:“这狗日的撅了事就想跑?哪有恁好的事!”

    张强的想法和崔云香不太一样,“走吧,走了也好,省得天天见面,王英闹心。”

    崔云香转念一想,张强说的也对,大家都在一个家属院里,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不着还好,眼不见心不烦,一看见他就会想起来大勇就是因为这鳖孙死的,天天堵心,日子也过不好。

    崔云香恨恨的说,“那就让他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

    大年初一,一早就听见邻里间的拜年声,王英一家人今年不能出去拜年,邻居们也不好上她家里来,你想大过年的见面也就是一句话:过年好呀。可是人家刚死了人,见面说过年好吧,不好。不说过年好吧,也不好。所以,大家自动忽略了王英家。

    也就是崔云香了,她可是一直把王英当成姐妹来处的,早起下了饺子,盛出一盘子就给王英送来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包顿饺子那是喜庆的事,大勇走了,人不团圆,昨儿个王英就没包饺子,饺子也没心劲包了,和往常一样吃的是炖菜和蒸馍。

    王英听见敲门声,刚开始还有些奇怪,是谁会到她家里来?再一想也就猜到了,估计是孩子她崔娘。

    不出所料,她刚猜到是崔云香,崔云香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英子,是我,给我开开门。”

    王英忙去开门,“哎呀,嫂子,你怎么来了?”

    “刚出锅的饺子,猪肉大葱馅的,可香了,送一盘给你们尝尝。”崔云香端着饺子就要往屋里走,却在第一时间发现王英红肿的双眼。

    “英子,夜里是不是又哭了?”崔云香关心的打量了一下王英的神色,“看你眼睛肿的,都跟两个核桃差不多了。”

    “没事。”王英瘪瘪嘴,委屈的眼圈又蒙上了一层雾。

    崔云香进了屋,看见孙秀芳顺嘴就想说过年好,话都到舌头尖了又叫她硬咽了回去,“婶,过……过年了,尝尝我做的饺子。”

    “崔娘,过年好。”石可领着弟弟妹妹给崔云香拜年。

    “好,好。”崔云香蹲在姐弟四个的身前,一人嘴里喂了一只饺子,“都尝尝,念念,崔娘家的包包好吃不?”

    念念鼓着大腮帮子,像只小松鼠小嘴嚼个不停,“好吃。”

    王英端个空碗走过来,“快谢谢你们崔娘。”

    “谢谢崔娘。”

    “谢谢崔粮。”

    念念嘴里塞的满满的,娘都说成了粮。

    “乖。”崔云香心酸的摸摸石念的后脑勺,将盘子里面的饺子都倒到大碗里,“行了,我先家去了,英子你没事也到我家里坐坐,咱姐俩说说话。”

    “嫂子,大过年的,你看我这个身份,不吉利。”王英难过的垂下眼帘。

    “嗨,你看你想那么些干什么,哪有那么多讲头。”崔云香边说边往走。

    “那我送送你。”王英将碗放到饭桌上,对石可说道:“可可,去拿筷子,别忘了给奶奶吃。”

第二百二十五章:生气

    昨天发生的事把王英憋的够呛,她想跟崔云香说说话,崔云香见王英的眼肿成那样,也想给王英宽宽心,她邀请王英去自己家里坐,“英子,上我家去坐会儿吧。”

    “不了。”王英执意不去,今天是大年初一,崔嫂子再说不再乎,她也得避避嫌,“嫂子,咱俩就站这说会话就行,我今天就不进你家门了。”

    “你望望你,还拿嫂子当外人,行,不进就不进吧,嫂子也不为难你了。”崔云香抚了抚王英的眼角,“我说英子,你也不能老是这么哭,伤眼,看这眼肿的,到老了可怎么办?”

    “嫂子,我明白,就是控制不住。”王英的一腔委屈全都化成了眼泪,眼看着大泪珠子又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哎哟,哎哟。”崔云香忙去帮王英擦眼泪,没成想她越擦王英眼泪涌的越多,片刻功夫,手掌就湿了,她索性不擦了,直接倾身抱住王英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抚着王英的后背,“不哭了,不哭了,以后有什么事跟嫂子说。”

    “嗯。”王英哭了一会儿,觉的自己太矫情,怎么动不动就掉眼泪,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嫂子,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不然老窝在心里得憋死我。”

    “呸呸!你看看你,大过年的别提那个死字,赶紧呸干净了。”崔云香一直盯着王英,等她呸了两下后才问道:“说吧,啥事?”

    “嫂子。”话一开口,王英又觉得鼻子酸酸的,她长吸一口气,将涌上心头的酸楚压下去,“大勇不是发了九百块钱的抚恤金吗?”

    “对,我听说了,怎么了?”

    “也怨我,都说女人人生有三大不幸,少年丧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孩子奶奶就赶上两样,哦,她十来岁的时间娘就死了,我原本想着孩子奶奶也不容易,到老了大儿子又没了,就想着大勇这九百块钱,我不能都留着,就给她存了四百,想让她有两个钱傍身,这样她心里也踏实点,我跟她说了,这个钱让她自己留好谁也不要给,没想到,没想到……”

    王英终于控制不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滴,“没想到她转眼把这个钱给了瑞民。”王英吸吸鼻子,“从孩子爷爷生病,他们一直跟着我们过,那几个儿子谁问过他们的事,都是大勇带着到处去看,那几个不说了,离的远,咱也指望不上,瑞民可是一直跟着我们的吧,他也从来没有关心过老的,心安理得的全都让我们问着,这也不说了,嫂子你也知道,大勇活着的时候,给老家操多少心,我……我就觉得亏心,几个孩子在她奶奶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嫂子,你看吧,幸亏我还活着,要是前年那块石头砸的是我脑袋,我这几个孩子得饿死。”

    “他就把钱收下了?那可是孩子爸的抚恤金,他叔拿着算是怎么回事,怎么算也轮不到他拿这个钱呀,你怎么不接着要回来?”

    王英脸上挂着苦笑,“我怎么要?我已经给了孩子她奶奶,是她奶奶给的他四叔,你没看瑞民那个样,唯恐我给要了回去,直接揣兜里去了。”

    崔云香皱眉,“这么大人来了,咋这么不懂事。”

    “我就是觉得寒心,我掏心掏肺的为她着想,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好像我给再多都是应该的,大勇活着也就不说了,那是她儿,可大勇现在走了,她就不想想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四个孩子都这么小,你不要,也不能给瑞民呀,孙子就不是老石家的骨肉了?”越想这件事王英越懊悔,她恨恨的给了自己几巴掌,“我叫你烂好心!”

    “英子,英子。”崔云香忙去抓住英子的手,“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后悔也没有用,就当是让狗叼了去了。”

    王英好好的跟崔云香哭诉一番,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不了,擦干眼泪回了家。

    崔云香听王英这么一哭诉,心里也替王英憋屈,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坐在那不说话。

    “咋的了?”张强瞅着老婆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不吃饭了?都凉了,我给你热热去。”

    崔云香一摆手,“不吃了,你别热,气都气饱了。”

    “大过年的,谁惹你生气啦?”

    “你不知道,英子她婆婆有多气人。”崔云香将前因后果复述一遍,“你说英子也真是的,这个时候,都自求不顾了,还老想着别人。”

    张强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抿抿嘴,“大勇把这个弟弟接出来,可是做了件错事,瑞民这个人薄凉,太自私,相处这两年,总觉得这人阴风拉几的,大勇在他这个弟弟身上可没少操心,你看吧,现在大勇没了,要想瑞民回报?指不上!”张强连连摇头叹息,“指不上啊,指不上。”

    逝者已矣,活人还得继续,都说时间是良药,有些伤口虽然不能完好如初,但总是会结痂。

    王英的生活重心,全部都是工作和孩子,好在食堂忙起来都是有时间的,中午卖完饭,可以回家做做家务,下午只要不耽误回去做晚饭就可以了。

    王英上班了,一个月的工资是三十二块三毛钱,整整比石大勇的少了一多半,石大勇工龄长,基本工资已经涨到了四十五,再加上他驻勤补助,多的时候一个能拿七十多。

    像石大勇他们这样经常出外勤的,并不是按月结算,而是出去几天算几天,一天补助两块,大家都是轮班,就是休息几天,工作几天,休息的时候另一班的人顶上。

    现在家里到手的钱加上孩子和孙秀芳的生活补助才五十多块钱,孙秀芳的五块钱王英不动,领了来就交到孙秀芳手里,她愿意攒着也好,愿意花也罢,随她自己安排。

    瑞民还和石大勇活着的时候没两样,休班的时候就回来吃住,一分钱不交,也不往家里买东西,按他的想法就是,这叫吃公饭,攒私钱。

    虽说家里有大勇的五百块钱抚恤金打底,但王英根本不想动那笔钱,那就是说大勇的命,放在那就是一颗定海神针的存在,想起来心里就会稳一些,再说谁知道什么时候有用到大钱的地方,别到时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再抓了瞎。

    好在穷日子过惯了,工资到手,她先留出二十块钱放到一边,剩下的三十块钱算计着用一个月,实在是不够了,再动那二十块钱。

    王英实验了一个月,这三十多块钱单单让一家人吃饱行,要是吃好就不行了。

    崔云香家的日子过的宽裕,家里条件好,伙食就好,做了好吃的也不忘给王英家送点。老是要人家的,王英也不好意思,邻里间讲究的就是礼尚往来,光进不出可不行,王英改善生活的时候,也会多做出一碗,送到崔云香家里,但凡瑞民在家,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不满,你说你是不是傻,自己家都不够吃的,还给别人送?

    每天,写完作业,石可就会带弟弟妹妹们玩,也不走远,他们几个跟崔云香亲,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崔娘一家就是他们的亲人,玩的时候,一般的情况下都是和张军两兄弟在一起。

    这天,吃完晚饭,王英领着石念在家门口和老刘嫂说话,崔云香拿着一张烙好的油饼出来了,看见石念,急忙先撕下一块,放到石念手里,“念念,吃饼饼。”

    “嫂子,他刚吃完饭……”王英还没说完呢,石念已经把油饼塞到嘴巴里去了,“你看你这孩子,整天吃你崔娘家的东西。”

    王英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别的,两家处的这么好,你吃点我的,我吃的你的也没什么。

    没想到王英话音刚落,瑞民冲了过来,照着石念的腿档就是一脚,当时把石念疼的捂着小丁丁就惨叫了起来。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王英迅速反应过来,她慌忙先把石念嘴里的饼扣出来,这样哭法,卡着可咋弄。

    孩子疼成这样,王英的心疼的抽成一团,她怒视瑞民,“念念那么小,你干嘛那么狠踢孩子!”

    老刘嫂也围了过来,一个劲的指责瑞民,“你怎么能往孩子那里踢,要是伤到了,影响孩子生育能力怎么办?”

    自己一块饼竟惹了石念受那么大的罪,崔云香怒不可遏,指着瑞民骂道:“石念才多大,二岁多的孩子,能禁得起你那一脚吗?那可是你大哥唯一的儿子,你什么意思,你这个当叔的跟你大哥是有多大的仇,这样祸害他儿子?”

    “谁叫他贪嘴,我教育教育他怎么了?”瑞民还不觉得自己错,梗着脖子直辩。

    石大勇死后,渐渐的瑞民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男主人,浑身散发着当家做主的派头,这让王英既反感又莫名其妙。

    “你嫂子不会管吗?用得着你去管吗?”

    “就是,英子你真是好脾气,还用外人给你管孩子。”

    石念疼得嗷嗷叫,王英既心疼又担忧,她真怕伤到了念念命根子。

    孙秀芳在屋里听到孙子没好哭的声音,忙着跑出来,“咋的了?咋的了?念念哭啥嘞?”

    “娘!”王英脸上挂着泪,“老四照着念念的命根子踢,你看念念疼的。”

    石念疼的捂着丁丁,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一个劲的叫痛,“妈妈,妈妈,疼,疼,哇哇哇……”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孙秀芳也心疼,“哎哟,你怎么能踢念念的命根子。”她照着瑞民的后背就是一巴掌。

    “赶紧的去找杨大夫看看!”崔云香抚着石念的小脸提醒道。

    “对对对,赶紧去找杨大夫。”王英抱起石念,崔云香紧随其后三人一起向队上跑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发展副业

    杨文卉没有结婚,一直住在队上的单身宿舍里。吃完晚饭,她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和其他的单身女职工一起遛弯消食。她正和同事们有说有笑的说着话,远远的听见孩子的哭声,接着看到王英一脸急色的跑过来。

    石嫂子这是怎么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职业的敏感促使她急忙迎上前去,先去看正在哇哇哭的石念,“嫂子,发生什么事了?”

    “杨大夫。”王英急出一脸汗,“你快帮我看看,孩子他四叔踢了念念的命根子,你看念念疼的。”

    杨文卉还记得王英家那个大小伙子,她觉得不可思议,“没事他踢念念干什么,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惹着他了,就是惹着他了,孩子要是做错了事,批评教育一下得了,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她急忙打开宿舍门,“快进来我给看看。”

    “我也是这么个意思,他哪里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侄子,那是对待仇人。”崔云香接着道:“我给念念一块油饼,他上来就给孩子一脚,还说是因为念念贪嘴,他在教育孩子,你说他算哪棵葱,轮到他教育孩子了?孩子爸爸是没有了,她妈妈可是活着好好的。”

    王英刚想把孩子放到桌子上,杨文卉急忙接过石念,“放到床上,桌子上太凉。”

    杨文卉的床单是淡蓝色的,上面还印着白色的小花,上面一沉不染,甚至舒展的连一个褶子都没有,王英有些不好意思,医生都爱干净,“别弄脏了你的床。”

    “没事没事。”杨文卉说着褪下了石念的小裤子,开始给石念做检查。

    石念也就是刚挨那一脚的时候疼的厉害,哭了这会子已经不是那么太疼了,就是觉得委屈,这心理上的疼痛比身体上的时间要长,他就一直哭着跟妈妈要安慰。

    石念二岁多了,懵懂的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是有区别的,杨阿姨可是女孩子,扒拉着自己的小丁丁看,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石念害羞了, “妈妈。”他眼圈里包着泪,把小手伸向王英,“妈妈抱抱。”

    王英忙接住石念的小手,“念念乖,阿姨给念念看看,念念就不疼了。”

    “念念,阿姨问你,这里疼吗?”杨文卉轻轻的按按石念的小球球,注意观察石念的表情。

    石念的小脸一皱,“疼。”

    “那这里呢?”杨文卉又按按旁边。

    “疼。”

    “这里呢?”

    “疼。”

    总之,杨文卉按哪里石念都说疼,不过除了按小球球和小肚肚下边,石念脸上有痛苦的神色,其他地方一点表情都没有。

    杨文卉心里有数了,她帮石念穿好裤子,“嫂子,别担心,问题不大。”杨文卉到水盆边把手洗干净,拿条毛巾擦着手说道:“孩子现在**有疼痛感,小腹那里应该是连带的,我看念念的表情疼得也不是太厉害,你晚上注意观察,孩子要是不疼了,应该就没事了,晚上要是疼的厉害或是肿起来了,你就抓紧时间去城里的医院。”

    阿姨终于不摸自己的小丁丁了,石念羞得将脑袋埋到妈妈的怀里,任谁叫都不理。

    “念念,快谢谢杨阿姨。”王英摸着儿子的脑袋,转转身子,把儿子的脸朝向杨文卉。

    石念抽噎着不吭声。

    “谢谢你了,杨大夫,你看看这都下班了还来麻烦你。”王英感激的望着杨文卉。

    “看你说的,这就见外了啊。”杨文卉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橘子拨开,橘子瓣递到石念嘴边上,“念念,阿姨请你吃橘子。”

    橘子是南方的水果,北方这边可不多,供销社里卖的死贵,王英从来舍不得买。

    有橘子的引诱,石念张开小嘴,将橘子瓣吃到嘴里,清甜的橘子刚一入嘴,石念顿时被甜甜的汁水征服了,他抬起小脑袋,盯着杨文卉手里的橘子不放。

    “你个小吃货。”杨文卉宠溺的点点石念的小鼻尖,将橘子放到石念的手心里。

    “快谢谢你杨阿姨。”

    看在橘子的面子上,石念这回谢了杨文卉,“谢谢阿姨。”

    孩子喜欢吃橘子,回去的路上,王英摸了摸衣兜,一咬牙进了供销社,买了一斤橘子出来,出了供销社的门,她先从袋子里抓了三个往崔云香手里放,“嫂子,吃橘子。”

    崔云香接过橘子后直接又放回纸袋里,“我这么大的人了,不爱吃这个。”

    王英还欲再掏,“不是,你拿回去给军子哥俩吃。”

    崔云香忙按住王英的手,“不用,家里有水果。”

    石念担心的看着两人推来推去的,他真怕妈妈把橘子都给了崔娘,那他就吃不上了,看崔娘实在不要,这才心满意足的将纸袋紧紧的抱着怀里。

    刚才石念的哭声太大,附近的邻居都出来看究竟,知道是怎么回事后,都用指责的目光剜着瑞民。

    孙秀芳气急败坏的连捶瑞民好几下,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院子里走,“你跟家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我教育孩子怎么成了丢人现眼了!”瑞民不服气,“大哥没有了,孩子不能惯着。”

    “行了,行了。”孙秀芳一直把瑞民拉到院子里说道:“你赶紧走,回单位去,你那不是有住的地方吗,念念还不知道怎么样,一会儿你嫂子回来,她肯定不愿意你,你先躲开她,等她回来我就说你上班去了。”

    说到底,孙秀芳还是跟儿子近,她可不想王英回来跟儿子吵架。

    到这个时候瑞民也觉得刚才的做法是有点不对,他摸摸鼻子,“那我就先躲躲。”

    王英攒了一肚子气,回来就想跟瑞民大吵一场,没想到屋里院外都找遍了,没有见到人,她气哼哼的去问见孙秀芳,“娘,老四呢?”

    孙秀芳就知道王英在找什么,她装作没看见一直纳着手里的鞋底子,听王英过来问她,她才放下手里的活,“哦,那个,老四跟我说他今天夜班,赶回单位上班去了。”

    “上班?”王英冷笑道:“我看他是躲起来了吧。”

    王英一语即中,这让孙秀芳有点不好意思,她讪讪的说道:“不是不是,是真上班去了,你看他四叔也是好心,想帮你教育孩子。”

    王英火冒三丈,“他还提教育孩子,有他那样教育的吗?念念那么小,他就踢孩子命根子,是想踢死他吗,他但凡有一点疼孩子的心,就下不去那个手。”

    “那能呢,再说他也是孩子的亲叔。”

    “还孩子亲叔?他都不如个两朋四邻。”

    罪魁祸首跑了,王英发脾气都找不到对象,好在念念也不喊疼了,王英嘟囔几句后,就招呼孩子们洗洗睡了。

    晚上,王英起来好几次,观察石念的小丁丁有什么不妥,待看到孩子睡的香,小丁丁也没肿起来,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家里四个孩子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必须得跟上,王英隔三差五的就去给孩子们割块肉,但是肉贵,一斤就将近一块钱,钱花的哗哗的,王英心疼了,后来发现食堂里的一个商机,那就是泔水,往年都是村里有人来挑,免费的也不要钱,只要你及时把泔水挑走,别让它变了味就行。

    王英眼前一亮,别人能养猪,我又不是不能养,家门口对面就是土崖,我再土崖下面垒一个猪圈,抓两只猪仔,每天担了泔水回来配些野菜粗糠,不一样养大?等到年底出了栏,杀卖了,孩子们也能泼辣的吃上几顿肉。

    想到即做到,家属院和单位中间的路上有一段残垣断壁,原来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里面有一些旧砖,王英下班回去的路上就去里面扒拉扒拉,将相对好一点的挑出来,半块也不要紧,两个半块不就凑成一个整块了吗。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攒起来,竟然攒了一小堆出来,好在猪圈依崖而建,只需要建三面,用不了太多的砖,算着砖差不多了,王英捡了个风和日丽日子,活了黄泥,准备将猪圈垒起来。

    这简直就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四个孩子都快乐的参与了进来,石可和安安负责给妈妈打下手,递砖和送黄泥,想想和念念两人负责将黄泥活得更均匀些,说白了,两个小的就是拿着小铲活泥玩,孙秀芳则拉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孩子别伤了自己。

    崔云香初时不知道王英今天动工,等她忙完家里的活出来一看,王英这边正干的热火朝天,她赶忙跑过来,“哎呀!英子,你咋今天就动工呢,别干了,等军子爸回来让他给你垒。”

    王英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薄汗,笑道:“嫂子,这点活,又不累,张大哥天天那么忙,哪能麻烦他,我们玩似的就干了。”

    “张军呢?”崔云香转着脑袋找儿子的身影,“这小子跑哪儿去了?可可你知道不?”

    石可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张军带着一帮小兄弟跑出去玩的时候,王英还没开始动工,要不然依这小子的个性,早跑过来帮忙了。

    等张强下班回家,王英的猪圈早就垒好了,看着整整齐齐的猪圈,张强不禁夸了一句,“王英真能干。”

第二百二十七章:赶大集

    猪圈垒好了,下一步就该去抓小猪仔了,挑选小猪可是个技术活,要是不懂行挑选了病病殃殃的猪秧子来,养不了多长时间就得死,就是不死,别人急的猪养的膘肥体壮的不到一年就出栏,你养的猪跟个娇小姐似的,食都不好好吃,别说一年出栏了,三年都不一定长够斤数,瞎出力。

    王英没有养过猪,不知道该怎么挑选小猪,但在这方面孙秀芳是内行呀,她在年轻的时候可没少养猪,基本上年年都会养两头。

    算着到了大集日,王英带上婆婆去赶大集。

    集市位于几个村的中间,逢三、六、九是小集,每月十五是大集,大集的时候卖的东西比较全,吃的、用的,百货、家畜等等什么都有,这个集存在时间久了,大家自动划分为几个区域,瓜果梨桃、服装面料、食品杂粮在一个区域,菜苗、树苗一个区域,农耕用具在一个区域,猪仔、羊羔等牲畜味道比较大,这一块都自动集中到了市场的最后头。

    赶集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婆媳两个溜达着往牲畜区走,离着还挺远呢,一股子腥骚味就传来过来,腥味源自于路边的鱼摊,好几家卖鱼的,看着挺新鲜,有些没有死透的鱼正挺着身子在上面打滚,看到有人望过来,鱼贩子忙招呼,“大姐,买鱼吧,看俺家的鱼,新鲜吧。”

    王英动了心,拉着孙秀芳在摊子前蹲了下来,指着一条大鱼问道:“这个鱼怎么卖的?”

    “这个五毛一斤。”鱼贩掀开鱼鳃给王英看,“大姐,一看你就是懂行的,看这花腮,多好。”大鱼挣扎,频临死亡还甩了一下尾巴,鱼贩看到了急忙说到,“看看,还没死透呢,怎么样?来一条?”

    是不错,王英点点头,但是价钱也不错,王英又指着成堆的小鱼问,“这个呢?”

    “这个五毛钱两斤。”鱼贩用称盘子撮了半盘子鱼端给婆媳两个看,“大姐,大婶,别看这鱼小,它就是好吃,回家收拾干净,放油里炸的焦酥,连骨头都不用吐,别提多香了。”

    家里挺长时间没给孩子们改善生活了,王英有心买些鱼回去,但不能老板说是几胡就几胡吧,得讲讲价,“那可是,这么大点的小鱼,只能是用油炸了,不然没法吃,便宜点多少钱?”

    “不能再少了,我们逮鱼也不易,本身要的也不贵。”

    要论讲价,孙秀芳可是行家,理论起来头头是道,“这还叫不贵呀,这鱼这么点,收拾起来还不够费事的,去了肚子去了腮,能去一半撂头,算起来还不如大鱼合算。”

    “那大婶你就买大鱼。”鱼贩把刚才那条大鱼抓在手里,“这条就很好,你回去红烧也好,清炖也行,味道鲜着呢。”

    “这条不是贵吗,你要五毛钱一斤呢,再说了都死了,不能便宜点?”

    “没死,刚才还甩尾巴来着。”鱼贩在手里晃了晃,又拨拨鱼尾巴,可能是刚才鱼用尽了最后的能量,任鱼贩怎么摆弄就是纹丝不动。

    “看看,我就说死了吧。”孙秀芳心中大悦,这鱼死的真是及时,“死鱼和活鱼你可不能一个价,便宜点,我要了。”

    做买卖就是这样,遇到对货物褒贬的才是真正的买货人,她要是不想买,根本就不会对你的东西评头论足,鱼贩也想做成这笔生意,反正鱼都是从河里逮来的,又不用本钱,顶多搭点功夫,他装出肉疼的样子,“那好吧,给你便宜五分钱,四毛五一斤。”

    “不要,一块钱三斤还差不多。”

    “那不行,最低四毛。”

    王英就在旁边看着婆婆跟鱼贩子讲价,在她心里,能四毛钱一斤拿下来就不错了,她偷偷拽了拽孙秀芳的衣襟,孙秀芳根本没理会她,反而说道:“你卖不卖,不卖我们走了。”孙秀芳站起身,拉着王英佯装要走,还对王英说,“你看这集上这么多家卖鱼的,咱上别的摊子上再看看。”

    鱼贩看这婆媳两个走了两步才喊回来,“行,卖给你了。”

    孙秀芳得意的对王英一挑眉毛,这才又蹲回来,“那你给我称这条吧。”

    “你这个老太太呀,可真是会讲价。”鱼贩一脸无奈的将鱼放到称盘里,“一斤九两。”

    “有那么重吗?”孙秀芳不信,探过头去看定盘星。

    “一斤九两,高高的。”鱼贩推过称杆子来给孙秀芳看,“大婶,咱做买卖的,讲究的就是诚信两个字,贵贱不能骗人”

    “多少钱?”

    “六毛二,我收你六毛,怎么样?”

    鱼贩从旁边薅过一绺子稻草,从鱼腮穿过去打成一个结,王英忙从衣兜里数出六毛钱递过去,把鱼接过来。

    别看是花钱,有时候花钱也让人花的很高兴。婆媳两个拎着大鱼继续去找卖猪秧子的。

    到了牲畜市场,味道更加重了,羊膻味再加上各种牲畜的排泄物,薰得人只皱眉头,爱干净的人路过这里都是捂着鼻子走。

    婆媳两个一个摊子一个摊子找过去,别说,这里东西还挺全的,不光有猪崽,还有小兔子,小牛,小羊……,不管是什么动物,小的时候都很可爱,王英一个一个的看过来,看什么都好,兔子就不养了,原来养过兔子,养大了,有感情了,舍不得杀,最后都盗洞跑了,小羊也好,那么温顺,就是养这东西得出去放,实在是没空。

    终于找到了卖猪秧子的,各家的猪秧子大小不同,有的大点,有点小的,大点的就贵些,要二十块钱一只,小的就便宜点,十五块钱一只,两人从头走到尾,站在最后面的一个摊子前,摊主是个老汉,他面前摆了两个大筐,每个筐里都有三只猪崽。它们身上有一层薄薄的绒毛,通体粉粉的,一只一只的挤在一起,大大的耳朵支棱着,像两把小蒲扇来回扇动,乌溜溜的小眼睛瞪得溜圆,长长的鼻子撅撅着,露着两个大大的鼻孔乱拱,似乎还在寻找母乳,猪都不大,也就是刚满月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娘,你看,真好玩。”王英立刻迈不动步了,她摸摸这只,碰碰那头,眼神里都是喜爱,“娘,你说哪个最好。”

    卖猪老汉举着旱烟袋正在吸烟,见有顾客上门,忙在鞋底上磕磕烟灰,将眼袋锅子往腰里一别,抚摸着一头小猪的脊背说道:“同志,我这的猪秧子最好,上膘快,吃点食就长肉,我包你一年就能出栏。”

    “这个老大哥,你别吹牛,我先看看再说。”对于挑猪秧子,孙秀芳对自己还是有把握的,她先是将六头小猪都扫了一遍,这才拎起最欢实一只在手里端详。

    这只小猪正和兄弟们暖暖和和的挤在一起,突然从温暖的地方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手里,登时吓得嗷嗷叫唤起来,边叫还边扭动着身子,小尾巴更是摆个不停。

    孙秀芳先摸摸小猪的鼻端,感觉到湿润,才去探小猪的腹围,各处都检查了一遍,才把小猪放回筐里,小猪脚一落地,立即猛的一窜,直接拱到两个兄弟的身子下面不出来了。

    这只不错,叫声大,反应快,皮肤红润。有光泽,这些都是健康的表现,孙秀芳心里暗自点头,她又在筐里寻了一只,像刚才的样子做了一番检查,这才问道:“老大哥,你着猪秧子怎么卖的?”

    “十五一头,人家卖啥价,咱卖啥价。”

    “哎呦,人家卖十五的猪多大,你这猪都别家的小的一圈了,也卖十五?太贵了,便宜点吧,我买两头。”

    “看你说的,还比我家猪大一圈,都是卖猪秧子的,就是由着它大也大不了一圈呀,哦,是有大的,那大的要二十块钱一只呢,咱不能跟那个比,不信你再去看看,但凡卖十五的都差不多大。”老汉说着,将自己筐里的猪秧子的小猪扒拉开,惹得六只小猪在筐子乱窜,“这个大姐你看看,我家的小猪多欢实,我告诉你,你买猪秧子,也不能光看大小,里面学问大了,我告诉你啊。”

    老汉准备给婆媳两个普及一下挑猪秧子的专业知识,“第一,你得看猪精神不精神,健康仔猪活泼好动,两眼有神,叫声响亮,背毛顺亮。”老汉说着用手操起一头小猪就让孙秀芳摸,“大姐,你摸摸,看俺家这猪手感多好,看这皮肤,多好看,放到猪群里头,那也是头英俊的猪。”

    “哈哈哈。”老汉风趣的语言把婆媳两个逗笑了,笑是笑,但在价钱上不能妥协,孙秀芳不等老汉把二、三摆出来直接说道:“我也不给你多讲,十四吧,十四我抓两头。”

    老汉思忖一下:十四?价格也可以了,要是等到散集,卖剩下的还卖不到十四呢。

    王英这个喜欢赶晚集的人今天为什么没有到快散集的时候来,主要是因为买猪秧子和买别的东西不一样,买猪秧子一定是要买最好的,不能买那挑剩下的。

    “行了,卖给你了,第一炮生意,也算给我开开市。”

第二百二十八:找后帐

    今天的大集赶的好,花钱都花得让人心花怒放,老汉这边一同意,孙秀芳忙得去抓自己看好的那两头,王英付了钱,将小猪放到自己带着的篮子里往回走,路过食品杂粮区,王英又拐进去买了半袋子糠出来。

    王英出门的时间交待石可了,说是你在家好好看着弟弟妹妹,妈妈和奶奶去集上买两头小猪,这边大门一响,石可就知道妈妈买小猪回来了,领着弟弟妹妹都跑了出来。

    王英左手拎着条鱼,右肩上扛着糠袋子率先进门,石可在妈妈手里没看见有猪,自动绕过王英,去看后边的孙秀芳。

    “猪在我这呢。”孙秀芳将篮子从胳膊上卸下来,放到脚边给孩子们看。

    篮子登时被围的严严实实的,孙秀芳用手挡在篮子什么,防止小猪跑出来。

    回到家,王英卸下糠袋子,先找了一个筐,“娘,小猪先放这里行不,这个筐大,它们蹦不出来。”

    “行行行。”孙秀芳弯下腰,小心将两头猪仔捉到筐里面。

    石可姐弟四个迅速将筐围成一个圈,这可是两只新鲜玩意,四人稀罕的围着两只小猪仔不错眼珠的看,石可还专门钻进菜窖里拿了两根胡萝卜出来喂它们。

    奈何小猪根本不理会他们,两小只刚到一个新的环境里,还没有习惯,战战兢兢的挤在角落里直哼哼。

    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猪仔,小屁股溜圆溜圆的,一根又细又小的猪尾巴打成一个卷,不时的还晃动一下,其中一只白色,只在四个小蹄子上有一点黑色软毛,另一只正相反,头顶上有斑斑点点的白毛,身上全是黑色的,石可伸出手指头戳戳猪屁股,“奶奶,这就是咱家的猪吗?她们好小啊!”

    “对呀,买猪秧子不用买大的,这样养大了才赚钱。”

    “猪猪,猪猪。”石念撅着小屁股,手扶着筐沿往筐里面趴,眼看着小嘴都要贴到猪头上了。

    石可忙把弟弟拉起来,“念念,脏,只能看,不能亲猪猪。”

    姐弟四个跟小猪亲近了片刻,名字就给取好了,白色的叫白球,黑色的就叫黑团了,当然名字是石可来取的,做为家里唯一上学的小孩,而且孩子班里的优秀生,取名字这样的小事,她是当仁不让的。

    猪猪刚到家,王英可宝贝着呢,放下东西就要去给猪做饭,也不知道这么小的猪吃什么,对于养猪,她是一窍不通,思索了一下,去问孙秀芳,“娘,我看这猪断奶也没多长时间,现在就喂糠管不?”

    “那可不行,先熬点棒子面糊涂喂上两天,慢慢的再往里面掺糠和菜,不然我怕它们拉肚子。”

    娘是养猪老手了,就按娘说的办,王英忙着就去烧糊涂,烧他一大锅,今天一家人的稀饭就跟着猪喝糊涂了,不是,是猪跟着人喝糊涂,王英看见石可手里拿的胡萝卜,也下到菜窖里,拾了几个胡萝卜出来洗了洗,一起熬到糊涂里。

    香香甜甜的棒子面粥摆在小猪面前,白球和黑团到底禁不住诱惑,吸着小鼻子往饭盆这边挪,先用小嘴巴试探一下,一品,确实对胃口,两小只一头扎到饭盆里呱唧呱唧的吃了起来。

    两只小猪吃的欢快,眼看着白球和黑团小肚子鼓起来了,王英高兴得直叨叨,“使劲吃,多吃点,吃得胖胖的。”

    不光两小只吃的香,石念都比往常吃的多,他非要拉着小板凳坐在筐边陪猪一起吃,也不像往常了,喂一口饭还要哄个半天,今天是一口一口的和小猪赛着吃。

    猪买来了,大家辛辛苦苦垒起来的猪圈就能利用起来,吃完午饭,石可就跟王英商量,“妈妈,我们把小猪猪放到猪圈里吧。”

    望着女儿希望的目光,王英微笑的端起筐子,“好啊,妈妈和你们一块去。”

    “噢,放猪去喽!”石可欢呼起来。

    “放猪去喽!”安安和想想也跟着姐姐叫。

    妈妈和姐姐这么高兴,念念也高兴,他举着两只小手一蹦一蹦的,“放猪猪,猪猪。”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赶往猪圈处,石可跑的最快,她喊了一声,“妈妈,我先去开门。”话音刚落,人已经站在了用粗木棍制成的栅栏门外。

    王英现在的动手能力很强,她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没有可以指望的人,遇到困难她都会想办法去解决,不会怎么办?学呀,看别人家怎么做的,自己学着着做。

    前几天,家里的雨伞伞骨坏了,这个事要是搁在石大勇还活着的时候,王英也就是动动嘴,石大勇就会拿去修了,可现在不行了,王英又舍不得花钱去修,后来她就摸索着,先看好的伞骨是怎么排列的,又是怎么装上的,最后拆了装,装了拆的,愣是让她把雨伞修好了。

    猪圈是盖好了,没有门也不行,她先去看看别人家都怎么制的,研究了一会子觉得没什么难的,就把家里的斧子翻出来,跑到土崖上面砍了一些粗树枝扛回来,捡直溜的用铁丝做了一个栅栏,猪圈整体做好了,王英还挺有成就感的,方方正正,有门有墙。

    猪圈有六、七个平方,对于两只刚出满月的小猪来说,那实在是太宽敞了,白球和黑团那个高兴啊,撒着欢的在里面蹿腾,各个角落都视察遍了,才满意的找一个向阳的角落,两小只挤在一处懒懒的晒太阳。

    白球和黑团现在可是家里人的宝贝,唯恐伺候不好,猪大爷再闹了脾气,石可带着安安把两小只的饭盆和水盆都给搬过来了,就摆在它们的脸前,方便他们吃饭。

    “行了。”王英拍拍手,“你俩就好好的在里面歇着吧,等天黑了,我再过来请你们回屋。”

    都已经到猪圈里了还回屋干嘛?石可有些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天黑了还要抓回屋?猪圈里不好吗?”

    王英抚摸了一下闺女的脑袋,“它们太小了,晚上可不敢让它们待在这里,这外面有黄鼠狼,到了晚上黄鼠狼出来找吃的,万一把它们拉去怎么办?等它们再大大,黄鼠狼拉不动了,就不用往屋里挪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石可明白了。

    丁二麻子溜达着又走到了机筑处的附近,看着眼熟的大院,他想起来自己曾经来这里算过卦,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进去转转吧。

    大院里的人有个习惯,没事了都喜欢拿着马扎坐到一处聊天,丁二麻子看人挺多的,觉得今天的生意一定差不了。以他的经验来看,人都喜欢扎堆,只要有一个算了,接二连三的就会有好几个人跟着凑热闹。

    王英出了猪圈,正准备回家去,家里人口多,换下来一堆衣服还没有洗呢,一抬眼,正好看见丁二麻子。

    要是不见丁二麻子吧,王英也早就把大勇曾经在他那算过命的事抛到了脑后,一看到8这人,她立马想起来了,就是这个人,当时说大勇能活到七十三,这个老骗子!

    丁二麻子也看见了王英,这人认认识呀,他立即满脸堆笑,率先热情的跟王英打招呼,“大姐,忙着呢,还记得我不?”

    他本以为,王英肯定是会跟他寒暄几句,哪怕是说不认识呢,他也能提醒她自己曾经给他们算过命这件事,没成想,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

    “你个老骗子!”王英眉头竖了起来,指着丁二麻子的鼻子骂道:“骗子!你不是说俺当家的能活到七十三吗,为什么才三十多就走了,亏得我那么信你,还让你骗去了好几块钱!”

    “这话怎么说的?”丁二麻子懵了,听这大姐话里话外的意思,之前算命的哪个男人没有了?

    “怎么说的?就这么说的,还说你祖宗三代都是算命的,我看都是骗人的吧。”王英越说心里越难受,眼泪忍不住的往下落。

    还有这回事?邻居们纷纷围过来,“英子,到底咋回事?”

    “就是这个人。”王英抹了一把泪,指着丁二麻子说道:“他到俺家来找水喝,喝了水就说自己是算命的,忽悠着俺全家都算了一命,当时就是他说的大勇最少能活到七十三,过了七十三的坎能活到九十多,还在俺家做法了,最后花了好几块。”

    说到做法,王英想起来,门槛下面还压着什么五帝钱,趁这老骗子在这,得赶紧把东西拿出来退给他。

    “你等着,把你的什么五帝钱拿走,巧了就是因为你做的什么破法事俺当家的才出的事。”王英说着,急匆匆的回家去了。

    “娘,那个算命的又来了。”王英进门就跟孙秀芳汇报,然后趴在门槛上,去掏下面的钱。

    “什么?又来了?我看看去!”孙秀芳将手里的活扔到一边,颠着解放脚冲了出去。

    丁二麻子心里正后悔今天出门怎么没有算上一卦,说什么他也不能承认自己算命算的不准,王英这边一走,他就跟围过来的这些人解释,“其实吧,当时我就看出来了,他男人活不长,但天机不可泄露,我就没敢说。”丁二麻子说着,瞅着空就往外走,“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等孙秀芳跑出来,只看见了丁二麻子的背影,“你别走!”孙秀芳追着跑了几步。

    她不喊还好,一喊丁二麻子跑的更快了,等王英捏着黄纸包包跑出来,早就不见了丁二麻子的踪影,王英气得真想把这劳什子扔了,可这值五块钱呢,王英扬了扬手,到底是没舍得扔。

第二百二十九章:百天祭

    小猪长的特别快,简直是一天一个样,渐渐的什么都能吃了。

    王英一直还惦记着食堂的泔水,想着今天找个机会,把这事跟管事的说说。

    食堂里没有什么重活,王英属于食堂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该摘菜洗菜了,她去帮忙摘菜洗菜,该蒸馒头了她去帮忙揉剂子。

    刚上班不久,送菜的来了,担了一筐菠菜,一筐韭菜,到了春天,青菜长的快,尤其是菠菜,几天不见就起苔了,采买将菜收下,王英和同事们围过来赶紧摘,头茬韭菜,看着就新鲜,小王赞不绝口,晃着手里的韭菜给王英看,“嫂子,你看这韭菜多好,剁点粉条,炒点鸡蛋,包个素饺子别提多好吃了。”

    “那可是,攒了一冬天的营养,冒出来的头一茬韭菜,能不好吃吗?”王英嘴里答着话,手下快速的将最外面的干叶除去。

    “都忙着呢?”潘长峰笑眯眯的进屋了。

    或许因为干食堂的人不缺乏营养,潘长峰长了一副富态相,脸圆圆的,明显看出来全是肉,还有他那个大肚子,和怀孕四五个月的女人差不多。

    “主任来了。”大家伙纷纷跟潘长峰打招呼。

    王英抓着一把韭菜忙站了起来,“主任。”

    “有事吗?”潘长峰顿住脚步,望向王英。

    王英还是第一次求人办事,她有些难为情,腼腆的抿了一下嘴,“主任,是这样的,我家里养了两头猪,我想问一下,以后咱食堂的泔水能不能给我。”说到这里,她唯恐潘长峰不同意,急忙说道:“我保证把泔水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嗨,我以为多大的事呢,就这么点事呀。”潘长峰痛快的一摆手,“今天见着拉泔水的你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哎!谢谢主任,谢谢主任!”事情解决的如此容易,王英心里一阵高兴。

    下午见着来拉泔水的老汉,王英还挺过意不去的,她一边帮忙整理泔水桶,一边带着小心打量着来人的脸色,“师傅,那个……”王英咽了咽口水,“我跟你说一声,明天你不用过来拉泔水了。”

    “行啊。”

    王英一直等着老汉问为什么呢,她都想好说词了,没想到他一句“行啊”没下文了。

    这师傅是不是生气了?王英一连瞟他好几眼,“师傅你没生气吧?”

    老汉笑了,“这点小事都值当的生气,那人这一辈子就别活了。”

    没生气就好,王英放心了,本来人家好好的担着泔水,自己过来横插一杠子,王英就怕人家有意见。

    老汉将泔水舀到自己担来的桶里,王英拉过水管子帮忙清理泔水桶。

    王英家的事挺大的,老汉天天来挑泔水也听说了,他有心安慰王英,刷着泔水桶说道:“人哪,这一辈子经的事多了,都是老天爷管着的,用咱本地土话的说法,那就是命,命里一切都是注定的,干什么活,活多大寿限,都是有数的。”

    说到命,王英心有感悟,“你说的在理,所以说人挣不过命,只有认命了。”

    “对喽,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怎么过都是那么一天,所以说嘛,闺女,遇事你要想开点,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听到这里王英明白了,这个大叔是在宽她的心呢,这让王英更过意不去了,她带着歉意说道:“其实,是我刚买了两头猪,想要这泔水回去喂猪,不好意思老师傅,要不然这泔水我不要了,明天你继续来担。”

    “哎呀,看你说的,我年纪大了,天天上这里来身体也受不了,正不想干了,原本想着我要是不来担,你们也都倒了浪费了,那虽然都是泔水,里面也是春种秋收结出来的粮食,咱老农民知道种地不易,舍不得浪费,就硬撑着天天过来担,现在好了,你接过去,我也能安心的歇着了。”

    不知道老汉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看他佝偻的腰身,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沟壑,年纪确实不小。

    “那我就谢谢叔了。”

    石可现在添了新工作,每天回到家先不忙着写作业,挎着篮子出去给猪挖一筐野菜回来再写,这可得了张军的意了,他就不喜欢写作业,回到家就是玩,玩够了,吃完饭,才在睡觉前把作业突击完。

    石可刚回来的时候,他为了能陪石可,天天放学回来和石可一起写过一段时间作业,坚持没多久就故态重演了,天天带着一帮小兄弟,大冬天的都能跑出一身汗。

    现在石可出去挖野菜,他也挎着篮子跟着,说是给鸡吃,原来他们家也养过猪,后来崔云香嫌养猪太麻烦,猪出栏后就再也没有养过,猪圈也让她变成了鸡舍。

    有了泔水,两只小猪贴膘更快了,眼看着长成了半大的猪。

    他们家属院的布局是这样的,呈一字型依土崖而建,考虑到安全的原因,并不是直接座落在土崖下面,而是和土崖相对,土崖下面空着的地方,家属们也没舍得让它们闲着,有的开起来种了菜,有的人家就养了家禽,王英原来也种了些菜,六七平方米的地方,收也收不了多少东西。

    现在养猪,猪这东西,吃点多,排泄的也多,味儿挺大的,王英怕邻居们嫌弃,天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打扫猪圈,猪粪起出来,堆到一个角落里,跟种菜的邻居说好了,谁家需要肥料就来装,没想到倒成了好东西,相邻的几户人家都来要,反而供不应求了。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上班,下班,照顾孩子照顾猪,平淡且忙碌。

    石大勇走了将近一百天了,每一天王英都记得清清楚楚,百天可是个大日子,要是在老家,这一天要上坟填土祭祀的,虽说她们离得远,但石大勇的百天祭不能不办。

    王英到集上买了一大堆的香烛火纸回来,晚上吃完饭没事了,一家人就围坐在饭桌上叠元宝,祭祀用的元宝大集上也有卖的,满满的一袋子卖好几毛,其实里面装不了多少,也都是店家自己用火纸叠的,叠法也很简单,王英站在摊主跟前看了一会儿就学的差不多了,更别说摊主看在王英买了她那么多火纸的份上,还专门手把手的教她叠了两遍。

    王英买了很多火纸,钱花的一点都不心疼,家里穷,大勇活着的时候天天为钱忙,她不想大勇到了那边也受穷,她要给大勇烧多多的钱,能让他在那边过上舒坦日子。

    像她们这样不在老家的,祭祀都是在十字路口,太阳下山后,王英将东西都装到袋子里,元宝这东西轻,一大袋子也没多沉,王英检查一遍看没有什么东西遗漏了,才准备领着四个孩子往外走,“娘,我们去了。”

    “去吧,我看家。”孙秀芳答应,拎起一袋子元宝一起往外面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她说道:“英子,大勇喜欢喝酒,你给他带瓶酒吧。”

    王英拍拍挎着的篮子,“娘,忘不了,我带着了。”

    在他们老家,长辈不能祭祀小辈,所以大勇的百日祭孙秀芳不能参加,她只是把王英娘五个送到大门口就关上院门回去了。

    人生的一大悲剧,老年丧子,而且还是最出息的一个儿子,孙秀芳心里也不好受,王英带着孩子出了门,她就躺到床上好一阵的哭。

    扛着大包袱小行李,娘五个到了上次送盘缠的那个十字路口,王英先在路边划了一个圈,冲着老家的方向留出一个小口,东西都摆了出来,香烛点燃。

    未语泪先流,“大勇。”王英哆嗦着嘴唇,“你在那边还好吧?今天你过百天,我带孩子们来看你了。”

    王英先点燃了写有老家地址的火纸,然后将元宝洒上去,“大勇,收钱了,这些都是我们亲手做的元宝,你收到后别舍不得花,在那边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老是委屈自己。”

    石可姐妹学着妈妈的样子,一把一把的往火堆上撒元宝。

    光这么撒钱可不行,王英教给孩子们说,“可可,安安,你们要说爸爸收钱了,不然他收不到。”

    “哦。”石可再撒元宝的时候,都会撒一把说一句,“爸爸收钱了,爸爸收钱了。”

    安安和想想大一些,妈妈和姐姐怎么做,她们也怎么做,都跟着念估,“爸爸收钱了,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大勇,你看见了吗?”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来,“孩子们都懂事了,现在都知道帮我干活了,你就放心吧,你在天之灵保佑孩子们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就行。”

    安安还惦记着王英说的肉肉,她喃喃的说道:“爸爸,咱们家里养了两头猪,一个叫白球,一个叫黑团,你一定要保佑它们别生病,要吃的胖胖的,养得壮壮的,妈妈说了,等到年底,咱家就要多多的肉肉吃了。”

    元宝烧完了,王英将酒盖子打开,绕着划的圈洒了一圈,“知道你爱喝酒,我给你带来了,这回我不说你了,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天儿黑了下来,就着元宝忽明忽灭的余烬,王英说道:“行了,可可带着弟弟妹妹给你爸磕个头吧。”

第二百三十章:瑞民的心思

    瑞民今年三十多了,原本以为他在外面有了工作,一定好说媳妇,没成想,见了几回面,大姑娘没有一个相中他的,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了,那咱就退而求其次,不一定非要找大闺女,小媳妇也行,可是小媳妇也看不上他。

    做为生理正常的男人,瑞民心里也急,常常孤枕难眠,尤其是有时候夜里醒来,听见大哥粗重的喘息声,更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

    年纪越大,对于女人越是超乎寻常的渴望,别的女人看不上他,他把主意打到了王英的身上,大哥活着的时候他只敢想,不敢动邪念,现在大哥走了,嫂子也是单身,孤男寡女的重新组织个家庭也不为过。

    嫂子今年三十二岁,年龄是也合适,三十二岁,也是女人正好的年纪,唯一的缺点就是孩子太多了。

    瑞民越想越美,他色心一起,早已经冲破了人类的道德观,他浑然忘记,那是他尸骨未寒亲大哥的未亡人,忘记了,为了他的事他大哥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劲。

    瑞民这人极度自私,什么事都想着自己,好像别人为他做多少都是应该的,对于石大勇,他根本就没有感恩之心。

    瑞民的邪念就像路边的野草越长越旺,他脑子里全是王英窈窕的身影和姣好的脸庞,他上班也上得心不在焉,有空就往家里跑。

    王英现在极度厌恶瑞民,不光是因为他踢了念念的命根子,是他的做派,还有他的眼神。

    瑞民回到家就拿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态也就罢了,他那个眼神更是让王英如坐针毡,那不是一个小叔子该有的眼神,王英烦他,当着婆婆的面又不好直接撵他走,等瑞民上班去了,她和孙秀芳商量,“娘,我和你说个事呗。”

    “啥事,你说就是了。”

    要撵人家儿子走,王英还真不好直接说出口,她想了一下,委婉的说道:“娘,你看啊,现在大勇走了,我一个寡妇人家,家里不好有大男人出入,这认识的还好说,知道那是小叔子,这不认识的,时间长了怕是要在背后说闲话嘞,要不咱跟瑞民说声,以后不是逢年过节的不用回来这么勤,反正他在单位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离老家这么远,只有一个儿子在身边,做母亲的都想时刻看到自己的孩子,孙秀芳哪舍得长时间见不到瑞民,听王英这么一说,她立即皱着眉头不赞成,“你看看你想多了吧,那是你亲兄弟。”

    王英猜到了孙秀芳不赞成,她还是想做做婆婆的工作,“娘,瑞民是大勇的亲兄弟,但在外人眼里我和瑞民还是两个姓的,瑞民住家里真的不方便,瑞民要是成家了还好说,你说他一个单身男人,老在寡嫂家住着,好说不好听呢。”

    “你管别人说什么,咱问心无愧就行了。”

    “娘,老古语都说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活着就是得在意别人的说法不是吗?”王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想还是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孙秀芳,“娘,这几天我总觉得瑞民不对劲,他老是偷偷看我,有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那眼神就像两只刀子剜人呢。”

    “不会吧,我怎么没看出来。”孙秀芳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注意到瑞民有什么变化,“不可能,你肯定多想了,瑞民哪能是那样的人。”

    说不通了,王英赌气说了一句,“娘要是不信,等瑞民再回来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孙秀芳半信半疑,等瑞民再家来的时候,她就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一观察不要紧,还真让她看出来瑞民的反常。

    孙秀芳是过来人,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要是再看不出来瑞民是怎么想的,那他这些年就活到狗身上了。

    俺娘来,这七子羔子,大勇才走多久?刚过完百日,他脑子里想什么呢?孙秀芳觉得自己有必要找瑞民谈谈,她趁着王英去外面刷碗,照着瑞民的后背就是一巴掌,“老四。”她压低声音说道:“你老实跟我说,你老是盯着你嫂子看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啊,你看不能干那没数的事。”

    瑞民还想把自己的想法偷偷透漏给孙秀芳争取娘的支持呢,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娘这就反对了,他当即烦的一歪头,“我的事不用你问!”

    “你这孩子,我不问能行吗?”孙秀芳急惶惶的,“老四啊,咱做事不能让人戳咱的脊梁骨。”

    瑞民恼羞成怒,声音大了些,“我干什么就让人家戳我脊梁骨了?”

    “你小声点!”孙秀芳忙向外看了看,“那么大声让人听见了光荣啊?”

    王英早注意到这娘俩个神神秘秘的在那嘀咕,至于说什么内容,她猜也猜个差不多,对于瑞民,她都懒得多看他一眼,能躲就躲,洗完碗也不想进屋,就在院子里和四个孩子玩。

    孙秀芳以为王英不知道她和瑞民的对话,继续压低声音,“我说老四,那是你亲嫂子,你大哥才死没多久,你可不能想东想西的。”

    “你也知道我大哥死了,我大哥都死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嫂子改嫁给外人也是嫁人,还不如嫁给我呢,我不嫌她二婚头还带一窝孩子……”

    “老四!”不等瑞民说完,孙秀芳厉声说道:“做人不能光想着自己。”

    老娘横瑞民更横,他一把把帽子抓下来,头拱到孙秀芳的脸前,将秃头拍的啪啪作响,“你们不想着自己?你们要是不想着自己,我能是这个样子?现在因为这个秃头我连媳妇都找不到,我能去怨谁去。”

    看着儿子的秃脑袋,孙秀芳内疚的心一软,她嘟哝一句,“那时候家里不是穷吗?”

    “穷就是理由了,我不是你儿!得亏是我命大,我要不是命大,估计坟头上的草都有好几米高了,你们就是自私,舍不得花钱,要是不自私,孬好借点钱,也不至于这样。”瑞民今天终于将心底里的怨怼发泄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他心中的不满一直在堆积,爹活着的时候他不敢说,爹死了,大哥又为他的事跑前跑后他不方便说,今天终于逮着机会了,“从小到大,我受了多少白眼,挨了多少嘲弄,你知道我在村里有几个外号?”说到痛处,瑞民眼眶红了,他想起来在村里那些个不堪的岁月,“最早他们叫我秃脑亮,后来直接喊我老亮,他们玩个猪尿泡都能联想到我,说我的脑袋就是猪尿泡,再后来村里通了电,装了电灯,他们又叫我电灯泡。”

    猪尿泡就是猪小肚,也就是猪的膀胱,是农村孩子的一种玩具,猪小肚弹性大,村里每逢杀猪,孩子讨了猪小肚来,往里面冲上气,再扎紧口,能当皮球玩。

    多年的委屈终于化成了两行泪,瑞民可怜自己,一时间竟抓着帽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四、瑞民,娘不知道,娘要知道了肯定不愿意他们。”孙秀芳手足无措,她想把手放到瑞民的秃脑袋上安慰一下,刚把手伸出来,没成想,瑞民猛的站起来,戴上帽子出去了。

    谁都指不上,连自己亲娘都指不上,瑞民愤愤的一把摔上门。

    “咣当”一声巨响,把石念吓一跳,他扑到母亲怀里,可怜巴巴的仰起头,“妈妈,怕怕。”

    发什么神经?王英斜瞥了一眼磕上的房门,抚摸着儿子的发顶说道:“不怕不怕,娘给你叫叫,摩喽摩喽毛,吓不着,摩喽摩喽毛,吓不着。”如此念了好几遍,又低头亲亲儿子的小脸蛋,“好了,没事了。”

    瑞民跑到外面转悠了很久,心中暗忖,“奶奶的,谁都指不上了,这个事还得靠自己。”他想了好几种方案。

    要不直接跟嫂子说,嫂子你嫁给我吧。念头刚起,他又直接给否定了,“不行不行,我要是自己去找嫂子,嫂子直接拒绝了怎么办,多难看了。”

    瑞民想,这个事我得找个中间人,就是找一个媒人,找谁呢?瑞民想找个熟悉的人,他在脑子里将大院的人码拉个遍,发现对谁都不熟悉,见面最多的是老张家的崔嫂子,不过,这事瑞民不想麻烦崔云香,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崔嫂子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事要是求了她,好事能给他办瞎吧喽。

    那找谁呢?瑞民摸着下巴想了又想,找谢嫂?不行,找她还不如找老刘嫂呢,老刘嫂这人热情,遇事就爱凑热闹,实在是没有旁人可找了,瑞民暗下决心,那就找老刘嫂吧。

    瑞民明白,求人做媒不是光动嘴皮子就行的,爹活着的时候就经常请媒人吃饭,这样人家才能真心替你办事。

    瑞民想这个事得尽早不尽晚,反正娘已经知道了,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瑞民想到这里,专门去了趟供销社,买了两瓶白酒出来。

    回到家属院,瑞民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对面的刘嫂子家里。

第二百三十一章:媒人

    瑞民不亲近人,平时也不和邻居的打招呼,他这一上门,老刘嫂还诧异的了不得。

    “瑞民呀,找嫂子有事?”刘嫂看看瑞民手里的白酒,知道这人拎着东西上门肯定是有事。

    瑞民嘿嘿一笑,“呵呵,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还真有事来求嫂子呢。”

    “那快屋里坐吧。”刘嫂笑意盈盈的对着里屋喊道:“老刘,来客人了。”

    “谁呀?”老刘哥答应一声,从堂屋走出来,一看是瑞民,心中也挺惊讶的,两家门对门,挨得那么近,平时见面都不说话的主,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那满脸带笑的样子,还让人挺不习惯的。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瑞民呀,来,屋里坐。”

    “刘大哥。”瑞民举举手里的酒瓶,“我带两瓶酒过来,刘大哥你尝尝好不好喝。”

    “你看你,邻里邻居的这么近,来就来呗,还拿什么东西?”

    这个点大家都吃完晚饭了,刘嫂家的几个孩子都趴在饭桌上写作业,瑞民进门后顺手将就放到了门旁边的桌子上。

    老刘哥看到了瑞民的动作,他说道:“你的酒我们可不能要,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再捎着。”

    “刘大哥,刘大嫂,我是有事求你们,这酒是谢礼。”

    “你看看你,见外了不是,别说你刘大哥还没帮你办事,就是帮忙了也不能收你东西呀,出了我家门走不了五步就到你家了,满大院还能有比咱两家近的人家不。”老刘嫂大嗓门响了起来,她痛痛快快的说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们要是能帮你办了,尽量帮你办,办不了的你别埋怨我们就行。”

    “能办了,肯定能办了。”瑞民搓搓手,有些羞涩,“是这么一回事,刘嫂子,你看,我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也没个对象,我想让嫂子帮我做个媒。”

    “嗨,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是个好事呀,嫂子应了,你说你相中谁了吧,嫂子替你上门说说。”刘嫂子最热衷于做媒这样的事,她听别人说,人这辈子要是能说成三对夫妻,那她这辈子就没罪了,做过的错事能给抵消了。

    真到要说的时候,瑞民反而扭捏起来,他双手握在一起,十根手指扭来扭去的,半响没好意思做声。

    他不说话,刘嫂子倒是急了,“你看看你,大小伙子了,咋还害羞呢?说吧,是谁家闺女。”刘嫂子把大院里的适龄女青年想了一遍,也没想出来瑞民到底是看上谁了。

    家属院本身也不是太大,有限的几十户人家,和瑞民年龄相仿的大姑娘可没几个,她皱眉瞅着瑞民这个形象,整天带着个帽子,听说还是个秃头,嘴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见人都不知道说句话,就不是个招人喜欢样子,那几个姑娘能相中他的面可不大。

    “嫂子,那我说了你可不能笑话我。”瑞民终于开了口。

    “嗐,男婚女嫁,多正常的事,嫂子笑话你干什么?”瑞民神神秘秘的更是吸引了刘大哥两口子的好奇心,刘嫂为了听的更清楚,甚至往瑞民身边走了两步,“快说吧,嫂子都让你急死了。”

    瑞民踌躇片刻,“我是这样想的,我大哥没了大家都知道是吧,撇下了四个年幼的孩子,我嫂子要是一个人把这四个孩子拉扯大还是挺困难的,我就想帮帮她。”

    瑞民这番话说的挺冠冕堂皇的,老刘夫妻有些疑惑,你这当叔的帮着嫂子照顾侄女、侄子们不是应该的吗?还要怎么照顾?老刘看向瑞民,看他那扭扭捏捏的样子,瞬间恍然大悟,没想到瑞民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老实模样,还有这心思。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刘嫂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你这想法你嫂子知道不?”

    “不知道,我还没说呢,这不来求嫂子了吗,想麻烦刘嫂子你去跟我嫂子提一提。”

    瑞民这人真不咋地,他哥刚死才多长时间,他就起了这心思,老刘不善的目光斜了瑞民一瞬,都知道石大勇什么都替他兄弟们着想,为了他的兄弟们,自己家日子穷的日不聊生的,同为男人,心中真替石大勇感到不值。

    “呵呵,这个,不大好吧,你大哥才走多长时间呀,这时候提这事……”老刘有些为难。

    话音刚落,瑞民脸上的笑消失了,听这意思是不愿意当这个媒人了。

    刘嫂用胳膊肘碰了老刘一下,示意他别说话,“瑞民呀,按理说这个事呢,也不算是个稀罕事,像那个小姨子嫁姐夫,嫂子嫁小叔子,兄弟媳妇嫁大伯哥,这样的事我也都听说过,我们就是觉得吧,你大哥头年里刚走,过了年你就想这个有点快,要不你等等,等你大哥过了周年,嫂子再去帮你提。”

    瑞民被色心冲昏了头脑,他哪里还能等到周年,“不用等,嫂子你直接去提就行。”瑞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没结过婚,大小伙子一个,还有工作,我不嫌弃你不错了。

    瑞民说完,怕刘嫂子拒绝,起身就往外走,“刘嫂子,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我的班,我该接班去了,这个事就麻烦嫂子你了。”

    刘大哥抓起瑞民带来的酒就追了出去,“瑞民,别慌走,把你的酒带着。”

    瑞民出了门,跑的比兔子还快,他装作没有听见老刘哥的声音,拐个弯儿不见了。

    老刘哥追出来,没有看见人,他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翻,又看看对面王英家紧闭的大门,摇摇头回屋去了。

    “这是什么人呀!”咣当一声,老刘哥将酒扔到桌子上。

    “你看你还生气了。”刘嫂子说道:“多大点事,他让提,明天我就去英子那探探她的口风,巧了是你情我愿的事呢。”

    “不可能!”老刘哥断然说道:“王英就不是那样的人。”

    “谁是什么人,看脸就能看出来了?”刘嫂子浑身上下都透漏着八卦,“都说隔皮猜瓜,瓜不切开谁都不知道里面是生是熟。”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真去,把这酒给他拎回去,我可不喝他的酒,我怕塞牙。”

    刘嫂子噗嗤一笑,“看你说的,还没听说过酒能塞牙的,行了,我知道了。”

    刘嫂子还真把这事记心上了,第二天傍晚,她瞅着王英下班了,拎着两瓶酒跟了过去。

    自从食堂的泔水交给王英之后,王英每天中午和下午下班都会顺便把泔水担回来,这样泔水不会变质,猪还喜欢吃,王英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喂猪。

    王英喂猪喂习惯了,白球和黑团都认识她了,听见王英的声音,都赶忙跑到猪槽子边等着,王英这边刚把泔水倒进猪槽里,那边两个猪头都埋了进去,“呱唧呱唧”的,边吃还边哼唧。

    “英子。”刘嫂子站在王英的身边,故意把两瓶酒放到显眼的位置,仔细观察着王英的表情,夸道:“你这俩猪养的真好,比刚来时大了有一圈的吧,看这一身的毛,溜光水滑的。”

    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了别人的肯定,王英心里美滋滋的,“那可是,比刚来的时候可大多了,刚来的时候跟两只半大兔子似的,现在好歹有个猪样子了。”

    这个点,家属院的人都应该在家忙着做饭,老刘嫂跑这来跟她拉闲呱是为哪般?王英看看圈墙的两瓶酒,问道:“刘嫂,你家来客人了?还买了两瓶酒?”

    “嗐~,你说这酒啊。”刘嫂将酒拎在手里,“这酒可不是我买的,这是你家瑞民送的,说是求我办事的谢礼。”

    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王英蹙起了眉,嫌刘嫂说话没有分寸,她心里正烦瑞民呢 ,“刘嫂,话可不能这么说,瑞民是瑞民,咋就成了我家瑞民了,这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不得在背后说我闲话呀,我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避嫌还避不过来呢,你可不能给我惹事啊。”

    看王英这个态度,是不知道瑞民的想法哟,刘嫂嘻嘻笑着,“英子,你猜,瑞民求我办什么事?”

    “他求你办什么事我可管不着。”王英心里有气,说话语气也冲。

    “瑞民相中一个女人,想让我保媒,我当家的说了,这点事不能收他的礼,这不,让我送来了。”

    说到这个话题,王英来精神了,她也想瑞民赶紧结婚成家,那他就没有理由老在自己家里呆着了,忙问道:“瑞民相中谁了,说出来我听听。”

    “瑞民说……”刘嫂卖了个关子,她瞅了瞅王英的神色。

    “嫂子,你快说呀,他相中哪家姑娘了,我跟你说啊,我就盼着他赶紧结婚呢,不然他老在我家住着,多不方便,我昨天还跟婆婆商量来着,想让他以后不是逢年过节别回来那么勤。”王英说着,遗憾的叹了口气,“唉,就是我婆婆不同意,我说嫂子,你要是真能把这桩亲是说成了,我王英可得好好感谢你,你帮我了了一桩大心事呀!这酒你就收着,事情成了,我再送你两瓶。”

第二百三十二:炸了

    刘嫂看出来了,王英不光没那意思,还巴不能把瑞民请出去,我看,这事成不了,刘嫂忖道:瑞民,我把你的想法告诉你嫂子,成不了可不能怨我。

    “英子,瑞民是这样说的,大勇不是走了吗,撇下四个孩子,他看你也挺不容易的,他想和你一起照顾孩子。”

    王英越听越不对劲,脸渐渐寒了下来,“他什么意思!”

    “瑞民的意思是,他想和你结婚。”刘嫂直接把瑞民的意思说了出来。

    王英没有想到瑞民竟然是这样想的,登时肺都要气炸了,她眼里喷着火,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休想!这天下的男人就是死绝了,我都不会嫁给他!”

    “要不你考虑考虑?”刘嫂还想替瑞民争取一下,“最起码他是孩子亲叔,以后对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刘嫂,你别说了!”王英立即打断刘嫂的话,“听到这事我就恶心。”

    “行行行,不说,不说。”刘嫂笑笑,指指酒,“那我家走了啊,两瓶酒给你放那了。”

    王英抄起酒瓶就推到刘嫂怀里,“他的东西你拿走,我嫌脏!”说完扭头就走。

    得,这事办得不鲜亮,一个嫌塞牙,一个嫌脏,弄得自己里外里不是人,老刘嫂也生气了,嫌瑞民给她找麻烦,回到家,刚推开院门,就看见老刘哥站在屋当门正冲她笑,瞧着老婆气哼拉死的样子,调侃道:“好受了吧,拒一头疙瘩,恣了?我就说王英不是那样的人你还不信。”

    原来老刘哥下班回来,正好看见刘嫂正在猪圈旁跟王英说话,他一猜就知道自己老婆在说什么,故意在屋当门等着她呢。

    刘嫂气得把他顶到一边,“一边去,没看我正烦着呢。”

    老刘哥被酒瓶子硌了一下,他揉着胸口说道:“我不是说了吗,酒让你退回去,你怎么又拿回来了。”

    刘嫂没好气的说道:“王英不要,她说嫌脏。”

    王英回到家,饭也不做了,直接跑回里屋,被子往头上一蒙,气得哭了起来。她心里暗骂:大勇,你真是瞎眼,这就是你掏心掏肺的兄弟。

    要是往常,王英这个点都该做饭了,今天儿媳妇不光不做饭,还跑到床上睡着去了,不对劲,孙秀芳在门外瞅了瞅,发现被子一抖一抖的,看样子是在哭,咋又哭了呢,难道在外面受什么气了,孙秀芳不放心,走到床边,扯扯被角,“英子,咋了,谁欺负你啦?”

    王英正哭得伤心,听见婆婆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把掀开被子,不顾自己满脸的泪,“还不是瑞民,娘,你知道他行什么事不?”

    孙秀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瑞民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她登时气短了三分,“啥,啥事?”

    说起这事王英都觉得丢人,“他去找咱对门刘嫂子,让人家做媒,说让我嫁给他。”

    “什么!这个熊孩子,丢人丢到外面去了。”孙秀芳一张老脸火辣辣的,顿时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了,从瑞民跟她说完自己的想法,孙秀芳也考虑了,在村里,像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但是说兄长刚死,弟弟就想娶嫂子的还真没有,这事传到外面去,整个家属院的人要怎么看他们老石家?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经过老刘嫂嘴的坏事,那犹如一股春风,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家属院,再一天,整个队里都知道了,一时间说什么话的都有。

    甲说:“哎哟喂~,看不出来呵,平时看着大勇两口子挺恩爱的,感情都是假的,这人才死多久,王英就守不住了。”

    乙立马反驳道:“别胡说,这事又不是王英愿意的,我听说她早就不想让她那个小叔在家里住了,就怕别人别闲话。”

    “啧啧啧。”丙在旁边随即插言,“看不出来,那个叫瑞民的还真是个人才,他大哥刚死,想寡嫂好事这样的事竟然都能做出来。”

    乙继续说道:“我跟你说,瑞民这人看着就不像个正常人,阴森森的,五冬六夏的都戴着帽子,净装那当官的,就前几天,还踢了石念的命根子,你看吧,他就没有一点疼孩子的心,他要是和王英结婚了,这四个孩子有罪受了。”

    所以说,一个人要看另一个人不顺眼,他怎么做都是错的,连呼吸都不对,更别说是戴着帽子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众人纷纷叹息。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崔云香的耳朵里,她着急忙慌的去找王英求证,“英子,我咋听说瑞民想让你嫁给他呢,有这事吗?”

    都说人的第六感很准的,今天一整天王英就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不对,有时候还能听见背后还有人嘀咕,果真是这样,王英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红着眼圈嘟囔出一句,“嫂子,你说这叫什么事?从大勇走后,我就怕别人说闲话,前几天我还跟婆婆商量来着,不想让瑞民住家里了,可婆婆不同意,也不知道老四是啥时候存了这心思,前一段时间老觉得他那眼神不对劲,哪想到他能直接去托了刘嫂来做媒,这下好了,全单位的人都知道了,你说这叫我怎么出去见人。”

    “你咋想的,我想知道你是咋想的?”崔云香盯着王英问道。

    王英一瞪眼,“我能咋想,我哪眼看他哪眼够,还想让我嫁给他?当时我就跟刘嫂说了,就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都不会嫁给他。”

    听王英这么说,崔云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英子你绝不是那样的人。”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毛病,“我的意思不是不让你找,就是吧,你看大勇才走多久,你明白的。”

    “嫂子。”王英打断崔云香的话,“我明白,实话跟你说吧,别说我不愿意嫁给老四,就是别人我也不愿意,我就没有再嫁的意思, 我孩子多,我还怕我的孩子跟人家受委屈呢。”

    “可不能这样说。”听王英这么说,崔云香心疼了,立刻反驳道:“人这一辈子,说短也短,说长其实也长,你还这么年轻,也不能光为孩子们活着,你也得有自己的生活,以后遇到合适的人,能走一步还是走一步吧。”

    “不走了。”王英看看不远处围在一起的孩子们说,“这辈子,我就守着孩子们过了。”

    瑞民心情一直很忐忑,也不知道刘嫂去跟嫂子提了没有?这天一下班,瑞民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准备回去探探口风。

    刘嫂一直注意着瑞民的动向呢,看见瑞民回来了,冲他招招手,“瑞民,你过来一下。”

    瑞民心中一喜,难道有进展了,忙不迭跟着刘嫂身后走。

    刘嫂子进屋后,先把酒拿过来,往瑞民手里一放,“瑞民呀,酒你拿回去吧,你的事我跟你嫂子提了,你嫂子不同意。”

    “啥,不同意!”瑞民不敢置信,“真的不同意?”

    “你看你,嫂子还能骗你咋的?真的已经问过了,你回到家就知道了。”

    “哦。”瑞民很失望,他抱着酒往外走两步,一想,不对呀,即使媒没说成,他送出去的谢礼可不能再拿回去,他把酒又递回刘嫂,“嫂子,酒是我谢你的,你哪能再还给我,就是这事没成,那嫂子心操到了,你再还给我,我成什么了?”

    你想成什么成什么?刘嫂现在看这两瓶酒碍眼,她执意不要,“不行不行,你刘大哥现在忌酒了,我一个女人也不会喝酒,放我这也是浪费,你还是拿走吧。”

    两人推搡了半天,瑞民到底是没有拗过老刘嫂,他垂头丧气的拎着酒出了刘嫂家的门,却没有直接回家,他往山坡上走了走,找了个避静的地方想了一会儿。

    嫂子竟然不同意,我不嫌弃你,你还先嫌弃起我来了!瑞民不服气,我到底哪点不好,不就是头秃了点,眼神差了点吗?除去这两样,我也长的不丑啊,而且我现在还有工作,找个女人就这么难吗?

    瑞民根本就没有打算放弃,他知道王英这个人心肠软,你不是不同意吗,我就想办法磨到你同意为止。

    瑞民打定注意,这才拍拍屁股往回走。

    王英这回想好了,我不需要征求婆婆的意见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高低不能让瑞民再在家里住。

    瑞民一进屋,王英就看见他手里拎着的酒,那就是说他已经去过老刘嫂家了,那自己的意思刘嫂应该也都告诉他了。

    王英刚开始没坑声,等到吃完饭了,她当着孙秀芳的面对瑞民说:“老四,嫂子跟你说个事。”

    瑞民不知道王英要讲什么,他猜,难道是要说刘嫂保媒这件事?忙问道:“什么事?”

    “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你大哥也走了,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再住在家里不方便,以后你还是搬到你单位宿舍里去住吧。”

    这是要撵我走呀,瑞民眸子暗了下来,嘴上却没有答应,他心里有他的小九九: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怎么实施他的计划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软硬兼施

    这是要撵我走呀,瑞民眸子暗了下来,嘴上却没有答应,他心里有他的小九九: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怎么实施他的计划了。

    王英现在根本不愿意和瑞民呆在一个屋檐下,她把自己的意思告诉瑞民后,随手收拾了该洗的衣裳到院子里去洗。

    孙秀芳这两天知道媳妇心情不好,她也不敢多说话,见王英出去了,这才看着呆坐在一边的瑞民恨声道:“老四,你怎么这样,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还到外面去找人保媒!现在好了,全大院的人都知道了,你知道外人是怎么说咱家的吗?”

    别看瑞民不敢跟王英呛呛,对孙秀芳他可没那么客气,“你管他们怎么说呢,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又不吃他们家一粒米,操那么多闲心干嘛?”瑞民说完一甩袖子走了,他出了屋门蹲到王英洗浴盆前,期期艾艾的说:“嫂子,你相信我,只要你同意嫁给我,我这辈子一定对你好,对孩子们好。”

    王英淡淡的,“不用了,我这辈子有你大哥对我好就足够了。”

    “可我大哥不是死了吗?”瑞民不甘心,继续说道。

    “死了就能忘记他对我的好吗?瑞民,说句良心话,你大哥活着的时候对你不好吗,人活着不能昧良心。”

    “嫂子,你说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我不过是想帮你照顾孩子,怎么就成昧良心了。”

    “嘁。”王英冷笑,“你要是真想帮我照顾孩子,还用得着我嫁给你?”

    瑞民语塞,索性豁出去了,“嫂子,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你,可是你是大哥的媳妇,我不能说,现在大哥死了,我才敢说出来……”

    “你住口!”王英怒道:“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

    原来如此,王英想起来,有时候她半夜起来方便,瑞民半夜起来抓老鼠,原来他那是故意的,王英越想越后怕,幸亏瑞民那时候没有做出出格的事。

    撵走,一定要把他撵走,他在家里就是颗定时**,要是哪天兽性爆发了我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王英越看瑞民越恶心,为了不直面瑞民,她端着盘转了一个方向。

    没想到嫂子的态度如此坚决,瑞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他又不愿意就此罢休,思虑了半响,他做出来一个让王英大跌眼镜的动作。

    瑞民站起身,重又走到王英对面,但见他,一个屈膝竟然跪倒在王英面前,哀求道:“嫂子,我求求你,你嫁给我吧,只要你嫁给我,这一辈子我都听你的,嫂子……”

    石可领着妹妹弟弟正在旁边玩,突然见四叔跪倒在妈妈面前,四叔这是怎么了?石可不明所以,站在那里盯着四叔看,安安和想想不知道姐姐在看什么,也都顺着视线看过去。

    王英吓坏了,她猛得站起来闪到一边,厌烦的说道:“老四,你这是干什么,孩子们都看着呢,你赶紧起来!”

    瑞民耍了赖皮,“嫂子,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了。”

    “那你就跪着去吧。”王英心头火起,她愤然的把手里的衣裳扔到水盆里,也不顾溅没溅瑞民一身水,扭头进屋了。

    自己这招竟然不管用,瑞民跪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意思,狠狠的瞪了石可一眼,“看什么看,一边玩去!”

    四叔狰狞的样子真可怕,石可急忙将弟弟妹妹带的远了一点,“走,姐带你们到那边去玩。”

    瑞民从地上爬起来,在院子里呆立了半响,也跟着进屋了。

    孙秀芳不知道瑞民在外面干了啥,看儿媳妇的样子那是生气了,瑞民一进屋,她就想说儿子两句,“瑞民,你刚才干啥了,惹你嫂子生气。”

    瑞民憋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呢,当即不耐烦的说道:“跟你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行吗?我不管你你做了错事怎么办?”

    “行了行了,我能做什么错事。”瑞民走到里面门前,往里探了探,继续说道:“嫂子,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王英躲在里屋不出来,任你怎么说,就是不吭声。

    瑞民碰了钉子,心说软的不行,我得放大招了,“嫂子,我想好了,你要是不同意,我也不活了。”

    孙秀芳厉声喝止,“老四,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王英听见瑞民这么说,心里头更是膈应的不行,还拿死吓唬我?我怕你不成,“你爱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嫂子,这是你说的啊。”瑞民在屋里找了一圈,找出去年夏天的打蚊子药来,他抓在手心里给王英看,“这可是敌敌畏,嫂子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吧,不同意我立马喝了它。”

    “瑞民!”孙秀芳当真了,她扑过来去抢瑞民手里的敌敌畏,“瑞民呀,你可不能做傻事呀,你大哥已经没有了,你再有个好歹,可让我怎么活?”

    牵扯到儿子的命,孙秀芳也顾不得反对了,反而催促王英,“英子,行不行你快说句话呀。”

    王英一掀门帘从里屋冲出来,不屑的指着瑞民道:“娘,你别抢了,就让他喝,你看他喝不喝!切,演戏给谁看呢?”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这劝还劝不迭呢,你还让他喝!”孙秀芳抓着药瓶子往下一拽,将药瓶夺到手里,唯恐儿子再抢回去,赶忙远远的跑开。

    瑞民本来就是做做样子,他根本就没想着要喝,孙秀芳来抢的时候,他顺坡下驴撒了手,“娘,你抢我瓶子干什么?”瑞民心里怂,嘴上还硬撑强的,“你不让我喝是吧,我跟你说,人要想死,有的是法,我就不信我不喝药还死不了了。”

    瑞民又找了一圈,找出一团麻绳来,他扬着绳子给婆媳两个看,“我去找地方上吊。”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王英心中冷笑:还上吊?你要是能真的上了吊,我王字倒着写。

    孙秀芳害怕了,她把药瓶往床底下一放,抬脚就追,“老四啊,老四,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此时天色已晚,瑞民故意走的磨磨蹭蹭的,看嫂子追出来没有,要是真追出来了,那就是有门。

    身后传来呼喊声,那是自家老娘的声音,瑞民往老娘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王英的影子,他不禁有些失望,“娘,你追出来干啥?”

    “你个熊孩子,你个熊孩子,你想吓死我不是?”孙秀芳照着瑞民的后背连拍好几下,“天底下的女人多了,你嫂子不同意就算了,你干嘛非要在一颗树上吊死?”

    “天下女人是多了,可人家都相不中我,娘,我三十多了,就想找个女人过日子,现在相中我嫂子了。”

    “你相中你嫂子有什么用,你嫂子又相不中你,难不成你真的去死去?”

    “娘,看你说的,我还没活够呢,哪能真的去死,我就是去趟茅房,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就回。”

    孙秀芳半信半疑,“真的只是去趟茅房?”

    “真的!我就是考验一下我嫂子。”

    瑞民娘俩个冲出门,王英气得直跺脚,“死去!死去!你死都死晚了,你咋不替大勇去死,留着你这祸害在家里!”

    瑞民当真去了趟茅房,孙秀芳还不放心,在茅房外等着,一直到瑞民出来了,她才舒了一口气。

    嫂子真狠的心呀,宁可看着他去死也不救他,“走,回家。”瑞民手一背,气冲冲的往回走。

    “嫂子,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吗?”瑞民理直气壮的往王英面前一站,双手叉腰,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你不是说上吊去了吗?你死了吗?回来的是谁?也不该头七,这就还魂了吗?”王英头都不抬,低着头给石念洗涑。

    四叔这是怎么了?干嘛对妈妈这么凶?石可领着妹妹站在王英身前,警惕的看着瑞民。

    看到几个孩子,瑞民灵机一动,想发动亲情攻势,他蹲下身子,问石可姐妹,“可可,安安,以后四叔做你们爸爸好不好?”

    “不好!”石可脸考虑都没有考虑,断然拒绝,安安和想想也跟着说,“不好。”

    石念正在洗脸,闻言带着一脸的水珠儿也说了句,“不好。”

    瑞民一滞,心说:这些小兔崽子,平时都白疼你们了。

    说到疼孩子,瑞民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瑞民从来不会关心石可姐弟四个,要不然也不会做出来踢石念命根子那样的事,把个石念吓得,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见到瑞民还往妈妈怀里躲。

    这一家人没有一个跟自己一心的,瑞民恨得牙痒痒:等我成了你们的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孩子们的回答说到了王英的心坎里,她凑到石念脸上“吧唧”就是一口,“念念真乖,来,妈妈给擦香香。”

    这不知道瑞民的心思还好,现在知道了,王英晚上连觉都不敢睡了,她一直警醒着,唯恐瑞民钻到里屋来,后来实在是困的不行了,她把剪刀翻出来,双手抱着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夜里王英做了个噩梦,梦到瑞民真的到里屋来了,她把剪子举得高高的,剪刀尖对准瑞民骂道:“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你要过来,我扎死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找外援

    王英做了一夜的噩梦,第二天精神状态就不好,中午崔云香见到王英的时候,还能看出来她脸上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关心的问道:“英子,昨儿个晚上没睡好吧,看你这眼圈黑的。”

    “嫂子,别提了,我都要愁死了。”王英见到崔云香那就是见到了娘家姐妹,顿时大倒苦水,“嫂子,你可得帮帮我,瑞民要逼死我了。”

    “咋,他还没死心呢?”

    “不光没死心,还更过分了,先是磕头求我,见我还是不同意,就要去死,说我要不同意嫁给他,他就自尽,你没看他昨天弄的那一出,一会儿喝药,一会儿上吊,也不知道吓唬谁呢,反正我心里是一点都不害怕。”

    崔云香根本没想到瑞民竟然干出了这样的事来,活这把年纪她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这人是疯了吗?”

    王英愁容满面,“他疯没疯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再这样下去,估计我得疯。”

    “说的是,再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等老张驻勤回来,我得把这事告诉他,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王英点头,“这事还真得麻烦张大哥了。”

    “我不我先去说他几句?”崔云香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嫂子。”王英急忙喊住崔云香,“他上班去了,还没回来,昨天我跟他说了,让他搬走,也不知道他听不听。”

    崔云香想了一下,笃定的说道:“我看悬,那么不要脸的事都能做出来,这脸皮厚得赶上城墙拐弯了,不可能你一撵他就走的。”

    崔云香还说中了,瑞民根本就没有要搬走的念头,下了班,他照样往回奔,到家跟没事人似的,见到王英就问,“嫂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可是一直等着你的回话呢?”

    王英烦得满心都是火,恶声恶气的说道:“回话我早就给你了,这事根本就不可能!”

    “不可能是吧。”瑞民进屋就把麻绳又拿出来了,抬头之际,正看见孙秀芳一脸担忧的望着他,瑞民冲着孙秀芳挤挤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瑞民握着麻绳在王英脸前晃了晃,“你不同意,我这就去上吊。”

    真是好笑,王英不屑一顾,“你昨天不是吊过了,怎么没死成。”

    瑞民辩道:“昨天咱娘跟着我,她拦着不让我吊,你看着吧,一会儿我瞅着没人拦着就去。”

    平时王英都是喊孙秀芳娘的,今天从瑞民嘴里说出来咱娘咱娘的,听着咋那么别扭,我喊娘是不假,谁跟你咱娘咱娘的,听得心里直犯膈应。

    “哎哟,照你这么说,你是一时半会儿死不成了,你故意守着孩子奶奶上吊能吊成了?”王英故意将咱娘两个字换成了孩子奶奶,“老四,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要真想去死也别用麻绳了,这里净是山,你找个悬崖从上面跳下来,指定能摔死,你跑的快,孩子奶奶想追都追不上你。”

    孙秀芳一直支棱着耳朵听这俩人说什么呢,王英的话她听得真真的,当时就不愿意了,噔噔噔几步冲出来,“英子,你怎么说话呢,都是往好里劝,哪有出主意让人去死的?”

    “娘,我没好好说话吗,老四他听了吗?”

    瑞民见来了撑腰的,更是理直气壮,“就是,还没听说过让人去死的。”瑞民将手里的麻绳猛得往地上一掷,“你想让我死,我还不死了呢。”

    还你死?你要真能死了,我还不姓王了,王英拧眉道:“你要不死就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不是说了吗,让你搬出去住。”

    瑞民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翘起来,一副赖皮脸的样子,“我不搬,我是大哥接出来的,要撵也得大哥来撵,凭什么你要撵我出去。”

    王英都要气死了,“你也知道你是你大哥接出来的,你大哥接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为难他的遗孀的吗?”

    “什么遗孀不遗孀的,你别整那些我听不懂的词。”瑞民一摆手,“我就知道大哥没有留下遗言说不让我娶你。”

    瑞民的胡搅蛮缠让王英烦不胜烦,她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抱起石念去了崔云香家。

    “嫂子嫂子。”王英满脸委屈,“你快救救我吧,我要被瑞民烦死了,这人就是狗皮膏药,撵又撵不走,撕也撕不掉。”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真是没了天理了。”崔云香扔了手里的抹布,“走,嫂子去会会他。”

    同为女人,王英怕崔云香斗不过瑞民,“嫂子,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还是让张大哥出面吧。”

    崔云香掐指一算,“按理说这两天也该回来了,你说这人,用不着他的时候吧,他三天两头的回来,这用得着他了,倒见不着他的面了,净耽误事。”

    崔云香话音刚落,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门外传来,“你这是想见谁呀?”

    王英认得这个声音,立马惊喜的说道:“嫂子,张大哥回来了。”

    “真是山东人不禁得念咕,我刚说到你,你就回来了。”崔云香笑眯眯的看着进门的男人说道:“我还能想见谁,除了你,想别人你也不愿意呀。”

    张强这次在外面呆的时间长,工作服上的油污都沾满了,上面还散发烟味和油污的混合气味,崔云香扇扇鼻子,“可叫你熏死了,赶紧的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洗洗。”

    “有那么大味吗?”张强撩起衣服在鼻子上闻了闻,“家里还有吃的没有,我都要饿死了,吃的饭再脱行不?”

    “有有有,我这就去给你热,算着你该回来了,给你备着呢。”崔云香忙着去洗手,准备给张强热饭。

    张强刚回来,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王英不好提自己的事,“嫂子,我先走了。”

    崔云香忙着做饭,也没空招呼王英,“行,你先家去,等你张大哥吃了饭,我们去你家坐坐。”

    王英冲着夫妻两个点点头,“嗯,麻烦嫂子了。”

    张强听出王英话里的意思,疑惑的问道:“王英有什么事麻烦你?”

    “我一会儿跟你说。”崔云香推着张强走了几步,“你先洗手换衣服,我这就去做饭。”

    “神神秘秘的,什么事不能现在告诉我?”张强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继续问崔云香。

    “你咋跟个老娘们似的,我看你还是不饿。”崔云香瞪了张强一眼,“赶紧去换衣服,晚知道一会儿能顾涌死还是怎的?”

    “好好,我这就去换衣服。”张强摇摇头,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小甜蜜,“你是家里的一把手,你说了算。”

    饭菜都是现成的,崔云香简单的热了热就端上了桌,她把筷子递到张强的手心里,自己坐在旁边看着张强吃。

    张强是真饿了,拳头大的馒头一口下去半个没有了,看得崔云香心疼不已,她端起稀饭碗递到张强嘴边,“你慢着点吃别噎着了,赶紧喝口稀饭就着。”

    张强嚼着满口食物嘿嘿一笑,“还是老婆大人好,知道心疼我。”

    甜言蜜语谁不喜欢听,当即崔云香心里美滋滋的,“我是你老婆,不心疼你疼谁?”

    一直到张强吃完最后一口饭,崔云香也不急得收拾桌子,将最近发生的事详细的讲给张强听。

    张强越听越生气,原本眯眯笑的脸上也布满了寒霜,“这就是一个畜生!”张强横眉竖眼一拳头砸到桌子上, “厚颜!无耻!”张强还没有如此想骂一个人,“这个狗日的,真不是个东西。”

    “你轻点,那手不是肉做的,不疼啊?”

    他顺口骂出狗日的三个字,又觉的骂得不对,这样骂不是连大勇都骂进去了?

    “我呸!以前就看这人不地道,没想到他这么不是东西,石大勇图的什么,费心巴力的给自己培养一个仇人,不能让他这么欺负王英!”张强豁然起身,拉着崔云香就往外走,“走,咱俩去会会这个石老四!”

    早就看瑞民不顺眼了,今天有男人出面,崔云香更是底气十足,“会会去!你说是文会还是武会吧,文会咱俩一起上,武会……”崔云香想了一下瑞民的小身板儿,杀鸡焉用牛刀,根本用不着我上吗,自己家男人一个拳头都能招呼过来了,“武会我在旁边给你喊加油!”

    刚才是一时冲动,恨不能立即揍瑞民一顿,崔云香这一打岔,张强也考虑的多了些,不管两家关系再怎么好,处理这件事不能用那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还是得先讲理。

    “哈哈哈!”张强被老婆逗笑了,心情一轻松,脑子就清明许多,他一把揽过崔云香的肩膀,“今天咱就以文会为主,要是实在不行那就武会为辅吧。”

    王英知道张强夫妻一会儿要来,一直坐在院子里等着呢,现在只要瑞民回来,他在屋,王英就在院子里呆着,他到院子里来,王英就进屋里去,反正是尽量躲着他,说起来真是心酸,这明明是自己的家。

    听到门响,王英赶紧把门打开,“张大哥,嫂子,你们来了。”

    “嗯。”张强答应道:“人呢?”

    王英冲着屋里一指,“在里头呢。”

    张强走在前头,王英忙挎着崔云香的胳膊跟在后面。

第二百三十五章:上门

    瑞民钻了牛角尖,怎么说都不听,非要逼着王英吐口,一副势在必得,你不同意我就去死的架势,让孙秀芳也挺犯愁的,但是她还是顾忌着脸面,不想让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她坐到瑞民的身边,还是想做做他的工作,“老四呀,这事还是算了吧,你看你嫂子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你就是再逼她也没用啊,等回了老家,我去托媒人给你介绍个大闺女,不比你嫂子强啊。”

    “娘,大闺女要是能相中我,我能到现在都说不上媳妇吗?”瑞民嘟囔着,“我说不上媳妇,归根结底还是你造成的,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嫂子今天不同意还有明天呢,你就等着吧,早晚一天我能磨到嫂子同意了。”

    说不通啊,孙秀芳瞪着瑞民说不出话来。

    张强一进屋就看见这娘两个正在大眼瞪小眼,他先跟孙秀芳打招呼,“婶子,我来看看你。”

    “他张大哥来了。”孙秀芳忙站起来,狐疑望着进来的夫妻两个,自从大勇死后,张强不便经常上门,有事都是崔云香过来,今天他怎么有空来了?

    “婶子。”张强首先摆明了立场,“大勇走的时候,把弟妹一家拜托给我了,让我平时照应着点,我忙的也没顾上,今天正好有空,过来看看。”

    张强的意思很明确,我这可不是师出无名,是大勇拜托给我的。

    “她张大哥,她嫂子,快坐。”孙秀芳满脸带笑,邀请两人坐下。

    家里来了客人,瑞民在椅子上欠欠腚,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是大勇经常坐的位置,张强眸子暗了暗,看瑞民这大剌剌的样子,俨然是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男主人了。

    “瑞民下班了呀!”张强装作刚看见瑞民的样子。

    瑞民心里不屑,暗说:装的可真像,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不信你就是来坐坐。刚才嫂子出门我可是看见了,准是去你家搬救兵去了,我石瑞民眼神不好不假,但我可不傻,一猜就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真是的,别人家的事,你们操的哪门子心,瑞民打定主意,不管他们说什么,就是不接招。

    “呵呵。”瑞民干笑一声,“刚回来没多久。”

    “瑞民工作上忙不忙,有什么困难跟哥说一声,哥能帮忙尽量帮忙。”张强客气的寒暄着。

    “没有没有。”说实话,瑞民目前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风不打头雨不遮脸,平时还不累,上班就是坐着,坐累了再出去转转,没事的时候和工友们说说话聊聊天,觉不着一天就过去了,都说饱食思淫欲,瑞民现在没别的心思,就是缺一媳妇。

    “没有就好。”张强在想怎么才能把话引到正题上,“大勇走的那天,我在跟前了,他放心不下这一大家子人,唯恐受了别人欺负,再三拜托给我,让我一定照应着家里,唉,我也是太忙了,顾不上勤来看看,我做的不好,对不起大勇啊。”

    “她张大哥你可别这么说,她嫂子天天过来帮我干这个干那个的,可是帮了不少忙。”孙秀芳说的可是真心话,崔云香没事就过来坐坐,一样的乡音,本来就让孙秀芳对崔云香有亲近感,更别说崔云香嘴甜人勤快,两个人处的倒有几分亲婆媳的感觉。

    “那是她应该做的。”张强赞许的看看和王英坐在一起的老婆。

    接受到男人的目光,崔云香嫣然一笑,“婶,你可别夸我了,说的好像我帮你干多少活似的。”

    “该说的,该说的,老是辛苦你,婶都不好意思了。”

    “要我说呀,最辛苦的还是你家英子。”崔云香抓起王英的手笑道:“她不光上班赚钱,还把家照顾的井井有条,看你家那两头大肥猪就知道了,养得那叫一个喜人,就是这手……”崔云香抚摸着王英的手掌,语气怜惜,“婶,你看粗的,都起茧子了,原来英子的手可不这样,那手跟大家闺秀的似的,在咱院子里手那是出了名的好看,现在呢,都快赶上大老爷们的手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儿媳的辛苦孙秀芳也看在了眼里,原来都是男人干的活,现在都是王英在做,瑞民虽然是个男人,他根本指不上,他那个工作就是他的全部,回到家什么都不干不说还嚷嚷着上了一天的班累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单位扛了一天的大包呢。

    这个儿子打小身子就弱,当娘的心疼孩子,孙秀芳也舍不得指使瑞民干活,就这样,一个眼里没活,一个舍不得儿子干活,那活谁干了,大部分还是王英在干。

    “是是。”孙秀芳讪笑着,“真是辛苦英子了。”

    王英心道:我哪是辛苦,我是命苦。

    “婶子。”张强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这次回来,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说的都是英子的坏话,那个难听哟,说英子什么男人刚死就耐不住寂寞了,还说什么跟小叔子有一腿了……”

    孙秀芳看了瑞民一眼,明白张强的意思了。

    瑞民心中冷笑:怎么样,我没猜错吧,就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这些传言王英也听到过,当时恨不能找说这话的人拼命,奈何找了一圈没有一个承认的,现在再听一遍,还是那么扎心,眼泪登时涌出王英的眼眶,“我冤枉啊我!”王英反抓住崔云香的手,“嫂子,你是知道我的,你说我王英是那样的人吗?”

    “嫂子知道,嫂子知道。”崔云香忙安慰道:“那人也是乱说的,不然怎么敢说不敢认,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说八道。”

    王英哽咽着,“别说现在我没有要找的心,就是以后我也没打算找。”

    “话不能这么说。”瑞民慢悠悠的开腔了,“嫂子,找不找是你的权利,不能因为别人说几句闲话就耽误了自己的后半辈子。”

    “我愿意耽误,谁都管不着。”王英立即将话怼回去,“老四,你也说了,找不找是我的权利,今儿个我当着大家伙的面表个态,明说了吧,就是不找。”

    “你可别说那大话,以后你要是找了呢?”

    “以后我就是找那也是行使我的权利,谁都管不着。”

    “对!”张强支持道:“这个事是你情我愿的事,不是逼迫就能行的,瑞民,你说对吧。”

    瑞民将眼睛转到一边没有吭声。

    张强打量着瑞民不情不愿的脸,目光带着凌厉表态,“大勇走的时候留了话,说是让英子带着孩子好好过,还把这一大家里拜托给了我,我既然应了兄弟,就要做到,英子以后就是我的亲妹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亲妹子受欺负不管,所以英子。”张强对王英说道:“以后不管谁欺负了你,你跟哥和嫂子说,我和你嫂子帮你出头,哥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威胁,瑞民听出来了,他有心反抗:有本事你现在就来揍我!话没出口,看着张强铁锤样的拳头又咽了回去。

    “嗯。”王英狠狠的点头,“以后我就麻烦哥和嫂子了。”

    这两口子哪里是来看我的,明明就是来为王英撑腰的,孙秀芳担心的看着儿子。

    气氛有片刻的凝重,石可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看出什么来,复又低头继续写作业。

    瑞民心里憋的不行,这两口子上门来欺负人,偏偏他还不敢吭声。

    张强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他起身告辞,“婶子,天儿也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吧。”

    “再坐会吧?”孙秀芳心里巴不能他们赶紧走,嘴上却假意挽留。

    “不了。”夫妻俩个相携往外走,王英忙跟在后面送。

    “我送送你们。”孙秀芳嘴里还在客气。

    “不用了婶子。”张强顿住脚,转过身来,“哪能让您老人家送我。”说着对动也没动的瑞民说道:“要送就让瑞民送吧,我们都是男人,还能说说话。”

    “哦……好。”奶奶的,从我家到你家,总共用不了三步路,还用我送你们!瑞民腹诽着,还是站了起来,跟着往外送了几步。

    瑞民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人送到门口,转身正要往回走,不想张强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状似亲热的说:“好久没见瑞民了,我得和四兄弟好好说说话。”

    “呀,呀。”瑞民挣了好几下没挣脱,就他那弱鸡的样子哪里是张强的对手,不由得跟出了大门外。

    崔云香对后面的婆媳俩个笑笑,“婶,英子,你们回吧,让他们哥俩说说话。”

    张强带着瑞民一直走到自己家院子里才撒了手,“瑞民呀,你还没来哥家做过客呢吧,快进来,咱俩好好唠唠。”

    瑞民心说:我不想跟你唠也不行呀,看你们两口子那架势,男人在前面拽,女人在后面堵,我要不唠还不放我回去了。

    一直把瑞民领进屋,张强吩咐崔云香,“军子娘,去给瑞民倒杯水来。”

    这是要先礼后兵啊,瑞民惴惴不安,坐在桌子旁等张强说话。

    “瑞民,喝水。”崔云香将大茶缸子放到瑞民手边。

    “哦,谢谢嫂子。”瑞民拘谨的弯了下腰。

    这可是自己地盘,不像是在王英家放不开,张强理直气壮的说:“瑞民呀,这个事我听说了,你的想法我也清楚,但是我做为当哥的,还是要跟你说道说道。”

    “你说。”瑞民谦虚的很,“你说就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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