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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大唐扫把星txt下载     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44章 太子很好说话的

    “你……”

    皇后看着有些惆怅。

    “阿姐可是觉着我若是退下去可惜了?”

    贾平安微笑问道。

    武媚叹道:“你有本事,就该为国效力。”

    “阿姐,我的最大的本事不都是你给的吗?”

    贾平安微笑着,可眼中多了温情。

    这些年若非阿姐的周旋,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武媚伸手指指他,随即失笑,“罢了,由得你!”

    等贾平安走后,邵鹏走近问道:“皇后,赵国公得罪的人太多了。”

    武后负手站在殿前,目光在远去的贾平安身上,淡淡道:“我难道护不住他吗?”

    ……

    “当今陛下的身子……弄不好……”狄仁杰得了消息觉得贾平安有些疯。

    弄不好十年就去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心甘情愿。”

    狄仁杰拱手,“当今能把权力视为草芥的也就是你了。”

    可李治的身体真的还不错啊!

    历史上这位帝王还有二十年的光景呢!

    谁当他活不长谁倒霉。

    二十年后贾师傅就五十岁了。

    我特么五十岁了还折腾什么?

    前世渴盼提前退休而不能,这辈子机会就在眼前啊!

    嘤嘤嘤!

    外面传来了阿福的声音,贾平安听出了情绪。

    “又怎么了?”

    老二跑在前面,阿福在后面追。

    贾洪喊道:“阿耶,阿福抢我吃的。”

    贾平安见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大粽子,就怒了,“那是阿福的食物!”

    贾洪喊道:“阿耶,我也喜欢吃!”

    “吃个屁!”

    阿福过来抱着粑粑的大腿不干了。

    “回头就给你抢回来。”

    贾平安咬牙切齿的过去把老二抓住,先给屁股几个五毛,骂道:“这里面是粗粮,你也能吃?整日就知晓和阿福争抢,为何不和你阿弟去抢?”

    贾洪本来瘪嘴准备嚎哭,闻言不哭了,“三郎会掐人!”

    擦!

    贾平安风中凌乱了。

    “嘤嘤嘤!”

    阿福得了粽子欢喜的咬开,眼巴巴的送了一半给粑粑。

    “我不吃,你吃你的。”

    贾平安笑着。

    “嘤嘤嘤!”

    你一定要吃!

    都不省心!

    贾平安没办法只好吃了一小块,阿福这才幸福的靠在他的身边吃美食。

    贾平安轻轻摩挲着它的头顶,想着的却是些少儿不宜的事儿。

    “让杜贺去打听打听谁家有母食铁兽。”

    阿福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抬头咧嘴。

    “回头给你寻个美人。”

    贾平安笑眯眯的。

    “阿耶!”

    老大急匆匆的回家来了。

    “学里今日怎地没上课?”

    贾昱摇头,“说是太子要来学里,让咱们回家赶紧把新发的麻衣穿上。”

    呵呵!

    贾平安说道:“赵岩和韩玮他们都学会了官场的这一套,罢了,太清高不是好事。”

    贾昱急匆匆的回到了算学,韩玮和赵岩正在商议。

    “陛下开口让殿下监国,殿下也是算学的祭酒,如此,今日要给殿下争口气。”韩玮说的比较隐晦。

    赵岩却没这个顾虑,“孔夫子若是活到了今日,怕是也只能躲进山中与世无争,否则迟早会被帝王弄死。先生乃是新学的传承者,若是跋扈,迟早也是祸事。所以先生都不怎么来算学。”

    韩玮说道:“可即便是如此,依旧有人说新学子弟便是先生的助力,以后弄不好就是权臣。”

    “先生没兴趣做什么权臣。”赵岩觉得这些都是臆测,“权臣必然要事必躬亲,你觉着先生能如此吗?”

    韩玮摇头,“让先生案牍劳形,他定然会掀翻案几。”

    赵岩笑道:“所以这便是一个恶毒的臆测。”

    “殿下来了。”

    外面一声喊,韩玮和赵岩赶紧迎了出去。

    皇帝准备过阵子就会去九成宫,所以太子如今的地位也不同了。

    ……

    “太子去了算学。”

    萧德昭苦笑道:“其实以前我等与太子之间还不错,并无矛盾冲突,一切的一切便是因为监国二字。说句实话,太子处置政事依旧稚嫩,离不得我等。”

    张文瑾叹道:“其实让太子主持也并无不可,可太子行事的手法与我等不同……”

    戴至德幽幽的道:“这是贾平安的那一套。要决断之前先去调查,这便是新学的那一套。”

    “随后有人质疑贾平安在新学中威望太高,以后弄不好会成为权臣,太子今日便去了算学。”

    “去了也无用。”张文瑾说道:“新学便是贾平安一力传承而来,他的威望并非别人能撼动,哪怕是太子也不成。”

    萧德昭看着外面,幽幽的道:“一片苦心,谁能理解?”

    ……

    “太子要来!”

    贾昱坐下后,整个教室里都在讨论太子要来算学的消息。

    坐在贾昱前面两排的商亭一脸惆怅,“说是太子的字好,家中的弟弟整日想求了太子的字来学。”

    “做梦!”

    左侧的杨悦一脸不屑,“那是太子,你连太子的身边都无法接近,还想请太子赐字,你做梦呢!”

    商亭不满的道:“我就做梦了怎地?难道不成?”

    杨悦嘲笑道:“白日做梦可还行?你耶娘若是知晓你在学里就是做白日梦,会不会打你个半死?”

    商亭不满的道:“哎!别提耶娘啊!”

    杨悦呵呵一笑,“我就提了怎地?”

    商亭起身,双手握拳,“别再提了!”

    “我提了怎地?你耶娘……”

    贾昱皱眉看着杨悦,“不该提及别人父母!”

    呯!

    杨悦一拍桌子,“关你屁事!”

    这货就是个小霸王,班上的程政和许彦伯他不敢惹,但其他人都是他的菜。

    商亭骂道:“你再提及我耶娘,信不信弄死你!”

    杨悦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冷笑道:“来啊!你和贾昱一起来,看看耶耶可怕你们!”

    商亭扑过去,刚厮打外面就有人喊道:“殿下来了,肃静!”

    众人赶紧坐好。

    先生进来,随即等候。

    随后进来两个侍卫,目光凌厉的扫过所有学生。

    商亭嘟囔,“怕是藏只老鼠都躲不过去。”

    贾昱知晓这是千牛卫。

    程政冲着其中一个挤眉弄眼的,“王老二。”

    那千牛卫眯眼看着他,“莫要说话!”

    程政笑道:“怎地,前日才在一起饮酒,今日就不认得了?”

    王老二扫了程政一眼,旋即出去。

    那些学生们纷纷对程政投以不同的眼神,有崇拜,有羡慕……

    太子进来了。

    “起立!”

    先生高喊。

    贾昱也跟着起立。

    “见过殿下!”

    太子颔首,先生说道:“坐下。”

    众人坐下。

    太子很亲切,“今年算学出仕的不少,吏部考功颇多赞誉……”

    太子一番话颇多鼓励之意。

    “你等整日读书之余还做了什么?”

    太子突然指指程政,“你来说说。”

    程政是清河公主的儿子,算下来和太子是同辈。

    他说道:“臣在家时孝顺阿翁父母,打熬力气……”

    无懈可击的说法。

    太子颔首,“错是没错,不过却忘记了一件事。”

    程政觉得自己已经很完美了。

    太子说道:“读书为何?扉页上便写着天下兴亡我有责。新学师生要牢记一点……”

    太子严肃的道:“读书的目的是效忠陛下!”

    韩玮一怔。

    赵岩却是一凛!

    这是表态!

    算学效忠谁?

    不,新学子弟效忠谁?

    太子亲自给了答案:效忠皇帝!

    太子微笑颔首往外走。

    韩玮等人急忙跟了出去。

    先生看了学生们一眼,犹豫再三,“你等……自习!”

    他们前脚一走,教室的气氛就炸裂了。

    “太子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我等以后要效忠陛下!”

    贾昱起身,商亭说道:“贾昱你去哪?要自习呢!”

    “我去茅厕!”

    自习什么?看看那些同窗,都在兴奋的讨论太子的事儿。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和我说话,这回去一说,耶娘定然高兴。”

    “殿下先前看了我几眼。”

    “放屁,殿下看的是我!”

    贾昱急匆匆的出去,太子正在赵岩等人的陪同下参观算学。

    此次他只是来看看,顺带表态为舅舅出口气,笑着道:“你等各自忙碌,孤自在转转。”

    不是谁都喜欢被前呼后拥着,韩玮等人了然,随即告退。

    总算是清静了,李弘心中一松,有千牛卫说道:“有人跟踪!”

    曾相林目露凶光,“弄了!”

    李弘回身一看就笑了,“可是寻孤?”

    贾昱上前,“……来几个字吧?”

    一群内侍和千牛卫:“……”

    曾相林当然认识贾昱,“小郎君,这里不方便。”

    “没事啊!”

    贾昱很认真,“就写几个字罢了。”

    曾相林觉得这娃有些轴,“此事不妥。”

    李弘问道:“我在你家不是有不少字?舅舅上次还说我写的不好。”

    曾相林:“……”

    他看过贾平安的字……

    贾昱笑道:“这不是急着要吗?”

    李弘说道:“纸笔可有?”

    “我带来了。”

    贾昱把纸笔摸出来。

    “墨呢?”李弘瞪眼。

    “等等。”

    李弘慢条斯理的把墨块摸出来,又摸出来一方小砚台,看的周围的人满头黑线。

    李弘看看众人,指着曾相林,“弯腰。”

    要作甚?

    曾相林不解,依令弯腰。

    贾昱再磨墨,只是没有地方放砚台显得有些窘迫。

    “哎!”太子叹息,“放地上吧。”

    贾昱顺势蹲下,没多久把墨磨好了。

    太子把毛笔蘸饱了墨汁问道:“要何字?”

    贾昱说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弘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不好好学习,回头舅舅怕是会把你弄进军中去锤炼。”

    纸张就铺在曾相林的脊背上,太子摸摸,皱眉道:“硌得很!”

    曾相林委屈,“奴婢吃少了,骨头多。”

    太子看看众人,一个体型魁梧的千牛卫上前,“殿下,臣小时候摔过脊背,说是摔平了。”

    贾昱觉得不对,若是摔平了这人还有命在?

    李弘试试大为满意。

    等他一挥而就后,侍卫说道:“下次但凡要写字,殿下只管招呼。”

    贾昱拿了字回去,路上等墨汁干了就卷起来。

    回到教室后,里面依旧嘈杂。

    “太子先前说话时不时看我!”

    “放屁!”

    一群少年骤然和国储近距离相处,那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杨悦靠着身后的课桌冷笑道:“商亭,你不是要求太子的字吗?为何不敢去?胆小如鼠!”

    商亭憋屈,却无话可说。

    杨悦抚掌大笑,“你以为太子的字好求?太子的字千金不易,就你?哈哈哈哈!”

    商亭气得捶桌子。

    呯!

    他刚捶打了一下桌子,一张卷着的纸放在了桌子上。

    商亭抬眸,“贾昱……这是什么?”

    贾昱说道:“你要的东西。”

    商亭纳闷,“我要的东西?”

    他打开一看。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落款……落款……”

    商亭的声音在打颤,“是……竟是太子殿下的字?”

    教室里瞬间安静的就像是地下室一般。

    众人呆呆的看向那张纸。

    落款没问题,就是太子殿下!

    谁特娘的敢冒充?

    轰!

    气氛一下就炸了。

    “贾昱你竟然弄到了太子的字?”

    “贾昱你和太子是何关系?”

    “莫非你们是亲戚?”

    杨悦涨红着脸,“定然是……是假的!”

    商亭扬着纸,“来,你去造假给耶耶看看!长安城中谁敢造太子的假?”

    杨悦眼珠子都红了,一半是羡慕嫉妒,一半是狂怒。

    商亭拱手,“多谢了。”

    “不客气!”

    贾昱走了回去,缓缓坐下,拿出书来看。

    商亭感激的眼眶都红了,“贾昱你真好。”

    贾昱皱眉,“只是顺手之劳,无需如此。”

    有人问道:“贾昱,你是如何求来的字?”

    贾昱抬头说道:“我就追上去问了殿下,殿下很好说话,笑眯眯的还问要什么字,我就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杨悦低声道:“竟然这般好?那我……”

    他磨磨蹭蹭的起身,随后悄然出去。

    太子在哪?

    很好找,一堆人那里。

    太子此刻正在观赏着算学中的花树。

    好机会!

    杨悦昂首微笑走了过去。

    先生说过,人一旦猥琐后谁都不喜欢。

    而且借此机会还能给太子留个印象。

    说不得以后能有用呢?

    杨悦靠近了些。

    一个千牛卫回身,眸色冷厉,“止步!”

    杨悦笑着再走几步,“学生求见殿下。”

    千牛卫冷冷的问道:“何事?”

    太子回头了!

    他回头了!

    杨悦露出一个最无害的笑容,“学生想请殿下赐字,就要两个字,努力……”

    太子回身。

    哎!

    “殿下!”

    不是说好的好说话吗?

    千牛卫上前,“报名!”

    杨悦觉得不对劲,怎地几个千牛卫从侧面绕了过来。

    妈妈呀!

    他转身就跑。

    “抓住他!”

    晚些,杨悦回来了。

    课堂里此刻的话题转到了太子赐字上,那张纸被商亭护得好好的,偶偶打开给众人看看。

    杨悦小心翼翼的磨蹭进去。

    他需要经过几张课桌。

    刚走过第一张课桌,那个同窗猛地蹦起来,一下就撞到了杨悦。

    “对不住对不住。”杨悦霸道,同窗也不敢惹,赶紧道歉,但他很快就纳闷的道:“杨悦你的嘴角怎地青肿了?”

    杨悦赶紧捂着嘴角,含含糊糊的道:“撞到了,在茅厕里撞到了。”

    他的手本是捂在眼睛上,此刻眼睛空了出来。

    “你的眼睛……”

    一只眼睛乌青的杨悦赶紧低下头,但还是飞速的看了贾昱一眼。

    他不是骗子,是我运气不好。

    ……

    “太子说了,算学乃至于新学子弟都该效忠陛下。”

    戴至德苦笑,“他这是在为贾平安筹谋呢!哎!不过贾平安说了什么?这个更重要!”

    ……

    “兄长,阿翁让我来问你,此事你该表态说些什么。”

    李敬业在贾家从不见外,径直去拿贾平安的小茶壶,被一巴掌拍开,“边上有一个,那个小鱼,给他泡一壶茶来。”

    李敬业不满的道:“兄长你这般抠门,不就是一个小茶壶吗?”

    “你懂个屁!”贾平安指指小茶壶,“这可是名家所制,回头等数百年后值钱。”

    李敬业得了一壶茶,也不去催促贾平安。

    贾平安几乎没想,“吃一枚鸡蛋觉着美味,没必要去追究这蛋是谁下的。再说了,新学乃是集百家所长,乃是先贤智慧,我只是传承罢了。”

    晚些这番话就在城中传播着。

    “赵国公说最厌恶那等利用学问或是师生关系拉小圈子的行径,这等小圈子时日一长,定然祸害不小!”

    大宋时因为新政的事儿朝堂分裂,一边支持新政,一边反对新政。到了大明时干脆就根据地域或是学派,或是什么什么开始结党……

    但这些小团体都没好下场,除去大宋的新政名声好一些,其它的堪称是遗臭万年。

    帝后得了消息,随后在宫中来了一次烧烤,据闻皇帝吃的酣畅淋漓。

    “这压根就不是事啊!”

    面对来访的许敬宗,贾平安觉得这波风潮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傻,拉着新学子弟看着风光,可越是风光就越危险。说句不该的,许公,我可有枭雄之姿?”

    许敬宗摇头,“整日偷奸耍滑,你这算什么枭雄之姿?”

    贾平安笑了,“不知道的跟着传谣,知道的要么一笑了之,要么就是别有用心去传谣。”

    他叹息,“我这可算是吃亏了,陛下就没点意思?”

    许敬宗问道:“你家大郎何时回来?”

    贾平安笑道:“怎地,许公想教授大郎书法?”

    “老夫没空!”

    许敬宗说道:“陛下令贾昱为詹士府主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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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5章 只因你是我的儿子

    贾昱回到家中就想往后院跑。

    早上他答应给妹妹带东西,竟然忘记了。

    “站住!”

    贾昱止步回身,就见阿耶和许敬宗站在侧面,一脸唏嘘。

    见礼后,许敬宗叹道:“才多大的孩子,竟然就是主簿了。”

    “什么主簿?”

    贾昱不解。

    许敬宗板着脸,“陛下令你为詹事府主簿,明日去看看,好歹露个脸。”

    贾昱愣住了,“阿耶……”

    贾平安也觉得有些儿戏,“只管去。”

    这便是荫官,从古至今都免不了的。这也是把人分成阶层的利器。

    我出生就能预定五品高官!

    我出生就预定了一生苦难!

    第二日起来,贾平安先令人去算学为贾昱告假。

    “就说有事。”

    贾平安连理由都不给,顺带想起了前世自己为了请假编造各种理由的事儿。

    真爽!

    卫无双喜滋滋的道:“大郎都是七品官了,等你阿耶再上进些,说不得能做六品官。”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给孩子灌输这些作甚?有本事就去自己挣前程。”

    卫无双第一次冲着贾平安瞪眼,“夫君这话说的,那些人家也是荫官,这都传承了数百年,越来越红火。他们能,咱们家为何不能?”

    苏荷点头,“对!”

    二比一!

    兜兜在边上说道:“阿耶说的……对。”

    小棉袄啊!

    真贴心,若是那个对字能说清楚就好了。

    吃完饭后,贾平安带着老大去詹事府报到。

    那匹好马被拉了出来,兜兜在边上不舍,“老七,老七!”

    那马竟然长嘶相应。

    贾昱板着脸,“老七不好听,再说了,为何叫做老五?”

    兜兜数道:“大兄你一个,我第二,二郎和三郎……”

    那也才四个啊!

    众人不解,兜兜继续说道:“阿福一个,老龟一个,它不就是老七?”

    贾平安冷着脸,“阿宝呢?”

    咿律律!

    阿宝长嘶一声。

    兜兜捂嘴,眼睛瞪的老大,“我忘记啦!”

    路上贾昱一直在调教这匹宝马。

    “追风!”

    宝马不搭理。

    “追风!”

    宝马撩蹄子了啊!

    贾昱果断改口,“老七!”

    咴儿咴儿!

    老七很是欢喜的摇摇头。

    到了大明宫前,贾昱下马时随口道:“以后就叫追风。”

    老七张开嘴……

    “老七!”

    咴儿咴儿!

    老七欢喜了。

    贾昱沮丧的道:“阿耶,它和我不亲。”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那是你妹妹取的名字,你就那么嫌弃?”

    贾昱沉默片刻,“阿耶。”

    “何事?”

    贾平安在冲着许敬宗拱手打招呼。

    贾昱说道:“昨日听兜兜嘀咕,说是准备买两条狗。咱们家要有老十了。”

    贾平安:“……”

    进去时守门的军士问道:“小郎君进去作甚?”

    “做官。”

    贾平安平静的道,顺手把自己带的一本书递给贾昱,“给我拿着。”

    “哦!”

    贾昱跟着进去。

    这就是大明宫吗?

    全新的宫殿,甚至连路都是全新的。

    一路到了詹事府临时办公的地方,一个小吏出来,贾昱见他竟然是谄媚的笑。

    “见过国公,少詹事先去了殿下那边,晚些回来。”

    贾昱觉得太麻烦了。

    那就等吧。

    贾平安微笑道:“多久回来?”

    小吏笑道:“下官不知,要不下官去殿下那边寻他?”

    贾平安摇头,“不必了,你且忙你的。”

    小吏拱手,笑眯眯的冲着贾昱说道:“这是贾主簿吧?果然英才难得。”

    贾昱:“……”

    我还在读书啊!

    等小吏走后,贾昱说道:“阿耶,我觉着他有些谄媚。”

    贾平安说道:“这便是等级。”

    贾昱问道:“阿耶,你的等级是什么?”

    “这个为父真没好好想过。”

    贾平安笑道:“反正他们不敢得罪为父。”

    贾昱问道:“这便是他谄媚你的缘故吗?”

    这孩子!

    贾平安说道:“下官讨好上官是惯例,他习惯了如此。”

    贾昱说道:“那就是说些好话吗?”

    贾平安点头。

    “快弄出来。”

    先前的小吏带着两个男子出来,一人扛着案几,一人拿着一壶茶和水杯。

    贾昱看到小吏的手中竟然拿着两块席子。

    这……

    贾昱看看周围,所有的偏殿外面都干干净净的,别说是案几席子,什么都没有。

    再看看小吏一脸谄媚笑容把席子铺好,他不禁有些担心。

    “多谢了。”

    贾平安从容道谢。

    小吏笑道:“哪里话,里面闷,外面清爽,国公只管安坐。”

    等小吏等人进去后,贾平安指指茶杯,贾昱起身倒茶。

    喝一口儿子倒的茶,贾平安惬意的道:“可是有些不解?”

    贾昱点头,“阿耶,这里好像不许在外面摆放案几。那小吏为何敢违例?”

    他觉得小吏太过了些,为了拍马屁竟然视宫中的规矩为无物。

    贾平安放下茶杯,“因为为父原先在皇后寝宫的外面烤过肉。”

    贾昱:“……”

    贾平安微笑,“不要在意这些,为父求的也只是自在罢了。”

    贾昱嗯了一声,“阿耶,这是詹事府呢!不是皇后那边。”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若是为父愿意,随时都能给詹事府寻麻烦。”

    贾昱:“阿耶,你有些霸道了。”

    “傻孩子!”贾平安笑道:“这只是为父的能力之一,至于用不用这个能力,可以根据詹事府的态度来定。”

    贾昱点头,心想原来阿耶竟然这般厉害吗?

    “国公!”

    “赵国公!”

    贾昱侧身看去,就见一个中年官员急匆匆的走来,一边拱手一边笑着打招呼。

    贾平安在起身之前说道:“要想在宦海中走好,首先就得知晓……任何关系都不稳靠,最稳靠的是你的能力和为人处世的手段,来,阿耶今日教教你。”

    贾昱起身行礼。

    贾平安拱手,“黄詹事辛苦。”

    这人就是詹事府少詹事黄备?

    贾昱束手而立。

    黄备笑道:“让赵国公久等了。昨日詹事府有人犯事,下官这边处置了,赶着早上去殿下那边通禀。倒是怠慢了赵国公。”

    二人寒暄,随即黄备热情的邀请贾平安进去坐坐。

    进了值房里,黄备看了贾昱一眼,“站的笔直,不卑不亢,也看不到倨傲……赵国公不知,那等子弟多倨傲,你说责罚呵斥吧,家中的长辈面皮难看,不呵斥吧,上官尊严何在?”

    这是在说我吗?

    贾昱看了黄备一眼,见他笑容满面,就再看看阿耶。

    贾平安说道:“这等事并无办法隔绝,唯一的法子就是考成,若是不过关径直贬了,再不过关回家躺平。”

    黄备笑道:“赵国公所言甚是。”

    他看看贾昱,说道:“詹事府掌东宫家令、率更、仆三寺及左右卫、左右司御、左右清道、左右监门、左右内十率府之政,管理东宫行政事务。看似位高权重,实则清闲的不像话!”

    这话有些自我贬低的意思。

    贾昱心中一愣。

    这是揭开了詹事府的老底啊!

    贾平安含笑道:“不过作为太子的身边人,自然该忠心耿耿,好生做事。”

    黄备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赵国公所言甚是,既然进了詹事府,好歹得尽心尽职。”

    随后又说了几句闲话,贾平安起身,“大郎。”

    贾昱上前,“阿耶。”

    贾平安说道:“黄詹事做事稳沉,以后你要多多请教才是。”

    贾昱束手而立,“是。”

    黄备笑道:“客气了,客气了!”

    晚些父子二人出去。

    “阿耶,黄詹事是急匆匆赶来的吗?”

    贾平安点头,“他这是想卖人情给为父,不过这等人情领了便领了。”

    贾昱说道:“先前黄詹事说权贵子弟多跋扈,这话可是告诫我吗?”

    贾平安摇头。

    贾昱不解,“为何?”

    贾平安淡淡的道:“黄备不敢得罪为父!”

    贾昱:“……”

    “他那番话是在夸赞你,你想想他先前就夸赞你站姿笔挺,随后再说那些权贵子弟的跋扈,如此便衬托的你懂事。”

    贾昱叹道:“原来是这样啊!那阿耶你说进了詹事府便要尽心尽职,这是在回应他吗?”

    贾平安笑道:“你说说看。”

    贾昱想了想,“阿耶,我觉着你是在告诉他,我就算是进了詹事府也会尽力做事,无需照拂。”

    贾平安止步看着他,贾昱见前方带路的内侍回头,随后又往前几步,竟然背身在发呆。

    “谁说的?”

    贾平安说道:“这番话只是在告诉黄备,你进了詹事府不会是麻烦。至于照拂……为父今日特地带你来,便是一种威慑,以后谁想欺负你就得先掂量掂量。”

    贾昱愣住了,“阿耶,你以前时常和我说要自力更生,要自己靠自己啊!怎地又让人关照我?”

    贾平安看着他,突然伸手揉揉他的头顶,“只因你是我的儿子!”

    ……

    儿子都要做官了!

    在值房里贾平安唏嘘着。

    吴奎笑道:“国公,那是荫官,好歹还得等几年才能出仕。”

    王璇只是微笑。

    贾平安说道:“今日看着儿子束手而立时,我不禁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岁月如梭,更是如流水,一眨眼就到了这等年纪。”

    王璇说道:“想来国公颇为疼爱小郎君吧?”

    贾平安也不遮掩,“从他懂事开始我便时常教导他……做事要靠自己的本事,要靠自己的能力,别想着靠父祖的关系。可今日我依旧带着他进了大明宫,这人啊!做了父母便身不由己。”

    他吟诵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王璇明显了楞了一下,显然是被贾平安随口就是诗句的能力镇住了。

    “国公。”

    陈进法进来,“下去查探府兵服役年龄的人回来了。”

    “哦!”贾平安等候这个消息多时了,“让他们来。”

    几个官吏进来,看着风尘仆仆的。

    “国公,我等在关中和河东等人探访了许多府兵,大多府兵都想着能服役到六十岁。”

    吴奎楞了一下,“如此……兵部却是枉做小人了?”

    “非也!”

    贾平安说道:“府兵平日里无事就在家里种地或是歇着,到了五十之后就很少调动,更多是混日子……”

    五十岁以上的老卒经验是很丰富,但体力等方面都不行了。一旦来个长途行军,这些老卒你都指望不上。

    “那就搁置了吧。”

    王璇觉得贾平安这是闲的,“他们既然乐意,又何必管?”

    狗拿耗子啊!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他们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合不合适的问题。兵部就是干这个的。”

    王璇说道:“国公,既然府兵们乐意干到六十岁,有何不合适的?”

    “你不懂!”

    贾平安起身,“看好兵部,我进宫。”

    吴奎应了,等贾平安走后,王璇苦笑,“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吴奎淡淡的道:“可敢当着国公的面这般说?”

    王璇不敢。

    吴奎冷笑,“你不懂!”

    ……

    自从搬到了大明宫后,平日里皇帝和宰相们议事的地方就改在了麟德殿。

    “陛下,赵国公求见。”

    皇帝点头,晚些贾平安被领了进来。

    “陛下,臣令人在关中及河东一带探访府兵得了消息……”

    李治想了想,“此事……”

    皇帝的记性看来有问题啊!

    “陛下,前次臣说过此事,府兵六十而退,臣觉着太晚,就请示派人下去查探。”

    皇帝马上一脸从容,“此事朕记得。”

    你记得才见鬼了!

    贾平安只能违心的送上彩虹屁,“陛下睿智。”

    “此事如何了?”

    贾平安拍马屁的功力远不及宰相,连皇帝都不乐意听。

    贾平安说道:“兵部的官吏下去查探,各地的府兵皆愿意六十而退。”

    皇帝欣慰的道:“可见忠心耿耿。”

    李义府随即送上马屁,“陛下仁德感召天地,那些府兵倒也知晓忠义。”

    上官仪也赞道:“是啊!从古至今都不乐意从军,唯有我大唐方有这等忠心耿耿的将士。”

    贾平安一脸便秘的模样。

    皇帝心情正在愉悦之际,见状就冷冷的道:“贾卿觉着不妥?”

    李义府微微一笑,“赵国公名将也,自然会有看法。”

    这是暗讽。

    但贾平安却顺口道:“是啊!至少比李相懂军中的那些事。”

    李义府冷笑,“如此老夫洗耳恭听。”

    “你的耳朵怕是洗不干净!”许敬宗送上背刺。

    李义府冲着他冷笑。

    来啊!

    许敬宗一脸无所谓!

    来喷啊!

    李勣一脸神之微笑,神秘莫测。

    上官仪笑吟吟的,多半是想看戏。

    没一个省心的。

    皇帝木然,“说话!”

    罪魁祸首贾平安说道:“陛下,一般人到了三十岁开始,身体就在走下坡路。”

    皇帝一脸膈应的看了皇后一眼。

    你阿弟这话怎么就像是在说朕呢?

    皇后认真道:“好像是。”

    贾平安继续说道:“府兵大多是农夫,经常劳作操练,所以身体能多维系些年头,但四十之后也难以为续……”

    后世人会哔哔,说什么哥五六十了依旧能瞟,依旧能嗨皮!

    可这是军队,五六十岁了你去野战部队里下连队试试?

    跟着一起操练试试!

    这还是冷兵器的大唐,杀敌靠的是挥舞刀枪,而不只是扣动扳机。

    李义府微笑道:“大唐府兵无敌于天下,正是这些老卒带来的。赵国公此言难免有卸磨杀驴之嫌。”

    李治也觉得如此,“此事暂且搁置吧。”

    这都是抹稀泥的好手!

    贾平安说道:“陛下,臣建言府兵五十而退,依旧免税。”

    “荒谬!”

    李义府说道:“六十而退乃是多年的规矩,赵国公一朝就想废除了,何其荒谬!”

    贾平安问道:“李相可知兵?”

    李义府,“老夫虽说不知兵……”

    “既然你不知兵,那你说个什么?”

    贾平安指指在边上装菩萨的李勣说道:“看看人英国公,军中老帅,可他都不说话,你说个没完……这是想做什么?”

    你话太多了!

    李义府微笑道:“此乃朝堂,天下事老夫都能说。”

    六部尚书都有自己的职责范围,但宰相站在朝堂上时却没有,天下事他们都能指手画脚一番。

    这便是宰相的尊贵之处。

    也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李治觉得贾平安有些多事了,“此事……”

    皇后低声道:“好歹听平安说说。”

    皇帝微微蹙眉。

    皇后说道:“这些可有根据?”

    贾平安点头,“有。臣请陛下前往折冲府一观。”

    李治不禁莞尔,“这个便是新学提倡的什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吧!”

    “是!”

    李义府觉得自己的老脸被狠抽了一巴掌。

    “也好!”

    皇帝起身,“在去九成宫之前,先去下面的折冲府看看,让朕好生看看大唐的虎贲。”

    皇帝去换便衣,宰相们也得去,贾平安刚准备回兵部,邵鹏来了。

    “皇后召见。”

    李义府的嘴角微微翘起。

    上官仪赞道:“春光明媚,令人心旷神怡呐!”

    许敬宗嘟囔,“小贾,保重。”

    贾平安也有些犯哆嗦,等见到皇后时,太子也在,他心中一松。

    阿姐就算是要发飙也不会当着太子的面,妥了!

    武媚举起广袖,轻啜一口茶水,缓缓说道:“府兵制传承百余年,未可轻动。”

    府兵制是宇文泰创立,延绵至今百余年,堪称是此刻最强大,最科学的兵制。

    “阿姐,这年头四十就能称为长者,有多少人能活到六十?”

    武媚抬眸看着他,“出去!”

    我又怎么了?

    贾平安无语,“阿姐,此事利国利民啊!”

    武后放下茶杯,“滚!”

    “阿姐!”

    “滚出去!”

    太子急忙给贾平安使眼色:赶紧走,再不走……就不用走了!

    邵鹏也在给贾平安暗示:没见皇后在看着门梁呢?再不走小心挨抽。

    得!

    贾平安拱手告退。

    太子跟着出来。

    “阿姐这是怎么了?”

    贾平安满头雾水。

    太子说道:“方才阿娘照镜子,发现眼角有一条细纹。舅舅你还老提什么四十就算是长寿了……”

    二人面面相觑。

第1046章 这是朕的耻辱

    武媚今年刚好四十岁。

    四十岁的女人,上有老来下有小,中间还有一个渣男夫君,这日子真心难过。

    幸而武媚不是那等老实的人,整日只知晓相夫教子。她如今身为皇帝的副手,整日忙碌不休,没工夫伤春悲秋。

    但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武媚就想打理一番自己的脸面,谁知晓竟然看到了细纹。

    贾平安偏生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人到四十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这不是上眼药吗?

    贾平安唏嘘着,“自古美女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他出宫走的很快,没多久竟然就追上了宰相们。

    “呵呵!”

    贾平安加快脚步,一下就超了过去。

    李义府冷着脸。

    上官仪在微笑,可笑容僵硬。

    连许敬宗都不满的说道:“不尊老!”

    一群老汉慢腾腾的走,你倒好,健步如飞。

    触目伤情呐!

    换了衣裳,随后在宫门外会和。

    “陛下,军中煞气重,臣想请勇士来护卫陛下。”

    随行的千牛卫有些不自在。

    许敬宗却赞同这个看法,“千牛卫忠心耿耿自不必说,可他们却不如那等百战的悍卒。”

    所谓千牛卫实则便是一群权贵高官子弟,而用权贵高官子弟来宿卫帝王,这是老早就有的手法。

    几个千牛卫在冷笑。

    李治问道:“谁?”

    “刑部郎中李敬业!”

    几个千牛卫马上别过脸去。

    李勣微笑,“那小畜生最近倒是颇为规矩。”

    李治点头,贾平安令人去寻李敬业。

    “听闻李敬业在家颇为孝顺英国公?”

    皇帝现在对李勣的态度变化不小……随着李勣年岁的增加,猜忌少了,多了尊重。

    贾平安觉得最主要的缘故是李敬业这个憨憨。

    李勣就算是有什么野心,可在看到这个憨憨时也都该消散了。

    李勣微笑,“是啊!最近他颇为孝顺。”

    李敬业来了,行礼后李治赞道:“好一个熊罴!”

    “阿翁,早上看你面色不大好,怎么现在又好了?难道是……”

    李勣干咳,“莫要胡扯那些,好生护卫。”

    李敬业应了,过去和那些千牛卫扯淡,没几句就要比试。

    “来,两个一起上,耶耶若是怕了你们,从此见到你等就绕路走。”

    两个千牛卫只是摇头。

    看着洋洋得意的李敬业,皇帝轻叹道:“年轻真是好啊!”

    无忧无虑的李敬业让皇帝的心情好了许多。

    “兄长,这是去何处?”

    “城外。”

    李敬业叹道:“暮春出城没什么意思。”

    上官仪问道:“那去何处有意思?”

    李敬业说道:“这个时节去青楼最好。”

    上官仪纳闷,“为何?”

    “一看你就是没经验的,咦!不对,人说上官相公乃是花丛中的一只小蜜蜂,不该这般没经验啊!”

    上官仪的脸都绿了,不禁偷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了李勣一眼,同情了他一瞬。

    李勣双拳紧握。

    李敬业还在喋喋不休,“天冷了去青楼,那些女妓要么穿的厚实,没法摸啊!若是穿的单薄,浑身冷的都是鸡皮疙瘩,摸着难受。这天气热了也不好,女妓穿着薄纱看似诱惑,可身上有汗难受……所以就这个时节最好,不冷不热,也不至于浑身汗……”

    这……

    这是甩道大成了?

    上官仪都为之震撼!

    李义府在默默琢磨。

    皇帝心中微动。

    许敬宗赞道:“妙啊!”

    一群老蛇皮!

    半个多时辰后,众人到了最近的一处折冲府。

    折冲都尉黄晓冲来迎。

    “见过赵国公。”

    黄晓冲看看后面一群人,心中发憷。

    “先前令你召集府兵,可来了?”

    在决定之后,兵部就下了命令。

    黄晓冲说道:“国公您知道的,那些府兵大多在家,一时间难以聚拢来。”

    “要多久?”

    “怕是要一个多时辰。”

    这还是快的,若是府兵过于分散,聚拢少说得大半天。在有的地方甚至得一两天。

    关中人口相对密集,所以好了不少。

    “那些是……”

    黄晓冲总觉得不对劲。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贾平安回去禀告。

    “一个多时辰?倒也快。”

    皇帝显然很满意。

    “这也是临时下的命令,臣以为就当做是一次操演,看看地方折冲府调集府兵的速度。”

    贾平安说道:“若是到了战时,朝中决断,兵部下令,随即征召折冲府中的将士,这时候集结的越快,对战局就越有利。”

    李治点头,“朕也想看看折冲府的操演。”

    “陛下,阳光越发的炽热了。”

    上官仪摸摸额头上的油汗,“要不……进去歇着?”

    皇帝摇头,“看看外面那两个军士,就这么站着,今日朕也来试试。”

    皇帝就在那里站着,宰相们无奈跟着。

    半个时辰后,皇帝满头汗水。

    贾平安担心皇帝晒出个三长两短来,想劝吧有些扫面子……

    宰相们也扛不住了,李义府在抽抽,抽一下脸就红一分。

    上官仪好一些,但也有些摇摇晃晃的。

    李勣不动神色,却没有异状。

    许敬忠突然捂额,“陛下,老臣不行了。”

    贾平安眼前一亮,“许公!许公你不能倒啊!”

    他过去扶住了许敬宗,皇帝艰难回身,“赶紧寻个地方让许卿歇歇。”

    许敬宗挤挤眼睛,随后装作虚弱的模样被扶了进去。

    李义府和上官仪站在门外,凉风习习,倍感舒适。

    李义府微笑道:“许敬宗并未不适。此人钻营之术了得。”

    ——许敬宗是装的,是为了让皇帝有个台阶下,堪称是佞臣!

    上官仪微微一笑。

    两个老汉输给了许敬宗。

    陆陆续续有府兵来了。

    按照出征的要求,他们全副武装,还带着马驴等牲口来,一时间嘈杂的不行。

    午时过了,黄晓冲来请示。

    “国公,就差了三人。”

    “差不多了。”

    李治起身,黄晓冲看到贾平安一脸我是下官的模样,那还有不明白的。

    “见过陛下!”

    李治颔首,“今日朕带着宰辅们来,是想看看府兵们的操演。”

    黄晓冲兴奋的不行,“陛下请看。”

    他冲了出去,喊道:“列阵!”

    一个个将士迅速开始列阵。

    开始看着乱糟糟的,可很快阵列在成型。

    千余人的阵列站好,鸦雀无声。

    一个个方才看着就像是老农般的将士此刻目光炯炯。

    黄晓冲喊道:“分兵!”

    两个折冲校尉出前,随即各自带五百步卒和数十骑兵拉开百步距离。

    “陛下,这是操演遇敌时的模样。”

    贾平安介绍道。

    李治点头,“朕好好看看。”

    几个号手举着号角奋力吹响。

    “呜……”

    一通号!

    “列阵!”

    双方列阵!

    整齐的阵列纹丝不动。

    那一双双眸子啊!看着全是淡漠。

    “陛下,这些便是虎贲!”

    李治问道:“为何能如此断定?”

    贾平安说道:“但凡劣军,列阵后将士们的眼神必然飘忽。而虎贲不同,那眼神漠然,这便是视生死为无物了。”

    李治颔首,“可这些多是农夫,为何能如此?”

    除去李勣之外,其他人都很是好奇。

    贾平安说道:“长安城中有诸军戍守,那些将士多来自于关中一带的折冲府。每年轮番进长安戍守。到了长安后诸军会严加操练……”

    这是其一!

    “随后遇到战事,兵部征调的大多也是关中一带的府兵。那些经历了厮杀的将士们回归折冲府后,就会把沙场征战的经验传授给那些新人。陛下,一个老卒带着十个新人,只需一战就能成为强军。”

    这便是以老带新的手段!

    李义府反问,“那你为何建言五十而退?”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五十岁了,那不是老卒,而是风烛,不小心风一吹就没了。”

    李义府:“……”

    贾平安继续灌输毒鸡汤,“所以大唐不能停下,要一直给自己寻找对手,大军隔几年就得征伐一次……陛下,一旦超过十年无战事,文恬武嬉不是玩笑,而是现实。”

    李治颔首,“刀不磨不利。”

    贾平安突然心中生出了感动。

    原来这便是大唐的帝王吗?

    换了大宋和大明中后期的帝王……你说什么?几年就得征伐一次?你脑残了?

    大伙儿过太平日子不好吗?

    就你多事!

    这是一个主动进击的时代。

    也是华夏最为辉煌的时代!

    呜呜……

    号角长鸣。

    大旗猛地举起来。

    噗!

    风中,举旗的军士奋力大喊。

    “进!”

    鼓响!

    “杀!”

    两边开始了冲击。

    “杀啊!”

    两边的距离不断拉近。

    贾平安看了皇帝和宰相们一眼。

    除去李勣之外,他们的面色都有些发红。

    “这便是我大唐虎贲吗?”

    不过一千人,但那冲击的气势却宛如千军万马!

    贾平安认真的道:“对,这便是我大唐虎贲。”

    铛铛铛!

    “鸣金了。”

    一边正在狂奔的将士突然止步!

    随即后退!

    另一边却还在继续冲。

    那挺着的长枪,高举着的横刀……

    那一双双眸子啊!

    李治动容了,“唯有这等勇士方能捍卫大唐!”

    铛铛铛!

    另一队也开始了退兵。

    “陛下,这便是操演。”

    李治问道:“那杀敌的本领呢?”

    贾平安冲着黄晓冲喊道:“阵型操演。”

    列阵完毕,随即根据号令前进、转向、后退……

    阵型不断变化着!

    “杀!”

    最前方的长枪齐齐刺杀。

    “杀!”

    “杀!”

    “陛下,折冲府教授箭法、刀法、枪法,乃至于马术,随后更多是依靠个人的苦练。”

    李治明白了。

    “那些老卒……”

    李义府指指那些须发斑白的老卒说道:“刚才很是精神,陛下,臣以为这等老卒乃是军中至宝,当留着。”

    李治踌躇。

    刚才这些老卒可是很得力,前进后退后没拉后腿。

    贾平安说道:“陛下,问问吧。”

    李治点头,贾平安就叫了几个老卒来。

    “陛下,都是五十以上的。”

    几个老卒很是紧张。

    李治问道:“你等在折冲府如何?”

    一个老卒说道:“陛下,很是安逸。”

    “安逸就好。”

    李治再问道:“你等在军中可能跟随厮杀?”

    几个老卒的面色都变了。

    贾平安说道:“实话实说。”

    那个老卒深吸一口气,“陛下,我等大多不出征了。”

    李治一怔,“为何?”

    老卒说道:“自从赵国公执掌兵部开始,五十以上的就不得再跟随出征。”

    李义府微笑,“原来如此!”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叹道:“说说你等出征的情况,五十之后。”

    老卒嘴唇动动,“也就是……不持久。”

    “何意?”

    李治不解。

    李敬业抓耳挠腮的,恨不能上前来解释什么叫做不持久。

    老卒低下头,“我等年迈,大军一动就是长途跋涉,半途我等就体力不支,只能靠着驮马或是驴来代步……”

    李治心中讶然。

    贾平安微微眯眼,觉得自己又撬动了一下大唐的命运。

    “开战后,我等杀人的经验丰富,可……不持久。挥刀没多久就气喘吁吁……”

    这不是后世,后世人营养摄入足够多。而这时的人能吃饱就不错了。

    打个比方,后世军中吃的丰富,可这时军中吃的什么?

    麦饭!

    这个麦饭还得将士们自己带,也就是后世说的自带干粮。

    麦饭真的很难吃……唯一的好处就是保存期相对长久。

    平日里将士们在家难得吃肉,也就是简单的麦饭加菜蔬,营养必然不足。到了出征时更惨,就是麦饭。

    你可以把麦饭比作是馒头,也就是说,大唐的虎贲们就是啃着馒头一路灭了无数异族!

    牛逼不?

    牛逼!

    但这等日子长了,这人的身体素质就降的快。到了五十岁之后基本上就别指望他们能跟上大军的节奏。

    老卒们一脸绝望。

    李治说道:“五十之后……便难以征战了吗?”

    贾平安点头,一直没吭声的李勣说道:“陛下,若是受过伤的弄不好四十就无法从征。”

    这一刀补的酣畅淋漓。

    李治这才知晓了缘由。

    他问道:“若是让你等此刻解甲如何?”

    瞬间那几个老卒的脸色苍白如纸。

    “陛下,恳请陛下开恩……”

    “陛下,我等从军多年,如今年迈体衰,耕地艰难,劳役更是艰难,陛下……开恩呐!”

    李治心头巨震,他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神色平静。

    “陛下,4岁叫小,16岁为中男,21岁为丁,60岁为老。16岁开始纳税服役,初为半丁,纳半赋,21岁为全丁,60岁免役。”

    大唐的规矩,六十岁以下依旧是丁男,该缴纳的你都得缴纳。唯有六十岁以上的才能超脱了这些赋税。

    “原来如此!”

    皇帝心中微叹,起身道:“朕知晓了。朕……”

    他缓缓看向那些将士,说道:“当年先帝爱惜将士,所以将士效命。朕不知所以,以为赏罚分明便是统军之道,可……”

    可先帝还曾给将士吸允伤口的脓肿,更是亲自率军冲阵,动辄便祭奠战死的将士们……从军免赋税,军功赏赐多,还能升官……如此种种,大唐将士们才肯拼杀报国。

    他看着这些须发斑白的老卒,一个老卒讨好的冲着他笑了笑。

    这笑容谄媚!

    却刺痛了皇帝的心!

    “朕往日看着臣下谄媚,心中颇为自得,可今日看到这等百战勇士谄媚,朕……”

    皇帝落泪了。

    贾平安摇头叹息。

    百战勇士本该被国家民族尊崇,可此刻却为了自己的养老而低头谄笑。

    这是谁的耻辱?

    “这是朕的耻辱!”

    几个老卒呆滞了。

    皇帝回头,“贾卿!”

    这是要出手了。

    贾平安上前,“陛下。”

    皇帝说道:“这些百战勇士捍卫大唐不遗余力,如今垂垂老矣,朕在想,五十而退可乎?”

    贾平安肃然道:“陛下仁慈。军中需要老卒,不过少年入府兵,到了四十岁时堪称是老卒,军中称这等人油滑,杀敌能用一刀就绝不会出第二刀,这等老卒一人带十人,就能把一个折冲府的军士带成勇士。”

    皇帝微微颔首。

    贾平安想到了孙仲。

    那个杀神可不就是这样?

    “到了五十岁后,军士年老力衰,多年征战留下的创伤会渐渐发作,再强令此等老卒征战,不但误国,也是误人。”

    贾平安指着一个老卒说道:“解衣!”

    后面李义府怒道:“无礼!”

    贾平安森然道:“不懂装懂,可能闭嘴?”

    李义府看了皇帝一眼,却看到了双拳紧握的李敬业。

    再和我兄长哔哔,信不信耶耶弄死你!

    李义府看了李勣一眼。

    李勣神色平静,仿佛没看到自家孙儿刚冲着宰相威胁。

    军令如山!

    老卒缓缓解衣。

    他褪下了上衣,刚想脱裤子,随行的沈丘走到贾平安的身边低声道:“陛下当前,有碍观瞻。”

    贾平安破例没搭理他,而是肃然。

    老卒渐渐脱掉了衣裤,就剩下了亵衣亵裤。他看着贾平安,“国公,可还要脱?”

    已经没人说话了。

    这是一具老迈的躯体,肌肉显得格外的松弛,竟然有些下坠。

    这是一具密布创伤的躯体。

    各种疤痕纵横着,有的深,有的长……

    最可怕的一个疤痕在腰部,肌肤从疤痕的两侧开始外翻。

    君臣都在看着那个疤痕。

    “说说。”贾平安示意老卒说说这个疤痕的事儿。

    老卒被那么多人盯着有些难为情,低头道:“没啥好说的,就是奋力拼杀……”

    李治深吸一口气。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朕今日看到的是勇士!”

    “朕不能让勇士为了大唐流血再流泪。”

    “朕……”

    皇帝肃然道:“从今日起,府兵五十而退,赋税依旧全免。”

    千余将士呆呆的看着皇帝。

    黄晓冲腿一软,跪地喊道:“陛下万岁!”

    千余将士跪下。

    “陛下万岁!”

    ……

    晚安!

第1047章 你这个小娇娇啊

    千余将士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兄长,成了!”

    李敬业知晓贾平安为了此事谋划多时,此刻成功了……

    “兄长你为何不乐?”

    贾平安缓缓的道:“此等事不该此刻才发现,更不该此刻才去解决。为国效力的勇士该被尊崇,该被厚待。”

    李敬业嘟囔,“不是有功赏和免税吗?”

    贾平安想抽他,“你就不能高尚些?”

    李敬业理直气壮的道:“何为高尚?兄长上次你还说为了吃穿努力学习也是高尚,今日怎地又变了?”

    贾平安抽了他一巴掌,“还顶嘴,就不兴我触景生情?”

    李敬业捂着后脑勺,“和女人触触也能生情!”

    “滚!”

    贾平安觉得李勣能活到今日真心不容易,而李敬业没被他捶死更不容易。

    皇帝很明显的是触景生情了,“今日朕便在此吃一顿,诸卿也尝尝。”

    李义府笑道:“也好。”

    许敬宗面如土色,上官仪不解问道:“许相为何如此?”

    许敬宗说道:“不好吃。”

    “不至于吧?”

    上官仪很是从容。

    这一顿饭不在计划之类,那些兼职厨子开始埋锅造饭,一时间热气腾腾啊!

    饭做好了。

    “这是麦饭,陛下,这还是褪了壳的。”

    黄晓冲觉得有些怠慢了。

    李治说道:“朕说了军中往日吃什么朕今日便吃什么,就这样才好。”

    呵呵!

    大唐的盐巴并不是榷卖,所以盐价相对而言便宜,而且市场供给充足。

    所以……

    菜蔬是咸菜,外加一碗咸菜咸肉汤。

    皇帝咬了一口咸菜,整张脸都在轻微颤抖。

    李敬业蹲在贾平安的身边低声道:“这咸菜少说腌了一年多,咸的要命。”

    亚硝酸盐的含量也不低吧。

    贾平安吃了一块。

    “娘的!盐不要钱吗?”

    咸的他想打人。

    皇帝明显是熬不住了,可却不好吐,就来了一口汤。

    贾平安和李敬业齐齐偏过头去。

    李勣干咳一声。

    皇帝已经喝了一口汤。

    哦!

    那表情!

    太巴适了!

    贾平安觉得皇帝下一次祭天可以考虑军中的厨子。

    上官仪那一脸的痛苦啊!

    他把一块咸菜一口吃了。

    李义府面无表情,因为这一路有些渴,所以他先来了一大口汤。

    这一大口汤他就含在嘴里……

    吐掉!

    李义府刚生出了这个念头,就发现两道灼热的目光盯住了自己,一看却是贾平安和李敬业两兄弟。

    爽不爽?

    贾平安想捧腹大笑。

    李义府硬生生把汤咽了下去,赶紧刨了一口麦饭。

    但麦饭的粗粝口感瞬间就击败了他。

    他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美不美?

    贾平安弄了一小块咸菜缓缓咀嚼,再来一口麦饭混合咀嚼。下一口就喝点汤,混合麦饭咀嚼……

    这才是军中吃饭的法子。

    大口的吃饭,小口吃菜。

    偶尔改善生活也别期待,厨子们做出来的菜能让人欲哭无泪。

    一顿饭后,君臣显得格外的感慨。

    “回去!”

    皇帝看样子不大妙。

    “陛下万岁!”

    府兵们在狂喜欢送,特别是那些老卒,有的竟然跪在地上嚎哭。

    “他们可以提前十年归家,享受人生最后的岁月。但他们值得这样。”贾平安回头看着他们,目光中全是欣慰。

    回到宫中后,皇帝一迭声道:“去泡茶来,速去!”

    皇后纳闷,“陛下这是口渴了?水囊呢?王忠良干什么吃的?”

    王忠良一脸无辜,“皇后,水囊有的。”

    “饭菜太咸。”

    皇帝坐下,感慨的道:“今日朕去了折冲府,看着那些须发斑白的将士,这才发现自己错了。”

    皇后饶有兴趣的道:“陛下为何这般说?”

    “那些将士不易,浑身的伤疤都是为国效力留下的,可风烛残年却还得在军中挣扎。朕刚决断,从今日起,府兵五十而退,依旧免了赋税。”

    “陛下此举……军中将士定然感激零涕。”

    武媚笑道:“平安倒是机敏,早早就发现了此事。”

    皇帝破天荒没有起身离去,而是颔首,“此事他做的不错。兵部多任尚书侍郎都未曾发现此事。那些号称爱兵如子的将领们也没发现此事,反而是他……”

    皇后轻声道:“他在兵部看似懒散,可该管的都管。”

    “他管的都是大事,小事都丢给了两个侍郎。”李治说道:“刚开始朕也不以为然,他便建言去折冲府看看。朕想着看看也好,可到了折冲府,看到了那些老卒,朕才知晓原来他们早已不堪驱使。”

    武媚心中一惊,“如此天下多少老卒?尽皆退了……”

    “新的会来。”皇帝说道。

    武媚心中一松,“对了,平安竟然此刻才知晓,也算是渎职。”

    皇帝看着有些不对劲,如此就先摔个阿斗哄哄他再说。

    皇帝摇头,“他早就知晓了,却知道说了朕不信,于是便建言去看看。”

    皇帝默然良久,“做决断……还是要先查看。”

    武后讶然,“这不是新学说的吗?”

    皇帝:“……”

    武后叹道:“可怜平安一番忠心耿耿,却……”

    “陛下,茶水。”

    王忠良送茶来了。

    皇帝看了一眼,不禁微微哆嗦。

    竟然有五片之多!

    多乎哉!

    他干咳一声,“赏贾平安御制首饰两套……”

    武后看了他一眼。

    “三套!”

    ……

    天气有些热了。

    阿福躺在门边不想动。

    杜贺一脸心痛,“这长安城中老夫都去寻过了,一群胆小的,但凡听闻食铁兽,都说养那东西作甚?不如养狗。”

    兜兜坐在门槛上给阿福扇风,手中的蒲扇噼里啪啦作响。

    贾平安有些惆怅,“要不……带着阿福去秦岭寻?不靠谱吧!”

    狄仁杰说道:“是定然不靠谱!”

    贾平安看着阿福,郁郁的道:“阿福不小了,还是个雏!”

    狄仁杰指指边上的王勃,“他也是。”

    “子安!”

    王勃抬头过来。

    贾平安问道,“最近学业如何?”

    “很是不错。”

    王勃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少年,“只是先前和狄公辩驳时,狄公不及,便说试试……”

    都狄公了?

    贾平安看看狄仁杰那张白皙的脸,觉得古人真苦。

    四十岁就算是长寿,所以三十岁你就有资格自称一声老夫,而别人也得称呼你为某公。

    狄仁杰的脸竟然红了。

    这是为何?

    “辩驳了什么?”

    “不同重量的物体同时下落是否同时落地。”

    贾平安看了一眼狄仁杰,发现老狄的脸越发的红了。他不禁有些好奇,心想狄仁杰也算是新学名宿了,怎地还弄不过王勃?

    “我便和狄公丢石头,结果发现都是一起落地。我们后来去扔了衣裳,这个不同,验证了不同物体落地速度和形状有关的学识点。”

    贾平安赞道:“这个算是理论结合实践,不错。学问学问,就是要实践。”

    王勃说道:“可狄公不服,说是换个法子,我一想也好,就说换人。”

    贾平安:“……”

    王勃指着围墙,“我和狄公用梯子爬了上去,一起往下跳……”

    贾家围墙的高度很高,大约是三米还多些。

    “狄公几番后悔,说等等再跳,我都白跳了三次。”

    “怀英!”贾平安觉得狄仁杰不厚道。

    “第四次狄公跳了。”王勃说道:“结果崴了脚,下面作证的管家他们都去看他了,没看到谁先落地。”

    难怪老狄走路一瘸一拐的!

    狄仁杰老脸发红,“我的身手不差,只是先前有些恍惚,于是便错了。”

    贾平安面无表情,“养伤吧。对了,晚饭吃什么?”

    今日在折冲府的一顿饭吃的贾平安浑身不安逸,想补补。

    但你要说他娇生惯养也不至于,出征时他和将士们都是吃麦饭,吃咸菜咸肉也喷香。

    “说是吃冷淘。”

    “冷淘?”贾平安胃口开了,“我来做。”

    狄仁杰干咳一声,“曹二做的冷淘连太子都说好,平安你别去搅和。再有,你家二夫人和兜兜先前可是说了,就等着这碗冷淘解暑,你若是做坏了,小心不得安生。”

    王勃吸吸鼻子,“先生,让曹二做吧。”

    你的手艺俺们不放心。

    贾平安纳闷了,“我做炒菜火锅你们都欢喜的不行……”

    “冷淘还得要看曹二!”

    狄仁杰陶醉的道:“弄了槐叶来一起弄,加上些酱料,嗯……”

    王勃也一脸陶醉,“上次曹二做的冷淘美味无比,怕是宫中都没这等味道。”

    贾平安说道:“如此我做出来的你们别吃。”

    狄仁杰淡淡的道:“我就吃曹二做的。”

    贾平安看向王勃。

    “先生……”王勃心中天人交战,“还是曹二的吧。”

    背叛师门!

    大逆不道!

    贾平安进了厨房。

    曹二正在做冷淘,见他进来就说道:“郎君稍等,晚些就好。”

    “你做你的。”

    贾平安对厨房太熟悉了,用嫩槐叶捣汁和面做成拉面,水开下水煮,晚些捞起来放在凉水中浸泡。

    连续换了几次水后,这才成功。

    接着就是用油把面搅拌一道,这样冷面不会粘连,吃起来口感Q弹。

    贾平安煮了些鸡蛋,起油锅做了肉酱……家中的菜蔬新鲜的弄一些。

    熟羊肉切片,鸡蛋半片装碗……最后撒上一撮青葱。

    “齐活!”

    贾平安回身。

    狄仁杰就在身后,王杰在边上,杜贺等人排队在更后面……

    “阿耶!”

    小棉袄来了,踮脚看大碗。

    “阿耶做的冷淘吗?”

    兜兜看着那碗冷淘欢喜。

    本来想自己吃的贾平安只能给了闺女。

    兜兜也不要人帮忙,自己端着冷淘去吃饭的地方。

    “好吃!”

    “真好吃!”

    贾平安继续做。

    这次做的比较多。

    贾平安给两个婆娘一人弄了一碗,老大还没回来给留一大碗,老二老三一人一小碗……

    齐活!

    他自己端着一大碗冷淘出去。

    “嘤嘤嘤!”

    阿福凑过来,贾平安俯身把大碗递过去,“你不喜欢吃这个,回头弄窝窝头啊!”

    阿福嘤嘤嘤不满。

    贾平安进了饭堂,兜兜坐在那里猛吃。

    “可好吃?”

    “好吃,比曹二做的好吃!”

    老父亲顿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厨房里,狄仁杰板着脸,“子安啊!”

    王勃看了一眼冷淘,“何事?”

    狄仁杰说道:“先前丢了本书在书房里,你去看看可还在?”

    王勃去了。

    曹二看着自己做的冷淘想哭,正在琢磨郎君是如何做的,下次自己照着学。

    咦!

    那不是狄先生吗?

    他怎地在捞冷淘呢?

    他不是说只吃我做的吗?

    曹二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狄仁杰给自己弄了一大碗,加了不少醋,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

    曹二准备尝尝。

    “咳咳!”

    王勃来了。

    照例弄了一大碗,随后闪人。

    他如今在贾家学习操练,身体越发的硬朗了,胃口也越来越大。

    但他先前说了不吃,所以得寻个隐蔽的地方。

    书房!

    王勃端着大碗进了书房……

    狄仁杰正眯眼。

    “美!”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端着大碗的王勃。

    “……”

    ……

    “这个大唐并非没有问题。”

    深宫之中,皇帝到了凌烟阁。

    那些功臣画像依旧如故,但李治知晓物是人非。

    “程知节也不大出门了,这便是旧去新来。”

    沈丘就在外面。

    一个内侍过来禀告道:“有嫔妃病了。”

    沈丘冷冷的道:“陛下不是医官,寻医官去。”

    内侍说道:“是最近得宠的……”

    “滚!”

    沈丘伸手压压鬓角,“这等争宠之事莫要闹到咱这里来,否则定然给她没脸。”

    内侍眼神怨毒,“沈中官不怕报应吗?”

    沈丘淡淡的道:“咱只听命于陛下,后宫的女人咱只尊重皇后和公主,其他人……与咱何干?”

    晚些皇帝出来,“去皇后那里。”

    今日宫中吃的也是冷淘。

    “这肉味道不错。”

    皇帝得了一小碟肉片。

    吃了冷淘,有人送上热茶。

    “皇后,公主醒来了。”

    “哇!”

    外面已经传来了孩子的嚎哭声。

    一个宫人抱着太平进来了。

    帝后同时都笑了起来。

    皇帝笑道:“你这个小娇娇啊!”

    “哇!”

    皇帝伸手,“来。”

    他熟稔的抱着太平,笑道:“太平这是想做什么?”

    太平抽噎着。

    逗弄了几下后,太平又笑了起来。

    “看着太平的眼睛,朕心中就软了几分。”

    皇帝抬眸,“就算是为了孩子,朕也得多活几年,至少要把太平安置好了。”

    皇后问道:“陛下可是想起了新城吗?”

    皇帝点头,“是啊!当年先帝最疼爱兕子和新城,可兕子早逝,于是先帝就一心想在去之前把新城的终身大事给办好,可天不假年,最终先帝还是没能看到新城尚驸马的那一日。”

    他低头看着太平,“阿耶的小娇娇,阿耶定然把你安置好了再去。”

    王忠良来了。

    “陛下。”

    “说。”

    皇帝依旧低头逗弄太平。

    王忠良说道:“少阳院那边闹腾,说是有贼。”

    皇帝抬头,“丢了什么东西?”

    “太子丢了玉佩,就是陛下前日给的那块。”

    皇后冷笑道:“这是出内贼了,我去看看。”

    皇帝摇头,“太子大了,该经事了,看他如何处置。”

    皇后坐下,“可五郎老实,就怕被人哄骗了。”

    皇帝抱着太平,淡淡的道:“今日哄骗只是玉佩,明日就是天下。让他经历一番不是坏事。”

    ……

    一夜之间太子那里闹得不行。

    早上,李弘坐在那里发呆。

    “殿下,陛下那边没管。”

    那块玉佩不一般,所以昨晚李弘几乎是一夜未睡,把身边人折腾了个遍,却没寻到。

    李弘说道:“阿耶是失望了吧。”

    曾相林苦笑,“要不……请了宫正来?”

    李弘摇头,随后点头,“罢了,请了来也好。”

    蒋涵来了。

    依旧是冷艳的模样,大概是知晓了情况,一来就问道:“殿下的身边人可曾搜过?”

    曾相林点头,“都搜过!”

    蒋涵问道:“你可搜过?”

    曾相林:“……”

    他点头,“搜过。”

    蒋涵皱眉,“殿下可记得玉佩放于何处?”

    李弘说道:“玉佩就放在腰间,昨日下午孤解下来把玩,随手用玉佩压住了书……后来孤出去了一趟,没多久回来一看,竟然没了。”

    “谁进来过?”

    守门的内侍摇头,“没人。”

    蒋涵皱眉,“再搜他!”

    守门的内侍被搜了个彻底,住所也被搜查了。

    “没有。”

    蒋涵纳闷了。

    “谁拿了?”

    一个内侍进来,“殿下,赵国公来了,说是今日该上课。”

    李弘起身,“孤倒是忘记了,蒋宫正在此查探,孤去上课。”

    今日贾平安发现太子不对劲。

    “走神了啊!”

    贾平安一拍案几,李弘一个激灵。

    “没睡好?”

    李弘点头。

    “为何?”

    贾平安看了曹英雄一眼。

    曹英雄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弘说道:“玉佩被人偷了,一直没寻到。”

    一块玉佩而已,值当吗?

    贾平安问道:“可是极品?”

    李弘点头,“阿耶前日送的,说是能监国便是成年了,这个便是成年的礼物。”

    难怪!

    贾平安把教科书合上,“看你今日也没法学了,罢了,今日就这样吧。”

    李弘打个哈欠,“也好,对了,舅舅要不帮我寻一寻?”

    曾相林低声道:“殿下,还是请沈丘他们来查吧。他们更擅长这个。”

    李弘没好气的道:“沈丘昨夜就来过了。”

    曾相林昨夜偷偷睡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知晓那段时间里沈丘来过了。

    贾平安心想此刻出去大概率会被阿姐说偷懒……

    “也好,去看看。”

第1048章 赵国公,永远的神

    太子按理该留在东宫,但帝后不舍,也不放心,就让太子搬到了大明宫中的少阳院。

    少阳院隔壁是待制院,前面是门下省,另一侧是崇明门,可以通往东内苑,里面有些景致和龙首池可供赏玩,更有一个鞠场可以打马毬。

    “帝后疼爱你。”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布置堪称是奢侈!

    李弘点头,“如此我更觉着难受。”

    “安心。”贾平安很淡定。

    李弘问道:“若是寻不到呢?”

    贾平安随口道:“到时候仿造一块就是了。”

    “哼!”

    太子缓缓回身,不知何时王忠良竟然跟来了,此刻一脸不屑的冷哼。

    “赵国公,这是哄骗陛下!”

    娘的!

    竟然被这厮听到了。

    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那块玉佩意义非凡,帝后得知了丢失的消息后会不会生气?”

    王忠良点头。

    贾平安说道:“生气对身体不好,特别是陛下!”

    王忠良点头。

    太子总觉得不对。

    舅舅好像是要坑人。

    贾平安很严肃的道:“既然如此,让帝后生气导致生病好,还是隐瞒好?”

    王忠良:“……”

    贾平安转身,轻声道:“太没有挑战性了。”

    太子暗自小崇拜,“舅舅,这是什么手段?”

    狡辩!

    贾平安说道:“这叫做方法论。”

    方法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我昨夜气得厉害。”

    太子看着有些求安慰的意思。

    贾平安说道:“这便是社会毒打,多经历些没坏处。”

    “我觉着眼睛酸涩。”

    “一夜未睡换了谁都会发涩。”

    到了太子那里,就见一群内侍宫女站在殿外,周围是十余内侍宫女,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蒋涵在台阶上,见太子和贾平安过来,就下来禀告道:“殿下,并未有发现。”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

    “舅舅。”李弘有些发愁,“阿耶阿娘不管,应当是有些气了,觉着我偌大的人竟然连一块玉佩都看不好……”

    贾平安补刀:“这等少年,还监什么国?”

    曾相林变色,“赵国公慎言。”

    贾平安淡淡的道:“在陛下和皇后那里我也是这般说。”

    他缓缓走过去,经过蒋涵那里时说道:“苏荷很好,两个孩子也很好。”

    蒋涵点头,缓缓转身,看着他走上台阶,这才对太子说道:“殿下,每个人的住所都搜过了。”

    李弘点头,“尽力就好。”

    这事儿算是失分了,但他更在意的是父母生气。

    贾平安走上去,看着那些宫人内侍说道:“那块玉佩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我知晓此刻偷了那块玉佩的人正在胆寒,却不敢自首。是的,此刻自首也没好下场,最好的下场就是去洗衣。”

    这番话说的蒋涵苦笑起来,“他还是这般直接。”

    李弘说道:“舅舅懒。”

    蒋涵摇头,“他不懒,只是觉着许多事没必要在意。”

    “来个人说说。”

    曾相林上去。

    “昨日下午,殿下用那块玉佩压住了书页,随后出去……”

    “出去到回来多少时辰?”

    “半刻钟。”

    七八分钟!

    这是大解。

    “回来后殿下就发现玉佩不见了。”

    “书呢?”

    这个……

    李弘说道:“书依旧没合上了。”

    贾平安看看众人,“当时谁看的门?”

    一个内侍上前,“是奴婢!”

    曾相林说道:“此人叫做王义。”

    贾平安问道:“那阵子可有人进出?”

    王义摇头,“并无人进出。”

    贾平安猛地冷着脸,“你当时可是在睡觉?说!”

    他虎目圆瞪,一声厉喝。

    王义颤声道:“是,奴婢是在打盹!”

    蒋涵愕然,“先前问了多少次都说当时在看门啊!还责打过。”

    李弘赞道:“这便是舅舅的煞气吧?”

    蒋涵明悟了,“他沙场征战多年,杀人无数,一旦发怒王义哪里能挡?”

    贾平安冷冷的道:“如此你便是第一嫌疑人。”

    王义跪下,“国公,奴婢发誓并未偷玉佩,若是此言有假,奴婢甘愿生生世世都轮为畜生。”

    这个誓言很认真。

    但贾平安在后世见多了这等誓言。

    “你就算是打盹,可有人进出应当有感觉……”

    打盹也要分,有的时候睡死了,对外界一无所知。有的时候却迷迷糊糊的,有人经过能感受到。

    王义抬头,“有。”

    那些人一下就哗然。

    “安静!”

    曾相林恼火的喊道:“安静!”

    可依旧有人嘀咕。

    贾平安淡淡的道:“肃静!”

    安静了!

    掉根针都能听到。

    贾平安满意的道:“改日让人来操练你等。”

    蒋涵说道:“就算是知晓有人进出,可王义并未看到,依旧无济于事。”

    李弘说道:“看舅舅的。”

    蒋涵看了他一眼,发现太子多了些自信。

    这是对贾平安的自信吧!

    可这事儿是无米之炊啊!

    贾平安问道:“玉佩丢了之后,可有人来寻你?”

    王义点头,“好些人。”

    哎!

    蒋涵身边的女官低叹,“赵国公敏锐,寻到了这个法子,不过人太多却无法分辨。”

    蒋涵说道:“晚些我去请示陛下,把太子这里整顿一番。”

    寻不到贼人,必然要来一次大清洗。

    她使个眼色,有人过去提高嗓门说道:“找不到贼人,殿下这边定然要清理!”

    那些内侍宫女都变色了。

    宫中可不是外面,外面刑部大理寺要断案还得找证据,宫中就是乾纲独断,皇帝觉着你们有错,那你们铁定有错。

    帝后不可能留一个贼人在太子的身边,最后的结局就是全数赶走,本来是女官的做宫女,本来是宦官的去洒扫……

    有人嘀咕,“这是想让咱们供出来。谁看到了?谁看到昨日下午谁进了太子的殿内?谁啊!赶紧站出来,否则没人能讨好。”

    嗡嗡嗡一阵后,没动静了。

    蒋涵摇头,“确实是没人看到贼人进出。”

    舅舅的手段很犀利,可依旧寻不到贼人……李弘心中凉了半截。

    贾平安在台阶上缓缓踱步,看着下面那些神色各异的宫人内侍,说道:“太子归来后就开始查此事,你在何处?”

    王义说道:“奴婢一直在里面回话。”

    “里面还有谁?”

    “就是殿下和曾中官。”

    人多就乱,大外甥这一点做的不错。

    贾平安微微颔首,“今日可有人来寻你?”

    王义点头。

    “那人可是来寻过你数次?”

    王义点头。

    贾平安看到了下面有骚动,他再问道:“那人可是问你……可曾回想起昨日谁进出过?”

    王义点头,猛地回身。

    人群中,一个内侍喊道:“奴婢只是担心被连累!”

    贾平安微微一笑,“不打自招,拿下!”

    两个蒋涵的人扑上去,可谁都没有王义快。

    王义扑倒了那人,骂道:“是不是你?”

    那人喊道:“不是咱!”

    所有人都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说道:“问一次王义可曾看到贼人就是了,谁都想问,可连问多次,这便是心虚。可有人喜欢这样多次询问一件事……”

    是啊!

    众人不解。

    强迫症患者就喜欢这样。

    不,焦虑症患者!

    贾平安淡淡的道:“可此刻最该问的是可曾寻到了贼人!而不是什么王义可看到了进出的贼人。若是他看到了,贼人还能活蹦乱跳的?”

    就算是焦虑症患者都不会继续问这个傻问题。

    “你以为一块玉佩丢掉只是小事,所以开始你不着急。可太子彻夜未眠查探此事说明玉佩不简单,你开始心慌了……人一心慌就会焦虑,随即各种幻想此事可能的结果。”

    “更要紧的是谁都知晓王义不是贼人就是渎职,事后会被严惩。如此他便是臭狗屎,昨夜之后……王义,除去此人可还有人靠近你?”

    王义摇头。

    贾平安说道:“人人避之不及的王义,你却再度去询问……只能说明一事,你心虚!”

    那内侍喊道:“殿下,奴婢冤枉啊!殿下,奴婢冤枉!”

    贾平安皱眉,“昨日此人去了何处,可有知晓的?”

    抓到贼人这些内侍宫女就不会被牵累,所以人人举报。

    “查!把玉佩丢失后他去过的地方都仔细查一遍。”

    贾平安有些累,“弄凳子来。”

    蒋涵低声道:“他越发的犀利了,一步步的抽丝剥茧,这便是这些年征战的阅历吧。”

    贾平安坐在凳子上,等太子上来后说道:“遇事不要慌,我教你的方法论忘记了?一步步的倒推……”

    李弘点头,“是。一步步倒推,就算是寻不到玉佩,也能一步步倒推此事对我的影响。”

    “一夜未睡,荒唐!”

    贾平安见他神色疲惫,“去打个盹。”

    李弘摇头,“还是等着吧,不然心中不安。”

    贾平安怒了,“心中藏不住事还怎么做太子?遇到点事就彻夜不眠,就忧心忡忡,能成事吗?去睡觉!”

    太子进去了。

    曾相林拱手,“咱劝了多次殿下不听,还是国公有办法。”

    “做事要用心!”

    贾平安把教科书拿出来,摆摆手,“你且去服侍太子。”

    等曾相林进去后,贾平安开始看书。

    最近长安的小说界风起云涌,很是出了几个新秀。

    这本小说讲述的是长安不良人抓鬼……

    啧啧!

    女鬼还美艳。

    贾平安看得啧啧称奇。

    “脑洞不够大!”

    “哎!开车要放开些,遮遮掩掩的,又不是薄纱美人!”

    一群人看着贾平安坐在那里看书,堪称是全神贯注。

    “赵国公手不释卷,难怪能有今日的成就。”

    “看,宫正站在他的身侧他都没发现,真的专注。”

    蒋涵站在贾平安的身侧看了一眼。

    ——女鬼跪下,“郎君饶奴,奴愿做牛做马报答郎君。”,赵冲冷笑,“如何服侍?”,女鬼含羞带怯,“任凭郎君做主!”,赵冲笑了笑,“你生前乃是女妓,可会那些招数?”

    蒋涵抬眸,面无表情。

    “找到了!”

    啪!

    贾平安把书一收,“太子,我回去了。”

    新城说是请了新厨子,请他午时去尝尝,鉴定一番,若是饭菜好厨子就留用,不好就打发走。

    我啥时候也成大唐第一美食家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俗人,能有白吃白喝的机会就乐呵。

    看,快乐就那么简单,只是你忽略无视了而已。

    李弘冲了出来,“舅舅,一起用饭。”

    我和你个小屁孩一起用个什么饭?

    贾平安没回头摆摆手,“赶紧补觉!”

    一群内侍宫女默默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目光。

    一个宫女低声道:“多谢了,国公。”

    没有贾平安查出此事,他们明日就会被重新分配。

    那个内侍被带了来,曾相林的手中拿着一块玉佩,见到贾平安后说道:“王霞昨日告病,他竟然把玉佩藏在了王霞住所的后面。”

    “有些意思。”

    贾平安走了。

    消息很快送到了帝后那里。

    “……赵国公一去就喝问了王义,他们说赵国公一身煞气迸发,王义才承认当时在打盹,但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人进出之事……”

    武媚摇头,“煞气太重也不好,陛下,回头请了法师给平安镇压煞气吧。”

    皇帝看着她,“法师和他交好。”

    是哈!

    武媚神采飞扬,“是了,臣妾却忘记了此事。”

    朕看你不是忘了,而是想显摆!

    王忠良继续说道:“随后赵国公就问了王义今日谁曾来寻过他,可是问了他关于贼人的消息,下面当即就有人闹腾,大喊冤枉……”

    “欲盖弥彰!”皇帝冷笑。

    “赵国公说那人定然是问过王义数次,果然。”

    “那人不肯承认,赵国公就问了昨日事发后此人去了何处,一去寻就寻到了玉佩。”

    皇帝颔首,“还行。”

    皇后起身道:“沈丘昨夜寻了许久竟然没寻到。”

    皇帝起身,“朕还有事。”

    ……

    新厨子站在厨房外面,正在接受张廷祥的训话。

    “公主仁慈,在府中做事报酬丰厚,不过有我在,谁也别想滥竽充数。”

    这番话霸气十足,厨子微微欠身,“是。”

    说着厨子偷偷摸了摸袖口,竟然摸了一小块银子出来,堆笑道:“张管家,小小心意……”

    张廷祥板着脸,“你这是在羞辱我!羞辱我的节操!”

    厨子干笑着,“张管家,我好歹也在酒楼里干了十余年,这做的饭菜怕是连皇帝都吃得,这留下来应当不是问题吧?”

    张廷祥淡淡的道:“等着试试。”

    厨子侧身,“要不现在就做几道菜试试?”

    张廷祥干咳,“再等等。”

    “公主不是在家吗?还等谁呢?”

    张廷祥有些不耐烦,“等着就是了。”

    厨子搓搓手,一边观察着厨房用具,一边琢磨着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些厨具来施展自己的厨艺。

    “管家,赵国公来了。”

    一个仆役过来。

    厨子见到张廷祥的脸上堆起了笑容,竟然小跑着过去,不禁讶然。

    “赵国公……怎地,和管家熟?”

    一个酒楼的厨子能知道的有限,仆役淡淡的道:“看着就是了。”

    豪门仆役要紧的是守口如瓶。

    大嘴巴不是滚蛋就是完蛋。

    厨子小心翼翼的过去。

    “见过国公。”

    贾平安进来,随口问道:“公主这是要设宴呢,请了谁?”

    张廷祥笑道:“不是设宴,就是来了个新厨子,公主说怕是滥竽充数,就请国公来赏鉴一番。”

    “我又不是美食家。”

    贾平安笑吟吟的。

    厨子站在侧面,面红心跳的。

    仆役低声问道:“你兴奋什么?”

    厨子压住嗓门,“这可是赵国公啊!”

    仆役纳闷,“赵国公怎么了?咱们经常见。”

    经常见?

    厨子:“……”

    赵国公竟然经常来公主府?

    但他旋即转开这个念头,激动的道:“知晓炒菜谁弄的吗?就是赵国公!赵国公就是咱们的神啊!”

    厨子两眼放光。

    赵国公,永远的神!

    这是饮食界的一句话!

    厨子忍不住问道:“赵国公经常来,可是公事?”

    仆役点头。

    黄淑来了。

    这个女人昂首挺着不大的凶,目光冷漠。

    张廷祥迎上去,微笑道:“劳烦你了。”

    黄淑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冷漠。等看到贾平安后,她迎上去几步,福身道:“见过国公。公主在等候,还请国公随奴来。”

    贾平安颔首。

    厨子压住心中的惊讶,低声道:“国公能去后院?”

    仆役干咳一声,“不该问的别问。”

    ……

    后院。

    暮春时节,那些花树五彩缤纷的绽放着。

    新城就站在花树间,低头闭着眼,轻轻嗅着花朵。

    粉红的芍药娇艳,和那张嫩脸交相辉映。

    “什么花?”

    男人的声音突兀传来。

    新城依旧闭着眼睛,“芍药。”

    “话说你这后院种了那么多花树,掉了会很麻烦吧?”

    新城嘴角微微勾起,“为何麻烦?打扫就是了。”

    “那些落花可要埋了?”

    新城点头,缓缓离开花朵,回身道:“花瓣可肥花。”

    贾平安随口吟诵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新城的眼中多了异彩,“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两句诗堪称多情,小贾大才。”

    我不多情啊!

    贾平安笑着过去,随手把花朵提起来嗅了嗅。

    “啊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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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9章 那便披荆斩棘

    新城盈盈一笑。

    “花有刺。”

    你这是一语双关吗?

    贾平安笑了。

    他这时才认真打量着新城。

    下身是高腰郁金裙,走动间轻轻摆动;上身是U形半臂,竟然是露胸半臂。

    沟太深!

    贾平安差点被带进沟里。

    只是盈盈一笑,那白的发光的嫩脸上就多了些柔弱的气息。

    二人进去坐下。

    新城问道:“李朔那边如何?”

    这个女人没孩子,对李朔颇为关爱。

    “那孩子聪明,就是敏感了些。”

    贾平安有些头痛此事。

    新城说道:“皇室的孩子,有谁不敏感呢?”

    是哈!

    贾平安抬眸笑道:“新城这话倒是劝解了我!”

    新城掩嘴轻笑,“那你得谢我。”

    贾平安想通了这个问题,浑身放松的道:“只管说。”

    新城双眸微微转动,轻泛水光,“嗯……暂时没想好。且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要。”

    “好说。”

    新城吩咐道:“让厨子做饭。”

    有侍女去了。

    新城摆摆手,黄淑也出去了,室内只剩下她和贾平安二人。

    这孤男寡女的……

    贾平安有些不自在。

    幸而他和新城相隔了约有两米多的距离。

    我立定跳远好像是两米多吧?

    贾平安的脑海里浮现了这个念头。

    新城微微倾斜身体朝着贾平安这边,“小贾……”

    “啥?”

    贾平安作为礼貌,身体朝着她倾斜过去。

    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

    新城美眸微微转动,“有人造谣,说我和人私通。”

    嗯?

    贾平安眯眼看着新城,“谁?”

    新城摇头,“我不知晓。”

    “事情发生多久了?”

    贾平安觉得新城没这个兴趣。

    看看这个妹纸,自从驸马完蛋后就心如止水,皇帝为了给她寻个驸马也是使出了洪荒之力,可她依旧无动于衷。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去私通?

    新城说道:“去年年底。”

    贾平安诧异的道:“没给陛下说?”

    皇帝若是知晓了,怕是会震怒。

    新城摇头,美眸看着他,“没说。”

    贾平安随口道:“小事,晚些我去处置了。那人……”

    新城依旧在看着他,“随意你处置。”

    贾平安点头。

    开始上菜了。

    每人八道菜,幸而分量不多。

    新城每道菜都品尝了一番,颔首道:“还不错。小贾,你觉着如何?”

    贾平安点头,“好厨子一把盐,此人用盐地道。”

    最后一道是汤,侍女上菜完毕,新城说道:“可以留下。”

    这话随即传到了前院。

    张廷祥笑道:“公主府的钱粮可不少,你这算是进了福窝窝。”

    厨子激动的道:“还请转告国公,若是能得了国公指点一二,工钱我只要三成。”

    张廷祥:“……”

    ……

    侍女进去,贾平安和新城正在说话。

    “公主,那厨子说……”,她看着贾平安,“他说若是能得了国公指点一二,工钱只要三成。”

    贾平安莞尔。

    新城淡淡的道:“没这个规矩。”

    贾平安笑了,“其实许多时候家常菜最好。越是繁琐的越不好。”

    前世那些酒楼里制作繁琐的菜肴偶尔吃一顿还好,每日吃身体熬不住。

    新城抬眸,“简单最美味。”

    这妹纸……灵性啊!

    新城起身,“小贾来看看我昨日种的树。”

    她从侧面转了过去。

    贾平安和她并肩而行,看着那些雕栏不禁赞不绝口。

    右侧的屋子房门打开,贾平安看了一眼。

    锦被,被褥……

    还有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裤,好像是亵衣亵裤,还绣花了。

    呀!竟然被他看到了……新城粉脸绯红。

    贾平安随即目不斜视。

    我可是个老实人!

    绕过这里,就在卧室的后面,能看到修竹一丛点缀在小径侧,对面是两株小树,颇有些亭亭玉立的韵味。

    “有些意思啊!”

    贾平安颔首,“后面正好有窗户,闲来无事推窗望月,便能看到修竹,看到小树,目光往上,粉墙黛瓦可堪赏玩……新城,你这品味不错。”

    这样的环境住着清爽。

    新城微微垂眸,“小贾你觉着还行?”

    “是不错,不是还行。”

    贾平安笑道:“不可太过自谦了。”

    新城抬眸,脸颊微红,红唇轻启,“你看看可还要加些什么?”

    贾平安右手抱胸,左手托着下巴琢磨着。

    “那边是要挖水池?”

    “嗯!”

    新城走近了他,指着那边说道:“我准备养些鱼。”

    “别啊!”

    贾平安侧脸,正好和新城面对面。

    脸真嫩!

    那眸子……明亮,但怎地有些羞涩之意?

    新城呆滞了。

    我……我怎么和他这般近?

    新城想后退,可脚却恍如生根了般的纹丝不动。

    贾平安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脸上,那双眸……很认真。

    “别在卧室附近弄水,会招来蚊虫。”

    这个是基本常识啊!

    有水源的地方就有蚊虫,所以那些在自家弄水榭的只能远离起居地,否则到了夏日难熬。

    新城觉得身体松了些,“嗯!”

    他真的很认真!

    新城心中转动着莫名其妙的念头。

    贾平安本想回身,却突然止住了,定定的看着新城的脸。

    新城的耳根渐渐红了,逐渐向脸庞转移。

    他要做什么?

    我可要呵斥他?

    不呵斥吧!

    可不呵斥他会不会得寸进尺?

    贾平安诧异的道:“你的脸为何能发光?”

    贾平安真的觉得新城的脸白的会发光。

    但你凑近一看却是白里透红。

    肌肤真好。

    他后退一步,“那事我记下了,回头就给解决掉。”

    新城点头,嗯了一声。

    等贾平安走后,新城进了卧室。

    “赶紧收了。”

    黄淑令人进来,解释道:“公主你晚些沐浴就要更换的亵衣亵裤,往日都习惯了放在这里。”

    可是被小贾看到了啊!

    新城走到了窗户边,轻轻推窗。

    呀!

    修竹一丛!

    花树两株!

    她站在窗户边看着。

    黄淑在碎碎念,“公主,这里可没男人来过,今日国公却来了,就怕传出去不好呢!”

    公主是公主,驸马是驸马,二者并不是住在一起。驸马要想见公主还得通过女官,等审批过了才能进府。

    所以这里堪称是新城的私密空间。

    是啊!

    这里以往可没男人来过,小贾却来了。

    新城想到了当时二人几乎是面贴面的时候,小贾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又感受到了他的呼吸。

    她回身道:“水池不修了。”

    “是。”

    黄淑应了。

    新城突然笑了,“告诉新来的厨子,下次小贾来了就让他去请教厨艺。”

    “公主,会不会失礼?”

    黄淑抬眸,惊讶的发现新城的脸竟然微红,那眼中水波盈盈。

    ……

    贾平安出了公主府,吩咐道:“有人说公主和人私通,去查这个谣言。”

    王老二应了,随即消失。

    贾平安带着徐小鱼去了户部。

    “赵国公?不见!”

    窦德玄拍着案几,“倭国那边来了消息,今年的第一批银子应当不远了,贾平安此刻来,多半是为了学堂之事。”

    “窦尚书,赵国公闯进来了。”

    窦德玄气苦!

    “窦公!窦公!”

    有了倭国白银后,窦德玄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还在美滋滋的想着再进一步,可麻烦来了。

    窦德玄恼火的道:“你来作甚?”

    贾平安径直进来,“窦公何苦如此?对了,说是倭国的银子要来了?”

    窦德玄捂额,“什么都瞒不过你,且等来了再说。”

    呵呵!

    贾平安说道:“好说。我来此也只是想提醒窦公,那些银子尽皆弄成银币,银币弄出来就要花销,百官俸禄,营造,军中耗费……可百年大计,教育第一,学堂之事不可拖延了。”

    窦德玄想死,“小贾,慢一些吧,脚步慢一些,莫要逼人太甚。你要知晓那些世家门阀不是省油的灯。要紧的是你还得罪了天下豪族,天下人你都得罪了,你想干什么?你就不担心以后被收拾?”

    贾平安说道:“这个世间总有些事高于生死。”

    窦德玄无语。

    等贾平安走后,陪侍的小吏说道:“窦尚书,赵国公这性子怕是得不了善终吧。”

    这话大胆了些。

    “他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他的眼中有的是大唐,而许多人的眼中只有自家。高下立判。”

    小吏是他的心腹,所以说话能放肆些,犹豫再三后,小吏说道:“可他这般甘冒风险,值得吗?”

    “许多事得有人去做。”

    窦德玄抬眸,眼中竟然有羡慕之色,“值得!”

    随后窦德玄进宫。

    “陛下,倭国白银即将靠岸,此批白银可是依旧铸币?”

    李治点头,“自然要铸币。”

    铸币利润不低,而且还能规范货币市场。

    许敬宗笑道:“又是一大笔收入,朝中用度宽裕了许多,户部今年能结余不少吧?回头吐蕃但凡敢龇牙就毒打一顿。”

    窦德玄说道:“陛下,上次说的学堂之事可还要推行?”

    朝堂中的气氛有些变化。

    学堂之事主要是贾平安在推动,宰相们大多默然,不肯去为此得罪门阀世家和豪族。

    可窦德玄怎么提了此事?

    李治点头,“万事难就难在坚持。既然开了头,自然要推行下去。”

    窦德玄微笑道:“修建学堂还得勘址,还得事前造势,臣以为时机到了,该动手了。”

    李治看着他,“窦卿……”

    窦德玄含笑站着。

    李治颔首,“那就开始吧。”

    随即散去。

    李义府追上了窦德玄。

    “你乃河南窦氏出身,也算得世家,为何要为贾平安张目?”

    窦德玄没看他,“许多事要做。”

    李义府觉得荒谬,“被千夫所指也得去做?”

    窦德玄止步回身,“人活一生为何?为了享乐?如此老夫该享的乐也享过了。到了户部老夫才知晓,是天下人在奉养着权贵高官,世家门阀。既然享用了天下人的奉养,那就该回报一二。”

    “可……”

    李义府觉得窦德玄大概率是被贾平安忽悠瘸了。

    窦德玄的眼中多了鄙夷之色,“老夫如今就在回报天下人的奉养,至于被千夫所指……大丈夫行事但问本心,问心无愧则无所畏惧,刀山火海老夫亦敢去闯一闯。”

    这番话传到了帝后那里,皇帝不禁赞道:“老臣亦有老臣的风骨,窦德玄可为大臣榜样。”

    皇后点头,“窦德玄出身不俗,却敢于和那些人为敌,这等胸怀羞煞了那些所谓诗书传家的家族。”

    沈丘来了。

    “陛下,先前赵国公去了户部。”

    李治一怔,“他说了什么?”

    “就提了新建学堂之事,窦德玄恼怒和他争执,还问了赵国公难道不担心被围攻。”

    皇帝淡淡问道:“他如何答的?”

    沈丘说道:“赵国公说,这个世间总有些事高于生死!”

    ……

    学堂要铺开了。

    贾平安站在皇城外,看着宽敞的不像话的朱雀大街,说道:“当年我第一次来了长安城,看着朱雀大街就傻眼了,心想哪来这般宽阔的街道。”

    “可后来每日走在这条街道上,我竟然渐渐就习惯了,习以为常。”

    “这条大道要历久弥新!”

    “这座城池要历久弥新!”

    徐小鱼说道:“郎君,那就得太平。”

    “是啊!太平!”

    后来的战火摧毁了眼前的一切。

    那些叛军冲杀进了长安城,那个爬灰的皇帝早已仓皇逃走。

    烟火在这座城池中弥漫着,那些叛军冲进了一个个坊市中烧杀抢掠……他们冲进了宫中,那些被帝王抛弃的宫女内侍成了他们的战利品,奸淫掳掠……

    “不能这样!”

    贾平安挥手,挥去了那些画面。

    李隆基堪称是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在贾平安看来,此人堪称是史上最大的败家子。

    后世赞颂开元盛世,赞颂帝王将相。

    没有李治和武媚多年的苦心孤诣,没有他们压制住了世家门阀,没有他们打下的基础,什么开元盛世只是个玩笑罢了。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李隆基干了什么?

    他跳到了大唐的根基下面,奋力挥舞锄头在挖掘。

    他在挖大唐的根!

    还有二十年他就该出生了吧。

    从政变来看,这位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而爬灰的经历说明此人毫无廉耻……

    贾平安在想着几十年后的事儿。

    不对。

    李旦没出生!

    贾平安捂额。

    李隆基的老爹竟然没出生,这蝴蝶翅膀扇的厉害了。

    他突然失笑,“不生就不生吧。”

    就算是一切不变,数十年后他难道不能改变这一切?

    “自然能!”

    “窦公!”

    窦德玄从大明宫那边来了。

    “窦公,学堂之事。”

    贾平安笑眯眯问道。

    窦德玄板着脸,“此事老夫做主,你且避去。”

    窦德玄吃枪药了?

    窦德玄回了皇城。

    徐小鱼说道:“郎君,窦德玄有些得意过头了。”

    “此事拍板的是陛下和宰相们,他只是执行,我问了他,那只是尊重。”

    贾平安不觉得有问题。

    窦德玄回到了户部。

    “去工部寻阎立本,告诉他,陛下那边点头了,各地学堂之事该如何营造工部该有谋划。”

    “窦公,此事……”

    官员们不解,“此事咱们等着就是了,不动为好啊!”

    “是啊!户部给钱就是了,此事不掺和最好。”

    许多时候不做不错就是真理。

    窦德玄平静的道:“许多事总得去做。”

    众人散去。

    窦德玄幽幽道:“有些事高于生死,这话老夫今日方才明白。他贾平安愿意为了大唐而不顾生死,老夫垂垂老矣,何惧?哈哈哈哈!”

    贾平安下午就接到了消息。

    “窦德玄进宫建言,说是倭国白银快到了,各地的学堂也该营建起来。回到户部后,他更是令人去了工部,催促工部抓紧勘址……这是越俎代庖,也是惹火上身之举。平安……”

    狄仁杰面色微红,“男儿大丈夫,一生当有此等时刻……为了大唐不顾生死,男儿至此当流芳千古!”

    贾平安默然良久。

    “窦公……”

    那个凶神恶煞的窦德玄啊!

    他仿佛看到窦德玄在斜睨着他,愤怒的道:“此事乃是老夫的职权,你且滚!”

    “你的职权!”

    贾平安笑道:“我从不孤独!”

    那个名利心格外重的刘仁轨就站在他的这一边。

    可以称为世家出身的窦德玄也站在了他这边。

    “这个世间并非非此即彼。”

    狄仁杰点头,“平安,窦德玄此举便是在为你分担重担,为此不惜子孙被牵累,这份拳拳之心让人心潮澎湃啊!”

    ……

    窦德玄回到了家中。

    户部事多,一天忙碌下来堪称是心力交瘁。

    管家等在门边,“阿郎,有客人。”

    窦德玄随即去了正堂。

    一个老人正在等候,见他进来起身拱手,“窦公。”

    窦德玄微笑拱手,“王公,数年未见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二人乃是年轻时就认识的老友,窦德玄笑着坐下。

    “这几年你去了何处?”

    王公说道:“这几年老夫去了不少地方,牛车上堆满了书,这一路行来,景致好便看看景致,景致不好便看看书,倒也惬意。”

    二人寒暄了几句。

    王公喝了一口茶水,抬眸说道:“老夫此来想问问窦公,家中儿孙如何?”

    窦德玄笑意不达眼底,“陛下仁慈,老夫的子孙无忧也!”

    王公颔首微笑,“我等家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窦公……归来吧。”

    窦德玄看着他,“老夫活了数十年,总得要做些什么,才不致躺在棺木中为之懊恼。”

    王公眸色渐冷,“我等联手便是参天大树,不可摇动。窦公,若是你一意孤行,此后怕是……一路荆棘啊!”

    窦德玄眸色平静,“那便披荆斩棘!”

    ……

    晚安!

第1050章 怎地,该废后不成

    长安城中的某处豪宅灯火通明。

    一群衣着华贵的男子坐在堂中,各自身前的案几上有精美酒菜。

    卢顺载和崔晨都在。

    “窦德玄这是疯了吗?”

    上首的男子看着四五十岁,神色从容,“他这是在为新学张目,为贾平安张目,他难道不知新学便是我等士族的生死大敌?老夫看他知晓,但为何如此?”

    “兴许是老了吧。”

    一个男子笑道:“窦德玄六十余岁了,还能活几年?老糊涂了吧。”

    众人微笑。

    “阿郎,王公来了。”

    上首的男子笑道:“他去劝说窦德玄,多年的交情,想来应当有结果了吧。”

    王公一进来就骂道:“那条老狗,疯了!”

    卢顺载讶然,“何出此言?”

    王公说道:“他明说了要为新学张目。”

    崔晨眸色冰冷,“你可说了他一意孤行的坏处?”

    王宫苦笑,“说了,老夫暗示了他,若是一意孤行,此后必然一路荆棘。”

    崔晨问道:“他是如何答的?”

    “那便一路披荆斩棘!”

    烛光摇曳,照着那些惊讶的脸忽明忽暗。

    ……

    人活世间首先是利己,这是本能。

    有些人利己成了习惯,就会觉着这个世间都欠自己的。

    有些人会觉着自己就是神祇,身处云端,众生都在下面匍匐着。

    “他们习惯了如此,所以当有人说要以天下为重时,他们就会觉着此人是异类。”

    贾平安在给王勃和老大授课。

    兜兜是不参加这等小课的,此刻正在后院和两个弟弟玩耍。

    王勃微微皱眉,“先生,以前我便是如此,觉着自己高处云端之上俯瞰众生。”

    “没觉着有问题吗?”

    贾平安问道。

    王勃摇头。

    “都是人,所谓的优越感来自于出身和能力。来自于能力也就罢了,如此有能者居之。来自于出身的优越感有些蠢。就因为出身你就能俯瞰众生,可出身只是一时。”

    贾平安认真的道:“此刻越嘚瑟,越造孽,以后的报应就越多。”

    看看史册,那些贵人最后的结局如何?

    越是嘚瑟的,最后报应越惨烈。

    “人活着总得有梦想,出身尊贵是好事,可你这一生总得要做些什么,而不是骄奢淫逸。”

    王勃想了想,“我想做学问。”

    “你的性子太嘚瑟,若是做学问活不长。”

    王勃太爱出风头了,这样的性子但凡遇到对手会憋屈吐血。

    贾昱突然说道:“阿耶,那些人以家族为重,窦公突然以天下为重,就像是狼群中的一头狼说自己从此改吃素了……”

    王勃愕然。

    贾平安看着儿子,“说得好!”

    ……

    凌晨起床,窦德玄先在庭院里缓缓走了一会儿,随后吃早饭。

    “阿耶,要不致仕吧。”

    儿子的话让窦德玄楞了一下,旋即微笑,“无需担心你等的前程。”

    他出了家门,随从牵来马。

    “阿耶,我不担心前程。”

    儿子出来,“我只是担心阿耶。”

    窦德玄微笑道:“无需担心。”

    他上马出发。

    出坊门,一路能看到不少官吏在往皇城和大明宫赶。

    皇帝去了大明宫,但不少部门依旧留在了皇城中。

    到了皇城前,窦德玄下马。

    “老狗!”

    有人在后面嘀咕。

    窦德玄敏锐的察觉到了敌意。

    “吃里扒外,也不怕子孙报应!”

    “老而不死是为贼!”

    刘祥道过来,低声道:“忍一忍吧。”

    窦德玄说道:“前隋时老夫在国子学就学,彼时同窗之间学业差不多,于是皆安。突然一日来了一个学生,学业尤精,于是老夫便心生惧意,担心自己由此不再出色……他们此刻便是这样。”

    刘祥道看了那些人一眼,“是啊!原先大家都学儒学,你好我好大家好,都差不多。可突然来了个新学,打破了安稳的日子。”

    “新学子弟在户部颇为出色。”窦德玄说道:“他们计算精妙快捷,更出色的是他们对理财颇有研究。那些官吏有些不安,觉着自己本来够出色,却在新学子弟之前黯然失色,不少人迁怒于那些子弟……”

    他叹道:“人呐!自己弱了不该去嫉妒谁,而是该找准自己的位置,一步步走下去。”

    “他们在不安。”刘祥道说道:“更有些恼羞成怒。”

    “窦德玄,你这条老狗!”

    此刻天色微明,皇城前颇为安静,这一声叫骂堪称是石破天惊般的引人瞩目!

    窦德玄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回身喝道:“谁?”

    没人回答!

    一股古怪的气氛。

    有人骂道:“缩头乌龟!”

    那人依旧没动静。

    刘祥道变色,“窦公,你的威信……”

    被人当众叫骂而无可奈何,对威信的打击不言而喻。

    窦德玄恼火,但却无可奈何!

    他面色涨红,鼻息咻咻。

    他看着那些官吏。

    定然有人看到了叫骂的那人,但此刻却无人站出来指证。

    窦德玄站在晨风之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悲凉之意,一双老眼红了。

    “老夫……”

    刘祥道劝道:“罢了,回头……哎!”

    被人当众叫骂老狗啊!!!

    一骑突然来了。

    “很热闹啊!”

    贾平安下马,随手召了一个小吏过来,“发生了何事?”

    小吏缩头缩脑的,“有人骂窦尚书老狗。”

    窦德玄深吸一口气,但眼眶却越发的红了,“小贾,此事你莫管!”

    贾平安笑了笑,“谁骂的?”

    窦德玄昨日为他背锅站台,今日就被人痛斥为老狗!

    贾平安笑吟吟的问道:“谁骂的?”

    没人回答!

    窦德玄觉得一股子窝囊气在胸腹那里集聚着。

    贾平安再问道:“谁?”

    一个小吏突然指着一个官员喝道:“国公,就是此人!”

    “宋简!”

    众人愕然。

    随即释然。

    宋简的妹妹嫁给了士族中人,所以他自己也被带挈着官运亨通,如今竟然是察院的主簿。

    御史台分为三个部分,察院是监察御史的部门,杨德利就在察院任职。

    察院职责很广泛,不但能分察百僚,还能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

    所以这个主簿的含金量不低。

    而且一般谁敢得罪御史台的人,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宋简冷笑,“非我所言!”

    小吏说道:“国公,就是他!”

    贾平安走了过来,“安心,回头我护着你!”

    小吏是兵部的人,贾平安自然护得住他。

    宋简说道:“这里是皇城之外,你欲何为?”

    是啊!

    而且周围就有御史在!

    贾平安走到他的身前。

    “该问问为何叫骂窦公!”

    “骂的太难听了,老狗……这是死对头才敢这般骂。”

    “他的妹妹嫁给了士族中人呢!他怕个屁!”

    “……”

    贾平安伸手拍了一下宋简的肩膀,“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宋简冷笑,“你动我试试?”

    “好!”

    贾平安出腿。

    咔嚓!

    不少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很细微,但在此刻却格外清晰。

    宋简面色一滞,随后呯的一声倒在地上。

    “嗷……”

    断腿的剧痛让他声嘶力竭的惨嚎着。

    贾平安拍拍手,看着众人,“他说了,让我动他试试,试试就试试吧。”

    贾平安走了过去。

    窦德玄迎了过来。

    “不该!但痛快!”

    “世间不该之事多了去,可那些人依旧做的不亦乐乎。”

    在场的几个御史心态炸裂了。

    “当着咱们的面踢断了宋简的腿……”

    “这可是咱们察院的主簿!”

    “弹劾!”

    弹劾没商量!

    几个察院的官吏冲着城门喊道:“有人行凶了!”

    更多的官吏喊了起来,“贾平安行凶了!”

    宋简的断腿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下就炸了。

    守门的军士无动于衷,有官员去质问,“你等为何不管?”

    带队的将领木然道:“管什么?”

    官员骂道:“拿人啊!”

    将领用那等‘你真蠢’的眼神看着他,“上次赵国公还在皇城外杀了一人。”

    官员:“……”

    贾平安到了兵部,事儿已经很热闹了。

    “国公,御史台炸了。”

    吴奎觉得贾平安真的是胆大包天。

    “炸了就炸了吧!”

    ……

    御史台此刻乱糟糟的。

    “弹劾他!”

    杨德利站在值房外面,若有所思,“都想弹劾平安?”

    几个御史摇头,“咱们不会。”

    “好兄弟!”杨德利回身进了值房,开始奋笔疾书。

    晚些杨德利出了值房。

    两个御史拿着大概是弹章的文书走过来,抬眸……

    “杨德利!”

    两个御史的个子都不矮,而且魁梧。

    而杨德利却矮小瘦削。

    两高一低。

    一个御史说道:“你在御史台为贾平安说好话多年了吧!告诉你,这等好日子到头了。”

    杨德利慢慢整理着袖子,众人不知他想干啥。

    呯!

    杨德利挥拳。

    中拳的御史捂着脸喊道:“动手打人了啊!有没有人管!啊!”

    一个看不惯他们的御史冷嘲热讽,“那就自己打回来。杨御史这般矮小,来啊!”

    有人喊道:“杨德利原先是种地的,别看矮小,力气大着呢!别去!”

    那御史骂道:“贱狗奴,等着,耶耶这便进宫弹劾你!”

    杨德利骂道:“贱人,只管去,耶耶若是怕了就跟你姓!”

    他说着一拍脑门,“我也能进宫啊!”

    完蛋了!

    御史台内讧!

    有人去禀告,上官捂额,“杨德利啊!还有贾平安,不管了。”

    ……

    “陛下,有御史想进宫仗弹。”

    所谓仗弹就是倚仗着帝王的威权弹劾臣子,一般情况下仗弹的对象必须是五品官以上。

    稍后御史们来了。

    皇帝看到了杨德利,那脸就黑了几分。

    “陛下,臣弹劾贾平安动手打断了察院主簿宋简的腿。”

    小贾威武!

    许敬宗说道:“是踹断的吧?御史用词要精确。”

    大唐一旦有重大案件或是涉及五品高官的案子需要审理时,多是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共同组成专案组,称为:三司推事。

    所以作为御史用词一定要精准,否则就是坑爹!

    那御史羞的脸红。

    皇帝看了武媚一眼。

    你阿弟干的好事!

    武媚轻声道:“定然事出有因。”

    皇帝想笑。

    气急而笑。

    但晚些他想喝杯茶,所以还是问了一句,“为何动手?”

    御史说道:“贾平安污蔑宋简叫骂窦德玄老狗。”

    李治看着此人,“知道了。”

    御史惊讶的道:“陛下,宋简的腿骨都断了。”

    武后冷冷的道:“这不还留着一条命!”

    御史:“……”

    许敬宗骂道:“当众羞辱重臣,谁给他的胆子?”

    御史说道:“是污蔑!”

    许敬宗冷笑道:“若是查清非是污蔑,你可顶罪?”

    御史:“……”

    皇帝看了他一眼,武后说道:“此人不堪用。”

    你说了不算吧!

    御史心中有些不安!

    皇帝低声道:“此事朕自有主张!”

    御史弹劾官员是本职,你不能打击报复,否则以后谁还敢说话?

    另一个御史捂着脸上前,“陛下,御史杨德利殴打同僚……”

    他放开手,脸颊竟然高高肿起。

    “为何动手?”

    皇帝也有些怒了。

    顺势让杨德利去州县为官吧!

    御史说道:“臣写了奏疏准备弹劾贾平安,杨德利在御史台为贾平安说话多年,就这么一句话,杨德利就毒打了臣。”

    皇帝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武后淡淡的道:“我为平安说话多年了,怎地,该废后不成?”

    御史:“……”

    皇帝突然说道:“为何无人弹劾宋简?”

    是哈!

    咒骂重臣的宋简为何没人骂?

    两个御史楞了一瞬。

    武后淡淡的道:“为何咒骂窦德玄?”

    杨德利出场了。

    “皇后,窦尚书昨日建言新建学堂。宋简的妹妹嫁给了士族中人,他这是在为了士族出气!”

    武后冷冷的道:“可是如此?”

    一个御史说道:“皇后,此事……”

    武后问道:“什么此事?窦德玄德高望重,可是和宋简有私怨?”

    御史不语。

    二人都没在一起说过话。

    武后说道:“既然没有仇怨,为何辱骂窦德玄?”

    这是推断!

    两个御史面色惨白。

    其中一个挣扎道:“皇后,可赵国公却踢断了宋简的脚!”

    “踢得好!”

    武后凤目含煞,“看到有人羞辱重臣,他若是坐视才是渎职。”

    皇帝坐直了身体,“宋简羞辱重臣,除职!”

    除职就是免官。

    从此宋简就是白板一枚。

    平民一个!

    李义府觉得皇帝下手温柔了些。

    武后淡淡的道:“陛下,此二人为宋简张目,若是不处置了,此后那些贼子就敢为叛逆说话!”

    两个御史面色惨白。

    皇帝说道:“去安西吧。”

    “陛下开恩!”

    一个御史跪下,浑身颤栗。

    皇帝怒道:“为何如此?”

    御史浑身颤抖,“陛下……臣知晓安西那边都在期待建造学堂,若是臣去了……会被那些人活活弄死。求陛下开恩!”

    皇帝恍然大悟。

    武后说道:“安西那边远离长安,移民去的多,都在翘首以盼长安能安排了先生去教授子弟。此二人为虎作伥,反对学堂建造。去了安西人人喊打。”

    你阿弟定然会令人把这两个御史的行径告知安西当地人!

    皇帝心知肚明,冷笑道:“除职!”

    一个上午就免官三人,堪称是杀气腾腾。

    关键是武后今日竟然和皇帝意见相左,但最后皇帝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

    这是个很有趣的转折。

    杨德利出了大殿,两个灰头土脸的前御史也出来了。

    “为何呢?”

    杨德利喃喃的道:“为何如此呢?”

    众人缓缓往宫外去,杨德利一路叹息,到了宫门外后,他仰天长叹,“谁能让我受个伤,受个挫折也好啊!”

    ……

    窦德玄知晓今日的事儿,得了消息后,他只是冷笑。

    “那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两个御史完了。”

    ……

    “窦德玄想来洋洋得意。”

    崔晨叹道:“今次算是吃了大亏,他是该得意。”

    一个随从进来,走到卢顺载的身边,俯身说了一番话。

    卢顺载抬眸,眼中多了些讥讽之色。

    崔晨心中一动,“可是有变?”

    卢顺载看着众人,缓缓道:“窦怀贞给李义府送礼,还一起玩女人!”

    众人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

    王舜捧腹大笑,“窦德玄老是说自己的儿子老实,不好玩乐,可却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李义府臭名昭著,这事传出去,窦家名声扫地,窦德玄怕是会被气死。此事……大有作为。”

    卢顺载点头,“此次被除职的两名御史,一名是王家的人,一名是李家的人,此仇必报。另外,窦德玄站在了那一边,此后必然成为新学的助力……”

    王舜放低了声音,“窦德玄昨日的表态皇帝知晓了……据闻皇帝在寻宰相人选,准备增加参政人数。窦德玄弄不好就能进了朝堂。”

    卢顺载冷笑道:“如此就废掉他。”

    王舜微笑道:“要不,把消息送给窦德玄?让他自己滚蛋,如此皇帝也不能怪责咱们出手。”

    崔晨赞道:“妙啊!”

    卢顺载起身,“如此马上派人去,我要今日窦德玄吃不下咽,睡不安枕!”

    ……

    下衙了,窦德玄回到家中,笑吟吟的。

    “听闻陛下夸赞了阿耶,家中都很是高兴。”

    窦怀贞笑吟吟的来迎接老父。

    窦德玄说道:“只是些微末功劳罢了,不值当夸赞。”

    窦怀贞看着很是温文尔雅,“阿耶,王公来了。”

    窦德玄冷冷的道:“他来作甚?”

    父子二人进了正堂。

    “何事?”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窦德玄冷漠以对。

    王公喝着茶水,惬意的道:“怀贞的名声不错,窦公经营得力……可许多事却天不遂人愿。”

    窦怀贞微微欠身,“王公这话我却听不懂,还请指教。”

    窦德玄淡淡的道:“有话径直说,无需遮掩。”

    王公放下茶杯,“怀贞向李义府献媚窦公可知晓?”

    窦德玄面色剧变。

    王公微笑道:“怀贞和李义府一起玩女人……窦公可知晓?”

    窦德玄看向儿子。

    窦怀贞目光闪烁……

第1051章 听闻他有些见不得人的嗜好

    窦德玄坐在那里,双手按着案几,目光平静的看着儿子窦怀贞,问道:“真,或是假。”

    窦怀贞站在侧面,笑的很假,“阿耶,我只是有事去寻了李义府……”

    “这样啊!”

    窦德玄叹息,对王公说道:“多谢相告。对了,这等事既然说了出来,可见是不准备弹劾老夫。如此……你等想要什么?”

    窦怀贞面色一变,“阿耶!”

    窦德玄微笑道:“闭嘴!”

    王公微笑道:“窦公,何时与老夫江湖一游?去看看山海壮阔,去看看小桥流水。”

    窦德玄颔首,“老夫知晓了,且容老夫想想。”

    王公起身,“怀贞也只是一时情急,想来教训一番就好了。对了,怀贞怕是不知晓李义府的秉性吧?”

    窦怀贞都多大了,怎么可能不知晓?

    王公笑道:“听闻贤侄准备出仕去地方为官?不知也是常理。那李义府如今权势滔天,可名声却臭。看看那些依附他的,大多是落魄官吏,随后一朝飞天……

    可你看看但凡珍惜羽毛的,但凡有些底蕴的人家,都离李义府远远的。贤侄这般不谨慎,若是被外人知晓了,窦公唯有引咎辞官一途,否则多年的名声尽皆没了。”

    他对窦德玄叹道:“你多年的好名声,不能晚节不保啊!”

    窦德玄只是微笑。

    “如此老夫告辞了。”

    “不送!”

    等王公走后,窦德玄淡淡的道:“逆子,跪下!”

    窦怀贞笑道:“阿耶,我担心李义府对付你,就去寻他套交情,阿耶……”

    他缓缓跪下。

    窦德玄目光苍凉,“老夫一辈子的好名声啊!一朝尽丧。你说什么担心李义府对付老夫,这等谎话你能骗得了谁?连东西市买菜的妇人都骗不了。”

    “李义府看似权势滔天,可老夫乃是国戚,更是重臣,乃是陛下的心腹,你以为老夫这样的人李义府能动?那你便是蠢货。”

    窦怀贞低下头,“阿耶,我不想除外为官,想在长安出仕。”

    窦德玄冷笑,“于是你便去求了李义府。是了,李义府乃是吏部尚书,求他管用。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他一起玩女人!无耻!”

    窦怀贞昂首,“阿耶,做事总得有些手段……”

    窦德玄劈手扔出了茶杯,颤颤巍巍的起身,“所谓家族家族,便是众人之族,老夫不能为了你害了阖族的名声,罢了,只该如此。”

    他缓缓走了出去。

    窦怀贞从背面看去,看到那腰背突然就弯曲了下去。

    “阿郎!”

    一个老仆过来,“阿郎,赵国公请你去饮酒。”

    窦德玄摇头,“就说老夫身体不适。”

    贾平安和赵岩、韩玮等人就在窦家的外面。

    “户部这边要给新建学堂的钱粮,学堂的建造需要什么?这个要你等和窦公仔细说清楚,免得到时把预算送去被打回来。”

    “预算?”

    韩玮不解。

    赵岩歉然道:“先生早就教授过这个学问,我却忘记了告诉你。”

    韩玮:“……”

    管事出来了,说道:“阿郎说身体不适,就不去了。”

    贾平安见他面带忧色,就问道:“可是不妥?”

    管事摇头,但眼眶竟然红了。

    难道老窦不行了?

    不能啊!

    在这个关键时候还需要窦德玄在户部顶着。

    贾平安心中一急,“你二人先回去。”

    回过头他说道:“窦公可躺下了?”

    管事摇头。

    “我去看看。”

    贾平安也不等通禀就进去了。

    “赵国公,赵国公!”

    管事追在后面喊,可贾平安不停步。

    刚进去没多远贾平安就看到了窦德玄。

    六十余岁的人了,此刻就蹲在了台阶下,茫然看着虚空。而在他的身后台阶上,窦怀贞一脸急切。

    “窦公!”

    窦德玄抬眸,“小贾?”

    “你这是练功呢?”

    贾平安笑道:“蹲功。”

    老窦这模样不像是生病。

    窦德玄摇头,“老夫身体不适,怕是难以为续了。”

    贾平安心中一冷,“什么毛病?我去请了孙先生来。”

    这便是交游广阔的好处。

    窦德玄摇头,“无需如此。”

    “阿耶。”

    窦怀贞过来,贾平安和他寒暄几句,“窦公这是什么意思?”

    窦怀贞说道:“方才有人来,说我和李义府一起……那人威胁阿耶,让他辞官。”

    窦德玄叹道:“你此刻给小贾说这些作甚?滚!”

    窦怀贞俯身,“阿耶,不辞官又能如何?什么好名声,没有好名声难道就不活了?”

    窦怀贞……

    这不就是多年后娶了韦皇后乳母,还不要脸自称‘国赩’的那个无耻之徒吗?

    赩:乳母的丈夫。

    当时韦皇后权势滔天,她的父亲叫做韦玄贞,窦怀贞为了拍皇后的马屁,就给自己改个名,把贞字去掉。

    父祖给的名字岂能改?

    后来为了继续拍马屁,此人还娶了韦皇后的乳母。

    韦皇后多大了?她的乳母多大了?

    再后来李隆基发动政变,韦皇后倒台了,窦怀贞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娘子宰杀了,拎着她的头颅去向李旦表忠心。

    李隆基继位,太平公主权势滔天,窦怀贞毫不犹豫的投靠了这位娇娇,每日必去请安。

    太平公主想学老娘做女皇,于是和手下商议发动政变,把李隆基干掉。可政变还没发动就泄露了消息,李隆基大开杀戒……

    这一次窦怀贞知晓自己过不去了,干脆自挂东南枝。

    这位堪称是开元之际的官场奇葩,无耻之徒,无耻的让人无语。

    所以贾平安才记得此人。

    窦德玄苦笑,“老了老了,却晚节不保,让你看笑话了。”

    贾平安说道:“我去想想办法。”

    窦德玄摇头,“他们会趁势造谣,说老夫派了儿子去向李义府献媚,这人啊!越老就越爱惜羽毛,老夫……罢了!”

    贾平安说道:“要不……试试?”

    窦德玄想到了今日贾平安说试试……宋简断腿。

    “罢了。”

    窦德玄缓缓起身,“来,小贾,陪老夫饮酒。”

    窦德玄心情郁郁,酒量也跟着差了许多,被贾平安两下灌醉。

    此刻天色已经全黑了,坊门早已关闭。

    “窦怀贞呢?”

    贾平安本想寻人来照拂喝醉的窦德玄,可人呢?

    管事苦笑,“说是出去了。”

    “去了李义府那?”

    贾平安淡淡的问道。

    管事身体一震,“赵国公竟然知晓?”

    贾平安说道:“狗改不了吃屎!”

    贾平安轻松出了坊门,没多远就被拦截了。

    数十金吾卫的军士在朱雀街上设卡拦截,有些像是交警查酒驾。

    贾平安看到了窦怀贞,这厮正在和金吾卫的军士发飙。

    “我阿耶乃是户部尚书……”

    贾平安招个手,“啥事?”

    一个军士喝道:“啥事?犯夜禁!跟耶耶走一趟。”

    军士举着灯笼过来,“姓名报来。”

    “贾平安。”

    军士举高灯笼仔细看,“是赵国公。”

    后面的将领笑道:“才将听闻国公有公事要出门,竟然就遇到了,国公请便。”

    窦怀贞说道:“我也有公事!”

    将领目光转动,“窦尚书的儿子……”

    贾平安牵马过来,窦怀贞回身笑了笑,“赵国公。”

    贾平安颔首,走过将领身侧时说道:“扣住,送回窦家。”

    所谓夜禁禁的是普通人,普通官吏,而不是高官。

    窦德玄为相的呼声很高,也就是说窦怀贞这位无耻之徒很有可能成为顶级衙内。

    金吾卫的人没有傻子,不会为了小事儿得罪高官子弟。

    所以将领准备教训一番就放人,但现在显然不成了。

    “扣住!”

    “哎!哎!家父真是窦德玄,你特娘的睁大眼睛看看耶耶啊!”

    “送回窦家去!”

    窦德玄正在怒不可遏,等清醒后得知此事,一顿毒打在所难免。

    太爽了!

    回到家后,贾平安把事儿给狄仁杰说了。

    “窦怀贞此举无耻,没了节操。”

    狄仁杰皱眉。

    “怀英别提节操可好?”贾平安笑道。

    “为何?”狄仁杰说道:“没了节操还是人?”

    “你有本事就去皇城外高喊这句话,保证回头有人套你麻袋。”

    王勃在边上伺候,狄仁杰嘴硬,“我便带着子安去,子安最近练的不错。”

    王勃说道:“我给那些人递棍子。”

    狄仁杰作势欲打,王勃笑着后退。

    “此事唯一的法子就是舍弃了窦怀贞。”

    狄仁杰微微眯眼,“平安,许多时候不能犹豫,该舍弃就舍弃。再说了,这等无耻之徒留着作甚?”

    果然是狄仁杰,一番话里隐含煞气,果断的一塌糊涂。

    王勃赞道:“狄公所言甚是。”

    贾平安摇头,“可窦德玄不舍。”

    “是要一人还是家族,这由不得他。”狄仁杰说道:“唯一可虑的是窦德玄会受不住打击。”

    “是啊!”贾平安觉得窦德玄有些危险,“不过……”

    “难道你有别的法子?”

    狄仁杰和王勃齐齐看着贾平安。

    “法子简单。”贾平安说道:“那边下烂药,那自然不能好言好语的回复吧。我在想……若是把士族的丑闻丢出去会如何。”

    狄仁杰面色一变,“会引发众怒。他们敢用丑闻来威胁窦德玄,那这边自然能以牙还牙。不过士族官员爱惜羽毛,加之行事自成一体,很难寻到把柄。此事……难!”

    他突然抬头看着贾平安,“你……”

    贾平安说道:“正好我手中有士族的丑闻。”

    狄仁杰冷笑,“你在哄我!士族的丑闻是那么好拿的?还什么正好。平安,你莫非是从百骑拿的?此事可有些犯忌讳。”

    王勃说道:“用帝王的心腹去办事,帝王一旦发怒……”

    贾平安摇头,“和百骑无关。”

    “阿耶!阿耶!”

    兜兜在外面喊。

    “来了!”

    贾平安起身出去。

    狄仁杰叫住了徐小鱼,“那丑闻平安是从何处得知?”

    徐小鱼说道:“早在郎君把新学弄进算学里时,郎君就令我等去查探士族的丑闻。”

    王勃一怔,“为何?”

    狄仁杰却一拍大腿,“好一个贾平安!好一个贾平安!”

    王勃也醒悟了,“先生竟然早就未雨绸缪了!是了,先生早就谋划着新学和儒学之争,士族势力庞大,先生从那时起就在筹划对付他们的手段。”

    二人面面相觑。

    王勃问道:“这可是兵法?”

    狄仁杰苦笑,“我也不知。他早早就谋划了这一切,这份心思若是让士族知晓了,晚上他们怕是会做噩梦。”

    王勃说道:“他们会全力以赴对付先生。”

    狄仁杰叹道:“他当时弱小,只能在暗中布置这一切。他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想想这一路的险阻,换做是我怕是也扛不住,他却默不作声的走到了现在……”

    王勃问道:“狄公,你和先生如何?”

    狄仁杰摇头,“我不如平安多矣!”

    ……

    “阿耶,阿福又抢了我的小刀。”

    兜兜抓着贾平安的袖子摇晃不依。

    阿福在另一边,爪子扒拉着一把短刀。

    “阿福这是怕你危险!”

    兜兜摇头,“不信。”

    “不信你拿了树枝试试。”

    “试试就试试。”

    兜兜拿了树枝挥舞。

    “阿福!阿福!”

    阿福把短刀按在爪子下面,不搭理。

    兜兜感动了,“阿福,你真好。”

    一回头,她就看到了贾平安的黑脸。

    “阿……阿耶!”

    “你当时也是拿着短刀挥舞?”

    “阿娘,救命啊!”

    ……

    “叫你不要玩刀就不听!”

    “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阿娘你何时不贪吃,我就何时改掉。”

    “哈!”

    苏荷单手叉腰,指着女儿怒道:“不孝女,我是你阿娘!”

    兜兜单手叉腰,“我是你女儿!”

    贾洪站在父亲的身边,“好玩!”

    卫无双把他拉回去,“以后不许玩刀。”

    贾洪点头。

    这正好来一次家庭教育,卫无双说道:“三郎可看出什么来了?”

    贾东点头,“阿姐和阿娘一模一样。”

    两个正在斗鸡般对峙的女人缓缓看向自己,再看看对方。

    昂首!

    单手叉腰!

    左腿微微在前……

    真的是一样啊!

    苏荷想哭。

    “兜兜不能学我!”

    “你还知道!”卫无双黑着脸,“看看你把兜兜带成什么样了?贪吃,幸好不贪睡,否则以后怎么嫁人?”

    苏荷看向了贾平安。

    兜兜很委屈,“阿耶,我这样不好吗?”

    “这话说的。”贾平安笑道:“我闺女自然是好的,贪吃……谁家孩子不贪吃?”

    卫无双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节操呢?

    夫君你的节操呢?

    贾平安觉得自己节操满满啊!

    但闺女总是要多疼一些。

    晚些他去了书房。

    王老二悄然进来。

    “士族在长安的主事就是那三人,不过我要的是丑闻,可有?”

    “有。”王老二说道:“这些年查探下来才知晓,看着光鲜亮丽的士族,实则内里同样是腐臭不堪。”

    “都是人,没有谁比谁高贵。”

    王老二拿出一本册子。

    “郎君,要何等丑闻?”

    “最好是玩女人的丑闻。”

    贾平安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叫做八卦的光。

    一回神他就看到王老二拿手指头蘸口水翻页。

    “郎君,卢家的有,王家的有,郎君你看看……”

    贾平安摆摆手,“我就不看了,王家吧。”

    “王家有个王鹤,就在鸿胪寺,此人也喜欢玩女人,不过他喜欢的却是有夫之妇。”

    “这癖好……”

    贾平安摇头,“不会是喜欢吃饺子吧。”

    王老二诧异的道:“郎君竟然也知晓?”

    贾平安:“……”

    等王老二告退时,贾平安吩咐道:“这本册子让小鱼抄一册。”

    ……

    “窦德玄扛不住了,告诉他,最多两日!”

    王舜冷冷的道:“超过三日就别怪咱们把消息丢出去。”

    ……

    一日未见,窦德玄看着苍老了许多。

    进了值房他就默然看着案几。

    叩叩叩!

    “进来。”

    一个小吏进来,“窦尚书,方才有人传话,说什么两日。”

    窦德玄摆手,“老夫知晓了。”

    小吏刚准备出去,就见窦德玄抬头,那眼神让他想到了自家那只老猫临去前的眼神。

    ……

    “窦德玄不敢不应,如此咱们也无需背着揭人短的坏名声。”

    卢顺载笑着说。

    外面进来一个随从,“阿郎,外面有人来了。”

    “谁?”

    “贾平安。”

    众人面面相觑。

    崔晨问道:“此人来作甚?”

    王舜摇头,“不知。不过来者不善。”

    卢顺载说道:“既然来了,不见会被腹诽为心虚。请了来。”

    室内很安静。

    贾平安站在门外往里看了一眼。

    三双眸子盯住了他。

    拱手,进去,贾平安也不坐下。

    “你来……可是有事?”

    卢顺载问道。

    一个侍从送了茶水来,崔晨说道:“这茶叶还是在贾家买的,算是借花献佛吧。”

    贾平安看看茶叶,竟然是最好的。

    最高一档茶叶以其说是喝茶,不如说是喝逼格。为了营造出逼格,连包装都镶金带银,一般人你喝不起。

    贾平安伸手摸摸茶杯,“窦公之事放手。”

    三人一怔,旋即就笑了起来。

    贾平安抬眸,“这并不好笑。”

    王舜抚须,“你在说什么?我等不懂。”

    “哎!”卢顺载举起手,“既然是当面,我等也无需遮掩。让窦德玄退!”

    贾平安微笑,“若是不肯呢?”

    卢顺载双眸冰冷,“那就身败名裂!”

    崔晨见到贾平安就想到了崔建,情绪明显不对,“窦家并非只有窦怀贞,那些人若是被牵累了名声,你以为窦德玄能好过?他若是聪明,此刻就该准备了。”

    王舜说的更直接些,“此事你要阻拦吗?”

    贾平安看着他,“行不行?”

    王舜摇头,嘴角微微翘起,“不行!”

    贾平安再问,“果真不行?”

    王舜看到了他眼中的厉色,再度冷笑,“老夫说了不行!”

    贾平安看着他,“听闻王氏在鸿胪寺有人,名曰王鹤。”

    王舜点头,挺直了腰,端起茶杯送到了嘴边,“你想如何?王氏都接着。”

    贾平安说道:“听闻他有些见不得人的嗜好。”

第1052章 无奈的毒手

    卢顺载皱眉,“王鹤?何事?”

    王舜面色微白,“王鹤为官清廉,在族里有口皆碑,他在鸿胪寺三年,每一年都是上上。”

    崔晨冷笑,“如此……赵国公来此何意?”

    卢顺载微微抬眸,两个身体魁梧的侍从进来,就站在贾平安的侧后方。

    这个距离和角度能确保他们能及时扑上来,控制住贾平安。

    贾平安已经感受到了这二人。

    绝对是卢氏中的好手。

    “王舜!”

    贾平安微笑道:“你与王鹤可是相熟?”

    家族太大的话,关系远一些甚至一辈子都难得说几句话。

    王舜点头,“五郎乃是王氏的雏鹰,假以时日定然能直上青云。你今日来此,可是想用五郎来威胁王氏?看来你还是不懂士族。”

    卢顺载笑道:“士族不会接受威胁,你若是想出手毁掉王鹤的仕途,那我等接着就是了。只是随后而来的报复你可能接受?”

    崔晨缓缓说道:“三郎被你影响,如今和家中疏离,咱们许多恩怨慢慢算,不着急。但现在还请离去。”

    王舜眯眼,“赵国公莫非想用强吗?”

    “你们不是女人!”

    贾平安本是负手,此刻双手从身后收回来……

    “小心!”

    卢顺载眸子一缩。

    贾平安在皇城外一脚踹断了宋简的腿,影响力依旧存在。

    他想做什么?

    王舜冷冷的道:“请!”

    贾平安双手自然垂落,“听闻王鹤喜欢妇人?”

    他微微颔首,“平康坊有一家铁头酒肆,半个时辰之内贾某要听到结果,过时不候。”

    他转身出去。

    “猖狂!”

    崔晨怒道:“他以为此处是兵部吗?王公,王公……”

    王舜呆若木鸡。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卢顺载的心头,他沉声问道:“贾平安之言可有根据?”

    王舜不答。

    崔晨心冷了半截,“王公,可是污蔑?”

    王舜抬眸,“五郎……白璧微瑕。”

    卢顺载深吸一口气,“玩什么不好,玩妇人!”

    王舜苦笑,“家里说过,他答应的好好的,过后依旧如此。”

    这是真爱!

    崔晨沉声道:“窦德玄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此事哪怕晚一日也好。贾平安掐好了时辰来……难道我等就这般功败垂成?”

    王舜默然。

    卢顺义说道:“能否……老夫是说,能否舍弃了王鹤?”

    王舜说道:“名声。”

    崔晨眸子一缩,“王氏的名声。”

    “人要脸,树要皮。”

    王舜起身,“若此事被公之于众,王氏名声扫地,士族也会被牵累。”

    卢顺义微怒,“不至于。”

    王舜摇头,“王氏不能承受这等风险。这不是一人两人的问题,一旦爆发起来,整个王氏都将会抬不起头来。诸位……”

    他一揖到地。

    崔晨叹息,“贾平安算好了时日来,罢了!”

    他看了卢顺载一眼,微微摇头。

    卢顺载眸色闪烁,最后颔首,“去吧。”

    “多谢!”

    王舜直起腰,转身出去。

    贾平安只给了半个时辰,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否则……

    那个小畜生,杀伐果断啊!

    身后崔晨轻声道:“不可……”

    眼中多了火气的卢顺载拿起茶杯想砸,最后还是忍住了,“为了弄掉窦德玄,我等谋划多时,可他……”

    崔晨说道:“不可动,否则王氏会离心。”

    茶杯缓缓放在了案几上,卢顺义的声音就像是梦呓,“我等谋划多时,看着窦德玄心如死灰,只等着收割果实。可谁曾想他贾平安就这么突兀的冲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把事情搅的一团糟。”

    崔晨想到了崔建,“贾平安!”

    ……

    “当爹的感觉如何?”

    贾平安坐在酒肆里,对面就是郑远东。

    “还好。”郑远东的眉眼间多了温柔,“你会觉着世间多了一个你最在意的人,和你血脉相通的人。”

    “就像是又一个你。”

    贾平安笑着。

    “对。”郑远东竟然微微发胖,有些富贵相,“看着孩子我就想……此生我该为他做些什么。”

    “是好事。”

    贾平安突然问道:“如今可还会……”,他指指脑子。

    郑远东摇头,“不会了。”

    “那就好。”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王舜。

    王舜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郑远东回身看了一眼,说道:“这里来的多是普通人,可每当你来了这里,总会有贵人跟着来。”

    贾平安笑道:“放心,他不会吃霸王餐。”

    郑远东颔首起身。

    王舜缓缓走了过来。

    “还好,半个时辰之内。”

    贾平安竟然没请王舜坐下。

    “你想要什么?”

    王舜自行坐在他的对面,这有些失礼。但他此刻双腿累的在打颤,若是不坐下,说不得会失态。

    失礼和失态,世家子自然选择失礼。

    “你知道的。”

    贾平安端起茶杯。

    王舜喘息着,“王鹤从此远离长安……”

    贾平安摇头,“此等人毫无廉耻。”

    王舜微笑,“可那些妇人却是自愿。”

    贾平安看着他,“原来世家揭开了面皮比普通人还无耻吗?”

    王舜冷笑,“做事要有分寸,莫要得意忘形,否则代价你承受不起。”

    贾平安屈指叩击着案几,“其一,王鹤辞官,我不管他用什么理由,就此滚蛋!其二,你的人马上去寻窦德玄,郑重道歉。”

    王舜怒不可遏,身体前倾,压低嗓门喝道:“你在得陇望蜀!”

    贾平安看着他。

    漠然!

    “我是在告知你,而不是和你商议!”

    王舜深吸一口气,“你不怕两败俱伤吗?”

    贾平安皱眉,“我很忙。”

    他起身,“老郑,这里由此人结账。”

    在柜台后看账本的郑远东点头,“好说。”

    贾平安出门。

    王舜的侍从这才进来。

    “为何此刻才来?”

    王舜恼火。

    侍从低头,“方才外面多了十余恶少,都拎着刀子。”

    王舜看了郑远东一眼。

    侍从说道:“阿郎,此事如何弄?”

    王舜闭眼,“让咱们的人去……去户部,求见窦德玄。”

    侍从欢喜,“要威逼吗?”

    “不,道歉。”

    侍从猛地回身。

    贾平安就站在门外,几个恶少一脸谄媚和他说话。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贾平安回身看了侍从一眼,眸色平静。

    从昨日到今日,不,是一夜之间,大好局势荡然无存。

    “我们势在必得!”

    侍从知晓为了把窦德玄弄下去他们花了多少精力。

    王舜苦笑,“我们威胁窦德玄的名声,他同样用名声来回击。”

    侍从低下头。

    败了!

    就在他们踌躇满志,志在必得时,一夜之间就败了。

    侍从出去。

    他不解的道:“此事之后,王氏自然会把赵国公看做是死敌,为了窦德玄多王氏这个死敌,值吗?”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在这边,你们在另一边。”

    徐小鱼牵马过来,贾平安上马而去。

    侍从纳闷。

    身边的同伴说道:“他的意思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是多了王氏这个死敌又如何!”

    ……

    窦德玄在写奏疏。

    重臣辞官非同小可,辞官的原因是重中之重,但窦德玄这个简单,就说身体不适。

    可多年来的艰辛努力,眼看着就要走上了巅峰,一展胸中抱负,却倒在了最后时刻。

    他双眸含泪,眼眶发红,拿笔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但那是他的儿子,他能如何?

    他再度拿起笔,视线有些模糊了。

    哎!

    窦德玄伸手擦去老泪,下笔……

    ——臣……

    叩叩叩!

    有人敲门。

    窦德玄沉声道:“不是说了不得打扰老夫吗?”

    外面小吏说道:“窦尚书,有人求见,说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窦德玄揉揉眼睛,“让他进来。”

    门开,一个官员微笑行礼。

    “见过窦公。”

    窦德玄眯眼看着他,“你来作甚?”

    此人他见过,就是王氏的人。

    来人进来,拱手,“奉命而来。”

    窦德玄冷笑,“这是迫不及待了吗?告诉王舜等人,老夫正在写奏疏。”

    来人再拱手,“我奉命来此……”

    他深深一揖,“致歉!”

    窦德玄:“……”

    来人保持这个姿势许久,这才直起腰,“我家阿郎说了,窦怀贞之事纯属误会。”

    这!

    窦德玄双眸精光一闪。

    “什么意思?”

    昨日还喊打喊杀的,多年的交情都顾不得了。今日却致歉,更是说什么误会。

    世家做事会如此?

    不会,他们只会痛打落水狗!

    为何?

    来人颔首,“我来此致歉,顺带转告窦公,此事过去了,都是误会。”

    窦德玄心中狐疑,“让卢顺载等人来和老夫说。”

    来人苦笑,“我乃王氏的人,卢公这话我却不好回去转述……罢了,我知晓卢公不信,此事乃赵国公所为。”

    “小贾?”

    窦德玄愣住了。

    来人说道:“赵国公先前登门。”

    小贾!

    窦德玄霍然起身,“他在何处?”

    来人说道:“先前在平康坊的酒肆,不过如今却不知。”

    窦德玄吩咐道:“来人,去兵部看看。”

    贾平安已经到了兵部。

    “国公,府兵五十而退的消息传到了各处,欢欣鼓舞啊!”

    吴奎笑眯眯的道:“能提早退下来,还能继续免了赋税,这便是养老之意,军中士气大振。”

    “这是应当的。”

    贾平安说道:“将士们保家卫国,若是老无所依,以后谁会去从军?”

    王璇含笑,“从军只是一门生路罢了。”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人不能没心没肺。”

    王璇一怔。

    吴奎笑的很欢乐,“是啊!人心都是肉长的。”

    “所谓生路,经商是生路,为官是生路,种地也是生路。”贾平安皱眉,“经商要头脑,为官要头脑要才华,种地要卖力,可从军却是卖命!”

    吴奎动容,“国公此言甚是。”

    陈进法进来,“国公,户部那边有人来了。”

    贾平安捂额,“请他转告窦公,就说小事罢了。”

    晚些窦德玄就得了这话。

    “赵国公说此乃小事。”

    “小事?”窦德玄苦笑,“差点让窦氏再无翻身的机会,这也是小事?他如此谦逊,老夫却不能厚颜。”

    他起身,“老夫去一趟兵部。”

    窦德玄步履矫健,看着分外的精神。

    “窦公不是说年老体衰了吗?”

    “这叫做年老体衰?比我还精神。”

    窦德玄到了兵部,贾平安正在看文书。

    两个侍郎异口同声把事儿丢给他,一点都不知顾全大局。

    “窦公?”

    窦德玄进来,郑重拱手。

    贾平安起身回礼,“窦公何必如此。”

    窦德玄摇头,“你不知此事对老夫的打击之大,窦氏也会因此一蹶不振。小贾,你是如何让他们低了头?”

    贾平安说道:“我只是偶尔得知鸿胪寺王鹤的一些癖好,有些见不得人。”

    窦德玄感慨,“哎!多谢了。”

    “窦公来的正好。”贾平安说道:“令郎……恕我直言,不宜出仕。”

    窦德玄心中一惊。

    “你是说怀贞?”

    他准备回家毒打一顿儿子,随后告诫一番。

    贾平安点头,“令郎我看过,窦公可信我的话吗?”

    窦德玄没有迟疑的点头,“此次若是无你伸手,老夫一家将以落魄收场。”

    “令郎太看重利益,为了利益能……骑墙可以,但不能朝秦暮楚,但凡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贾平安说道:“若是窦公信我,令郎还是在家更好些,此生最好别出仕,切记,此生不能出仕。”

    窦德玄深吸一口气,“好!”

    贾平安觉得自己这是日行一善。

    窦怀贞此人不知廉耻,而且名利心强的比海马的那个啥还强,只要他能在官场厮混,以后窦家就没好结果。

    想想,为了荣华富贵去捧韦皇后老爹的臭脚也就罢了,竟然连韦皇后的乳母都敢娶……堪称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这样的人不出仕,窦德玄的棺材板大概率能压得住。

    下衙后,窦德玄回到了家中。

    “备酒菜。”

    窦德玄自斟自饮,直至窦怀贞回来。

    “去了哪?”

    窦德玄问道。

    窦怀贞说道:“阿耶,我去寻了几个友人。”

    窦德玄问道:“可是寻了李义府?”

    “嗯!”他冷哼一声,盯住了儿子。

    窦怀贞眼神闪烁,笑道:“阿耶,我只是……”

    小贾说的没错,此子若是不退,迟早会惹出事来。

    窦德玄指指自己的对面,“陪为父喝一杯。”

    见老父微笑,窦怀贞不禁暗喜,坐下后给自己斟酒,举杯。

    几杯酒后,窦德玄说道:“你小时就机灵,为父颇为疼爱你,渐渐大了,看着也机灵,为父想机灵的孩子少吃亏,如此也好。”

    “阿耶说这些作甚?”窦怀贞给他斟满酒,“李相说了,我的事有转机。”

    “你连自己的丑事都告诉了李义府……何其愚也!”

    窦德玄微笑着,“为父看着你渐渐长大,想着好歹能帮衬你一番,让你仕途顺遂。若是一切不变,想来数十年后你就也能成为重臣,也算是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窦怀贞举杯,“定然如此。”

    窦德玄喝了一口酒,“为何去寻李义府?”

    “阿耶,做事只问结果,为何担心过程?”

    窦怀贞不解。

    “老夫错了。”

    窦德玄举杯。

    父子二人喝到了天黑。

    窦怀贞大醉。

    窦德玄令人把他扶到了自己的卧室躺下。

    “你小时调皮,喜欢躲在角落处突然跳出来吓唬人。”

    窦德玄坐在床边看着儿子,喃喃道:“那时为父每日归家疲惫不堪,见到你却觉着精神抖擞。”

    “等你读书后,为父唯恐你不刻苦,就经常许诺给你好处。你聪明,每每能赢了那些好处。为父至今想来却是错了……到了后来,你但凡要做什么必然就想着要好处,只要有好处之事你就愿意做。”

    窦德玄苦笑,“可笑老夫自诩阅历丰富,可却不如小贾。小贾只是看你一眼就说你不能为官。是啊!眼中只有好处会成为什么?奸佞!”

    “窦家出一个奸佞……老夫死了也无颜去见祖宗。”

    老仆一直站在门边,此刻进来,“阿郎,要不……让小郎君歇息几年吧。”

    窦德玄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是歇十年他依旧是这个性子。为了好处,为了利益他敢和李义府走在一起,以后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样……其实也不错啊!”老仆也算是看着窦怀贞长大的,有些不舍,“好歹能宦途顺遂。”

    窦德玄摇头,“小贾说的好……行事只看利益好处的人,他永远都没有立场。今日这里好处多他便去投靠,明日这里好处多又改弦易辙……可你要知晓,这般换来换去的……但凡走错一步,那便是万丈深渊。”

    “阿郎!”

    老仆有些不舍。

    窦德玄起身,再看了看儿子,颤声道:“你要为父如何才好?”

    两行老泪在窦德玄的脸上滑落。

    他伸手,“棍子。”

    老夫不解,“阿郎要棍子作甚?”

    窦德玄也不解释,“去拿来。”

    老仆去了,晚些带着一根棍子过来。

    窦德玄接过棍子,说道:“告诉家中人,怀贞不小心摔断了腿,此后不能出仕了。”

    老仆愕然,“阿郎,你……”

    窦德玄举起棍子。

    眸中全是痛苦之色。

    呯!

    “啊……”

    ……

    晚安!

第1053章 阿福,冲

    早上,贾平安到了兵部。

    “今日可有大事?”

    他坐下就问道。

    两个侍郎已经麻木了,吴奎说道:“并无大事。”

    这是要跑路了吧?

    贾平安欣慰的道:“由此可见我大唐处处安稳。”

    他刚起身准备开溜。

    “郎君。”

    徐小鱼来了。

    “何事?”

    兜兜都念叨好多次了,说是阿耶答应带她去踏春。

    可这都暮春了啊!

    徐小鱼说道:“窦怀贞昨日在家摔断了腿,医者去看了,说就算是能治好,以后也会有些瘸,怕是不能为官了。”

    出仕要在吏部过关,相貌也是其中一项,瘸腿自然不能为官。

    老窦……真狠!

    贾平安想想自己亲自出手打断老大的腿……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不能和古人斗狠?

    贾平安说道:“我还有事……”

    “国公,宫中召见。”

    吴奎在忍笑。

    你再有事试试?

    试试就试试。

    贾平安一路进宫。

    大明宫啊!

    贾平安觉得也就那样。

    见到皇后时,她的身边跟着一溜宫人内侍。

    “这花不错。”

    宫女捧着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株红色的花朵,看着娇艳。

    “阿姐!”

    武媚抬头,“来了。”

    “是啊!”

    贾平安看了一眼邵鹏。

    邵鹏目不斜视,没有一点暗示。

    娘的,老邵不地道啊!

    武媚说道:“五郎那边最近有些古怪,我却不好过问,你去看看。”

    古怪?

    贾平安去了太子那里。

    “太子在作甚?”

    曾相林说道:“殿下与诸位先生在讨论朝政。”

    才十余岁的小屁孩,竟然就开始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了,想想自己的十多岁,那时候还在读小学……差距真大。

    贾平安进去,戴至德等人都在。

    “舅舅来的正好。”李弘说道:“今日孤与诸位先生商议一事,若是某地上报天灾,但真假难辨,此刻是该调集钱粮赶去灾区,还是先辨别了真假再说。”

    “这个还用得着商议?”

    贾平安看了戴至德等人一眼,“何为重?”

    太子抚掌,“舅舅此言大妙。百姓为重,不管真假先调集了钱粮去,若是假再处置就是了。宁可假,也得当真。”

    戴至德干咳道:“赵国公此言……若是钱粮皆被贪腐了如何?”

    贾平安叹息一声,“还是那个问题,何为重!百姓为重。就算是贪腐了,难道不能抠出来?”

    戴至德:“抠出来?”

    贾平安点头,“贪腐的抄家,家中钱粮全数抄没。”

    这话杀气腾腾的。

    “他难道三两下就能把那些钱粮都挥霍了不成,这般抄家,弄不好朝中还能赚一些。”

    现在大唐最牛逼,有本事你移民去吐蕃突厥试试,有本事你偷偷摸摸的把钱粮转移到吐蕃突厥去试试……

    戴至德默然,随即拱手,“赵国公此言甚是。”

    贾平安不喜欢他这等做派,“既然觉着我对,那便心悦诚服,而不是一边觉着我对,一边又不肯低头,觉着丢人。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没有这等姿态你等如何辅佐太子?”

    这话堪称是骂街!

    但戴至德却起身,郑重行礼,“谨受教!”

    “不客气!”

    贾平安笑眯眯的。

    “太子和我出去走走。”

    贾平安拐带了太子出去,戴至德坐在那里发呆。

    张文瑾说道:“为何对他这般恭谨?”

    戴至德说道:“何为重,三个字就道破了为政的要诀,就凭这三个字,他就受得老夫一礼。”

    萧德昭说道:“可贾平安虎视眈眈,我等无法施展所长。”

    ……

    “哎!最近想什么呢?”

    贾平安和太子在少阳院中转悠。

    李弘说道:“没想什么,就是……阿耶说过几日就去九成宫,留我监国,有些慌。”

    “慌就对了。”

    贾平安笑道:“第一次总是艰难些。”

    李弘嗯了一声,贾平安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困惑之处?”

    李弘摇头。

    “你这娃不实诚。”贾平安相信阿姐的眼力,“譬如说……对女子生出好感。”

    瞬间李弘的脸就红了。

    哈!

    贾平安愣住了,“谁?”

    李弘红着脸不说。

    贾平安差点没忍住拍他一巴掌。

    “说说是什么感觉!”

    李弘磨蹭半晌,贾平安不耐烦了,“再不说我就建言把你这里全换成内侍。”

    这事儿当然不可能,否则大外甥有很大的几率会改变爱好。

    李弘讷讷的道:“就是看着她们……觉着莫名心动。”

    “你才十一岁不到十二岁啊!”

    这娃竟然就春心萌动了。

    李弘低头,“我错了。”

    “你没错。”

    贾平安说道。

    李弘诧异抬头,“阿娘那边派了邵鹏来,隐晦的说什么……我还小。”

    “这话也没错。”

    贾平安回身,“都离远些。”

    曾相林看向太子。

    太子摆摆手。

    二人转到了另一处。

    贾平安说道:“男子喜欢女子,这是天道。不过何为天道?天道便是你此刻该长身体,骨髓不丰。”

    李弘抬头,“不能吗?”

    贾平安点头,“就如同是小狗小牛,没长成之前它们不会去那个……你懂的啊!”

    李弘再度低头。

    “你这娃怎地还害羞了。”

    贾平安取笑一句,“喜欢异性是天道,天道会把这个喜欢镌刻在你的骨髓里,到了一定的年龄开始萌动。但萌动不代表可以去做。为何?因为你此刻做了,本来你能长那么高,却因为早早开叫就只能长那么高。”

    贾平安比划了两个高度,“何为人?小子,知晓人和牲畜的区别吗?”

    上次舅舅说开叫的小公鸡,我去问阿娘还被责罚了……李弘摇头。

    贾平安说道:“人之所以是人,不只是聪明,更重要的是人懂的控制自己的欲望。你未来想做什么?”

    李弘说道:“明君。”

    贾平安微笑,“明君最要紧的是什么?”

    “纳谏如流……”

    李弘抬头看着他。

    “只是其一,不是根源。”

    李弘想了想,“那就是果断。”

    “不果断也不一定不行。”

    “那……我想不到了。”

    “想不到就对了。”贾平安笑眯眯的说着……

    ……

    王忠良来了。

    “陛下,太子那边有些事。”

    刚建成的大明宫虽说很出色,但新宫殿住着却有些不自在。

    所以皇帝准备过几日去九成宫。

    “何事?”

    皇帝抬眸,手中的文书放在案几上,第一排字……吐蕃。

    王忠良说道:“太子前阵子突然喜欢盯着宫人看。”

    皇帝本想端起水杯,闻言动作呆滞住了。

    “五郎还小啊!”

    李治是十五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李忠,可李弘才十一二岁,太早了。

    “皇后令人去暗示了太子。”

    李治摇头,“暗示无用,太子本就身子不好,若是提早坏了根本……让他来。”

    皇帝有些生气了。

    王忠良叫人去了,回来后小心翼翼的劝道:“陛下,太子纯孝……”

    皇帝叹息一声,“当初他就是一块肉团,朕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就希望他能按照朕的心意来成长。朕希望他能文武双全,能英武,能仁慈,能杀伐果断,能……无所不能。”

    这个不可能!

    王忠良抬眸,欲言又止。

    “朕知晓这不能。”李治自嘲一笑,“世间从未有十全十美。”

    王忠良回想了一下自己,觉得浑身的毛病,突然有些感动。

    他一感动难免神色就有些异常,皇帝皱眉,“何事?”

    王忠良吸吸鼻子,“陛下,奴婢觉着自己浑身毛病,可陛下却不嫌弃,奴婢……”

    皇帝皱皱眉,习惯性的看看那块地方。

    王忠良下意识的走过去,噗通跪下。

    这个灵性啊!

    皇帝本想叫他起来,可转念一想,王忠良毛病确实是多,敲打一下也好。

    “小错不断!”

    王忠良低头,“是。”

    但他马上就抬头,“只求陛下让奴婢留下,奴婢……”

    皇帝看着他,有些期待这个身边人奋发图强是什么样的。

    王忠良努力想了想,“陛下,奴婢原先就想过好多次要改,可……可每次都是前日想的好好的,第二日就……就说再等明日……后来就忘了。”

    皇帝的脸有些黑,“今日多跪一刻钟。”

    王忠良苦着脸,“是。”

    时光流逝,皇帝伏案处置政事却恍然不觉。

    “陛下,太子来了。”

    王忠良顺势起身。

    咱得去迎一番吧。

    太子进来,皇帝把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眯眼看着他,“据说你最近功课不错,朕今日便考考你,若是不好,责罚少不了。”

    “是。”

    皇帝说道:“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你来说说。”

    这是孟子的话。

    太子说道:“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

    太子把一整段话背诵出来,“阿耶教过读书不可断章取义,人少则慕父母,少年敬慕父母,懂得男女之情后就爱慕年轻貌美的人,出仕为官便讨好君王,不得君王的欢心便焦躁不安……五十依旧敬慕父母的,只有舜。”

    “说的没错,可何解?以你试言之!”

    ——把你自己套进这段话里来分析一下。

    这个就有些自我批评的意思。

    李弘想了想,“人少则慕父母,年少懵懂心慌,外面诸多不测,唯有父母才是真心对你……”

    这话有些稚气,但皇帝眉间松缓了些。

    “好色慕少艾,这是天道。”

    咦!

    皇帝轻咦一声。

    “大多男女十五六岁便有了孩子,这便是天道,繁衍生息之意。”

    有点意思!

    皇帝微微一笑,随手把奏疏合上。

    虽说要勤劳国事,但朕还是一个父亲啊!

    太子说道:“不过少年身子还在生长,此刻若是放纵自己,身子便会亏虚,一旦亏虚就难以收拾,最终败于欲望。”

    欲望?

    皇帝觉得这个说法有些意思。

    “你说说。”

    太子说道:“喜欢美食是欲望,希望美服是欲望,喜欢众星拱月也是欲望,而喜欢异性同样是欲望。”

    皇帝颔首。

    “可我是太子,阿耶托以未来之重任,若是沉沦于欲望之中,如何能担大任?所以我以为,太子首要是认清欲望……”

    皇帝欣慰的看着儿子在侃侃而谈。

    “努力学习这是欲望,孝顺耶娘,友爱兄弟是欲望,但这是正向的欲望,要去追求。而追求美食美服,好大喜功,骄奢淫逸,这些是负面欲望,我以为,太子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分清哪些欲望能追求,哪些欲望该节制。”

    皇帝一拍大腿。

    龙颜大悦啊!

    但太子没说完,“我年方十二,此刻好色慕少艾便是负面欲望,当节制。今日之节制,换来明日之神智清明,身强体健,我以为值得!”

    “哈哈哈哈!”

    皇帝不禁大笑了起来。

    太子说道:“至于五十依旧敬慕父母,人会变,我如今说了也不作数,阿耶当观我言察我行。”

    王忠良见到皇帝喜得连眼角都出了两条皱纹,就知道是真欢喜。

    李治笑着喘息,“我儿有君子之风,把昨日那块玉佩拿来。”

    一块上好玉佩到手,皇帝摆手,“去吧,朕过几日带着你阿娘他们去九成宫,你留在长安好生理政,有不解之处可令人快马去九成宫。”

    “是!”

    太子摸摸玉佩,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

    皇帝起身走了出去,看着太子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玉佩,不禁笑了,“还是个孩子啊!却这般懂事。”

    王忠良凑趣,“陛下,殿下一番话奴婢听着是发自肺腑。”

    皇帝负手说道:“当年青雀为魏王时,深受先帝宠爱,连太子都被比了下去,每日必然要带着他……和青雀比起来,五郎显得憨实了些……”

    王忠良说道:“可殿下诚挚。”

    “是啊!”皇帝感慨道:“当年先帝想立青雀为太子,就问了他百年后如何,青雀说自己死后就把帝王传于朕!这等话堪称是狡黠,先帝却被蒙蔽了,幸而被劝谏……”

    “你看看五郎,五十年之后他不敢断言,只说人会变,这便是诚挚,不肯装作乖巧伶俐的模样来哄骗朕,高下立判。”

    王忠良赞道:“殿下见到奴婢时也从不改色,就是平淡。”

    皇帝颔首,“他不肯通过和你结交来讨好朕。”

    暮春时节,阳光明媚的不像话,有些热。

    皇后来了。

    “你来的正好。”

    李治笑道:“如何教导五郎朕有些头疼,慕少艾之事更是不可抑制,朕心中不安,没想到你一番教诲倒是让五郎懂了许多,媚娘,你果然是朕的贤内助。”

    皇后一怔,“什么教诲?”

    李治说道:“朕方才叫了五郎来,本想呵斥一番好色之事,谁曾想五郎却说了一番话……”

    ……

    皇后听完后笑道:“却不是臣妾。”

    “咦!”李治纳闷,“不是你,那会是谁?五郎?”

    武媚摇头,“不能,这等道理五郎自己想不到。”

    “东宫属官?”

    皇帝笑道:“看来朕为太子挑选的人还是不错。”

    武媚点头,“五郎看似温顺,实则主意最大,但凡认定了道理就不回头。能劝动他不容易,如此当赏赐此人。”

    李治点头,“去问问。”

    帝后在太子那边都有人。

    王忠良屁颠屁颠的跑去。

    晚些回来。

    “陛下,赵国公先前和太子单独说了好一会儿。”

    “嗯!”

    李治说道:“说了什么?”

    “不给听。”王忠良觉得鬼鬼祟祟的多半是此事。

    “原来如此。”皇后笑道:“陛下却不知,先前臣妾让平安进宫,说五郎最近有些古怪,让他去说说。”

    皇帝看着皇后,“他倒是有心了。”

    皇后眼波流转。

    皇帝干咳一声,“都国公了。”

    国公就是人臣爵位的顶峰,要想封王也行,躺棺材里去。

    皇后笑道:“平安果然是擅长教导孩子,看看太子跟着他学了些,至少没被那些人给哄骗了。”

    ……

    “阿耶,我要带阿福一起去,要带阿福!”

    著名的教育家贾平安此刻被闺女拖着手臂不放,正在火冒三丈。

    “阿福这般重!”

    兜兜摇头,“我带阿福!”

    “出了事算谁的?”

    “算我的!”

    父女相对瞪眼。

    嘤嘤嘤!

    阿福过来抱着粑粑的大腿,贾平安瞬间心软,“罢了,带着去。”

    兜兜欢喜的道:“阿福跟我。”

    阿福摇摇晃晃的跟在兜兜的身后。

    一家子出了长安城,太阳不小。

    “阿耶你看。”

    贾洪坐在贾平安的身前指着左前方,“漂亮的姐姐。”

    这是最后出游的季节,再过一阵子夏季来临,出门就是受罪。

    几个少女站在水渠边,有侍女在侧,再远些有仆役……马车一溜。

    “二郎喜欢姐姐?”贾平安问道。

    贾洪点头,“喜欢。”

    贾平安问了马车里的贾东,“三郎呢?”

    马车里贾东说道:“不喜欢。”

    贾昱骑着家中的那匹宝马,昂首挺胸看着颇为得意。

    一家子缓缓而行。

    一路寻到了一处林子,边上还有小溪流淌。

    “就在此处。”

    三花走到了马车边上,车帘掀开,兜兜径直跳了下来,回身,“阿福下来。”

    阿福探头看了外面一眼,呯的一声落地。

    这娃就是这种作风,从小到大不知从树上摔下来多少次,但从未畏惧。

    阿福突然嚎叫了一声。

    贾平安随着它的视线看去……

    卧槽!

    一只熊猫就在小溪对面啊!

    “阿福,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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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4章 火中取栗

    嘤嘤嘤!

    阿福看了粑粑一眼。

    贾平安说道:“快去!”

    阿福撒腿就跑。

    “阿福!”

    兜兜小声叫着。

    对岸的熊猫看到了这边的人和阿福,懒洋洋的掉头。

    这就是国宝啊!

    天不怕来地不怕!

    阿福冲过了小溪,那只熊猫才加速。

    两只熊猫渐渐消失在了远方。

    “阿福!”

    兜兜哭了,“阿耶,阿福不回来了。”

    几个孩子,连老大的眼眶都红了。

    从他们记事开始,阿福就是他们的玩伴。怎么揉搓都不生气。

    渐渐的就变成了一家人,从不分离。

    此刻看着阿福消失在远方,他们才想起阿福是一只食铁兽。

    苏荷在抹泪,卫无双神色黯然。

    “阿福的宿命是在山林中。”

    贾平安也难过的要命。

    特别是先前阿福想去追之前还看向他。

    我的崽!

    阿福就是他一手拉扯大的,论感情谁都比不过。

    贾平安觉得眼睛发酸,鼻子不舒服。

    云章劝道:“等等吧,说不得能回来。”

    兜兜摇头,“阿福寻到了娘子,不回来了。”

    一家子心情难过。

    “那就……扎营吧。”

    贾平安也想等等。

    篝火烧起来,锅子架起。

    但谁都没胃口。

    王老二过来说道:“郎君,此处偏僻,就怕……”

    贾师傅的仇人太多了,说不得有人会借机突袭。

    “来了也好。”

    贾平安没在意。

    随后煮了一锅羊肉,一家食不下咽。

    “阿耶!”

    兜兜最伤心,仰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阿耶你去寻阿福回来吧。”

    早有此意的贾平安点头,“老二跟我来。”

    段出粮说道:“郎君,要不我也去?”

    这里不大安全。

    贾平安摇头,“你等看护好夫人他们,但凡有人袭击,不论是谁……嗯!”

    段出粮点头。

    贾平安带着王老二策马到了对面,渐渐消失。

    这边的地形有些复杂,有丘陵,丘陵上全是林子。

    “郎君,怕是寻不到阿福了。”

    王老二很是惆怅。

    “总得找找。”

    那就是贾平安的崽,除非知晓它平安喜乐,否则贾平安哪里能安生?

    二人一路寻了过去。

    林子里不好走,马只能留在外面,二人背着包进去。

    “天色暗了。”

    王老二抬头,“郎君,回去吧!”

    贾平安摇头,突然止步。

    “你听到了什么?”

    王老二侧脸,“好似咆哮,阿福?不是阿福!”

    一声咆哮后,一只熊猫冲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凶狠的让人害怕。

    卧槽!

    这不是刚才那只吗?

    王老二喊道:“郎君快撤。”

    他拔刀上前,咬牙切齿的道:“耶耶和你拼了!”

    往日阿福和家里人玩闹,王老二就尝试过阿福的厉害,直说自己远远不是对手。

    熊猫在狂奔。

    王老二面色惨白,“郎君快跑!”

    贾平安心中惊惶,刚想拔刀上去,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福!

    阿福从侧面冲了出来,挡在了中间,冲着那只熊猫咆哮。

    两只熊猫在打架。

    贾平安紧张的不行,“竟然没带弓箭,若是阿福打不过怎么办?”

    可阿福很争气,几下就把那只熊猫驱逐了。

    “阿福!”

    贾平安后悔了,他觉得阿福就不该离开自己。

    就和我孩子一样,永远待在我的身边。

    嘤嘤嘤!

    阿福冲着他叫唤几声,又追了上去。

    “阿福!”

    贾平安跟了上去。

    前方的林子里,阿福进去后……

    阿福在作甚?

    阿福……

    阿福竟然倒立着爬树。

    然后……

    这是撒尿吧?

    阿福倒立靠着一棵树在撒尿。

    这是什么技能?

    贾平安听到了咆哮,就在林子深处。

    阿福摇摇晃晃的进去了,又寻了一棵大树倒立撒尿。

    我的崽,加油啊!

    贾平安就站在外面。

    “今夜就在这里歇。”

    ……

    “阿福没来!”

    兜兜一直在看着阿福消失的方向。

    苏荷叹道:“会来的。”

    卫无双过来,低声道:“大郎一个人躲在帐篷里哭。”

    苏荷点头,“我都想哭。”

    兜兜又落泪了,“阿福!”

    “有人!”

    徐小鱼低喝一声,段出粮回身,目光木然。

    两骑飞速而来。

    “止步!”

    段出粮上马拔刀。

    那两骑依旧没减速。

    徐小鱼张弓搭箭,陈冬举手,身后夏活等人拔出横刀结阵。

    那二人这才勒马,“是百骑!”

    陈冬沉声道:“下马验证身份。”

    那二人下马过来。

    段出粮摆摆手,徐小鱼上前。

    “是百骑的人。”

    此次没带着包东二人来,所以要辨认一番。

    “我等奉命来寻国公。”

    段出粮指着身后,“郎君过去了。”

    二人毫不犹豫的策马冲了过去。

    “怕是有急事。”

    天色都昏暗了竟然还要追上去,可见事情不小。

    二人一路顺着过去,到了后来还得点着火把。

    “国公在哪呢?”

    火把噼啪燃烧,却看不到人。

    绕过一个小丘,前方的林子看着比较大。

    自从烧煤的人多了之后,长安周边的林子一直在缓慢增加中。

    “别动!”

    二人身后突然有人低喝。

    “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刀子就顶在后腰那里,百骑的技能也扛不住啊!

    “身份!”

    “百骑。”

    “来此何事?”

    “寻赵国公。”

    身后有人上前,顺手就拔走了二人的横刀。

    “国公!”

    两个百骑觉得死里逃生,等看到是贾平安和王老二时,不禁喜出望外。

    贾平安皱眉,“被人摸到身后都没有察觉,回去苦练。”

    这二人他都认识。

    “是。”

    这声音大了些,贾平安说道:“小声些。”

    “是。”

    二人见王老二在盯着林子里,就以为是在蹲守什么猎物。

    “何事?”

    贾平安问道。

    一个百骑说道:“吐谷浑那边来了使者,说是吐蕃蠢蠢欲动,可密谍并未传来消息,陛下令我等来寻国公。”

    这个……朝中难道就不能判断吗?

    贾平安回身看看林子。

    此刻回去……若是阿福出来呢?

    阿福寻不到我会不会就此流浪?

    贾平安说道:“你等回去禀告陛下,就说家中孩子缺些东西,大概要在这里蹲守三五日,还请陛下见谅。”

    百骑为难的道:“国公,陛下会震怒。”

    是你私事要紧还是国事要紧?

    “只管回禀,另外……”贾平安觉得这事儿真的有趣,“若是不行,可请使者来长安城外一游。”

    两个百骑回去了。

    贾平安和王老二没有带帐篷,只能露宿。

    ……

    第二日朝会。

    “吐谷浑使者说吐蕃再度蠢蠢欲动,不时小股骚扰,怕是想动手。”

    贾平安不在,吴奎作为兵部代表参加了议事。

    李义府问道:“密谍如何说?”

    吴奎摇头,“兵部并未接收到消息。不过吐蕃一旦动手定然是雷霆万钧,不会给咱们的密谍传递消息的机会。”

    李义府说道:“如此,当派了大军去吐谷浑坐镇。”

    皇帝问道:“贾卿呢?”

    昨日朕不是派人去寻他了吗?

    人呢?

    皇后低声道:“怕是有事。”

    “陛下,沈丘求见。”

    沈丘走了进来,那一丝不苟的头发成为了一道风景。

    “陛下,昨日百骑的人在城外十余里寻到了赵国公,赵国公说家中的孩子急需什么东西,要在林子外面守几日。”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

    都是你护出来的!

    像不像话?

    武后问道:“可知是哪个孩子?”

    沈丘停顿了一下,“贾家的几个孩子都在。”

    那是什么意思?

    帝后不解。

    沈丘接着说道:“赵国公说使者远来,该请他到城外看看景致。”

    李义府微笑,“赵国公把办事之地改在了城外,倒也适宜。陛下,此事朝中决断即可。”

    是啊!

    上官仪说道:“臣附议。”

    这事儿何必寻贾平安?

    许敬宗淡淡的到:“小贾名将也!没有他的判断,如何能决断出兵?是不是英国公?”

    李勣现在已经不掺和朝政了,每日来就是凑个人头。

    他微微点头,“臣以为,使者出城去转转也好。”

    李义府和上官仪看着皇帝,心中不满。

    他们是宰相,这等事儿宰相就能决断,可许敬宗和李勣却在下烂药。

    这二人一个是贾平安的忘年交,一个是通家之好……

    这是徇私!

    武后问道:“谁能断言吐谷浑的动向?”

    李义府:“……”

    上官仪:“……”

    这二人一个是皇帝圈养的恶犬,一个是皇帝的亲信,文事还行,武事就算了吧。

    武后说道:“陛下,如此可令吐谷浑使者去城外。”

    李治点头,等群臣走后说道:“跋扈了!”

    武媚叹息,“是。”

    皇帝召唤竟然不来,这不是跋扈是什么?

    “可平安不是那等人。”武媚有些不解,“那怕是对一个普通人他也不会倨傲跋扈,陛下遣人召唤何等的要紧,他竟然不来,究竟是要什么东西?”

    李治说道:“他跋扈在前,若是此事不好,李义府等人鼓噪时,朕亦不能高举轻放。”

    武媚握拳,“平安不是不懂事之人。”

    皇帝看了她的双拳一眼。

    ……

    贾平安就在林子外面。

    王老二缺了一只手没法爬树,贾平安只能施展自己的手艺……

    站在树上,目光所致全是草木,看不到阿福的影子。

    但贾平安相信阿福就在里面。

    此刻是上午。

    “阿福今日吃什么?”

    贾平安在想那只熊猫跑到这里的缘由。

    想来想去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从终南山上跑下来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方的终南山若隐若现。

    此刻的西北不是后世连狼都没有的时代,野兽很多,到处都是绿色。

    一骑远来。

    “国公!”

    来的是包东。

    “使者出来了。”

    娘的!

    贾平安有些头痛,“为何不能晚些?”

    包东苦笑,“说是使者迫不及待,恨不能大唐马上发兵。”

    “让他来这里。”

    贾平安回身盯着林子,总是觉得自己听到了阿福的喊声。

    包东眨巴着眼睛,“国公,那是使者。”

    贾平安不耐烦的道:“使者怎么了?那是吐谷浑,不是大唐!”

    外藩的事儿关我屁事!

    包东看了王老二一眼,低声道:“国公,据闻……皇后震怒!”

    贾平安恍惚了一下,“让他来吧。”

    至于回去挨抽再说。

    包东叹息一声,策马回去。

    他一路策马回到了大路上,前方来了数十骑。

    雷洪控马疾驰过来,近前问道:“国公呢?”

    包东苦笑,“国公就守在那片林子外面,让使者去那里。”

    雷洪回身看了一眼,“使者出城时就有些生气,再让他过去……要命的是,你看看,国公的家人都在边上。”

    包东看了一眼宿营地,“不管了。”

    使者来了,板着脸道:“赵国公何在?”

    包东说道:“国公在对面等贵使。”

    使者深吸一口气,“如此怠慢吐谷浑……”

    包东说道:“还请过去。”

    使者冷着脸,随行有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此刻都苦着脸。

    一个官员揪住了包东,“赵国公在那边作甚?”

    包东说道:“不知。”

    官员叹道:“使者来了长安,主事之人却在荒野中说是等候,谁信?”

    包东嘴硬,“反正我信了。”

    一行人过去,就见营地外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远方。

    小溪上有一座木桥,一行人过去后,就有两骑出现。

    “是百骑的人。”

    两个百骑策马在侧面。

    继续往前。

    绕过几个小丘,前方一片密林的外面有两顶帐篷。

    帐篷外烧着篝火,上面架着锅。

    一个男子在锅里搅和,另一个男子在边上盯着林子。

    使者下马上前,冲着看林子的男子拱手,“见过赵国公。此次我来奉命来长安,堪称是十万火急,可陛下却令我来见国公……国公此刻可有闲暇?”

    看林子的男子回身,使者发现他断了一只手。

    不是贾平安。

    使者回身。

    在做饭的贾平安抬眸,淡淡的道:“贵使远来是客,坐。”

    使者不由自主的坐下了。

    天气有些热,坐在火堆边难受之极。

    “可汗让你来作甚?”

    贾平安把勺子放下问道。

    使者说道:“吐蕃不断侵袭吐谷浑,最近之处逼近了树敦城。可汗正在召集人马防备,可吐蕃蓄势多年,就怕一朝全冲着吐谷浑倾泻,可汗令我来请大唐出兵。”

    鸿胪寺的官员颔首,“确是如此。”

    贾平安看了一眼锅里的稀粥,问道:“吐蕃侵袭吐谷浑?死伤多少?”

    使者脱口而出,“上千人!”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莫要信口开河。”

    使者起身道:“此事吐谷浑尽人皆知。”

    贾平安退后一步,“我若是想让一件事尽人皆知只需半日。”

    使者脸都红了,“国公这是要羞辱吐谷浑吗?”

    “郎君。”

    王老二递上手巾,贾平安接过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吐蕃以前为何不断攻打吐谷浑?皆因吐谷浑地形重要,能威胁大唐。其次便是吐谷浑有人口钱粮牛羊,打下来便是一块丰腴的地盘。”

    使者冷笑。

    包东突然按着刀柄喝道:“这是赵国公,谁给你的勇气冲着国公冷笑!”

    鸿胪寺的官员也冷着脸,“贵使要知礼。”

    使者心中一凛,行礼道:“我失礼了。”

    贾平安说道:“我也习惯了。”

    雷洪看到使者连脖子都红了。

    贾平安说道:“那时大唐被辽东牵制,所以禄东赞方有不断攻打吐谷浑的勇气。如今辽东安宁,大唐能集中兵力向一个方向攻击,而吐谷浑离大唐腹地不远,大唐出兵便是轻车熟路,补给也轻松了许多。”

    使者说道:“可禄东赞野心勃勃。”

    贾平安轻笑一声,“越是野心勃勃之辈,就越懂的审时度势。大唐平定了辽东之后,士气正旺的大军正想寻求与吐蕃决战。可高原难上。若是禄东赞愿意抛弃自己的天然屏障下山,这便是大唐的机会。”

    他淡淡问道:“回去告诉可汗,安生度日。”

    使者明显的怒了,“若是吐蕃大军功来,谁人来挡?”

    贾平安平静的道:“若是如此,我快马赶去,与树敦城共存亡。”

    使者面红耳赤的道:“这是对吐谷浑的羞辱!”

    “够了!”

    贾平安喝道:“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谎言哄骗大唐,若非看在公主的面上,今日便能一刀砍了你,再遣使呵斥诺曷钵!”

    使者双目含泪看向鸿胪寺的官员。

    官员苦笑,“国公……”

    贾平安眯眼道:“此事若是出错,贾某一力担之!且去!”

    官员拱手,“如此也罢。”

    使者突然蹦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不如死在了这里。”

    贾平安前世见过去企业讨要货款的人。

    有人跪地嚎啕大哭,只求给三成货款。

    有人站在窗户边,说不给钱就跳下去……

    使者四处寻摸,官员赶紧劝道,“国公,要不……再议议?”

    贾平安伸手,“刀!”

    呛啷!

    王老二拔刀递过来。

    使者下意识的退后。

    横刀被丢在他的身前,贾平安淡淡的道:“当着贾某的面你自尽一个看看!”

    使者呆呆看着横刀。

    “可汗!”

    使者大喊一声,转身就跑。

    鸿胪寺的官员一边令人去追,一边苦笑道:“国公,这一回去怕是要闹腾不休了。”

    贾平安说道:“这只是遮羞罢了。”

    官员叹道:“国公如何断定此事有假?”

    贾平安反问,“诺曷钵近来可是大权在握了?”

    “这是公主的侍从才将给的消息,国公……竟然也知晓?”

    贾平安摇头,“我只是猜测,告诉陛下,吐蕃不敢在吐谷浑挑起战事。另外,不能让诺曷钵大权在握,否则他就会生出野心来。”

    官员震惊,“国公你是说诺曷钵野心勃发,那他请求大唐出兵为何?”

    贾平安说道:“野心勃勃的诺曷钵发现吐谷浑被大唐与吐蕃被夹在了中间,向扩张没有地方。向大唐龇牙他还不敢,可却能借着大唐的势力为他火中取栗。”

    官员说道:“此事重大,下官马上回去。”

    嘤嘤嘤!

    他觉得贾平安应当再交代一些话。

    贾平安狂喜回身。

    “阿福!”

第1055章 陛下,早点回来啊

    使者抬眸看了一眼,就见到一只黑白相间、圆滚滚的东西冲出了山林。

    “这是什么?”

    随从喊道:“是凶兽!”

    黑白相间的毛,凶悍的黑眼圈,尖利的牙齿和锋锐的爪子……那堪比熊罴的身躯……

    “弓箭!”

    使者慌了。

    可他发现周围的唐人很淡定。

    这……

    随从惊呼:“赵国公危险!”

    那凶兽竟然直奔贾平安而去。

    使者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喜悦之情。

    贾平安伸开双手,让使者想到了迎接孩子回家的父亲。

    “哦……”

    身后随从在惊叹。

    “啊!”

    贾平安和凶兽碰上了。

    嘤嘤嘤!

    凶兽抱着贾平安的大腿,竟然……竟然在撒娇!

    我的眼花了吗?

    使者不敢相信。

    可你看看凶兽咧嘴龇牙的凶狠模样,没错啊!

    贾平安在揉搓它的脑袋,凶兽把脑袋拼命的往他的怀里磨蹭。

    “阿福!”

    “嘤嘤嘤!”

    这个小子!

    总算是回来了。

    刚开始贾平安觉得阿福就属于山林,它想回去就该放它回去,可当阿福消失在山林中时,那种我家孩子这一去就不回来的感觉让他备受煎熬。

    “你娘子呢?”

    嘤嘤嘤!

    贾平安低头看看,“你不会是……”

    这娃不会是拔啥无情吧?

    后世在参观熊猫馆时,解说员说过熊猫很难发情,一次也就是几日,过了就过了。也就是说,熊猫这等生物就喜欢单身狗的生活,若非繁衍生息的信息被镌刻在基因中,它们铁定会孤老终生。

    “你妹妹在等着你。”

    贾平安突然想到了闺女,这一夜兜兜怕是以泪洗面吧。

    嘤嘤嘤!

    阿福拔腿就跑。

    众人目光追随,有人赞道:“看似笨拙,却疾驰如奔马,果然是食铁兽。”

    官员这才知晓贾平安在此的目的,“国公,这食铁兽可是不伤人?”

    贾平安说道:“不惹事,不怕事。”

    ……

    兜兜就坐在营地外面,双手托腮看着远方。

    “兜兜,来吃饭了。”

    后面苏荷在喊。

    兜兜摇头,“我不吃。”

    苏荷端着碗来了,“阿福本就是山里来的,回到山里也是正该。”

    兜兜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苏荷没好气的道:“你不听难道就能让阿福回来了?”

    兜兜点头,“阿福定然舍不得我,它会回来的。”

    “傻孩子!”苏荷叹道:“你阿耶跟着去了,也没见寻到阿福,可见它是不回来了。”

    若是有人从侧面看去,就能看到兜兜的眼中全是泪水,泪珠摇摇欲坠。

    “阿娘,阿福会回来的!”

    苏荷鼻子一酸,“嗯!”

    她回身去寻了卫无双,“兜兜伤心了。”

    卫无双黯然,“大郎昨夜哭了许久,平日里小大人般的稳沉,哎!”

    “阿福!”

    前方的兜兜突然起身。

    卫无双和苏荷昂首看去,一无所获。

    “哎!这孩子!”

    卫无双说道:“去劝劝吧。”

    苏荷点头,刚迈步……

    “阿福!”

    兜兜突然蹦了起来,“阿福!”

    苏荷踮脚看去。

    一个黑白相间的东西就在远方若隐若现,快若闪电。

    “是……是……”苏荷眼眶红了。

    “嘤嘤嘤!”

    那熟悉的声音传来。

    卫无双心中一震,刚想动,贾昱就跑了出来。

    “阿福!”

    兜兜拼命的蹦跳着摆手,“阿福,阿福!”

    阿福越跑越快。

    它没有走木桥,而且径直冲进了小溪里。

    “阿福!”

    兜兜奔跑而去。

    “阿福!”

    阿福在小溪里奋力的跋涉着。

    兜兜跑到了小溪边上,一边焦急跺脚,一边伸手,“阿福过来!”

    阿福摇摇晃晃的从深水处上来,冲到了浅水处后,浑身摆动,水花四溅。

    它上了岸边,兜兜一下就扑在它的身上。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呜呜呜!”

    ……

    鸿胪寺的官员求见。

    皇帝问道:“贾平安可跟着来了?”

    内侍摇头,“没看到赵国公。”

    皇帝冷着脸,“越发的放肆了。”

    李义府只是微笑。

    许敬宗想为小老弟出头却无话可说。

    皇帝的第二波使者都去了,你竟然还无动于衷。

    武后淡淡的道:“陛下看着就是了。”

    皇帝点头。

    皇后寝宫的门梁下次可以再加固一些。

    鸿胪寺的官员来了。

    “陛下,臣带着使者到了地方,赵国公和使者一番交谈,呵斥诺曷钵野心勃勃,使者大怒……”

    皇帝黑着脸,“诺曷钵对大唐忠心耿耿,他这般说就是在羞辱诺曷钵,使者一旦回到吐谷浑,诺曷钵将会离心!”

    李义府说道:“陛下,此事要弥补,否则吐谷浑一旦生变,大唐在西北就没了屏障,将会直面吐蕃。”

    上官仪说道:“怕是要处置一番方能安抚诺曷钵。”

    许敬宗不满的道:“为何要处置一番?诺曷钵乃是大唐的女婿,没有大唐护着早就被吐蕃吞并了,怎地,他难道还敢反了不成?”

    上官仪苦笑,“你这是霸道。”

    许敬宗反问,“不行?”

    臣子之间的争执皇帝没兴趣干涉,实际上他也希望臣子之间保持矛盾,如此才好寻求平衡。皇帝问道:“他如何说的?”

    官员回想了一下,“赵国公问诺曷钵最近可是大权在握。”

    皇帝身体一震。

    旋即那双眸子里多了厉色。

    “诺曷钵最近如何?”

    官员说道:“有公主的侍从此次跟随而来,说了许多事……诺曷钵近两年清除异己,渐渐在吐谷浑一言九鼎,再无对手。”

    李治眯眼看着官员,“诺曷钵一言九鼎……公主那边如何说?”

    官员说道:“公主那边和诺曷钵也生出了些隔阂,却不知为何。”

    皇帝眸色微冷。

    武后说道:“公主不但是他的妻子,更是大唐公主,他这是离心了。”

    这时有人请见。

    “陛下,有人弹劾赵国公跋扈。”

    皇后轻蔑一笑。

    皇帝淡淡的道:“赏赵国公蜀锦百疋。”

    ……

    使者被呵斥,随即皇帝派出了使者去吐谷浑,竟然是御史李默。

    这便是大国之怒!

    皇帝的咆哮声在宫中回荡着。

    “野心勃勃,竟敢让大唐为他火中取栗,他好大的胆子!以为朕非得要顾忌亲情吗?”

    猎犬李义府破天荒被皇帝呵斥。

    “无能!”

    这是一个危险的标签!

    当帝王觉着你无能时,你就离滚蛋不远了。

    李义府出来时浑身冷汗。

    “相公,陛下这是迁怒吧?”

    秦沙听了之后,分析道:“此事朝中君臣都以为吐蕃准备侵袭吐谷浑,可贾平安却一下揭开了根底,关键是贾平安没见到使者,却能判断出诺曷钵的心态,这下让陛下颜面何存?陛下一怒,难免就要寻人发泄。他能寻谁?也只有相公。相公,这是心腹才有的亲近!”

    能给皇帝出气彰显了你的地位。

    李义府神色稍霁。

    “相公,但那贾平安确实敏锐,只是凭着一件事就能断定诺曷钵生出了野心,此等人……沙场难敌。”

    李义府淡淡的道:“老夫不上阵。”

    ……

    “平安在城外作甚?”

    武后不解。

    沈丘说道:“说是他家的食铁兽丢了,一家子都在等候。”

    “阿福?”

    武后恍然大悟,“难怪他如此。”

    皇帝冷笑,“就为了一只食铁兽?”

    武后笑道:“陛下不知,阿福是平安从小养大的,最是乖巧,还能看护孩子,看家护院,和平安一家子情谊深厚,就如同是一家人。”

    莫名其妙!

    皇帝生出了些兴趣,“这只食铁兽朕上次见过,还能看家护院?沈丘你可试过?”

    沈丘:“……”

    半晌沈丘说道:“奴婢试过。”

    “如何?”

    “奴婢不敌。”

    ……

    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后,阿福仿佛就像是完成了此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和几个孩子在山野中疯玩。

    “回来了!”

    卫无双在小溪边上喊道。

    可几个孩子没搭理她。

    贾平安带着苏荷在和小溪里摸鱼。

    所谓摸鱼,就是弄了个撮箕在河边撮。

    贾平安拿着撮箕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猛撮,半晌提起撮箕。

    “有鱼!”

    一条巴掌大的鱼儿在上面蹦跳。

    贾平安把撮箕反过来倒在岸边,下面竟然还有几条小一些的鱼儿。

    “再来。”

    等孩子们回来时,贾平安已经弄了有几十条大小不一的鱼儿。

    “阿耶,怎么吃?”

    兜兜垂涎欲滴。

    “煮鱼汤。”

    前世饿的慌,什么吃食都去寻过,当然鱼儿也不例外。那时候水库里有许多鱼,说是不给弄。可你架不住饿的眼睛发绿的人啊!

    那时候鱼儿肥硕,关键是没污染。几斤鱼弄回家去一锅煮了,没有土腥味,鲜的很。

    刮鱼鳞,清理内脏,起锅。

    “就放些姜片,最后再放些盐,其它什么都别放。”

    “香!”

    野外本就让人心情愉悦,食物的香味仿佛得到了加成。

    几个孩子蹲在火堆边等着,苏荷佯怒呵斥,卫无双和贾平安坐在一起,含笑看着这一幕。

    阿福就趴在粑粑的脚边,哼哼唧唧的。

    卫无双低声道:“夫君,要不回城吧?”

    “慌什么?”贾平安说道:“孩子们欢喜,那就多待一日。”

    “陛下要去九成宫。”

    “他去他的。”

    卫无双皱眉,“夫君,这是跋扈。”

    贾平安说道:“偶尔跋扈一番不是坏事。”

    卫无双嗔道:“夫君就会胡说。”

    贾平安笑了笑,“家中之事交给你,我放心。外面的事你只管安心。”

    卫无双轻轻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上,柔声道:“好。”

    云章和鸿雁站在后面。

    “郎君拒绝了陛下召唤,怕是有大祸呢!”

    鸿雁从昨日就开始忧心忡忡。

    云章说道:“郎君做了决断,咱们看着就是了。”

    这便是奴仆的本分。

    但云章眸色黯然。

    马蹄声骤然而来。

    徐小鱼看了一眼,“是雷洪!”

    雷洪打马而来,近前喊道:“国公,陛下赏赐国公蜀锦百疋!”

    卫无双一怔,“不是责罚吗?”

    她想到了夫君先前的从容。

    贾平安说道:“蜀锦冠绝一时,进贡宫中的更是出色,回头你看看家中要如何用,做衣裳还是做被子,随便你。就一句话,别收着藏着,我说过了,外面的事你别担心,用完了我自然能寻来。”

    卫无双轻轻嗯了一声。

    贾平安低头,卫无双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云章欢喜回身,“竟然是赏赐?”

    鸿雁拍手,“我就说郎君定然有手段。”

    雷洪说道:“陛下令御史李默出使吐谷浑。”

    “这是呵斥之意!”贾平安赞道:“陛下目光敏锐。”

    雷洪打马而去。

    孩子们依旧无忧无虑的在玩耍,苏荷依旧在做孩子王。

    卫无双侧身看着这个男人,心中想着这几日的事儿。

    为了阿福他甘愿冒着激怒皇帝的风险,这是情义。

    而从容解决掉吐谷浑之事,这是本事。

    有情有义又有本事的男人,何其难得啊!

    再玩了一日后,一家子念念不舍的拔营回城。

    “阿耶,我们何时再来?”

    兜兜很喜欢这等宿营的方式。

    “回头吧,等秋季。”

    夏季出来太热了,而且蛇虫多,很麻烦。

    马车悠悠,孩子们开始还精神,很快就疲惫了,渐渐睡去。

    贾平安一一查看了孩子们的情况。

    “如何?”

    两个母亲问道。

    “睡的和小豕一般。”

    三人相对一笑。

    前方徐小鱼喊道:“有马队。”

    前方来了数十骑。

    大道很宽,车队往边上让了些。

    王老二说道:“郎君,是吐谷浑使团,这才到长安就回去了。”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灰头土脸的使者,也看到了李默。

    “李御史!”

    李默拱手,“赵国公。”

    当初他去华州时,贾平安还是个乡野少年。时光流逝,贾平安成了赵国公,他依旧是个御史。

    命运之奇啊!

    使者勉强拱手。

    贾平安说道:“回去告诉可汗,吐谷浑挡不住吐蕃和大唐的大军,要么就依附大唐而活,要么就依附吐蕃而活。告诉他,想的越多风险越大,好自为之。”

    使者依旧嘴硬,“可汗忠心耿耿。”

    贾平安森然道:“什么忠心耿耿我没看到,我看到的是血光!若是吐谷浑的野心不及时遏制,下一次大唐去的不会是使者,而是大军!”

    包东冷笑道:“吐谷浑人忘记了树敦城中的京观了吗?”

    使者面色惨白,打了个寒颤。

    此人就此缩头缩脑的,竟然不敢再看贾平安一眼。

    随后的行程中使者也颇为配合,让李默不解,就问了随行百骑的人。

    “此人为何前倨后恭?”

    “李御史不知,当年国公带着咱们百骑去了树敦城,有逆贼反叛,那一夜国公与公主从容饮茶,外面喊杀声整天。天明时,城中到处都是尸骸,国公令筑京观于王宫之前,一干臣子为之颤栗,提及国公之名皆畏之如虎。”

    李默震惊,“原来如此!”

    ……

    “阿福为何会丢了?”

    回城后贾平安还得进宫去请罪,假模假式的也好,仪式感得有。

    皇帝没见他。

    “兜兜嚷着说今年没带她出去踏春,我想趁着天气还不算太热,就带着一家子去,阿福也跟着去。谁知晓到了林子边竟然看到了一只食铁兽,阿福就追了去……”

    武后看着他,“你啊!知晓你重情,可这等时候就不能让别人在林子边守着?”

    贾平安摇头,“阿姐,阿福若是出来见不到我,定然会不安。”

    武后噗嗤笑了,“看你说的,阿福难道就是你的孩子?”

    “是啊!”

    武后见他认真,就摇摇头,“明日我和陛下就出发了,太子监国。你要知晓……”

    武后的眸色微冷,“从陛下登基以来,我们就不断在削弱世家门阀,关陇那些人如今偃旗息鼓了,可士族的人却乘势而起。他们利用科举,利用举荐的手段不断在增强自己的影响力,而陛下和我也在一步步的逼迫他们……平安,你可知他们要什么?”

    贾平安说道:“他们要的是荣华富贵,要的是家族万世永昌。而他们越繁茂,就会侵占越多的资源。要想江山稳固,唯有不断削弱他们,让他们可控。否则所谓的士族迟早会成为大唐的心腹大患。”

    “现在已经是心腹大患了。”武后说道:“陛下在不断削弱他们,他们不是傻子,自然能察觉到。他们的应对便是越发的抱成一团,成了一个庞然大物,连陛下都得小心应对的庞然大物。”

    历史上帝后对士族的压制不遗余力,但到了玄宗后,士族再度抬头……没有强有力的帝王,他们如鱼得水。

    但你看看大唐的国祚,在士族风光无限时可曾逆袭?

    没有的事儿。

    “不能让他们再度庞大!”

    贾平安知晓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容不得半点轻忽。

    “所以你要乖。”

    武后看着他。

    贾平安苦笑,“阿姐,你放心。”

    邵鹏正好想进来禀告事情,就见到武后伸出手,赵国公矮身,武后摸摸他的头顶。

    阳光明媚,武后的眉间全是温柔。

    ……

    皇帝要跑路了。

    大清早浩大的车队就开始出城。

    “陛下就在车里呢!”

    路人好奇的看着。

    可皇帝此刻还在宫中。

    “朕和你阿娘这便去了,此后各处政事尽力处置,要稳沉。若是有难以决断之事可令人飞马报与朕知。”

    李弘点头,“是。”

    李治看向了辅臣。

    按照规矩,太子监国时政事是由东宫辅臣,也就是由戴至德等人来协助处置。

    李治说道:“你等当尽心辅佐太子。”

    戴至德心中一畅,仿佛奇经八脉都被打通了,浑身轻飘飘的,来阵风就能起飞。

    李治的目光越过他们,“你要好生看着太子,若是出了岔子……”

    这话竟然带着威胁之意。

    “是!”

    皇帝走了。

    戴至德等人回身,就看到了一脸惆怅的贾平安。

    “陛下,早点回来啊!”

    ……

    晚安!

第1056章 这是草菅人命啊

    皇帝走了。

    不,帝后走了。

    带走了长安城中大半官吏,以及宫中大半侍从和庞大的军队。

    浩浩荡荡的人马出了长安城。

    “说是大明宫新近建成,气味比较重,皇帝想透透风,就去了九成宫。”

    崔晨坐在那里,缓缓说道:“这是太子第一次监国。”

    “东宫那些人不足为惧。”卢顺载沉吟许久,“太子年少,还未定性,让他们靠近太子,投其所好,或是用什么手段,一句话,让太子生出好感。”

    王舜点头,“帝后削弱我士族的手段源源不断,让我想起了先帝。先帝雄心勃勃,可对士族依旧尊敬有加,并未下手。到了当今皇帝,这位当年可是以柔弱出名,没想到下手却最狠。”

    “没有柔弱的帝王,只有无能的帝王。”卢顺载沉声道:“帝后联手压制我士族不会停,我等要两手准备,其一不断在帝后的压制中壮大士族;其二便是从太子那里着手。许多事潜移默化更好。咱们能存在数百年,那么必然还将存在数百年。咱们不着急……帝王能活数十年,在我等士族的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

    崔晨赞道:“一手硬,一手软,双管齐下。不过太子那里示好很难。”

    “那就给他寻麻烦!”卢顺载微微一笑。

    叩叩叩!

    有人敲门。

    “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随从进来。

    “阿郎,贾平安留下了。”

    卢顺载深吸一口气,“留下就留下吧。”

    “陛下还当众说让他看好太子。”

    卢顺载拿起茶杯冷笑,“这是不放心东宫属官,戴至德等人要嫉妒如狂了,好事,看着他们斗作一团。”

    ……

    “我想回家看看。”

    肩负着辅政重任的贾平安第一天上班就溜了。

    没办法,新城那边在催促。

    天气热了,新城后院的改造工程也结束了,颇为清幽。

    那一丛修竹亭亭玉立,边上有木凳子,竟然是原木色。

    “坐。”

    二人相对而坐,新城微微垂眸,“皇帝问了我可想去九成宫……”

    贾平安说道:“九成宫倒是不错,清幽,避暑的好地方。”

    他竟然希望我去吗?

    新城低声道:“我想着人太多,就没去。”

    “是啊!随行的将士,宫人……文武百官,一大群人。”

    贾平安双手随意的放在桌子上,看着新城的手,“咦!你的手竟然这般?”

    新城的手颇为白嫩,依旧像是能反光的那种白嫩,等你凑近一看,才发现是白里透红。

    “咳咳!”

    黄淑在边上干咳。

    新城羞赧的把手收了回去,“他们说是阿福差点丢了?”

    “没,阿福是去寻娘子,寻到了就回来。”

    那个无情的小畜生,拔了就跑,也不说把娘子带回来。

    “我本想着家中能多一只食铁兽,哎!”

    新城捂嘴轻笑,“那你家中怕是会不得安宁。”

    “是啊!”

    贾平安只需想想就觉得头痛。

    “若是那只食铁兽来了,便送给我吧。我来养。”

    新城抬眸,眼中看着多了些水波,流转间颇为动人。

    “行啊!”

    贾平安觉得这是好事儿。

    “每年聚几次就够了。”

    小贾好像有些漫不经心。

    新城心生感应。

    贾平安抬头,“新城,你可知晓士族?”

    对于士族,贾平安了解的是外皮,要想了解士族的骨血,还得要土著。

    新城点头,“我知晓一些。士族靠的是经世之学传家,家中钱粮多不胜数,加之同气连枝,所以历朝历代都无法撼动他们。”

    “他们的性子如何?”

    贾平安总觉得有些云山雾罩的。

    新城笑道:“当年先帝希望能和士族联姻,可士族却不屑一顾,你说他们是什么性子?”

    “他们以为自己是神灵!”

    “对。”

    贾平安了解了一些。

    “神灵……神灵会如何想?”

    这种心态啊!

    他在皱眉沉思,眉心有浅浅的细纹,却浑然不觉。

    新城看着他,脑袋微微前倾,“小贾,可你看向他们的眼神何尝不是神灵?”

    咦!

    贾平安抬头,正好对上新城的明眸。

    “有吗?”

    他真的没察觉。

    新城点头,“上次你在我这儿看着驸马时,那眼神就像是神灵俯瞰凡人。”

    长孙诠?

    贾平安想起来了。

    当时新城请他来这里议事,长孙诠正好求见,二人见面后,长孙诠倨傲,贾平安……

    “你看错了吧?”

    “绝对没有。”

    新城很坚定。

    贾平安有些尴尬,取笑道:“那你当时定然在盯着我看。”

    瞬间安静了。

    黄淑都想怒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什么叫做公主盯着你看!

    你很俊美吗?

    新城垂眸,贾平安后悔了,“我……我有口无心的,那个……要不赔罪?”

    他觉得新城大概率会和自己疏远一阵子。

    新城抬头,“好啊!”

    贾平安:“……”

    ……

    卧槽!

    新城发飙了啊!

    那双秀眸中全是似笑非笑,“那个背后说我坏话之人,三日之内寻到处置了。”

    我去!

    三日!

    贾平安有些头痛,但毫不犹豫的道:“好!”

    等贾平安走后,黄淑轻声道:“公主,赵国公一番话有些肆无忌惮呢!”

    新城说道:“他以前和我相处一直带着些许小心谨慎,如今却是放松了。”

    人一放松就原形毕露。

    但……

    新城看看自己的双手,脸都红了。

    “公主的手真好看。”

    黄淑看看自己的手,觉得差距很大。

    新城幽幽的道:“他肆意说话,我便给他出个难题。那些人传那等恶毒的谣言许久了,很难寻到源头。三日后他若是寻不到……他定然寻不到,到时候我再给他出难题,让他今年都不得安生。”

    黄淑说道:“让他做牛做马!”

    “胡说!”

    新城轻喝。

    黄淑纳闷,“公主你为何脸红了?”

    新城摆手,“去去去!让我清静清静。”

    黄淑告退。

    到了转角处回身,她看到新城正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公主啊!赵国公就是一朵浮云,你抓不住他!”

    ……

    贾平安出了公主府就看到了几辆马车。

    “那个孙振呢?”

    那个牛皮糖竟然没在?

    张廷祥说道:“去年的时候公主出门,那孙振就上前套近乎,公主不屑一顾,孙振有些恼了,就说什么……我这等俊美的男儿你到哪寻去……公主当即就令人呵斥了他。”

    令人呵斥,而不是自己呵斥!

    新城挤兑人的手段堪称是小白花级别的。

    张廷祥滔滔不绝,“就算是说俊美,他难道还能比国公俊美?差远了!一脸柔弱之气,哪及得国公这般英武俊美,文武双全。”

    呵呵!

    “这马屁不错,我照单全收了。”

    贾平安上马而去。

    身后,张廷祥负手看着那几辆马车,讥诮的道:“国公经常进出公主府,百无禁忌,一群蠢货还在想着荣华富贵,也配?!”

    贾平安随即吩咐王老二和徐小鱼一起出手去查。

    他施施然进宫。

    太子理政看着很严肃,坐在上首认真的看着奏疏。

    “……此事孤以为当严惩不贷。”

    太子抬眸。

    戴至德说道:“陛下,此人纵奴行凶打断了小吏的腿,该罚,不过严惩倒也不必,多罚些钱粮就是了。”

    张文瑾颔首,“此言甚是。殿下仁慈之名尽人皆知,万万不可……”

    众人都在点头。

    “殿下,赵国公求见。”

    太子眼前一亮,“请进来。”

    贾平安进来就听闻了此事。

    太子问道:“舅舅以为当如何?”

    座位都是排好的,戴至德坐在第一位,可贾平安来了……

    贾平安没坐,说道:“太子首要弄清楚仁慈之名何意。”

    太子吩咐道:“给舅舅墩子。”

    戴至德老脸一红,起身道:“赵国公请坐。”

    贾平安是赵国公,最顶级的爵位,还是兵部尚书,各方面都能碾压了这些人。所以上首当然是他坐。

    但贾平安压根没在意这个,“你坐你的,我说说就走。”

    这人……

    殿内的人满头黑线。

    但戴至德等人却心中暗喜。

    皇帝走的时候说了,让贾平安看好太子。看好这个词范畴大了去,贾平安若是要干涉政事,凭着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完全能碾压了他们。

    但贾平安很清晰的表态:你们玩你们的,没事儿别寻我!

    这还是那个大伙儿都熟悉的赵国公。

    贾平安就这么站着说道:“所谓仁慈,是在律法之外,譬如说一人杀人,罪不可赦,上位者却说什么孤仁慈,赦免了他的死罪。看似仁慈了,可在百姓的眼中是什么?是把律法视为儿戏!”

    太子悚然而惊,“是了,律法之外方是仁慈。”

    戴至德见贾平安真的不在乎坐不坐,心中微松,“赵国公,殿下的名声……”

    “你是说太子仁慈之名?”

    戴至德点头。

    贾平安笑了,“何谓仁慈?仁慈也得分人来,说百姓仁慈,那必然是友善邻里,怜老爱少,见到别人有难会伸手,这便是仁慈。但殿下乃是太子,未来的帝王。你看到的是整个天下,而非什么邻里。”

    李弘说道:“如此仁慈当是冲着整个天下。”

    “对。”贾平安说道:“有人无心之失,殿下见之心生怜悯;有人境遇困苦,殿下见之心生怜悯……这些都没问题。这是仁慈!但帝王仁慈之外还得有霹雳手段,就如同此事,有人纵奴行凶打断了小吏的腿,小吏是谁?”

    贾平安回身看着戴至德等人,“小吏是受天子之命治理一方的人,什么豪强敢纵奴行凶?这等人若是宽恕了他,这不是仁慈,而是……”

    他再回身看着太子,“而是软弱可欺!一个软弱可欺的帝王,臣子们会欢呼,只因他们能攫取更多的权力。但天下会哀嚎,只因臣子的眼中从未有天下,只有自家的荣华富贵。太子,可明白了吗?”

    太子起身,“谨受教。”

    贾平安颔首,“臣告退。”

    他转身大步离去,身后的宫殿中鸦雀无声。

    一群渣渣!

    贾平安神态从容,曾相林送他出来,低声道:“他们的话多,殿下经常说不过他们。”

    “不着急。”贾平安知晓大外甥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所以我不来,便是让殿下经受这些磋磨。”

    曾相林问道:“这便是国公说的毒打吗?”

    “对。”

    贾平安说道:“当今陛下如何?当今陛下从小就是个透明人,父兄不关注,自己在宫中慢慢长大,后来被立为太子也是巧合,好不容易登基继位,可依旧有权臣当道。这一路行来陛下经受了多少磋磨?可若是没有这些磋磨,能有如今这个果决坚毅,手段高超的陛下?”

    曾相林止步,“奴婢明白了,这便回去转述。”

    晚些议事结束,曾相林私下把贾平安的这番话说了。

    太子默然许久。

    “舅舅的深意我知晓了,记得他说过,不经历风雨如何能见到彩虹?诚哉斯言。”

    一个内侍进来,“殿下,那家人喊冤,说那小吏乃是自家摔断的腿,有好些人作证。如今万年县的去拿人,竟然拿不住。”

    “为何?”太子放下手中的文书问道。

    内侍说道:“好些人在作证,说小吏冤枉了黄元初。”

    事情发生在帝后走了之后的长安城中,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的大部分官员都跟着去了九成宫,剩下一群歪瓜裂枣,这事儿怎么处置?

    太子再度召集了辅臣。

    戴至德不满的道:“万年县下手晚了,如今事情闹大了反而被动。对了,此事究竟是冤枉了黄元初,还是确有其事?”

    张文瑾摇头,“万年县去拿人,这便是准备讯问。可人拿不到……不对,此事发生并无差错,黄元初也并非是权贵,只是豪族之家,那些人……为他说话的那些人是何用意?”

    戴至德眸色一冷,“帝后刚走没多久,老夫断言这是想借着此事来给殿下制造麻烦。为何……唔……老夫知晓了。”

    众人相对一视,心中了然。

    戴至德斟词酌句,“殿下,他们怕了。”

    李弘问道:“他们怕什么?”

    戴至德苦笑,“他们害怕殿下比陛下更……”

    “更凌厉?”李弘说道:“他们害怕孤延续阿耶压制士族豪强的手段?”

    众人低头,“殿下英明。”

    太子冷笑,“拿人!让百骑的人也去,拿下黄元初,谁敢阻拦……一并拿下!”

    众人应了。

    晚些出了大殿,张文瑾和戴至德走在一起,低声道:“殿下原先并非这等性子。”

    “贾平安!”戴至德嘴唇微动,“太子被他这么一步步的拉到了如今这等地步,要说好不好……老夫不敢违心,自然是好的。”

    张文瑾点头,“国储不能一味仁慈,那不是社稷之福,而是祸害,前汉便有前车。可贾平安教授给太子的强硬太过了。”

    戴至德说道:“陛下对士族豪强强硬,不断在削弱他们,足矣,到了太子登基后,自然该放缓一些,如此缓和了彼此间的矛盾,这才是王道。”

    “是啊!一味用强看似不错,可那些矛盾就隐藏在底下,一旦爆发出来,谁能挡?”

    张文瑾忧心忡忡,“过刚易折啊!先帝胸怀宽阔,这才有了贞观之治。陛下刻薄了些,名声不好。殿下若是也如此,外界会如何说他?”

    暴君!

    ……

    黄元初在家中喝酒。

    一群人含笑看着他。

    为首的叫做赵兴添,他含笑道:“黄郎君但请放心,此事稳妥。”

    这些人看似地位不彰,可一旦深究就会发现他们背后的关系千丝万缕,和士族豪强脱不开关系。

    黄元初没想到自己的事儿竟然引来了这些人的关注和帮助,有些受宠若惊的举杯,“多谢诸位相助,以后但凡有事只管说。”

    这是想投靠的意思。

    赵兴添刚想答应,一个仆役冲进来,面无人色的喊道:“郎君,百骑来了。”

    黄元初面色一变,赵兴添从容的道:“此事许多人作证不是黄郎君所为,安心进去,谁也不敢拷打你,但要记住……此事与你无关!”

    门外,百骑的人盯着那些仆役。

    明静亲自带队,冷冷的道:“谁敢阻拦,全数拿下!”

    没有人敢阻拦,黄元初自己出来了。

    “明中官,怎地看着颇有气势?”

    有百骑不满的道:“他像是好人,咱们反而像是坏人。”

    明静冷笑,等黄元初出来后问道:“报名。”

    黄元初淡淡的道:“你等既然是来拿我,岂会不知?”

    “报名!”

    明静再提醒一遍。

    黄元初微微一笑,“你们知道。”

    啪!

    黄元初捂着脸,不敢置信,“你竟敢动手打人?”

    明静说道:“提醒三遍不照做,没弄死你就算是运气好,带走。”

    黄元初捂着脸回身,那群人也有些懵。

    “这是哪的规矩?”

    黄元初冒火问道。

    明静说道:“这是我百骑的规矩,怎地,你想改改?”

    黄元初猛地惊醒,“可你只问了两次。”

    ……

    明静说道:“先前问过一次。”

    黄元初怒道:“哪有?哪一次?”

    明静说道:“默问的那一次。”

    黄元初:“默问?”

    这是草菅人命啊!

    “救我!”

第1057章 断腿啊

    刑房里味道古怪,各种刑具或是挂在墙上,或是摆放在案几上,看着很是慑人心魄。

    黄元初被带到了刑房,彭威威来了。

    “你的事我们都知道,早点交代清楚,你好我们也好。若是负隅顽抗,你要知晓,再多的汉子进了百骑都会在耶耶的手中变成绕指柔,你可想掂量掂量!”

    黄元初喊道:“我冤枉!”

    彭威威冷笑,“进了这里就没有不喊冤枉的!”

    “冤枉!”

    喊声不断。

    彭威威拎起小刀,狞笑道:“耶耶给你开条缝可好?”

    黄元初的眸子里多了惊惧之色,但他牢记那些话,就喊道:“我冤枉啊!救命!有人要屈打成招!”

    晚些彭威威出去。

    明静双手抱胸站在外面,“很难搞?”

    彭威威羞愧的道:“是啊!不论如何威胁他就是喊冤枉,若是能动刑,我保证一刻钟之内让他开口。”

    明静摇头,“没有证据,这等事本该由万年县或是刑部接手,百骑接手便是违规,若是动刑,不论好坏都没好结果。”

    投鼠忌器!

    明静双手抱胸,往上颠了颠,说道:“殿下那边正在等待好消息,可……”

    她随即进宫。

    “陛下,百骑无能。”

    李弘放下手中的文书,有些不满的道:“他不肯招供?”

    明静说道:“是,不管是威胁还是什么,黄元初只是大喊冤枉,说要屈打成招。”

    李弘问道:“你以为可能动手?”

    明静摇头,“奴婢以为不能,否则外面会说是屈打成招。”

    李弘点头,觉得此人倒也知晓分寸,“你知晓就好,此事要想办法,三日之内,孤要黄元初开口。”

    明静暗自叫苦,“是。”

    曾相林送她出去,说道:“这三日之内会有许多人来聒噪,殿下初次监国,不可太过,所以百骑要抓紧了。”

    明静应了。

    但这事儿很难。

    她缓缓走在宫中。

    “他的胸肌好强壮,看着都心动了。”

    几个宫女路过。

    明静低头看看自己的凶,烦恼不已,“为何要生这个东西?”

    累赘!

    ……

    贾平安答应了新城三日内把那个猥琐的造谣者揪出来,如今正在分析。

    “公主地位超然,深得陛下的爱护,她的性子也不会结仇……”

    贾平安仔细回想着新城这个人。

    “温柔,骨子里却是豪爽的一个人。”

    “做事有分寸,不跋扈。”

    “长得美,却不肯仪仗美貌去做什么。”

    “看似柔弱,实则聪慧,冰雪聪明……”

    “这样一个人……她哪来的仇人?”

    贾平安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士族?他们吃饱撑的去对付无害的新城!”

    士族连高阳都不肯出手,更遑论新城。

    “没仇人啊!”

    贾平安有些头痛。

    “郎君。”

    王老二回来了。

    “如何?”

    贾平安精神一振。

    王老二满头汗,“我查了一圈,查到东市就断掉了。”

    “停止追查谣言的来头。”

    贾平安说道:“这等事查不清了。”

    他想了想,“公主并没有真正的仇人,可谣言这般恶毒,分明就是想毁了她。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贾平安摸摸下巴,“做事要从利益上去分析……”

    嗖!

    王勃就像是一只灵活的老鼠,嗖的一下进来了。

    “先生,我来听课。”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功课做完了?”

    王勃点头,“做完了。”

    贾平安重新找回了思路,“能散播这等恶毒的谣言,那人想要什么?”

    王勃最喜欢从先生这里学习思考的方法,“先生,他想毁掉公主的名声。”

    贾平安点头,“毁掉公主的名声对他有何好处?”

    方法论来了。

    一步步的推导。

    王勃想了想,“先生说公主并无仇人,那只能是为了解恨!”

    “谁会恨公主?”

    贾平安再度推导,“公主在宫中地位超然,从不掺和那些纷争。在宫外就更不用说了,公主一般不出门,她也不缺钱,无需和人争夺什么田地产业……”

    王勃在思索。

    这个弟子足够聪明,就是太喜欢装比,让贾平安很头痛。

    王勃说道:“先生,利益有许多种。除去宫中和宫外的利益之争之外,我以为还能看看其它的纷争。譬如说公主和外界的交往。”

    “这正是我想到的。”

    贾平安微笑道:“公主最近只和高阳她们一群贵妇聚会,或是打马毬,或是出城踏青,再无别的接触。”

    王勃问道:“先生,那些贵妇会不会嫉妒公主的美貌?”

    “这个问题提的好,不会。”贾平安摇头,“公主又不是那等经常出门交际的人,不会抢了她们的风头。”

    “那……”王勃卡壳了。

    贾平安说道:“最近几年一直有些狂蜂浪蝶在公主府外面蹲守,就想赢取了公主的青睐,由此一朝青云直上,富贵盈门。”

    王勃讶然,“他们不敢吧?”

    “今日我教你个乖。”贾平安说道:“男人分多种,喜欢女人是本能。有的人喜欢一个女人就会默默看着她,不敢去表露心迹。”

    王勃说道:“这等人深情。”

    贾平安摇头,“这等人最终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了别人的娘子。”

    王勃的脸绿了。

    贾平安继续说道:“大多男人在喜欢一个女人后会去追求,但求而不得很痛苦。这等痛苦有的人在煎熬许久后脱离了出来,而有的人却会耿耿于怀……对了,这等人有个特性,他们觉着这个世间欠自己的。”

    王勃想了想,“先生是在说我吗?”

    贾平安想了许久,点点头。

    “是。”

    ……

    徐小鱼摸进了孙家。

    孙家好歹也是大家,门子有,狗子也有。

    大晚上摸进来,首先得避开狗子。至于护卫……徐小鱼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他一路摸到了后院。

    后院此刻灯火通明,最大的房间外站着几个侍女。

    徐小鱼在正面偷窥。

    里面是三个男子,其中一个颇为俊美。

    此人就是孙振!

    另外两个也算是不错,却不及孙振。

    再下面些有个贵妇,笑吟吟的。

    没办法靠近偷听!

    “……无碍!”

    “饮酒!”

    徐小鱼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些。

    晚些酒宴散去。

    孙振和贵妇一起出来。

    “阿姐放心!”

    贵妇笑道:“我自然放心。”

    贵妇和一个男子就去了客房。

    徐小鱼靠近。

    “……今日你盯着大郎的侍妾作甚?难道想偷腥吗?”

    “胡说,我何曾看?”

    一阵埋怨后,贵妇好像是主动上了。

    里面喘息声阵阵,不过片刻就消停了,旋即贵妇在咒骂,男子装作打鼾……

    没价值。

    徐小鱼摸到了另一边,孙振此刻刚进屋。

    “小宝贝!”

    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浪传来。

    “你家那死鬼也敢夜里放你出来?”

    女人喘息道:“我先前灌醉了他,晚些回去就是了。”

    “住在一个坊里就是省事,来,低头……”

    一阵折腾。

    ……

    帝后都走了,对于长安的许多人来说就是解放了。

    比如说贾平安。

    “都什么时辰了?国公竟然还没来?”

    吴奎没有跟随去九成宫,他觉得皇帝深谙赵国公的秉性,特地留下自己来主持兵部的日常事务。

    可这天色都大亮了啊!

    人嘞?!

    人在大明宫中。

    帝后走后,人渣藤就变成了太子的狗腿子,这两日很是忙碌。

    “外面好些人在鼓噪,说那黄元初不过是太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他做鸡别人看不上!”

    李元婴楞了一下,“什么鸡?”

    “你不懂的鸡。”

    贾平安冷笑道:“陛下才将走,这些人就借着此事闹腾,不外乎就是想让太子焦头烂额,打击太子的名声。有趣。”

    李元婴苦笑,“先生可不敢有趣,先前不少奏疏都是为了黄元初说话,说是冤枉了他,该放人。隐晦暗示太子的辅臣不称职,还暗示权臣跋扈。”

    “权臣?说的是戴至德吧?”

    贾平安随口说道。

    李元婴:“……”

    贾平安想了想,“后续。”

    “后续一群人为黄元初说话,百骑拿了黄元初也不敢动手拷打,殿下此刻很是煎熬,说是三日,三日之内必然要出结果。”

    “他只能扛住三日。”

    贾平安有些唏嘘。

    李元婴问道:“先生可是为殿下叹息吗?”

    “是啊!”贾平安觉得大外甥还是差些意思,“换做是陛下在,别说是三日,扣住此人三年都无事。”

    李元婴点头认可这个说法,“陛下是从权臣手中一步步夺回的权力,威望太高。”

    后来的史家喜欢贬低李治,特别是大宋的史家,老欧阳说李治好色,流毒天下。而司马光直接说李治昏懦,一句话,李治大抵能在昏君榜单上排名前三。

    但事实上大宋修史书很不要脸,个人偏向占据上风。

    譬如说高阳和辩机的事儿就是杜撰,司马光不喜佛家,于是便编撰了这等狗屁事儿来忽悠人,以此来打击佛家的名声。至于高阳……历史不是人写的吗?老夫编撰一下就是了,难道她还能从地底下钻出来寻老夫算账?

    无论是武后的牝鸡司晨,还是大唐佛教大兴,都在大宋成为了历史映照。而要想解决大宋的问题,以史讽今就成了欧阳修和司马光最锋锐的武器。

    一切都是为政治服务,这便是大宋编撰唐史时抹黑的动机。

    但当你忽略那些编撰的和三流言情小说差不多的内容,认真去看史书中的事件时,才能感受到李治的强大。

    一个小透明成为太子,有人说是运气。可李治若非有让先帝为之动心的素质,如何能做太子?

    登基后面对着权臣的压制,他一步步的把局势捞回来,期间各种手段让人回想起来赞不绝口。

    对外不断打击敌人,对内把纵横华夏数百年的关陇门阀给干倒了,仅凭着这两个,李治就能标榜千古!

    而后他不断压制世家门阀,若非是疾病缠身,这位帝王还不止于此。

    没有他和武后的连续努力,所谓的开元盛世哪来的?

    贾平安进宫。

    “此事有些麻烦。”

    短短一日没见,李弘就看着成熟了许多。

    “你想怎么做?”

    贾平安从容问道。

    李弘说道:“舅舅,拷打是不能了。他们在不断建言……我怕是撑不住几日。”

    贾平安轻声道:“能顶住那些人的攻击,你已经很出色了。宫中你来扛,外面的你别管。”

    戴至德皱眉,“宫外要查明此事,谁来管?”

    贾平安说道:“我来!”

    出宫,随即去万年县。

    “见过国公。”

    有小吏刚出了县廨准备去办事,见到贾平安后马上转身带路,“国公可是来寻卫公?”

    “对。”

    “卫公正好在,说是早上有些头晕。”

    “多谢了。”

    “客气客气。”

    小吏惶然,随后一笑。

    “丈人!”

    卫英正在值房里歇息,闻声道:“是小贾?”

    贾平安这才进去,“丈人可是不适?”

    卫英说道:“昨夜没睡好,你丈母唠叨了一宿,说什么该升官了……”

    他也不讳言,“你丈母说有你这个女婿在,老夫早就该升官了。可老夫的性子老夫知晓,在县廨里还好,真要升官,老夫不擅长应酬,不擅长应对,做事也只是平庸,上去做什么?受罪?还不如在万年县逍遥。”

    贾平安笑道:“丈人通透。上次也有人提及过此事,我说看丈人的意思。”

    这位老丈人真的活的通透,颇有些视名利为粪土的洒脱。

    “丈人,黄元初那事如何?”

    卫英看看门外,“此事寻到你了?”

    贾平安点头。

    卫英叹道:“往日早就想和你说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掺和的太深了些。”

    贾平安干笑。

    “上次无双带着大郎回家,老夫问了问,大郎说了一通什么人性本恶,这话老夫以为有道理,人性本恶,故此不断兴衰轮回,既然如此,管那么多作甚?”

    这话老丈人也只会和他说,贾平安笑道:“总得要让大唐更强盛些不是。”

    卫英摇头,“你说的人性本恶老夫是赞同的,故此不管多强盛的王朝都会衰亡,而起因便是人性本恶。明君能出一个,还能出十几个?遇到昏君,或是遇到没本事的君王,这个王朝自然就衰落了。”

    老丈人今日精神不错,竟然阐述了一番很是朴素的社会理论。

    “丈人的意思我理解了,就是人性本恶,如此人压根就没希望。”

    卫英点头,“所以何须忙忙碌碌。”

    “可儿孙在呢!”

    卫英愣住了。

    “是啊!儿孙在呢!哪怕知晓未来会衰弱,此刻依旧要努力。”

    贾平安笑道:“谁知道未来会成什么样呢?兴许未来会成为一个永久不衰的国度。”

    卫英嘟囔几句,“断腿的叫做陈煌,就是王福畴的下官,王福畴有些恼火,昨日他才将去了陈家探望,陈煌发誓说就是黄元初纵奴行凶。”

    “当时可有人看到了?”

    卫英想了想,“黄元初今年有赋税没缴纳全,地方去催促他不给,陈煌奉命去清查,没想到却被打断了腿。当时啊!当时边上没人。”

    贾平安说道:“陈煌此人如何?”

    卫英起身,“老夫带你……罢了,让王福畴带你去,正好他火气大,你好生劝劝。”

    丈人还真会驱使女婿!

    贾平安去寻了王福畴。

    王福畴正在运气。

    “国公。”

    “带我去陈煌家看看。”

    这一路王福畴一直在碎碎念,快到陈煌家时才想起了儿子。

    “三郎让国公费心了。”

    “好养活。”

    贾平安很云淡风轻,王福畴却在深刻的反省自己。

    老夫竟然忘记了三郎,这是何等的薄情啊!

    他想了想,想买些礼物去感谢贾平安,可这人就是个月光族,手头有多少就花销多少,以至于后来被王勃牵累,贬官交趾时竟然没路费。

    这父子二人吧,真的算得上是奇葩,一个手散,存不住钱,一个是喜欢装比出风头。

    到了陈家,陈煌躺在床上,见到贾平安后赶紧拱手。

    “躺着躺着。”

    贾平安按住他,“我来是想问问,你要实话实说,否则……”

    陈煌苦笑,“国公是问断腿之事可是黄元初做的?”

    果然,小吏比官员更通透。

    “是。”

    陈煌说道:“黄家今年还差赋税,我便去催促查探,谁曾想黄元初说今年没有,且等明年。下官一听就怒了……国公不知,黄元初这是想整治邻居和坊正呢!”

    贾平安明白了。

    大唐坊正有督促赋税的职责,要命的是大唐的赋税制度是联保制。

    王福畴说道:“四家为邻,五户为保,一家不交赋税,邻居就得为他补交。不少地方都有因邻居不交税而导致邻居逃亡的事件。”

    隔壁不交税我还得为他缴上?这特娘的堪称是无妄之灾!

    “可查实了?”

    陈煌说道:“只因黄元初乃是豪强,我不敢得罪,所以去之前就寻人打探了一番黄家的消息,说是和邻居赵家闹得厉害,都大打出手了。”

    要收拾邻居有个好办法……不交税!

    陈煌咬牙忍住了疼痛,“黄元初和坊正交好。”

    这手段,真心牛逼了。

    但你没法把这事儿当做是证据。

    “口说无凭!”

    王福畴总结的不错。

    此事不好办!

    陈煌落泪,“那豪奴一脚就踹断了我的腿,黄元初说打得好,回头把门一关,竟然就不管不问了。”

    贾平安微笑道:“其实我也喜欢踹断人的腿,感觉不错。”

第1058章 你这个骗子

    “此事没证据。”

    出了陈家,王福畴说道:“当时在场的都是黄家人。”

    没有证据你扯个淡啊!

    “若是以往咱们能强行拿人动刑,可此次许多人站出来为黄元初喊冤,咱们反而不好动手了。”

    这让贾平安想到了许多事儿。

    有恃无恐啊!

    贾平安随即就去了百骑。

    “黄元初。”

    黄元初抬起头来,“赵国公?”

    “幸会!”

    贾平安说道:“最后问你一次,坦白从宽……陈煌的腿可是你令人打断的?”

    “绝无此事!”

    黄元初坚定的道:“这是污蔑!”

    贾平安问道:“你确定?”

    黄元初点头。

    贾平安转身就走。

    “看好此人,若是查清是他所为,我令人来服侍他。”

    黄元初依旧是被冤枉的模样。

    包东狞笑道:“国公来服侍你,好运气!”

    ……

    贾平安回到了家中,叫来了王老二。

    “公主那边的事暂且搁置,先查查黄元初家。”

    王老二倒是无所谓,“如何查?”

    贾平安说道:“万年县和百骑都想着能撬开黄元初的嘴,可那些豪奴呢?多半暂时去了城外某处……”

    王老二心中一惊,“郎君,要去城外动手?”

    “谁说的?”

    贾平安摇头,“你去寻了郑远东,告诉他,发动恶少游侠儿,告诉他们,耶耶悬赏一万钱,要么有黄元初动手的证据,要么有黄家突然消失那些仆役的去向,要快!”

    “一万钱?”

    王老二都被镇住了。

    在这个时代,一万钱就代表着财务自由。

    古今中外谁不想财务自由?

    “钱嘛!”

    贾平安说道:“贾家不差这个。”

    王老二去了平康坊。

    郑远东看着又胖了些,见到王老二盯着自己的肚子就笑道:“最近跟着他们操练了一番,肚皮倒是小了些。”

    王老二说道:“郎君让我来此,是请你去传个话,黄元初之事你可知晓?”

    郑远东明着是个酒肆掌柜,暗里却接过了许多多的那些小弟。

    “知晓。”

    王老二说道:“郎君让你去放话,悬赏能寻到黄元初打断陈煌腿骨的证据,或是能寻到黄家事后消失的那些仆役去向的消息,一旦证实,马上付钱。”

    郑远东问道:“多少钱?”

    “一万钱!”

    郑远东回身。

    身后一群恶少目瞪口呆。

    ……

    炸了!

    整个长安城的黑社会团体炸了。

    “赵国公悬赏一万钱,要黄元初打断陈煌腿骨的证据,或是黄家那日消失仆役的去向消息。”

    “一万钱?”

    “没错!就是一万钱!”

    “谁传的话?不会是谣言吧?”

    “郑远东传的话。”

    “那必然是真的,动手动手!”

    乱了。

    一万钱的悬赏出来,那些恶少游侠儿都在四处奔走。

    ……

    “黄元初没开口。”

    赵兴添和几个同伴在喝酒。

    “无凭无据谁敢动手?若是如此便是违律。太子第一次监国便视律法为无物,这个消息传出去,黄元初就算是被定罪也值当了。”

    另一人笑道:“此事查不到。再有黄家已经补上了赋税,该缴纳的都缴纳了,家中还出了一人去顶罪。如此谁能查清此事?”

    “黄元初知晓此刻自己开口的后果。”赵兴添淡淡的道:“咱们在他的身后,他一旦开口,太子定然会严惩,断了小吏的腿,万年县的官吏能让他在牢中活成半人半鬼。”

    一个同伴说道:“贾平安在,要小心此人!”

    “贾平安?”赵兴添微笑道:“他是厉害,不过此事却不在于厉害,而在于无懈可击。他若是敢对黄元初动手,不管黄元初是否招供,外面就会流传着太子狠厉,视律法为无物的话,而他贾平安便是头号打手。”

    同伴笑道:“如此不管如何,都是我等赢。”

    赵兴添矜持一笑,“谁说不是呢!”

    叩叩叩!

    仆役过去开门,随即进来一个男子。

    “何事?”

    赵兴添问道。

    男子说道:“贾平安悬赏一万钱,要黄元初殴打陈煌的证据。还有黄家那几个消失的仆役去向也可以。”

    赵兴添笑道:“黄元初确定当时就只有他的人在场,如此谁能作证?至于那些动手的仆役,他们去了城外,谁知晓他们的去向?”

    他发现男子面色难看。

    “可是不妥?”赵兴添笑道:“贾平安此举只是慌不择路,病急乱投医而已,何须在意!”

    男子说道:“郎君不知那些恶少游侠儿的本事……”

    赵兴添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

    “那些恶少游侠儿看似洒脱,可却缺钱。一万钱足以让他们从此变成有钱人,他们会发狂了在城中和城外搜寻,去打探……”

    赵兴添出身不俗,对社会的阴暗面压根没了解,“他们难道比百骑还厉害?”

    男子点头!

    ……

    “殿下,赵国公悬赏一万钱,要黄元初犯事的证据。”

    李弘看着戴至德,“悬赏……可管用?”

    他是太子,常年在宫中,钱这个东西对于他而言没有丝毫意义。

    后世所谓我不喜欢钱,在此刻大唐皇室的面前大概率会被打脸。

    这是真的不喜欢钱!

    戴至德愣住了。

    他是前宰相戴胄的嗣子,没受过什么苦,哪里知晓悬赏是否有用。

    他看向了其他人。

    没人说话。

    戴至德就问了一个内侍,“若是你在宫外得知了这个消息会如何?”

    内侍说道:“奴婢会四处搜寻消息,不吃不睡也得寻到证据。”

    戴至德问道:“为何这般倾力?”

    内侍看了一眼太子,“穷。”

    ……

    卫英下衙了。

    “卫公。”

    不良帅陈子衿和他一起出去,“今日事少了许多,往日少说十余起案子,或是打架,或是行骗……”

    卫英说道:“兴许那些恶少暂时歇息了吧。”

    二人出去,就见到王福畴一脸惊讶的进来。

    “卫公。”

    以前万年县的官吏都称呼卫英为老卫,自从多了个女婿后,称呼慢慢都变成了卫公。

    “王少府这是忙什么呢?”

    卫英笑着问道。

    王福畴喘息了几下,“你那女婿啊!赵国公刚悬赏一万钱要黄元初打人的证据,卫公,整个长安的恶少和游侠儿都出城了,不得了了!”

    卫英:“……”

    陈子衿不敢置信的道:“一万钱,那么多?我都想去!”

    王福畴苦笑,“卫公,你那女婿,你觉着如何?”

    卫英说道:“败家子!”

    ……

    高阳正在和一群贵妇聚会。

    清淡的果酒,上好的下酒菜。

    一群贵妇就这么能坐大半天。

    今日的主人急匆匆的赶来,一脸兴奋。

    “公主,你家那个不得了。”

    “谁?”高阳喝了口淡酒,觉得不爽。

    “赵国公啊!”

    众贵妇支棱起耳朵。

    八卦来了!

    主人说道:“赵国公刚才令人传话,悬赏一万钱要黄元初伤人的证据,好大的手笔,长安城中的恶少游侠儿都出城了。”

    一群贵妇不禁惊叹不已。

    “这赵国公,真是不差钱啊!”

    小贾又出风头了。

    高阳淡淡的道:“小贾做事就是这样,男儿气十足,我看长安就没有能比得过他的。”

    众贵妇心中酸楚,但仔细一想却没法辩驳。

    “想想我见识了多少男人,可仔细想想却无一人能及得上赵国公。”一个贵妇不掩饰自己的艳羡,“公主好福气!”

    众贵妇看着娇艳的高阳,不禁心中发酸。

    这位公主从前跋扈,大伙儿都觉得她以后就这样了。可没想到她竟然找到了贾平安。

    虽说不是明媒正娶,但看看高阳如今多幸福!

    比我等明媒正娶的都幸福!

    我嗅到了酸味!高阳的嘴角微微翘起。

    ……

    赵金带着两个兄弟站在了坊门前。

    罗老五的脸脱皮了,黑一块白一块的,“兄长,昨日咱们在长安城中搜寻了许久,一无所获,别人早就出城了。”

    姜火打个哈欠,魁梧的身躯摇摇晃晃的,“一夜未睡啊!幸而金吾卫的睁只眼闭只眼,否则今日咱们都得在牢中度日。兄长,那些人昨日就出了城,咱们今日才去,会不会晚了些。”

    赵金摇头,“他们定然是去了黄家的庄子上查找,一日正好够了。可我却觉着那些人不会在黄家的庄子上。”

    “为何?”

    赵金说道:“他打断的乃是万年县小吏的腿,我敢打赌,黄元初当时定然慌得不行,怎敢把那些仆役放在自家庄子上。万年县那些官吏会发狂去寻找那些人……他不敢!”

    坊门开了。

    赵金三人上马而去。

    出了城门后,姜火问道:“兄长,咱们往何处去搜寻?”

    赵金眯眼看着远方的村子,“昨日我听闻有人在议论此事,说黄家的庄子定然不能藏人,那么其次便是黄元初那些友人的庄子,也不可能。”

    罗老五扯去脸上飘飞的一块皮,“为何?那些友人的庄子正好藏人啊!”

    赵金说道:“耶耶这些年见识了许多人,市井里的兄弟三十岁之前拍拍胸脯就能为你赴死,有了妻儿后就别想了。至于外面那些豪强,平日里称兄道弟再亲热,到了要命的时候,保证一个比一个跑得快。黄元初打断了小吏的腿,他们若是帮忙藏人,一旦被发现,那便是同案犯。万年县的官吏以后会疯狂报复他们。所以,黄元初的友人靠不住。”

    “兄长说得好!”

    赵金说道:“我昨夜想了许久,唯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些仆役自己家中。”

    他自信的道:“昨日在城中转悠,我就是想弄清楚那几个仆役家住在哪。可如何打听?唯有去寻他们那些狐朋狗友。”

    “兄长,你竟然这般聪明?”

    ……

    这是一间废弃的屋子,里面临时铺了些干草,中间还有一堆火,四个大汉离得远远的,看着火堆上的陶罐在冒热气。

    马尧吸吸鼻子,“这豕肉越发的香了。记得小时候吃过一次,臭烘烘的。”

    身边的大汉说道:“说是赵国公弄好的。”

    马尧说道:“那位赵国公可是郎君的对头,一提及此人郎君就咬牙切齿的,说是家中好多好处都被他弄没了。”

    大汉说道:“郎君说的是读书呢!说是新学一出,郎君这样的就麻烦了,以后子孙寻不到出仕的机会,黄家就会慢慢落寞了还是什么。”

    “落寞就落寞吧。”马尧靠在墙壁上,惬意的道:“到了那时候咱们早就死了。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对了,那些钱呢?”

    大汉把包袱拿出来,打开后,里面全是精美的绸缎。

    “好东西啊!”

    几人眼睛发光的看着绸缎,其中一人说道:“这里不会被找到吧?”

    马尧自信的道:“这里乃是我家当年废弃的屋子,多年早就被人忘了。只需躲一阵子,随后郎君说了,会想法子让咱们去陇右,在那边给咱们一人三百亩好地。”

    “好日子不远了,哈哈哈哈!”

    几人大笑着。

    ……

    赵金三人这一路遇到了许多恶少游侠儿。

    “整个长安城外的村子怕是都被他们搜过了。”

    罗老五说道:“出动大军搜索都没这等规模,一万钱啊!”

    “马尧的老家就在前方,看看去。”

    夕阳快下山了,赵金带着两个兄弟进了村子。

    “见过村正。”

    村正带着几个大汉拦路问话。

    “你等来此何意?”

    赵金说道:“我等出城狩猎,天快黑了,想借宿一晚,钱照给。”

    村正冷着脸,“借宿?”

    赵金笑着摸了五枚铜钱过去,“还请给个方便,我等明早就走。”

    村正看看铜钱,“罢了,不过夜里不可行走,否则被打死活该。”

    “好说。”赵金问道:“对了,可有废弃的屋子给咱们住?”

    “有。”

    所谓废弃的屋子,就是村里一处倒塌大半的小宅子。

    村正回去了,留下一个大汉带着他们安置。

    整理一下废弃的卧室,里面的床榻扫一下,三个人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大汉准备回去了。

    赵金送他出去,低声道:“这村里最近可有生人来过?”

    大汉随口道:“没有,你问这个作甚?”

    赵金摸出铜钱,“实不相瞒,我等来此是寻人。那人叫做马尧,若是能寻到他,我这里愿意出一百钱。”

    大汉止步回身,眸色阴冷。

    赵金招手,“老五,拿钱来。”

    一百钱就在包袱里,不轻。

    大汉的眼神闪烁,“此事……”

    “马尧那边带着不少财物,抓到了他,那些财物都是你的,我保证事后绝对不说。”

    大汉依旧在迟疑。

    赵金说道:“那马尧犯下大事,他若是想藏在家中附近,没有村正和你等的庇护必然不能……我知晓他在,否则你此刻已经转身走了。要不要!”

    包袱丢在地上,很沉重。

    大汉迟疑道:“你们……”

    赵金说道:“别想着把我们弄死在这里,为了一个马尧不值当。”

    村正就是土霸王,手下一帮子青壮,真要弄死几个人埋了谁知道?

    有些偏远村子就这个尿性,但凡小偷强盗不长眼进了村子,大多从此就彻底消失在世间。

    大汉蹲下把包袱拿起来,“等等。”

    “成了!”

    晚些大汉空手回来了,“我带你们去!”

    ……

    “第二日了!”

    夜里,明静嘟囔着。

    购物车也没了兴趣看,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太子说的三日期限。

    “按照规矩要责打,褪掉下裳……那我还用做人?”

    明静愁肠百结。

    第二日她早早起来去了百骑。

    “黄元初!”

    虽说不好拷打,但吃喝上却能动手脚。

    两日下来,黄元初竟然瘦了一圈,不过精神却越发的旺盛了。

    “我冤枉!”

    黄元初喊道:“有本事就打死我,打死我我也只有这句话……我冤枉!”

    明静咬牙切齿的道:“打断他的腿!”

    黄元初这两日早就摸清了他们的态度,闻言喊道:“救命!”

    彭威威也没了威风。

    ……

    “如何?”

    吃了早饭后,赵兴添就去寻了几个伙伴。

    “长安城中的恶少游侠儿一直在城外晃荡。”

    “事发后黄元初慌了手脚,当即令那四人去了城外,不过却不知是去了何处。”

    赵兴添说道:“不知道才好,如此安全。”

    众人都笑了。

    有人送了热茶来,赵兴添接过嗅了一下,“贾平安悬赏一万钱,看来是白费了,我倒是有个主意,要不等事情消停了,咱们再把证据丢出去……一万钱,好歹也能花销一阵子吧。”

    众人看着他。

    “贾平安会不会吐血?”

    “哈哈哈哈!”

    笑声格外的猖獗和得意。

    ……

    “国公。”

    贾平安今日来了兵部,吴奎一肚子苦水,“陛下本就带走了兵部不少人手,消息还得安排人送去九成宫,忙的不可开交……”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

    大佬,你好歹来兵部支应几日啊!

    若是有电话该多好?

    贾平安有些遗憾,“大事送去,小事例行通禀就是了。”

    吴奎悲愤莫名,“可小心为上啊!”

    “为什么上?”贾平安看到了徐小鱼在外面探头探脑,“只管按照我说的来办,有事我来扛!”

    吴奎感动,“多谢国公。”

    不过……

    吴奎笑道:“国公,这几日要不……”

    贾平安起身,“哎!今日还得去抓人啊!”

    你这个骗子!

    吴奎真的想哭!

    徐小鱼进来,“郎君,有游侠儿求见。”

    ……

    晚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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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29/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大唐扫把星》为转载作品,大唐扫把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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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扫把星介绍:
贾平安出生时李渊驾崩,重病时李世民驾崩。他穿越在即将被村民们活埋的那一刻,自爆……不,自救成功。李治继位、接着二圣临朝、武妹妹称帝、最后老李家再度翻身。这么多变的局面怎么搞?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他脚踩三只鸡蛋辗转腾挪。今日挖坑,明日忽悠…………书友群:624065836,群名:大唐扫把星。若是全订,进去后可联系群主,验证进全订群。大唐扫把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扫把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