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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大唐扫把星txt下载     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1章 倭奸

    贾平安换了一身小吏的衣裳,顺利跟在了老丈人的身后。

    店铺里,一个发际线有些高的倭人正在等待生意。

    卫英大喇喇的进去,倭人见了官服,马上就堆笑迎上来,“见过贵人。”

    那腰弯曲的……啧啧!

    不愧是装孙子天下第一的民族,不过等翻身后,那翻脸的速度也是天下第一。

    倭人拍了一堆马屁,卫英漠然道:“啰嗦什么?老夫奉命巡查西市店铺,但凡外藩商铺,一律严查。知晓为何吗?”

    呃!

    倭人的眼中多了警惕之色,摇头赔笑:“却是不知。”

    “不知?”卫英一拍柜台,怒道:“有人偷税漏税。不要脸的玩意,竟然敢不交商税,回头抓到了,驱逐出去。”

    是这个?

    倭人心中一松,再看了一眼随行的几个胥吏……都是很正常的模样,就卫英身后的那个胥吏长得太俊美了些。

    俊美不是罪过,但他个子还高,倭人必须得仰望。

    我好矮……很自卑的念头油然而生。

    卫英冷哼一声,“查!”

    账本拿出来,有人开始查账。

    卫英目光转动,“去后面看看,看看可有隐匿的阴阳账本。”

    “还不快去?”他目视贾平安,淡淡道:“老夫指使不动你了吗?”

    丈人这是借题发挥?是想说我对他不够尊重还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赶紧低头应了,活脱脱一个胥吏的模样。

    “速去!”

    贾平安带着几个胥吏去了后面。

    后面有个不大的生活区,狭窄的让人想起了鸽子笼。

    倭人在前面喊了一嗓子,随行的通译低声道:“他说是万年县的官吏,让那个女人配合。”

    老丈人手段高明啊!

    贾平安目光扫过后面:这里不说寸土寸金,但也不便宜,院子是没有的,就是一间屋子。

    “谁在里面?”

    贾平安大马金刀的喝问。

    “奴。”

    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

    贾平安舔舔嘴唇,一脸饥渴的模样,“出来!”

    他的左手负在背后轻轻摆动了一下。

    几个胥吏马上就干咳起来,什么挤眉弄眼,什么眼神暧昧……

    屋里,一个脸有些黑的倭女正在门缝那里往外看,看到这些动作眼神后,神色一松,随即开门出来。

    “见过官人。”

    这女人娇小,腿短的……

    我可不是你的官人。贾平安沉声道:“进去搜查!”

    倭女顺从的站在边上,“里面并无什么。”

    “你说了算,还是耶耶说了算?”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演技能值一个最佳男主角。

    他带着人往里去,倭女顺从的低着头。

    就在错身时,贾平安猛扑过去。

    倭女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先是疾退,接着尖叫一声……大概是给前面的倭人通风报信。

    尖叫声传来的同时,倭人眸色一变,准备动手。可卫英的动作更快,连鞘长刀早已被解下,劈头盖脸的拍了过去。接着便是一腿,直接把倭人抽晕。

    这一系列动作快若闪电。

    呯!

    世界安静了。

    随即百骑的人蜂拥而至,把倭人给绑了。

    沈丘进来,冲着卫英拱手,“了得!”

    卫英习惯性的堆笑,“不敢不敢。”

    后面,贾平安刚扑空,倭女飞快的摸出一把短刀往心口插去。

    贾平安一腿踢去,想把短刀踢飞,可倭女的眼中却闪过了阴狠,短刀往他的腿上戳来。

    原来自尽只是个幌子,目的还是想拉我垫背!

    贾平安快速收腿,倭女没想到他的身手这般了得,随即欺身而上,短刀凶狠的捅刺。

    贾平安并未退缩,反而是冲了上去。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

    倭女眸色一冷,左手去勾贾平安的脖颈……可她的个子太矮了,这个动作一使出来,顿时平衡就没了。

    贾平安顺势握住她的手腕,转身,猛地把她摔了出去。

    呯!

    地面震动,两个胥吏上前,熟练的按住了倭女,接着上绑……动作熟练的让贾师傅想到了某些东西。

    那捆绑的动作真的……非同一般的快,而且绳结竟然颇为巧妙。

    啧啧!

    “武阳公好身手!”

    这些胥吏处置人犯是好手,上绑之后,就算是猛男也挣脱不得。

    但贾平安刚才出手的动作却不是他们能比拟的。

    众人把倭女带了出去,卫英问道:“无双最近可还好?”

    老丈人爱女之心贾平安深谙,他笑道:“无双最近很好。我前阵子去了三门峡,她管家很是得力。”

    闺女管家,这个便是当家主母的架势,无双……妥妥的。

    卫英笑着走了。

    随即回到百骑。

    “彭威威!”

    彭威威细声细气的道:“哎呀!来了。”

    “拷问。”

    彭威威先拷问了倭人,没费什么功夫就问出了许多事儿。

    “此人乃是奸细,奉命在长安打探消息。”

    没什么价值。

    沈丘摇摇头,“弄死!”

    “等等!”

    贾平安指指倭女,“问问这个!”

    沈丘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武阳公还是坚信这个女人不简单?”

    当然。

    能在我的拳脚之下还有反击余地的倭女,自然不简单。

    现在可不是以后……倭人几乎是全盘照抄大唐的作业。琉球引入了大唐的拳脚,称之为‘唐手’,随后传入倭国。

    现在的倭人拳脚不够看,所以贾平安颇为好奇这个倭女的身份。

    “拷打!”

    彭威威兴奋了……好像比拷打倭男还兴奋。

    这货难道是双向插头?

    一番拷问,倭女痛苦的交代了。

    “倭国正在整军备战,至于要打何处,她不知。”

    通译再度翻译。

    “天皇和中大兄皇子经常议事,有些紧张。”

    武阳公竟然猜对了?

    不,不是猜对了,而是判断对了。

    明静赞道:“武阳公果然了得。”

    但随即她便冷着脸,“沈中官,若非武阳公查出了此事,这等重大消息便遗漏了。我回头自然会禀告陛下,你莫要因此而生出怨怼之心来。”

    沈丘拱手,“咱绝无二话。此事若非武阳公,咱百死莫赎。武阳公,多谢。”

    贾平安淡淡道:“都是为了大唐,什么谢不谢的。”

    贾平安三进宫。

    武顺已经走了,李治大概是刚睡了个午觉,看着有些慵懒。

    大佬,小心你的腰子啊!

    “何事?”

    李治觉得三进宫的臣子,没有大事就能一巴掌拍死。

    “陛下,百骑刚去拿了倭奸。”

    倭人奸细,简称倭奸。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就继续说道:“那倭人交代,倭国内部如今正在整军备战,说是目标不明。”

    剩下的他不用说了。

    李治再不明白就是棒槌,连统御国家的能力都欠奉,还是趁早退位做个太上皇,把皇位让给俺的大外甥吧。

    李治一下抬眸,眼中全是冷漠。

    “让相公们来!”

    他看着贾平安,眼中多了欣赏之色,“你果然对倭国最为了解,只是一个奸细便让你生出了这等警觉之心……”

    晚些宰相们来了,李治的面色沉凝,“诸卿,先前百骑拿住了倭人的奸细,一番拷问,才知晓倭国正在整军备战。”

    李义府讶然,“陛下,倭国这是要攻打谁?新罗?如此大唐坐视就是了。”

    李治摇摇头,“贾卿来说说。”

    我装小透明许久了……

    贾平安上前说道:“诸位相公,攻打新罗有何用?百济如今正在攻打新罗,高丽在虎视眈眈,何须倭国人去凑热闹?他们这般整军备战,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可能……”

    他目光扫过君臣,语气坚定,“那便是要和新罗肩并肩!”

    “荒唐!”

    于志宁不满的道:“新罗与倭国多年的恩怨,就算是能摒弃恩怨,可他们与新罗联手能有何为?”

    李义府心中暗自觉得好笑,觉得贾平安这是在哗众取宠。

    “倭国人疯了才会如此。”

    李勣干咳一声,提示贾平安见好就收,再不收就要被打脸了。

    哎!

    最近孙儿越发的不挨家了,每日说是去哪里哪里玩耍,回头老夫打断他的腿。

    贾平安微微一笑,“若是倭国人大军上岸,装作是与百济联手的模样,却突然反手一击……会如何?”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你这个是异想天开!李义府隐住不屑,“倭国人哪会如此?你这便是异想天开!”

    众人都纷纷点头。

    一群棒槌。

    “陛下,倭国人的秉性并非良善,骨子里就带着残忍和背叛的本能。看似多礼,实则无礼。臣想请上次出使倭国的曹英雄来说说此事。”

    李治点头。

    曹英雄被带进来时,明显的哆嗦了一下。

    满屋子的大佬在盯着他。

    我很紧张!

    曹英雄真的紧张。

    “说说倭国人是什么样的。”

    李义府不给贾平安提示的机会。

    果然是小人之心!

    可你却不知道在出使之前我给小弟灌输的那些东西。

    曹英雄深吸一口气,“陛下,臣此次出使倭国,发现倭国人颇为狡诈阴险,更是残忍之极……”

    殿内骚动了一下。

    曹英雄发现大伙儿都在看着贾平安,心想这是啥意思?难道兄长先前狠抽了他们一顿?

    那我便助力一把。

    “那些倭国人很是随便,那些贵女得知我等到了倭国,纷纷云集驿馆之外……”

    你特娘的说这个作甚?

    贾平安干笑着。

    “臣与那些贵女深入……交流时,听了许多倭国之事。背叛只是寻常……”

    他正准备鼓动唇舌,好生助力兄长一把,却发现君臣又把目光转了过去。

    这是何意?

    李治微微颔首,“贾卿果然对倭国了如指掌。”

    于志宁拱手,“老夫孟浪了。”

    你不是孟浪,而是不调查就瞎比比。

    贾平安却有意无意的看着李义府,“臣以为,若是不加提防,倭国人一旦动手,大唐将会措手不及。到了那个时候,倭国与新罗联手……对于大唐而言是多好的机会?李相以为如何?”

    你特娘的盯着老夫作甚?

    果然是个小人!

    李义府恼火的别过脸去。

    呵呵!

    贾平安要保持君子之风,所以没有继续追杀。

    李勣抚须含笑,心道小贾果然是敏锐,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生不出反驳的念头。若是他的判断正确,那便是大唐难得的好机会。

    “贾卿之言,朕听了之后很是欢喜。”

    皇帝定调子开始了。

    “要盯着辽东,盯着倭国,一旦发现倭国人上岸,随即准备出兵。”

    众人应了。

    李治看着贾平安,心想这个臣子果然是心思敏锐之辈,关键是他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让朕颇为感动。

    “贾卿辛苦。”

    贾平安马上就装出忠心耿耿的模样,“为陛下效命,不辛苦。”

    不骄傲,不嘚瑟,果然不错。

    李治就像是剥洋葱一般,一步步的剥到了贾师傅的里面,惊喜的发现了许多优点长处。

    随后散去,贾平安故意走在李义府的身边,大声问道:“李相可知倭国之事吗?”

    你故意想羞辱老夫吗?

    李义府摇头,“老夫并未去过倭国,何谈知道。”

    贾平安再问,“那李相可是新罗之事吗?”

    李义府懒得回答,只是摇头。他本是钻营投机上来的,一上来就看着帝后的眼色行事,至于什么外事……关老夫屁事?

    但贾平安却喋喋不休的问他……什么高丽之事,什么百济之事,甚至还问到了吐蕃之事。

    “不知。”

    李义府的文章是很不错,但从未在外担任过要职,堪称是幸进。

    他从未下苦功去琢磨这些事儿,贾平安问起自然无从应答。

    贾平安含笑走了。

    李义府的身体一震,止步抬头,看着贾平安的背影深吸一口气。

    今日这番话传进宫中,帝后会如何看老夫?

    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做的什么宰相?

    李义府回身。

    宰相们都难掩鄙夷之色。

    长孙无忌甚至厌恶的道:“幸进之臣,也配与老夫共事?”

    许敬宗阴恻恻的道:“李相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敢问你知道什么?”

    李义府脸上的笑容依旧,回身大步而去。

    脚步很坚定!

    老夫是帝后的人,你们再如何也撼动不了老夫的地位!

    这番话传进宫中,李治不置可否,武媚淡淡道:“李义府乃是一条好狗,只是这条狗私心太重了些。”

    “倭国!”

    李治在自己的地方抬眸看着东方。

    “倭国!”

    宰相们也在看着东方。

    ……

    庞大的营地中,处处皆是阵列,士卒们在将领的带领下操练。

    那些矮小的倭人颇为凶狠,劈砍和刺杀时必然带着嘶吼,恍如兽类。

    宫中,中大兄皇子昂首阔步而来。

    齐明天皇正在用饭,听到脚步声后茫然抬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厉色。

    “谁?”

    “我!”

    她的儿子来了。

    齐明天皇低头继续吃。

    案几上不过是两条鱼,外加一些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食物罢了。

    中大兄皇子站在门内,室内的光线被阻拦了大半。

    “我们的使者出发了。”

    齐明天皇低头继续吃。

    “我将会带着大军扫荡一切,最终为倭国赢得一个光明的未来!”

    中大兄王子的眼中有疯狂之色。

    若是贾平安在的话,定然会说兄妹结婚果然是专门产出一些怪胎。

    “你为何不说话?”

    中大兄王子走过去,恼火的掀翻了案几,饭菜碗碟满地都是。

    几个伺候的人悄然退了出去。

    齐明天皇抬头,眼神茫然,“你这是要做什么?”

    中大兄王子的眼中多了释然,回身道:“给天皇重新准备饭菜。”

    他担心自己的母亲有野心。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的野心就是个坑爹的东西,不小心就会把他的大计毁于一旦。

    他俯身下去,双手撑在倒下的案几上,微笑,但眼神却冷冰冰的,“做好自己的事,外间的事莫要过问,更不要去插手,明白吗?”

    齐明天皇缩缩脖颈,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刻了,点头道:“明白。”

    “乖!”中大兄王子柔声道。

    晚些吃完饭,齐明天皇想去午睡,可中大兄王子却带着她去了军营。

    到了军营,天皇的到来引发了一阵欢呼,那些将士举起兵器狂喊,声音很大。

    齐明天皇板着脸,一路缓行视察。

    中大兄皇子与她并行,身后是中臣镰足。

    一望无际的军队,刀枪闪烁着寒光,那些带着凶光的眼神咄咄逼人……一个跺脚,恍如山崩地裂。

    “虎贲!”

    齐明天皇给出了评价。

    中大兄王子眼神玩味。

    “殿下要小心。”

    中臣镰足看着天皇,眼中多了疑虑。

    中大兄王子止步,等天皇走远了些,才淡淡的道:“她垂垂老矣,脱不了我的掌控。我只是在想……金春秋会如何选择?是同意……还是拒绝。”

    中臣镰足微笑道:“百济在攻打新罗,高丽在一侧虎视眈眈,金春秋哪来的勇气拒绝咱们?”

    “是啊!”中大兄王子突然嗤笑一声,“扶余义慈万万不会想到咱们竟然会反戈一击,到了那时,咱们要尽快占据百济,新罗也只能徒呼奈何。最后……”

    他看着前方踽踽独行的母亲,眼中闪过不屑之色。目光转向了大军。

    “中臣,我会成功的!”

    他的眼神中带着哀求之色。

    中臣镰足坚定的道:“殿下定然能够成功。”

    中大兄王子的眼中多了孩子似的喜色,走到阵列前振臂高呼。

    “万岁!”

    “万岁!”

第762章 真当我是泥塑的

    一辆马车在武家外面停住,管事出来,谄笑着吩咐道:“夫人辛苦了。”

    有侍女先下车,接着回身掀开车帘。

    门内马上出来三个侍女,一人拿着下马凳放在车帘之下,两人站在两边,伸手进去。

    一只白腻的手臂伸出来,接着是另一只,翠色的广袖这才接踵而至。

    珠翠满头,但却无法遮掩那张艳光四射的脸。

    刚进宫辛苦了一趟,有些慵懒的武顺被侍女搀扶下来,回身道:“你姨母心太狠,你要小心些。”

    “是。”

    贺兰敏月接着下来,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如今却多了些妇人的妩媚,看着让人心动,垂涎三尺。

    母女二人并肩进家。

    贺兰敏之在屋外迎接,目光漠然,甚至有厌恶之色。

    “敏之。”

    武顺笑吟吟的过去,踮脚摸摸他的头顶,笑的和一个小女孩似的欢喜,“你又长高了,以后定然是个好男儿,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牧民,为陛下效力。”

    贺兰敏之俊美的脸上多了些冷意。

    “每日要多说话,莫要闭口不言。”

    武顺吩咐道:“去个人,去道德坊寻了贾家,告诉他家的管事,请贾平安今日赴宴。不过记住,速去速回,莫要等候谁。”

    贺兰敏月站在兄长的面前,姣好的面容挤出一个微笑,开口,“阿兄,我很好。”

    贺兰敏之默然。

    “你……好自为之。”

    贺兰敏月点头,然后笑道:“我今日在宫中看到了姨母,姨母还冲着我笑了,还问了你的事,阿兄,姨母其实也不错。”

    贺兰敏之冷笑道:“你们威胁到了她,她怎会对你不错?你莫要自误。”

    ……

    贾平安正在给阿福搓澡。

    说是搓澡,实则只是用手巾蘸水给阿福捋一遍毛。

    “嘤嘤嘤!”

    阿福躺在地上,不安分的想爬起来。

    “别动!”

    贾平安按住它,飞快的抹着它的小腹。

    “嘤嘤嘤!”

    阿福抓住了粑粑的脚腕。它的力气大的能让最猛的猛将兄都膛乎其后,可此刻爪子却小心翼翼的抓着粑粑的脚腕,撒娇卖萌的哼哼唧唧。

    “看看,看看这盆水,都黑了!”

    贾平安拍拍它的脑袋,“滚蛋!”

    阿福爬起来就跑,兜兜在屋里招手,“阿福,阿福,快些来呀!”

    阿福屁颠屁颠的进去,贾昱嚷道:“阿福你来看着兜兜,不许她作弊!”

    贾平安把水倒了,三花惶然道:“郎君,这些奴来。”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他本来就不习惯这等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偶尔自己动动也是好事儿。

    三花随后伺候他洗手,那个殷勤啊!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贾平安问道:“可是有事?”

    三花仰着头,大胆的看着贾平安,“郎君,听闻辽东那边来了高丽的使者,奴想问问,高丽还能活多久?”

    高丽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贾平安摇摇头,看到三花眼中的眼神黯然,不禁乐了。

    “郎君,二夫人请你去。”

    秋香来请他。

    三花是一家子被泉盖苏文弄死了,父亲更是被战马拖死在高丽的王宫之外,仇深似海;而秋香一家子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同样全军覆没,她的母亲和姐妹大概正在某个男人的床上努力迎奉,他的父亲兄弟要么被处死,要么就沦为了奴隶。

    这真是缘分呐!

    苏荷正在绣花。

    一朵牡丹花绣的歪歪斜斜的,苏荷愁眉苦脸的把手指头亮出来,“夫君你看,都被戳的千疮百孔了。”

    贾平安一看果然是,但伤口都很浅。

    “好好绣!”

    贾平安觉得这个法子真心好,能磋磨没耐心的苏荷。

    “夫君,你不喜欢我了。”

    苏荷泫然欲涕。

    “好好说话。”

    贾平安躺在边上,刚才蹲着给阿福洗澡,腰都酸了。

    “夫君。”

    苏荷把绣品放下,使劲的捶打着贾平安的双腿。

    夫君最喜欢的便是这个什么马杀鸡,我此番磨练了半个时辰,手法娴熟无比,定然能让夫君回心转意。

    她心中得意,手就没了准星,一拳往上……

    糟糕,手感不对,好像是捶到了什么。

    “嗷!”

    贾平安的惨叫声回荡在室内,卫无双已经迈开大长腿来了。

    “夫君!”

    贾平安在榻上犹如一条上岸的鱼在蹦跶着,卫无双扑过去,“夫君,你怎么了?”

    贾平安此刻无法说话,卫无双便回头对苏荷怒目而视,“苏荷,你做了什么?”

    “我……”苏荷看着自己的右拳,欲哭无泪。

    我真是个倒霉催的。

    贾平安缓过来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苏荷站在那里垂头丧气,卫无双正在狠批。

    “……让人学你不好生学,还……还打伤了夫君的……。”

    “不好好学以后怎么办?以后你如何给兜兜做嫁衣?”

    “请人做嘛。”

    “胡说!”

    卫无双咬牙切齿的。

    贾平安瞬间觉得蛋疼。

    “咳咳!”

    两个女人齐齐看过来,卫无双目光中带着关切,苏荷一脸委屈。

    无双你无须担心,我的蛋碎不了!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封建地主,关起门来给老婆们上课。

    卫无双觉得有些奇怪……夫君怎么看着有些不舍,有些伤感呢?夫君不是这等人吧。

    难道是……

    夫君觉得我呵斥苏荷不对?

    可一个家不能没有一个领头羊吧,我不呵斥苏荷,这女人就会上房揭瓦。

    而苏荷却觉得自己被夫君同情了,就伏在贾平安的大腿上装哭。

    “闪开!”

    贾平安冷冷的道。

    苏荷愣住了,抬头愕然。

    夫君为何怒了?

    两个女人满头雾水。

    贾平安起身出去,兜兜正在外面和阿福玩耍,围着它转圈。看看那红红的脸蛋……

    哎!

    老丈人的心一下就涌入了各种情绪,不舍,纠结,希望时光慢些走……

    “郎君。”

    鸿雁来了,近前说道:“狄郎君寻你。”

    贾平安去了前院,鸿雁发现二位夫人神色怅然,心想这是闹什么?

    “阿娘!阿娘,你看我!”

    兜兜又出来了,却是用苏荷的脂粉把自己的脸化成了花脸猫,还洋洋得意的道:“我漂不漂亮?阿娘,你说,我漂不漂亮?”

    卫无双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夫君不会是不舍兜兜吧?

    但旋即她又觉得这个是无稽之谈。兜兜才多大?哪里就出嫁了。

    贾平安到了前院,杜贺和王老二都在,狄仁杰走过来,“是我让人把你请了来,事情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狄仁杰前阵子去探亲,才将回来。

    “武家突然有人来了,说是请你去赴宴。”

    是谁?

    贾平安眯着眼,狄仁杰冷笑,“我的判断……武顺!”

    杨氏没事请他吃什么饭?还什么赴宴,有意思吗?

    狄仁杰负手看着前方,“那人来了之后只交代一句话就走了。这般倨傲,我以为那位魏国夫人怕是居高临下的在俯瞰你,去了有麻烦。可你若是不去……你可想到了那人为何敢如此倨傲?”

    “陛下!”

    贾平安咧嘴一笑,“陛下想调和武顺和阿姐之间的关系,武顺却不好出手,于是便想寻我打开局面。”

    不过这心不诚!

    若是心诚,武顺就该让贺兰敏之来请贾平安。

    让一个管事来请,空口白牙的,这是想作甚?

    这是在表达情绪。

    邵鹏来了。

    阿姐神奇的得到了消息,派邵鹏带来了一句话。

    “皇后说随意你去不去。”

    阿姐果然还是最体谅我的。

    不过……为啥不去?

    贾平安点头,看“告诉阿姐,我去。”

    哎!

    邵鹏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摇头离去。

    武顺就是个祸根,让后宫之中不得安宁的人物,她请贾平安吃饭……黄鼠狼被鸡拜年——没安好心!

    贾平安看看家中的护卫,“小鱼,老二,再来一个……段出粮。”

    段出粮拱手,“郎君放心,我定然护得郎君周全,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敢去闯一闯!”

    一行人随即出发。

    武家。

    “他可答应了?”

    武顺跪坐在案几后,手中捧着茶杯。茶水很香,乃是最好一个档次的炒茶。

    管事低头,不敢去看武顺的脸,“夫人,我按照夫人的吩咐,只是说了此事,随即不等贾平安答应我便回来了。”

    “你过来!”

    武顺招手。

    管事近前,心想夫人难道要赏赐我些什么?

    “抬起头。”

    管事抬头,看到了一张肌肤细腻的脸,让人惊艳,接着便是一杯茶水。

    噗!

    管事被泼了一脸茶水,刚想说话,武顺霍然起身,扬手便是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打的很重,管事还在愕然时,武顺已经坐下了,淡淡道:“刁奴偷懒,竟然这般倨傲。滚!”

    管事直至到了下午都猜不透自己为何被打。

    “武阳公来了。”

    贾平安策马在武家的大门外,看着刚刷漆没多久的大门,很是好奇的道:“这是换门了?”

    管事点头,“才将换的。”

    贾平安摇摇头。

    随即进去。

    武顺没想到贾平安真的来了,正在和女儿、儿子说话的她摆摆手,“你们自去。”

    贾平安此人有些难缠,她需要全神贯注的应付。

    可贺兰敏月却不同意,“阿娘,我想和他说说话。”

    “说什么?”

    武顺冷笑。

    贾平安俊美多才,女儿怕不是情窦初开。但那是武媚的阿弟,你是皇帝的禁脔,想多了。

    “知道分寸?”

    武顺冷冷问道。

    若是女儿晚些弄出些犯忌讳的话来,她能把肠子都悔青了。

    武顺的年岁大了,皇帝再喜欢她,可毕竟她生了两个儿女,以后不可能有出路。唯一的可能就是女儿。所以她把贺兰敏月看的很紧。

    贺兰敏月点头,“阿娘,我知道了。”

    “我也不走。”

    贺兰敏之冷冷的道:“我想看看贾平安。”

    贾平安随后进来。

    大伙儿相互行礼,贾平安的目光却在贺兰敏之的身上。

    “老夫人可在?”

    贾平安没看到杨氏,心想好歹是阿姐的娘,要见一面,行个礼。

    武顺淡淡的道:“阿娘身体不适,在歇息。”

    贾平安笑了笑,随即坐下。

    他老是看贺兰敏之,而贺兰敏之也在盯着他。

    这个场景很有趣。

    武顺见状就问道:“武阳公可是想和敏之说些什么?”

    这个贾平安不但难缠,而且还麻烦,敏之怕不是他的对手……比如说辩驳,或是挖坑埋人。

    贾平安颔首,“小郎君看着很是不凡。”

    把家中的女人睡了个遍,后来更是喜欢上了用强,以及变态,甚至还敢对未来的太子妃下手。这样的少年,堪称是奇葩一朵。

    他竟然夸赞我?

    一直以来都认为贾平安对自己不满的贺兰敏之面色稍霁,但依旧孤傲。

    少年就是这个尿性,总觉着自己能秒天秒地秒空气,自家啥都没有,便冲着那些能人倨傲。

    贺兰敏之开口了,依旧是倨傲,而且无礼,“听闻你在三门峡立了功?”

    这是长辈或是上官的口吻……贾平安石化了。

    这沙雕竟然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

    武顺却觉得没啥问题……贾平安既然称呼媚娘为阿姐,那和敏之便是同辈,有什么不能说的?

    但她却在言行中从未把贾平安当过自家人。

    贾平安觉得这家子真心都是奇葩,让人淡痛。

    这等话他自然不屑于回答,可贺兰敏之却觉得无礼,皱眉说道:“你过于倨傲了……”

    贾平安突然笑了起来,带着些讥诮之意,“你以为我倨傲……我乃大唐武阳公,你是谁?”

    贺兰敏之面色一红,却是怒了。

    “我是……”

    “你是什么?”贾平安不屑的道:“你只是一个承蒙阿姐余泽的幸运儿,你自家并无本事,却也敢冲着我指指点点。我立下的军功能让你此生膛乎其后,不敢提及。我的文采能让你自惭形秽……你,有何资格这般质问我?”

    武顺淡淡的道:“罢了,准备上菜。”

    贺兰敏之霍然起身,指着贾平安喝骂道:“你算个什么人物,若非姨母照拂,你如今依旧是那个华州乡下的农户,扫把星!”

    贾平安轻蔑的道:“你,不配与我谈论这些。”

    贺兰敏之扑了过来,挥拳就打。

    “敏之!”

    “阿兄!”

    两声娇呼中,贾平安也不起身,轻松抓住了贺兰敏之的手腕,猛地一拉,就把他拉在了案几上。

    呯!

    贺兰敏之的脸磕碰在了案几上,剧痛之下惨呼一声。

    贾平安揪起他的脑袋,劈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把贺兰敏之的脸都打肿了。

    “贾平安!”

    武顺猛地起身,抓起茶杯砸了过来,却偏航砸中了儿子。

    贾平安狞笑道:“派一个管事去贾家传话,连贾某的回复都不等,就急匆匆的回去。你这是请客的模样?这是存心羞辱贾某!”

    他别住贺兰敏之的手臂,拎起边上大概是杨氏的痒痒挠,冲着贺兰敏之的屁股狠抽!

    “啊!”

    贺兰敏之惨叫着。

    “武阳公!”

    贺兰敏月扑了过来,贾平安差点一痒痒挠抽去,随即被她抱住了手臂。

    贾平安一脚踹去,把贺兰敏之和案几一同踹到了武顺那里。刚想冲过来的武顺被撞到了一下,惨叫一声就扑倒在地上。

    贾平安起身,目光睥睨。武顺躺在地上惨哼,看着贾平安的神色,突然一个激灵,“你这是在报复?”

    她令人去坑了贾平安,一直在想着贾平安定然不敢如何,可没想到……

    贾平安甩开贺兰敏月的手,沉声道:“贾某有仇必报!”

    武顺嘶声道:“你不怕陛下处置你吗?”

    他若是要处置我,那便是昏君。

    贾平安拍拍手,淡淡的道:“你若是暗算了我而毫发无伤,那大唐的官员算什么,女人的玩物?还是说……是权利的玩物?”

    “贾某沙场拼杀,靠的是血性,靠的是胆略,你一介妇人却屡次挑衅我,真当我是泥塑的?滚!”

    武顺面色一变。

    贾平安突然发现不对。

    我去!

    这里是武家啊!

    我让她们滚哪去?

    他随即扬长而去。

    武顺被人搀扶起来,却发现扭了脚腕,她痛的落泪,“去宫中,我求陛下为我做主!”

    “阿娘……”贺兰敏月木然看着自己的母亲和阿兄。

    “走!”

    武顺先前抽了那个管事一巴掌,就是等贾平安若是问罪时拿来搪塞,可没想到贾平安没等她搪塞,就悍然动手了。

    “贾平安,今日我定然要让你死!”

    贾平安回到家,把事儿给狄仁杰说了。

    “冲动了。”

    狄仁杰苦笑,“那位夫人此刻定然已经进了宫中,随后……陛下能收了她们母女,怕是爱不释手,你这个……哎!”

    贾平安饿了,随口道:“怀英你可信,她必然无功而返。”

    武顺此刻已经见到了李治,她挣开了搀扶,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地嚎哭,“陛下!”

    “你这是……”

    今日才将见面,还睡了一觉,怎么转瞬就这般凄凄惨惨的?

    武顺抬头,泪眼朦胧的道:“陛下,臣妾好心请那贾平安赴宴,谁知晓那人竟然凶残如斯,痛殴了敏之,还打伤了臣妾……”

    她的眼中流露出了怨毒之色,“求陛下为臣妾做主!”

    李治对她的身体颇为迷恋,近几日堪称是百依百顺,那么今日就剪除了阿妹的臂助如何?

    李治看了她一眼,眸色转冷。

    “回去。”

    什么?

    武顺几欲崩溃。

    她瞪眼问道:“陛下,为何?为何要庇护那个凶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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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非得要逼我出大招

    李治让武顺缓和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心血来潮。上次他无意间见到了武顺盯着皇后的眼神,里面竟然有嫉妒。

    他希望自己的女人安分守己,可却不知道女人之间的嫉妒心能杀人。

    “贾平安动手,那必然是事出有因。他是兵部侍郎,曾执掌百骑,非是愣头青,也知晓朕的性子。如此他依旧动手……朕问你……”

    李治的眼中多了些恼色,“谁先动的手?”

    武顺不能答,只是恨恨的低下头。

    李治冷冷的道:“可是贺兰敏之先动的手?可曾有羞辱的话语?”

    这番话恍若亲眼所见。

    武顺抬头,心中骇然。

    这个皇帝平日里和她总是亲昵,压根就看不出什么皇帝的威严,或是什么敏锐的手段。

    可此刻……

    李治起身,负手看着她,眼中竟然有些厌恶之色。

    “你要寻他和解,为何摆下鸿门宴?”

    “你这是做给朕看,想糊弄朕!”

    “你且回去,好自为之!”

    武顺直至到了家中,耳边依旧回响着这番话。

    第二日凌晨,贾平安和两个孩子出操。

    “一二一,一二一……”

    贾昱化身为贾班长在前面领跑,口号喊得有板有眼的。

    兜兜跟在他的身后,贾平安在最后面。

    从后院跑到前院,再跑出家门,这父子三人就消失在了春日的薄雾中。

    姜融出来了,打个哈欠,准备巡查一番。

    “一二一,一二一……”

    “谁啊这是?”姜融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刚想寻摸过去,贾昱已经从薄雾中跑了出来……

    “武阳公!”

    姜融看到贾平安被儿女领着跑步,不禁捧腹大笑。

    不是该武阳公领跑的吗?

    贾平安没搭理他,一路小跑,晚些让贾昱和兜兜歇息,他自己开始加速跑。

    一身汗的回到家中,狄仁杰饶有兴致的问道:“平安,你让贾昱带着你跑,为何?你跑的更快,为何将就他?”

    贾平安一边用手巾擦汗,一边说道:“贾昱是长子,以后必然要引领一家子在长安城过日子。长安居,大不易。贾家的家主必然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这个便是在培养他的责任心。”

    狄仁杰一怔,“责任心?”

    贾平安笑道:“是啊!他此刻连我都能带着跑,以后我老了,他依旧能带着贾家跑。”

    狄仁杰呆在原地。

    还有这等手法?

    可是父亲的尊严呢,不要了?

    “阿耶,先前你跑慢了。”

    贾昱和兜兜一直在等着阿耶,此刻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兜兜在边上小声嘀咕,“大兄,阿耶老了,你莫要呵斥他。”

    贾平安不禁莞尔,然后认真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先前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所以脚下慢了些。

    狄仁杰若有所思,晚些回去和娘子说了。

    “平安常说三岁看老,贾昱从小就被他这般培养,可……为何不严加管束?为何不刻苦学习?”

    这个问题狄仁杰也有些摸不清,晚些再度去问了贾平安。

    “孩子还小,如今只是打基础。再说了,孩子天性好动,这个年龄段就该让他们多动动,多玩玩,而不是关在家中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

    晚些,贾平安去上衙,不出预料的遇到了那个熟人。

    “见过武阳公。”

    仙风道骨的范颖稽首。

    “你昨夜在坊中?”

    这个老骗子,一身道袍,头上只是简单的插了一根木簪,却让人觉得洒脱不羁。

    “是,昨日坊中有人去了,请了老夫来。”

    范颖见贾平安精神抖擞,不禁有些迷惑。

    不是说贾平安懒散吗?可现在坊门都没开,他竟然就出来了,可见传言不实。

    二人闲聊几句,贾平安突然问道:“青衣可还好?”

    魏青衣对范颖来说就如同是女儿般的关系,所以听到这话,他心中马上警钟长鸣。

    “呵呵,还好。”

    别想勾搭青衣!

    贾平安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晚些到了坊门那里,姜融见到范颖就冷着脸道:“昨夜你在坊中四处游走,今日再如此,我便把你扣住,拷问缘由。”

    坊正的权利极大,在坊中堪称是说一不二。

    老骗子一个激灵,昨夜他悄悄出来,想去贾家外面窥探一番,看看这位让青衣嘀咕的贾家是个什么模样。

    魏青衣说贾平安的发家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哪日她定然要来道德坊看看贾家的屋宇。

    那老夫就先看看吧,可没想到却落入了姜融的眼中。

    他赶紧应了。

    外面传来了鼓声,姜融喝道:“开坊门。”

    道德小区开闸了。

    范颖看着姜融在前面为贾平安开道,甚至一路送到坊门外,不禁暗骂一声狗腿子。

    一路到了兵部,早茶会刚开始。

    贾平安自然是不参加的,先告假,再进宫授课。

    大外甥看着很精神,看来没少锻炼。

    一堂课上下来,李弘突然说道:“舅舅,昨夜我看到了好些扫把星。”

    这娃……

    贾平安便是扫把星的代名词啊!

    李弘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赧然道:“阿耶早就说了,舅舅不是扫把星。”

    “那不是扫把星,那是流星。”贾平安笑着问道:“可许愿了?”

    “许愿?”

    李弘不解。

    “是啊!流星坠落时,你闭上眼睛许愿,许了什么都能实现。”

    这话就是哄孩子的,贾平安却一本正经。

    “呀!孤竟然不知道。”

    李弘很是懊恼。

    贾平安却知晓此事怕是会掀起一些波澜。

    邵鹏送他出去,低声道:“先帝在位时,曾遇到过这等扫把星……”

    “老邵,这不叫扫把星,叫做流星。”

    你才是扫把星,你全家都扫把星。

    贾平安有些恼火。

    可路上遇到的宫人却都用惴惴不安的眼神看着他,并站在路边,等他走了才敢动。

    我这是成了净街虎了?

    贾平安看到了蒋林遵,见他也是如此,心中大乐,便故意往他那边走去。

    蒋林遵面色大变,一边退一边喝道:“无礼!”

    可贾平安越走越快,蒋林遵尖叫,“来人,来人,拉住他!”

    贾平安捧腹大笑。

    外面消息已经传开了,不少人见到贾平安都是皮笑肉不笑的。

    “奏疏如雨,陛下已经焦头烂额了。”

    李勣苦笑,“昨夜星坠如雨,今日奏疏也如雨。另外,弹劾你的也不少,许多人说该把你流放到边陲之地去,甚至驱逐出大唐,去祸害别的地方。”

    “这不是扯淡吗?”

    贾平安一听就怒了。

    晚些去了高阳那里,高阳抱着贾老三喜滋滋的道:“小贾你快看看,大郎长得这般俊美了。”

    老三还是个娃娃,哪里看出俊美来了?

    你这个违心的夸赞也不觉得丢人?

    贾平安接过孩子逗弄了许久,高阳在边上说着自己这几日的事儿,最后提到了陨石雨。

    美眸微微一动,高阳很是坚定的道:“郎君就算是扫把星,我也跟着郎君到处飞,不离不弃。”

    我不是扫把星啊!

    贾平安俯身,高阳娇羞的闭上眼睛,贾平安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

    很温馨。

    回到家中,妻儿压根就没当回事,卫无双在看账本,苏荷在研究刺绣,贾平安进来想说话,苏荷嚷道:“夫君,我很忙。”

    我这个男人竟然被嫌弃了。

    贾平安不忿的拿出钓具就准备出城。

    到了曲江池边时,贾平安突然想到了魏青衣。

    那个女人是不是还守在那个地方?

    就像是望夫石。

    去看看。

    贾平安拎着鱼竿进了曲江池。

    一路晃荡,贾平安寻到了一个静水处,见猎心喜啊!马上就开始打窝。

    随后下杆,至于魏青衣……下次吧。

    曲江池里竟然也有鱼,没多久贾平安就上了五条,只是不大。

    不大也行啊!

    贾平安乐此不疲,突然觉得身侧有人。

    “曲江池便是气运所在,这里的鱼怕也是有些来历,武阳公这般把它们钓起来,也不怕后患?”

    魏青衣就像是一个幽灵般的出现在贾平安的身侧,好奇的看着他。

    “我为何要怕什么后患?”贾平安偏头看了魏青衣一眼,发现这妹纸竟然颇有些深谷幽兰的气质,让人不禁想探索一番。

    魏青衣越发的好奇了,“世人但凡听闻此等事,便会惊慌失措。外间都说你是扫把星,你却坐在这里垂钓……是真不慌,还是什么?”

    这条鱼溜了我一刻钟了,我慌得一批……贾平安笑道:“我心慌。”

    哎!

    男人果然都是这样吗?

    表面镇定,可暗地里却颇为紧张。

    “来了……来了……来了,起!”

    贾平安猛地提了一下鱼竿,乐呵呵的道:“少说一斤。”

    魏青衣见他笑的畅快,这才明白,“你是不上鱼就心慌?”

    妹纸,别开车啊!

    “我不上鱼!”

    你若是把鱼换成是女人就妥了……贾平安一边溜鱼,一边腹诽着这妹纸的话。

    周围围拢了不少人,都在看着贾平安。

    “这是何意?”

    难道我今日帅出了天际?

    “武阳公!”

    一个小吏一脸难色的过来,“曲江池不许垂钓。”

    卧槽!

    贾平安闹了个大乌龙。

    “我斜着钓行不行?”

    贾平安开了个玩笑,然后收杆闪人。

    魏青衣和他一起出去,贾平安随口问道:“青衣可知晓流星的来历?”

    魏青衣摇头,秀眉微微一蹙,“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

    这妹纸竟然看过左传……比我有才。

    “武阳公要小心。”

    妹纸很好心的告诫了他。

    贾平安止步,侧身。

    魏青衣止步,侧身,二人相对而立。

    魏青衣的个子不算低,到了贾平安的眉上一点。一头青丝学男人束起来,清秀的眉微微蹙着,一双明眸幽深,鼻子小巧,红唇一抹……

    好一个清秀可人的少女。

    贾平安点头,“别担心,这些都奈何不了我。”

    魏青衣微微昂首,红唇轻启,“你最近颇为不妥,这是一个难关。”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多了些决断,“若是过不去,武阳公可来寻我。”

    她把自己的住所告诉了贾平安。

    也不怕我晚上去偷香窃玉?

    贾平安笑了笑,“此事我自有手段。”

    魏青衣目送他出去,晚些去寻到了老骗子。

    “武阳公怕是有难关。”

    好事啊……范颖先是一喜,然后端着脸,装作是沉痛的模样,“可能活过来?”

    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最好滚出长安城。

    “当然能活。”魏青衣看了师父一眼,嗔道:“师父你怎地生出了这等想法来?”

    当然是因为那个小子在觊觎你。

    范颖打个哈哈,随即糊弄了过去。

    翌日凌晨。

    六街的鼓声还在耳畔,长孙无忌已经身在上朝的路上了。

    “相公!”

    一个官员来了,拱手后,放缓速度,落在了后面。

    一个长孙无忌提拔的官员来了,默然。

    “老夫竟然成了过街老鼠,世间人心莫测,得意时如烈火烹油,失意时烈火焚身,有趣!”

    长孙无忌笑的很是轻松,“贾平安今日却有难了。”

    贾平安已经超过了他,看着竟然很是惬意的模样。

    “少年人,不识愁滋味。”

    李义府悲天悯人的一叹。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不屑。

    李义府身为野狗,为帝王撕咬是本分。但看看历史上的那些野狗,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人贵自知啊!

    长孙无忌觉得自己今日的感慨太多了些。

    李义府策马过来,拱手笑道:“长孙相公来的好早,不过太早也不好,来得早,也去……得早。”

    贱狗奴!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酷吏也敢当道?”

    二人隔空交手,李义府目光闪烁,有羞怒之色;长孙无忌却平静如故。

    他历经了多少风风雨雨?更是辅佐先帝成就帝业,也是李义府这等野狗能相提并论的?

    他幽幽道:“可怜登善。”

    晚些进宫,贾平安在兵部也被召唤。

    任雅相刚开始泡茶,看了内侍一眼,对贾平安说道:“武阳公只管去,老夫在此!”

    这便是担当!

    贾平安随即进宫。

    今日群臣云集,御史们正摩拳擦掌,准备给皇帝一击。

    杨德利也在,看了表弟一眼,给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这个眼神久违了。

    当年在华州时,杨德利就是这般。

    群臣就位,皇帝就坐。

    李治抬眸看着群臣,眸色幽幽,知晓今日是个难关。

    先帝时曾遭遇过陨星雨,惴惴不安。群臣进谏,劝先帝要亲贤人远小人,更要把自己一身的坏毛病都得改了。先帝纳谏如流,于是君臣皆大欢喜。

    可当时的弹劾并不地道,有些话也是先帝能容忍,所以才相安无事。若是换了杨广,不少人会倒霉。

    “议事。”

    宰相们开始说事。

    但大伙儿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这些都是在积攒炮火,不时看贾平安一眼。还有几个官员神色悲愤,看向长孙无忌的目光中多了不少同情。

    要出事!

    近几年朝中郁积了不少恩怨,随着皇帝威严日盛,这些恩怨都被压了下去。可今日借着陨星雨的机会,大伙儿要爆炸。

    我能不能提早离开?

    贾平安看了李治一眼。

    你在做梦。

    李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议事完毕。

    李治发现众人都在沉默,心中一动,就开口,“如此,诸卿自去。”

    说着他起身就准备闪人。

    他最近在看兵法的相关书籍,看到了曹刿论战一章: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只需消磨一下群臣的气势,数日后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回去装病?

    李治刚起身,李义府就指着贾平安喝道:“陛下,便是这个扫把星引来了陨星雨,给大唐带来了灾祸。”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语气慷锵有力,“老夫想着这个扫把星为何迟迟不肯发作,没想到却是积攒了下来,一次爆发。

    昨夜老夫夜观天象,看着那些陨星坠落如雨,老夫……心疼!可老夫更是愤怒,那陨星雨昨夜便是在道德坊方向落下,陛下,这便是贾平安带来的灾祸!”

    这条疯狗……卧槽尼玛!

    贾平安暗骂。

    李治却是用那种憎恶的眼神看了李义府一眼,朕在想谁会先站出来喷,没想到竟然是你这条野狗!

    果然,野狗都养不惯家。

    李治目光沉郁,坐下后,淡淡的道:“前阵子,贾卿解了三门峡千年的难题,前日阎立本的奏疏到了长安,说是再度打通了一块礁石,加之栈道进展顺利,此后洛阳的粮食便能逆流而上,供给长安。

    朕也无需忧心忡忡的看着粮荒……更无需带着你等去洛阳就食。这也是扫把星能做的?”

    李义府心中微动,知晓自己的攻击太过了些,引发了皇帝的不满。但既然要利用我,我为何不能利用……

    最近他犯事不少,李治呵斥了他一次,但李义府压根没放在心上。

    皇帝还算是不错,并未做缩头乌龟,至少和新城那个小白花不同。

    接着群臣开始喷。

    刚开始喷贾平安,可渐渐的都集中在了皇帝身上。

    “陛下,再不改,大唐危矣!”

    “臣请陛下反省!”

    这些人都希望皇帝能做缩头乌龟,如此大伙儿的小日子就安逸了。

    李治面色铁青,但此刻他却只有低头的份……先帝都低头,你能昂首?

    谁能帮朕?

    看看许敬宗,在众人的围攻下面色涨红,在挽袖子准备动手。

    许卿……果然是忠心耿耿!

    看看杨德利,以一敌十不落下风。

    看看贾平安……

    贾平安出班,觉得这特么的就像是个菜市场。

    “肃静!”

    没人搭理!

    “肃静!”

    依旧没卵用!

    MMP!

    好好说话不行?非得要逼我出大招!

    贾平安手中拿着一根粗大的炮仗,点燃丢在空地上,有卫士喊道:“有人纵火……”

    呯!

    殿内一声巨响,群臣愕然,随即慌乱。

    贾平安站在那里,骂道:“犹如市场般的混乱,这是朝堂,不是东西市,娘的,不像话!”

    俩宫女蹲在了邵鹏的身后,面无人色。

第764章 我觉着你脑子异常

    大炮仗炸起来声音很响,大概这是从古至今上朝时最大的一个响动。

    李义府浑身一个哆嗦,马上就往柱子后面跑。他躲在柱子后面窥看,看到了贾平安站在那里,一脸愤怒。

    “还有完没完了?”

    贾平安骂道:“这是朝堂!”

    长孙无忌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最是平稳。

    于志宁直接坐在地上,惶然看着四周。

    许敬宗一怔,看着很是平静,可接着便哆嗦了起来。

    其他臣子乱作一团。

    就杨德利没事……贾平安弄了不少大炮仗,元日时在道德坊里放,炸的比这个还响!

    他刚才舌战群雄,此刻口角生出了白沫,但却觉得自己还能再喷半日。

    李治却颇为惬意。

    看看这些臣子,围攻朕的时候慷慨激昂,可如今只是一个炮仗就把他们吓成这样,真是……不堪入目啊!

    他眯着眼,淡淡道:“镇定!”

    群臣渐渐安静了下来,有人说道:“是贾平安放了个大炮仗!”

    卧槽!

    瞬间炮火转向了,喷的贾平安无处藏匿。

    “……朝堂之上竟然携带此等凶物,贾平安,你这是想图谋不轨吗?”

    李义府刚才堪称是丑态百出,被气炸了。

    “陛下,严惩贾平安!”

    “这个扫把星不但能让大唐倒霉,更是心怀不轨,若是那个大炮仗扔到了陛下的身边……陛下,臣请拿下贾平安!”

    李义府气急败坏的控诉着。

    众人看着皇帝,却没人注意贾平安又拿出了一颗大炮仗,点燃后往李义府的脚边一扔……

    那个卫士再度发现了,他不敢相信贾平安竟然还敢出手,就冲过去准备踩灭了炮仗。可还没到地方,炮仗就轰然炸了。

    嘭!

    李义府的身体一蹦三尺高,落地就尖叫道:“救命!”

    他大呼小叫,硝烟散去,众人发现这人竟然屁事没有。

    呃!

    “李相……淡定!”

    “救我!”

    李义府被吓尿了,狂呼乱叫。

    “肃静!”

    贾师傅一脸严肃的道:“咱们在议事呢!严肃点!”

    一群重臣狂喷皇帝,什么叫做严肃?这便叫做严肃。

    但再多的哔哔也经不起一颗大炮仗,若是不够,弄个火药包来,点燃后丢在中间,大唐就安静了。

    李义府跪下,“陛下,求陛下为臣做主。”

    朕现在想剥了你的皮!

    这条野狗越发的不顾大局了。

    李治在想此人还能用几年。

    可李义府却觉得自己便是皇帝的心腹,左手右手……你听说过谁把自己的左右手给斩断的?

    老夫不怕!

    众人沉默了。

    但沉默比狂喷还可怕。

    这些人盯着贾平安的眼神阴冷,这群老鬼一旦要对谁动心眼子,那谁就得趁早寻根绳子上吊更痛快些。

    “陛下,扫把星可怖,臣请严惩贾平安。”

    “陨石雨便是贾平安引来的,不严惩此人,大唐与陛下危矣!”

    “严惩贾平安!”

    群情激昂啊!

    老许和表兄他们在奋力驳斥,可只是单口相声。

    李勣看了贾平安一眼,觉得这娃就是个祸害,但……

    李勣起身,“陛下,此言差矣!”

    李义府浑身硝烟味,冷笑道:“英国公此言何意?老夫知晓扫把星与你那孙儿情同兄弟,可这是朝堂!”

    他巧妙的用贾平安先前的话反击了李勣。

    李勣淡淡的道:“三门峡之功,足以证明武阳公并非什么扫把星。”

    贾平安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李义府冷冷的问道。

    “我笑陨石雨并未造成什么损害,却有人迫不及待的想利用此事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看看皇帝,坐在那里显得格外的弱小可怜无助……

    呸!

    看错了。

    皇帝正准备装孙子,等度过这个难关后再和群臣扳手腕。

    但……

    贾平安不屑的道:“陨石雨落下,今日大唐如何?可有灾祸?可有重要人物去了?听风就是雨,若是来一场大雨,是不是也是我的错?或是地龙翻身也是我的罪责……你等可知晓这等行径叫做什么?”

    他一字一吐的道:“叫做……人无用,怪卵痛!”

    杨德利看着表弟在舌战群臣,不禁呆了。

    表弟曾几何时这般勇猛?

    这些大佬都不是善于之辈,表弟……难道不怕被他们群殴而死?

    李义府淡淡的道:“陨石雨乃是祸害,这早有公论。老夫今日便问你,你说无害,可能证明?”

    当然能!

    贾平安点头。

    李义府心中暗喜,心想这陨石雨如何能证明无害?贾平安这也是自投罗网了。

    “小贾!”

    许敬宗有些心慌,总觉得贾平安此话太过了,回头若是不能证明陨石雨无害……这些老鬼能生吞活剥了他!

    冲动了啊!

    老许果真对我情真意切,可惜是个老男人……

    若是个女人,我定然和她携手。

    “诸位去夜观星象,看着漫天银河灿烂,星宿闪烁。这些星宿有大有小,离我们有远有近。距离近的小星宿便会被咱们脚下的大球给吸过来。”

    贾平安指着头顶说道:“诸位可知晓为何白云不会飘出去吗?那便是因为咱们头顶上的苍穹有一个罩子。这个罩子保护着咱们,陨石被吸来之后,就会突破这个罩子,随后……”

    他的手往下移动,“诸位也曾策马奔腾,可还记得那个感受?”

    许敬宗说道:“风在耳边呼啸,吹的冷飕飕的。”

    老许不愧是俺的最佳捧哏……贾平安点头,“没有风,有的只是速度快了之后破开空气的摩擦,所以感觉是风……”

    究竟是不是……贾师傅也有些懵懂,但先哔哔了再说。

    “当速度足够快时,空气摩擦加剧,陨石便会剧烈燃烧起来……所以我们能看到陨石雨闪闪发光,乃至于拖着一条小尾巴,皆因它们在燃烧……而不是什么。”

    一群蠢货。

    “如何证明。”

    李义府依旧揪着这个不放!

    “我见陨石雨落在了东方,定然有燃烧不全的,如此,我便去搜寻一番。”

    李治见众人还想攻击,就说道:“既然如此,朕便派了沈丘跟着一起去。”

    “陛下,臣恳请也跟着去。”

    李义府把贾平安恨之入骨,此刻也顾不得皇帝的怪责,出来说道。

    李治看着他,目光幽幽,不喜不怒,“可!”

    贾平安回身,神色从容的出了大殿。

    邵鹏等在外面,忧心忡忡的看了他一眼,“皇后召见。”

    “点炮仗!”

    一见面武媚就一脚踹去。

    “还点了两颗!”

    又是一脚。

    武媚咬牙切齿的道:“别说是大唐,就算是前隋、前汉都从未听闻过此等事,你为何不上天?”

    “阿姐,我能上天。”

    真把贾师傅逼急,弄个热气球出来它不香吗?

    只是到时难免会被误认为是什么仙人。

    “还说!”

    武媚再踹一脚,贾平安的屁股上全是脚印。

    “此事如何办?我想了个办法!”

    武媚的眼中多了些狡黠,“你回头让人去收买一户人家,就说看到了陨石落在后院中,随后去寻……”

    阿姐你真的……英雄所见略同啊!

    贾平安也想到了这一招。

    但李义府随行,不好糊弄。

    贾平安准备随机应变。

    “小贾!”

    宫外,新城竟然在等候。

    她招手,“上车!”

    我不开车!

    上啥车!

    而且这里是皇城外,众目睽睽之下,你也不担心长孙诠大发雷霆?

    不过大家都是好儿女,不在意小节……大唐就是这个尿性。

    贾平安上了马车,见到里面的装饰奢华上档次,赞道:“回头我也整一个。”

    回头整一个给两个婆娘,但高阳那里要不要弄一个?那个憨婆娘的马车也奢华,但定然会说他厚此薄彼,弄不好能榨干他。

    男人……难,有几个女人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我太难了。

    新城盘腿坐着,“我听了许多谣言,说此次陨石雨便是你引来的。我在想,你若是能引来陨石雨,那是不是也能呼风唤雨。小贾,给我呼风唤雨一个……”

    什么陨石雨是小贾召唤来了,这等话竟然也有人信!

    看看小贾……一身正气,那些人的良心不会痛吗?

    新城有些恼火。

    “我若是能呼风唤雨,那还在长安作甚?满世界去招摇,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奉为神灵,享受供奉岂不是更爽?”

    新城果然是睿智,不,是够兄弟!

    好兄弟,一辈子!

    新城侧靠在车厢壁上,冷笑道:“我知晓有人在暗中撺掇……”

    驸马竟然也在其中,他这是想做什么?

    这人原本让我颇为心悦,可为何渐渐的就面目可憎了呢?

    果然,男人都靠不住……不对,小贾还是靠得住的,够兄弟义气!

    “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不担心,对了,我马上出长安,去寻陨石。”

    新城无语,“天地这般大,你去何处寻?大海捞针罢了。小贾,我有个主意。”

    她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看了一眼,见没人在边上,就放下车帘,低声道:“小贾,你弄一块石头丢在某处,随后去寻到这块石头,就说这是陨石。谁敢不信!”

    卧槽!

    阿姐是这个主意,小白花也是这个主意……这个主意……怕是不大妙啊!

    都烂大街了,李义府他们想不到才见鬼。

    我很惆怅!

    到了道德坊外面,贾平安看到了魏青衣。

    魏青衣皱眉看着贾平安的脸,姜融在边上见到这一幕,不禁暗自揣度二人之间的关系。

    “武阳公,今日可是遇到了麻烦?”

    “有些小麻烦。”

    贾平安很是纠结的道:“本来此事和我关系不大,可我听了你的一番话,就弄了大炮仗去殿内放了两颗……麻烦就来了。你说,这麻烦是如何来的?”

    若非相信魏青衣的话,贾平安怎会带着大炮仗进殿?他前脚出宫,后脚把守宫门的人就进宫请罪,发誓下次要让贾平安脱光了搜身。

    当然这是玩笑,由此也能看出来贾师傅造孽造大发了。

    竟然是因为我?

    魏青衣一瞬迷茫,心想难道是我干扰了武阳公的命数?若是如此,我情何以堪。

    武阳公定然恼火我了吧?

    魏青衣抬头看去,见贾平安神色平静,并无怨怼之意,心中不禁讶然。

    果然是有名的君子,但我造的孽,自然该我去消弭。

    “武阳公,如此我便跟你去查探一番。”

    我有窥探异常之能,这一路便可以仔细寻找陨石。

    ……

    贾平安随即带着人出了长安城。

    李义府本想跟着,可仔细想想……若是此行失败,贾平安倒霉自然不在话下,但皇帝也会被围攻。

    罢了,于是他派了个叫做秦沙的心腹来。

    秦沙三十余岁,浓眉之下,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号称眼力无双,李义府就寄望于发现贾平安的手脚。

    临出发前,李义府把贾平安可能的几种手脚都交代了,其中就包括了无中生有……把一块怪石头丢在某处,随即去寻找。

    秦沙看了前面的贾平安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对随从说道:“贾平安在朝堂上被逼无奈,便想去寻了落地的陨石,若是有灼烧的痕迹便能洗脱扫把星的罪名。若是无……那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大唐很大,各处都能流放人犯。咱们此行就是要盯紧他,千万莫要让他偷梁换柱,逃脱生天!”

    沈丘冷着脸,不时压压鬓角飘起的长发。

    贾平安觉得他的动作太多了些,就忍不住问道:“老沈,你这般压头发没用吧?压了又被吹起来,有意思吗?”

    沈丘淡淡的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呵呵!

    “老沈,去做头发吧。”

    贾缺德随口一句话,沈丘不明所以。

    一路向东……

    出了长安,众人就这么一路问了过去。

    “陨星?”路边的老农抬头,喜悦的道:“没看到呢!看看这田地,今年雨水好,定然是个好收成。陛下果然是我们的福星。”

    问话的秦沙微微一怔,然后笑了笑。

    谁会认为皇帝是福星?

    魏青衣看了老农一眼,低声道:“这便是气运。无数百姓的赞叹最终形成了大唐的气运。这等赞叹一直存在,大唐便会一直存在。”

    这不就是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吗?

    老宣传了。

    贾平安笑了笑。

    一路寻到了新丰县,众人在县城里打听消息,贾平安去了自己在火星湾的庄子。

    渭河的支流呈几字形,缓缓从贾家的田地边上流过,管事赵胜来迎,一脸欢喜的道:“郎君可是好几年未曾来过了。”

    “今日有事路过。”

    贾平安看了一眼,发现这货竟然胖了不少……难道是在这里作威作福了?

    随即进了村子。

    那些庄户见到贾平安,都是喜笑颜开。

    魏青衣在终南山许久,经常下山采买物资,见过不少庄户和主家。她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等和谐的关系。

    这个人……真的是个谜啊!

    威严时肃杀,平日里看着和自己在终南山遇到了那个道友有些类似。不过那位道友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带着些觊觎。而贾师傅却眸子清澈,压根对自己就没什么那个啥……

    等看到贾平安抱起一个庄户的孩子时,魏青衣微微摇头。

    谁会抱庄户的孩子?

    “情义?”

    魏青衣不禁瘪瘪嘴,觉得贾师傅这个有些假。

    他这是在笼络人心吧。

    可你看看,他神色真挚,笑的格外的放松。

    贾平安和庄户们交流了一会儿,随后问了个问题。

    “那日夜间的陨石雨谁看到了?”

    “我!”

    “我也看到了。”

    许多庄户都看到了。

    “可看清在何处?”

    一群庄户伸手指向东边。

    我曰!

    还过去?

    再过去就是华州了。

    陨石雨落在华州,我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沈丘带着人在城中四处询问,跟来的包东等人打听了不少消息,都不容乐观。

    “沈中官,都说是还在东边。”

    沈丘心中一个咯噔。

    “若是在华州……”

    一个百骑忧心忡忡。

    “屁话!”

    雷洪不满的道:“什么华州?就算是在华州,咱们也能把它挪到别处去。”

    “说这些作甚?”

    沈丘淡淡的道:“武阳公去了何处?”

    包东知晓,“武阳公说是去了火星湾,他在那边有个庄子,许久未曾来看过了。此次借着机会过去看看庄户们。”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去查看庄子的闲情雅致。说你贪财你不差钱,可不贪财你这般做是为何?

    沈丘沉声道:“秦沙在何处?”

    “我在此!”

    秦沙带着几个人来了,冷笑道:“这位百骑先前说什么……就算是在华州,也能把它挪到别处去。百骑是这般为陛下办事的吗?回了长安,我定然要禀告给陛下。”

    沈丘眯眼看着他。

    “你并无面见陛下的资格!”

    打人不打脸啊!

    百骑的人不禁偷笑。

    秦沙淡淡的道:“我没有,别人却有。”

    沈丘轻蔑的道:“如此便去禀告吧。”

    李义府若是胆敢揭穿百骑的事儿,这便是在触碰皇帝的底线。

    贾平安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说是前面发现了些异常,赶紧走。”

    秦沙冷笑道:“莫不是你去布置的异常?”

    贾平安上马,策马过来,秦沙冷冷的道:“恼羞成怒要动手吗?”

    贾平安用马鞭指指他……

    “我觉着你脑子异常。”

    “哈哈哈哈!”

    百骑一阵狂笑。

第765章 锋芒毕露

    过了新丰便是渭南,贾平安满怀希望的问了城外的农户。

    他在农户院子里,外面一群人……

    农户看看这个阵仗有些心慌,黝黑的脸上全是惶然,“贵人,这个……这个陨石雨就在……就在东边。”

    秦沙看了贾平安一眼,再问道:“说谎会被治罪!”

    “撒比!你脑子进水了吗?”

    贾平安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秦沙,不过目前还得忍忍。

    一路向东……

    当到了华州时,贾师傅心跳加快,面色微红,看着越发的玉面朱唇了。

    卧槽!

    千万别啊!

    贾平安依旧是问了一个农夫。

    “陨石雨?”

    农夫耳朵有些背,连续问了三遍才听清。

    “往东边去。”

    我去!

    玄奘一路向西是为了取经,我一路向东是为了寻找陨石。

    进了华州地界后,贾师傅的声望就得到了体现。

    看看,路边几个农人冲着他招手。

    “武阳公,来咱们这坐坐!”

    两个箩筐中间架一根扁担,你们想让我出丑吗?

    贾平安笑着摆手。

    一路打招呼,最后在距离郑县不远的地方,众人问了农户。

    各路神魔,千万保佑陨石雨不在华州……在华州我都会怀疑自己是扫把星。

    农户看看众人,脸上浮起笑容,“武阳公?”

    呵呵!

    贾平安招个手。

    你赶紧说啊!

    别特娘的说陨石雨就在华州……

    农户指着天空,“陨石雨就在这……”

    秦沙看着贾平安,眼中多了狰狞。

    “贾平安!”

    老子要被镇压了……不,皇帝不敢镇压我,阿姐会和他拼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被驱逐到边境一带去。

    到时候我是选择辽东还是倭国?对,去打下倭国,随后治理倭国,把倭国治理成为大唐的模范海外州,再上演一个王者归来。

    这一切都是梦。

    沈丘看着贾平安,微微摇头。

    陨石雨发生在此,贾平安就算是寻到了陨石也无济于事。

    魏青衣心中震动,刚想说话,那农人撕心裂肺的咳嗽着。

    “难受。”

    农人脸都咳红了,然后喘息道:“陨石雨就在这里过去的东边。”

    秦沙愕然。

    沈丘的眉微微皱着,突然放松。

    魏青衣的反应最大,竟然松了一口气。

    我为何要为武阳公感到高兴?

    她久在终南山,平日里就是和师父,以及附近的几个同样是隐居的人交往。平日里不说吸风饮露,却也是淡泊名利。师父每次下山去骗人都不肯告诉她,只说是去安慰灵魂。

    这样的环境下,她对外人的变故甚少有反应。

    魏青衣摇摇头,不禁失笑。

    我是吃饱撑的。

    她的心情迅速转为云淡风轻的状态,贾平安却蓦地冷着脸走到了秦沙的身前。

    “你刚才呼我什么?”

    秦沙不过是七品官而已,在贾平安这位兵部侍郎的面前只能低头。

    他低下头,“下官错了,一时情急竟然直呼武阳公之名。”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够了吧?

    所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

    一个随行的官员打圆场,“都是关心陨石雨之事,散了吧。”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

    “劝你善良!”

    那官员楞了一下,然后笑道:“下官心善。”

    说着他还靠了过来。

    贾平安赶紧避开。

    这个动作有些羞辱人。

    “武阳公这是何意?”

    贾平安看了一眼天空,“得离你远些,雷劈下来时会连累我。”

    官员面红耳赤,退到了后面。

    贾平安很认真的对秦沙说道:“来,正式称呼我。”

    秦沙的脸颊颤抖,“你……你这是羞辱人!”

    “我特么的就是羞辱你了,怎地?”贾平安目露凶光,“说不说?不说耶耶今日便要抽你。”

    秦沙退后一步,贾平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骂道:“李义府的爪牙,也配称呼我的名字?”

    沈丘想劝,可想到贾平安先前的话,不禁看看天空。真要来一记雷,咱岂不是成了伪君子?

    秦沙屈辱的低下头,“武阳公!”

    贾平安皱眉:“大声些!”

    “武阳公!”

    “哈哈哈哈!”

    贾平安狂笑,扬长而去。

    ……

    这一路竟然寻到了解县。

    寻了十余人询问,都说当夜陨星雨就落在解县的东南角。

    这个便是天不灭贾啊!

    魏青衣低声道:“我为何从未见过陨石?”

    妹纸,你的阅历太浅薄了。

    “那是因为没缘分。”

    魏青衣秀眉一振,她觉得贾师傅在忽悠自己,“你见过?”

    “当然!”

    后世他在博物馆里见过各种陨石。

    一路到了解县西南,边上有一个大盐湖。

    “这里竟然还产盐?”

    魏青衣不禁讶然。

    “这里便是盐湖。”

    后世的盐湖啊!

    盐湖上水波荡漾,后世据闻在水中不会沉,贾平安见了不禁跃跃欲试。但想到目前的任务,就遗憾的放弃了下水的想法。

    “在何处?”

    一番询问后,找到了一个村子。

    “陨石?没有什么陨石。”

    村正一脸茫然。

    “哈哈哈哈!”

    秦沙不禁狂笑。

    你羞辱我,我忍了,便是为了这一刻的扬眉吐气!

    贾平安和沈丘交换一个眼色。

    “先住下来。”

    随即便是一番寻摸,但……都说在这个村子附近。

    卧槽!

    贾平安挠头。

    难道真要用那个法子?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贾平安带了徐小鱼和段出粮摸进了那个村子里。

    “快些!”

    贾平安把风,徐小鱼带着一块被煅烧过的铁矿石摸进了一户村民家,准备丢在猪圈里。

    贾平安正在外面看着银河发呆,段出粮低声道:“郎君,有人来了。”

    卧槽!

    贾平安刚想蹲下,可却来不及了。

    两个蒙面男子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前。

    其中一个竟然也带着一块石头。

    这是……

    贾平安也蒙着脸,他拉下了面巾,“谁?”

    当前的男子按按鬓角的长发……

    “老沈?”

    皇帝竟然也是用这个招数……

    空气有些尴尬。

    沈丘蹲下来,拉下面巾,“此事咱来。”

    “我看看你的这块石头。”

    沈丘带来的石头竟然是黑色的,看不出来历,但却很大,一看起码十来斤。

    大哥,这等陨石砸在一户人家里,这户人家大概率就没了。

    贾平安满头黑线,“老沈,要灼烧过的。”

    陨石坠入大气层,一路摩擦摩擦……那会烧成什么样?

    沈丘点头,云淡风轻的道:“丢进去,再点火。”

    你这个土匪!

    已经进去的徐小鱼刚摸到了猪圈边,便有人来上茅厕。

    村里的茅厕就是猪圈,人在边上拉,猪在木架子上生活,吃喝拉撒都在那里。所以许多人不愿意吃猪肉就是这个缘故……太脏太臭了。

    兴许是主人的缘故,所以猪只是哼哼几声。

    不如阿福!

    阿福会悄然摸出来。

    徐小鱼瘪瘪嘴。

    那人竟然是大解,一边拉一边喃喃自语。

    “王实果然是好运气,娘子正准备生产,竟然天降陨石……嘿嘿!弄不好便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徐小鱼身体一僵。

    “哎!弄不好就会出一个……少说宰相吧,兴许能出个更了不得的!”

    徐小鱼悄然退了出去。

    贾平安和沈丘正在执手相看泪眼。

    “陛下的意思,他们即便是质疑,咱们就一口咬死……谁能证明这是假的?”

    不要脸的宗师便是皇帝,我差远了。

    贾平安点头,“用我的石头,我那块石头乃是用铁矿石煅烧而成,再把周围打磨一番,谁能看出来?”

    “郎君!”

    徐小鱼摸了出来。

    “我刚才听到这家主人说……村里有个叫做王实的,娘子待产,陨石却落在了他家中……说是可能会生一个大人物。”

    贾平安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身体里穿过,他猛地起身,腿麻了一下。

    “那他们为何异口同声说没有陨石?”

    包东一脸求知欲很强烈的模样。

    自然是想……

    这事儿犯忌讳。

    老沈,你给他科普一下呗!

    沈丘低声道:“这是想攀附。这群蠢人。从古至今,谁见过陨石落家中,孩子就生产的?再说了,陨石落下,为何不生产?”

    华夏自古以来关于贵人的传闻就特别多,什么某某某出生时,其母梦到红日入怀;某某某出生时,有凤鸟在屋顶翩翩起舞……

    可陨石落下来……就不担心把人砸死吗?

    贾平安指指里面,徐小鱼和段出粮再度进去。

    主人家刚拉回来,走在院子里,突然黑影猛地闪过,有人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到了外面。

    几个蒙面男冷笑着。

    “好大的胆子!”

    贾平安冷笑道:“竟然敢私藏陨石,居心叵测。”

    男子哪里经得住这等恐吓,随即就交代了,果然是和众人猜测的一样。

    “等明日!”

    贾平安拒绝了现在动手的建议。

    走近科学第一期,便从这个村子开始。

    ……

    大清早,秦沙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贾平安昨夜的踪迹。

    “他一直在歇息。”

    贾平安要想遁去,就凭着这些人压根就看不住。

    嗯!

    秦沙满意的道:“很好。”

    “对了,沈丘可在?”

    “也在。”

    那便无事。

    贾平安也起来了,魏青衣走到他的身边嗅嗅,秀眉微蹙,“你昨夜出去了?”

    你是狗鼻子?

    贾平安说道:“昨日谁没出去?”

    魏青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常年在终南山中修行,山中露水多,沾上了味道很重。”

    贾平安打个哈哈,“昨夜去茅厕了。”

    你就忽悠我,可你身上的露水味道绝对不超过两个时辰……我可是终南山上最出色的鼻子。

    “再去查探!”

    贾平安带着人一路去了那个村子。

    “把人都聚拢了。”

    贾平安和沈丘站在一起窃窃私语。

    魏青衣总觉得他们之间像是有些狼狈为奸的意思。

    秦沙却觉得这是垂死挣扎。

    等事儿定下来,李相那边自然会给这个扫把星致命一击!

    一举捶死他的身份……扫把星!

    他突然发现村正在颤抖,抖的腿都弯曲了。

    除去老病和妇孺,村民们都来了。

    贾平安指指沈丘,“这位是百骑统领。百骑是陛下身边的护卫……”

    他目视村正,森然道:“你好大的胆子!”

    噗通!

    村正竟然就跪了。

    你不坚持一下?

    贾平安满头黑线。

    随即这个闹剧便被交代了出来。

    那一夜陨石坠落,村里人都出来看热闹。等发现其中一个燃烧的东西往村里砸过来时,都惊呆了。

    “那陨石径直砸破了王实家的厨房,把锅灶台都砸破了……”

    “我等以为这是……这是祥瑞,王实的娘子正好待产……”

    愚昧啊!

    贾平安摇摇头,刚科普了一番,村民们却只是求饶。

    “此事陛下不会怪责。”

    这么一群农户异想天开,李治最多是莞尔罢了。

    顿时这些人就欢喜了起来。

    “我就说那陨石是神灵砸下来的,看看,咱们屁事没有。”

    “回头便供奉起来……”

    贾平安摇摇头,“把陨石带走。”

    那些农户更笃定了那块陨石的来历。

    陨石被带了来,一块黝黑的小石头。看着外观……分明就是被灼烧过,鼻子凑上去,甚至还能嗅到味道。

    贾平安回身看着秦沙,“你可有说的?”

    秦沙此刻却神色阴郁,摇头不语。

    开始被羞辱他忍了,为的便是这一刻……可没想到竟然真找到了陨石。看看这个模样,分明就和贾平安说的雷同。

    李相……怕是平白开罪了陛下!

    贾平安看向那些跟来的、来历不明的官吏,问道:“你等可有要说的?干净!”

    这群人过去询问了村民,甚至还问是否有人威胁他们……最后默然回来。

    一路回长安。

    此刻的长安城中,帝后有些恼火。

    “这几日群臣进谏不断,有人是存心进谏,有人是无头苍蝇并无主见,也跟着进谏,有人是别有用心。”

    李治幽幽道:“这些人……都靠不住。”

    武媚轻笑,“臣子大多靠不住。”

    “要想臣子靠得住,唯有帝王掌控一切!”蓬勃的野心在李治的眼中弥漫着。

    武媚福身,“如此,臣妾便提前恭贺陛下。”

    “陛下,武阳公他们回来了。”

    李治精神一振,冷笑道:“朕已准备了万全手段,今日怕是要和群臣争执一场,更衣!”

    更换了衣裳的李治吩咐道:“让群臣去太极殿。”

    他回身对武媚说道:“既然要说,那便一次说个透彻,免得以后纠缠不清。”

    这个帝王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群臣扳个手腕。

    少顷,太极殿内君臣到齐。

    贾平安等人才被引了进来,秦沙也在。

    李义府看了秦沙一眼,可秦沙却面无表情。

    咯噔!

    李义府心中蹦了一下。

    难道是失败了?

    不能啊!

    “你等去查询陨石,可有结果了?”

    李治淡淡问道。

    “陛下请看!”

    贾平安拿出了一小块石头,黑不溜秋的压根不起眼。

    “这便是陨石?老夫回头能找到百块千块……哈哈哈哈!”

    “这不是哄人吗?”

    “……”

    众人都在笑。

    贾平安一行人却没笑。

    当看到秦沙也是板着脸时,李义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陛下,这是在解县一个村子里查到的,当夜陨石坠落如雨,其中两块掉进了这个村子里,一块太过细小无法寻觅。这一块陨石落在了村民家中。这家正好有人待产……当地人蒙昧,就隐瞒不肯说……”

    贾平安托着陨石,看着群臣,“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为这块陨石撒谎。不过臣却发现那个村正不对,于是便令他召集村民,只是开口威胁,村正便招供了……”

    他微笑道:“这便是诸位所说的……有大威能的陨石,这一路上这块陨石都在我的怀里,从未离开。我站在此处,完好无损。另外,那户村民家生产了,是个女娃。”

    女娃在这个时代能干什么?

    当然,阿姐除外。

    这句话能为王实家免去一场灾祸!

    帝王可以对此莞尔,但王实的孩子却会成为一个类似于贾平安当年的倒霉蛋。

    “有人说我是个扫把星,扫把星是何物?扫把星便是彗星,而这个乃是流星。我且问问……”

    贾平安愤怒的道:“今日流星便能怪责到我的头上来,一年多少次流星?我便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可你等却能轻飘飘的一句扫把星便能置我于死地!”

    他走到前方,回身,很认真的道:“来,今日我便在此,你等要想杀还是想剥,速来动手!”

    群臣默然,有人嘀咕,“这陨石不会是假的吧?”

    此行跟着起码七八家势力的人,他们都不质疑,你特娘的质疑什么?

    贾平安大怒,刚想喝骂。

    “拉出去!”

    帝王冷冷的道。

    众人心中一凛,这才想起了帝王的威严。

    那个官员的求饶声还回荡在耳畔,贾平安就放了个大炮。

    “陛下,臣发现有人在祭祀陨石。”

    贾平安愤怒的道:“这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可偏生有人要把他当做是神灵,上有所好……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这娃是语无伦次了吗?这事儿和皇帝有何关系?李勣黑着脸。

    皇帝历来都是天文现象的受害者,他哪里会好什么细腰。

    贾平安也发现不对,但却不改口。

    “那些人说什么……陨石乃是灾祸之源,当供奉起来,早晚三炷香,早拜晚也拜。”

    老鬼们面不改色。

    这些人真心的不要脸!

    “在此,我可以断言,上面这股子妖风不清除,大唐上下都将会是受害者!”

    李义府还在失败的沮丧中,闻言问道:“为何?”

    你这个捧哏真心给力!

    贾平安轻蔑的看着他,“古人看到电闪雷鸣害怕,不知是何来历,便编造了雷公电母的传说。古人不知蝗虫的来历,便敬畏为蝗神……可诸位乃是重臣,诸位蒙昧,这个大唐……它便强盛不起来!”

    他拱手,“陛下,臣告退!”

    这一刻,他锋芒毕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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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6章 这不对

    大唐与其说是帝王一人统御,不如说是帝王和宰相们坐而论道,一同治理国家。地位如此尊崇的宰相,从未被人这般当众集体羞辱过。

    ——诸位蒙昧,这个大唐便强盛不起来!

    这话恍如雷霆,一记记的砸在宰相们的头上。

    宰相们渐渐羞恼了起来,可始作俑者却很麻溜的走了。

    怒火就压在心中,如何排揎?

    众大佬们目光炯炯,恨不能把贾平安抓回来,随后喷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舍滴好!”

    就在大佬们怒不可遏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来。

    谁特么的在这个时候为贾平安唱赞歌?

    众人目光转动……

    许敬宗:“……”

    老夫只是脱口而出,你们这是啥意思?

    李治在看戏。

    最近朝中多事,他也在谋划着一些事儿……比如说舅舅。

    这些事儿都有蛛丝马迹,于是这些宰相们渐渐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或是奋力争抢,或是惶然不安……

    贾平安这一炮开的太好了……宰相蒙昧!

    这一炮糜烂千里,让李治心情愉悦。

    这个臣子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这一刻李治忘记了自己对贾平安的猜疑,毫不犹豫的为他唱赞歌。

    ……

    激怒一群大佬就开溜,真特娘的刺激。

    贾平安哼着歌,想着大佬们会不会对自己出手……比如说回过头给兵部施压。

    “武阳公!”

    郝米在前方等候。

    “郝米啊!可是有事?”

    扫地僧努力学习,贾平安一直看在眼里。但他毕竟根基薄弱,而且有些固执,所以进步的速度不算快。若是他能除去这些桎梏,贾平安觉得收为弟子也不是事。

    郝米行礼,微黑的脸上多了些窘迫,“武阳公,有道题咱却是解不了。”

    “说说。”

    郝米在说,贾平安蹲下来,找不到石头,就伸手在台阶下抠……吧唧!

    一块石头竟然被他抠了下来。

    卧槽!

    我难道有九阴白骨爪?

    群臣出来了,一群人义愤填膺,嘴里都是扫把星的名字。

    “他在那!”

    贾平安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不时抬抬头给郝米说些什么,又指指地面。郝米不时点头,然后挠头。

    “可懂了?”

    “还有些……”郝米很羞愧,觉得自己太笨了。

    “自己琢磨。”

    贾平安不能在此久留,就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许多时候,琢磨琢磨的就明白了。不能一切都由先生来解决。”

    一切由先生来解决,会助长学生的惰性,压制他们的创造力。

    贾平安抬头,就看到了一群重臣在盯着自己。

    呵呵!

    “诸位……好啊!”

    贾平安拱拱手,笑的人畜无害。但先前的那番话兀自在大家的耳边回荡,此人竟然就当没回事了。

    不当人子!

    贾平安站在那里,宰相们在对面,双方沉默。

    李勣却对陨石颇多好奇,想到贾师傅带着李敬业厮混,心想孙儿定然是见识不凡。

    “小贾,陨石为何能被吸进来?”

    因为地球有吸星大法……

    “陨石就是陨石。”

    走近科学第一季开始了……

    “咱们脚下的地方有吸力……”

    李义府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阴冷,“你说的吸力何在?”

    他伸手出去,“何在?老夫为何感受不到?诸位可感受到了吗?”

    众人都下意识的伸出手去。

    然后才觉得不妥……老夫多大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贾平安淡淡道:“上次贾某做过那个实验,两个半球合在一起,把空气抽空,八匹马都拉不开。这是大气压。至于引力,诸位自家想想,你去抱一个人,便会感到重量……为何会感到重?重从哪来?”

    你们太古板,我担心那一系列知识点会冲爆你们的脑浆。他微微颔首……宰相们都有些若有所思。

    懵逼了一群宰相就走真刺激。

    良久,李勣突然说道:“是啊!为何会感受到重量?老夫每日早起,抬起上身的一瞬感受颇深,对腰的压迫……这是为何?”

    “重量由何而来?”

    一群宰相在苦苦思索。

    并无一个人说什么……重量是天生的,不需什么来处。

    李治走出大殿,远远看到宰相们正在那里低头,好似冥思苦想。

    “去问问为何。”

    王忠良马上就来了个曲线救国,从边上绕了过去。看看那妖娆的走位,果然是个有心的。

    他冲着随行的内侍招手,问了一番后,见鬼般的愣住了。

    武阳公竟然一番话就让宰相们入魔了?

    中午,李敬业来寻祖父吃饭。

    “阿翁,我给你带了一只烧鸡,油滋滋的。”

    李敬业兴高采烈的把油纸包拿出来,却发现祖父有些神思不属。

    阿翁这是想女人了吗?

    李敬业问道:“阿翁你在想什么?”

    李勣哦了一声,眼中多了些期冀……孙儿定然也跟着小贾学了不少吧。

    “敬业啊!”

    “咋?”

    李敬业打开油纸包,被烤的焦黄的烤鸡,垂涎欲滴啊!

    “敬业,你可知晓为何人有重量?”

    这个问题太玄妙了,近乎于是修道的玄妙,解不开就心痒难耐。

    “重量?”

    李憨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祖父,“阿翁,重量就是重量,哪有什么为什么?阿翁,你最近越发的不对劲了。”

    这个孙儿果真是憨憨,但老夫忍忍,兴许这个问题他没学到。

    李勣再度温和的问道:“那你可知晓陨石为何会落入大地?”

    这个贾平安说过是吸力。

    祖父不妙!

    竟然去琢磨这等问题,可见他已经无聊到了一个新境界。

    李敬业皱眉。“阿翁,陨石从天外来,自然会往下落……早上我就说了,翠花勾引你,你半推半就就得了,偏生严词呵斥。阿翁,你不小了,要……”

    这个孙儿竟然一点都没学到小贾的学问吗?

    “阿翁,不是我说你……”

    李勣的手握成拳头,想了想又变成了铁砂掌,高高举起。

    砰砰砰砰砰砰!

    贾家。

    “阿耶,陨石为何会来?”

    兜兜双手托腮,大眼睛瞪着。

    中午,贾平安今日难得的熬到了这个时候才翘班。他急匆匆的回到了家中,吃完饭午休,然后给孩子们授课。

    “那些陨石在流浪,路过咱们脚下的地球边上时,就会被地球发出的引力给带进来。”

    “引力是什么?”

    “引力是……”

    三个孩子在认真听着。

    宰相们为此冥思苦想,欲入其门而不得,可两个稚童却轻而易举的就获得了这些知识。

    “夫君!”

    苏荷在外面探个头进来,一脸甜笑。

    你都是孩他妈了,就不能稳重一点吗?

    贾平安干咳一声,“自习!”

    他出去就被苏荷拉着到了边上。

    虽然是孩他妈了,可苏荷却也才二十多岁,少女感十足。

    “夫君,娘家说是有事,我想回去一趟。”

    娘家……

    “去吧去吧,记得多带些人。”

    老婆太漂亮了也不行啊!

    贾平安自嘲着,让兜兜出来。

    “跟你娘回外祖父家玩耍。”

    兜兜一蹦三尺高,雀跃道:“阿耶,可能住几日吗?”

    小棉袄竟然希望住在外面……贾平安有些心疼,板着脸道:“不能。”

    苏荷随即叫人备车,又叫了陈冬和段出粮一起跟随护卫。

    “出发!”

    她搂着兜兜,意气风发。

    一路到了长寿坊,等到了家门前时,苏荷带着兜兜下车,纳闷的道:“怎地有些不对劲呢?”

    兜兜摇头晃脑,“我也觉得。”

    开门的是苏能,他面带怒色,见到苏荷后就苦笑,然后单手就抱起了兜兜,颠了几下,“阿妹,兄长们无能,带累你了。”

    什么意思?

    苏荷进去,就见家中愁云惨淡。

    父亲苏尚愁容满面,二兄苏香正在踱步。

    “阿娘呢?”

    阿娘难道去了?苏荷有些心慌。

    苏尚哎了一声,冲着兜兜强笑,“兜兜来了。”

    兜兜很乖巧的和大家行礼。

    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这是怎么了?”

    苏荷坐下问道。

    苏尚低下头,“哎!你阿娘……为父没法开口,老二给你阿妹说说。”

    说不出口……难道是阿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苏荷腹诽着。

    苏香止步,儒雅的气质荡然无存。

    “阿娘午时去了西市,说是给你买些……首饰。”

    苏尚骂道:“她哪里是为了大娘子买什么首饰?就是为了自己买,最多留个什么银簪什么的给大娘子。那个女人……”

    苏香看着父亲,“阿耶,子不言母过。”

    你这样当着我们的面说阿娘的坏话,真的好吗?

    苏尚喝道:“老夫是你阿耶!”

    苏香缩缩脖颈。

    苏能皱眉,“我来说吧。阿娘在西市买首饰,有家店铺说是什么优惠……”

    “这是跟着夫君学的。”

    苏荷很笃定的道:“最早是华州竹器铺开始的打折优惠,不过夫君说过,这些多是骗人的,反正赚的不少,甚至比打折前赚的还多。”

    苏能愣住了,“还有这样的?”

    那个妹夫果然是了得,做生意随手就弄了这些令人闻所未闻的手段。

    “阿娘看到优惠,就挤了进去,谁知晓……这一下竟然把柜台给压垮了,压坏了好些首饰。还有人在边上趁机抢夺……说是损失了少说十万钱。”

    十万钱?

    一家子都在看着苏荷。

    苏能在贩酒,但贩酒一年能挣到的钱也不多,养活一家子之外,每年能存下一千钱左右。几年下来,苏家不过是多了数千钱的存款。

    苏尚哎的一声,羞赧的道:“你阿娘如今被扣在了那里,说是不赔钱便要……哎!大娘子,为父也难以开口……”

    苏能皱眉,“阿耶,我来说。”

    苏尚点头。

    苏能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子难为情压下去,“阿妹你也知晓咱们家的家底,数千钱也就罢了,十万钱……万万不能。你看可否借些钱,此后家中节衣缩食也要还了。为兄给你写下借据,我若是还不完,儿孙接着还。”

    三个男子低头,羞愧难当。

    家中有事儿要寻的也是男儿,出嫁女不该管,更遑论借钱。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这个道理。

    “是这样?”

    苏荷皱眉。

    “此事……”

    “此事倒是简单。”

    简单?

    三个男人齐齐抬头。

    老贾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但挣了多少钱外界却不得而知。苏能也不好意思去打听,所以今日提出借钱,一家子都是难受加纠结。

    若是没有,蒋氏怕是要进牢中了。可若是借了,苏荷在贾家会不会受白眼?

    苏香眼睛泛红,“阿妹,不行就罢了,回头我不读书了,就去东西市寻个活计挣钱。”

    “闭嘴!”

    苏能冷着脸骂道:“不读书你能作甚?手无缚鸡之力。”

    苏香当然不甘示弱,两兄弟吵了起来。

    “闭嘴!”

    苏尚加入了战团,父子三人吵的呜呼哀哉。

    苏荷在边上苦着脸。

    兜兜靠在她的怀里,细声细气的道:“阿娘,外祖父好凶,两个舅父也好凶呀!”

    苏荷搂着她,突然说道:“十万钱就十万钱。”

    父子三人不吵了。

    “大娘子你能拿出来?”

    苏荷点头。

    十万钱不算事啊!

    如今她自己的私房钱怕不是都有数十万钱了,都懒得数。

    “如此,老大写借据。”

    苏荷不要,可苏能却严肃的道:“没有出嫁女倒赔钱给家里的道理,你拿了这笔钱,弄不好就得和小贾生分了,家中……对不住你。”

    苏荷苦笑,“夫君不会为此和我生分,大兄你想多了。”

    我不为难啊!

    那些钱夫君都说了,随便我花销。

    可苏家父子却觉得这是安慰自己的话,越发的难过了。

    “陈冬。”

    苏荷出去。

    “夫人。”

    陈冬在前院等候,段出粮在外面看着马车。

    “你回家一趟,拿了十万钱来。”

    “是。”

    没有丝毫犹豫,陈冬就出发了。

    再回来时,他的身后多了一辆马车,上面大多是绸缎。

    大唐缺铜,闹钱荒闹得不可开交。

    “走。”

    苏荷小手一挥。

    兜兜也跟着学,“走。”

    ……

    蒋氏正在西市的一家首饰店里,身前的柜台依旧垮着,地上散落了些首饰盒子。

    掌柜黄山立坐在边上,清瘦的脸上全是冷意。

    “十万钱,一钱都不能少!”

    蒋氏今日特地穿了华丽的衣裳,首饰也戴了些,颇为有钱的模样。她站在边上失魂落魄的道:“那些东西不是我抢的,为何让我赔?”

    这个蠢女人!

    黄山立负手而立,淡淡的道:“若非你压垮了柜台,那些人可能抢到?”

    边上有一个小吏,闻言笑道:“你这妇人好大的力气,竟然能压垮了柜台。”

    十万钱……要完了,蒋氏心丧若死,但还是据理力争,“当时身后有人推攘,不是我一人之力。”

    “我便只看到了你!就你趴在了柜台上!”

    黄山立冷笑一声,逼过来,居高临下的问道:“可想去官府?我这里认识刑部的官员,进去之后,会褪去你的下裳拷打……”

    蒋氏更怕了,但一股子蛮劲发作,就冲着黄山立骂道:“你污蔑老娘,回头我那女婿得知,定然把你的店铺给砸了!”

    她知晓女婿现在越发的得意了,但这事儿她不占理,若是女婿偏帮,说不得就会被人弹劾。所以她宁可自己煎熬,也不肯报女婿的名号,担心带累他。

    “自作孽!”黄山立一脚踹飞了一个首饰盒子,怒道:“来人,去报官,去报官!”

    蒋氏的勇气如潮水般的退去,哀求道:“我只是气不过……这钱……我哪有十万钱,赔不起。”

    老大好不容易挣钱了,蒋氏每月都要美滋滋的数一遍家中的钱财,哪里会不知道苏家的家底。

    黄山立的眼中多了失望之色,“耶耶不管你有多少钱,十万钱一钱都不能少,否则……进大牢里说话。”

    女子进了大牢,处境堪称是苦不堪言,弄不好还有被凌辱的风险。

    蒋氏苦苦哀求,黄山立只是冷笑。

    “你有这闲暇,不如想想去哪里借钱。”

    女婿家!

    但……丢人啊!

    “就是这里!”

    这时外面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蒋氏欢喜,然后又羞愧,“二郎!”

    苏香进来了,见蒋氏并未被殴打,心中一松,回身道:“钱带来了。”

    黄山立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去清点。”

    两个伙计刚想出去,外面又进来了三人,不,加上个女娃是四个人。

    “大娘子!”

    蒋氏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阿娘给你添麻烦了。”

    出嫁女都带着孩子来了,这事儿看样子办的不错。

    黄山立微微眯眼,“来了就好,给钱吧。”

    苏能先前就来过一趟,查证无误,此刻点头道:“钱都在外面……”

    陈冬进来了,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十万钱都在马车上,只管去拿了。”

    黄山立笑道:“还不快去?”

    “且慢!”

    苏荷看着现场,突然叫住了两个伙计。

    黄山立皱眉,生恐夜长梦多,“你这妇人好不晓事,若是觉着多了,那便从头算起,说不得十万钱还打不住。”

    你想吓唬我?

    苏荷杏眼一瞪,“我来问你,丢了什么?”

    黄山立说道:“丢的大多是金器。”

    唯有金器才能值那么多钱。

    “金器?”

    苏荷看着店里的情况,福身道:“且容我问问阿娘。”

    黄山立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阿娘。”

    “大娘子。”

    蒋氏觉得以后都没脸见女儿了。

    苏荷问道:“先前进来时,你是不在最前面?”

    蒋氏点头,“当时那十余人都在周围,我一挤就挤到了最前面,随后就扑倒了柜台。”

    “身后可有人推你?”

    “有!”

    蒋氏咬牙切齿的道:“那些贱狗奴,好大的力气,差点把我推散架了。随后便扑倒了柜台。那些人一拥而上,把金器抢了好些,一哄而散。”

    苏荷嘀咕道:“这不对……”

    黄山立霍然回身,“什么不对?”

第767章 依法办案,暴力执法

    苏荷在盘算着。

    黄山立淡淡的道:“莫要拖延,快些把钱交出来。”

    兜兜牵着阿娘的手,低声道:“阿娘,这个人不是好人呢!”

    我也是这般觉得的,苏荷说道:“这店门那么宽,我阿娘跑得不快,上次兜兜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都追不上,你告诉我她竟然能从十余人中挤出来,跑到了最前面?”

    黄山立摇头,“你那阿娘跑的比谁都快,当时那十余人都见到了。”

    “就算是我阿娘跑的这般快,可柜台不窄,为何就她扑到前面,那十余人不去边上,而是在她的背后推挤?”

    黄山立微微一笑,“边上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这般无懈可击吗?

    苏荷突然眼前一亮。

    “你这个骗子!”

    黄山立变色,骂道:“贱人,你一来便胡搅蛮缠,这是想赖账吗?”

    兜兜冲着他嚷道:“你才是贱人!”

    蒋氏低声道:“大娘子,就这般和他纠缠,兴许就能赔少些。”

    苏荷摇头,“阿娘你不知道,有一等商人最是无恶不作……这多半是个骗局!”

    她回身,“柜台多坚实,何况这是存放贵重首饰的地方。”

    黄山立冷笑,冲着边上的小吏微微点头。

    “以前便有这等事。商人贩卖玉镯子,径直递给了客人,随后身后便有人撞了客人一下,客人接过玉镯子,刚想回身,却发现手中的玉镯子断了……”

    苏荷在盯着黄山立,见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禁暗喜。

    我果然是最出色的呀!

    “随后商人便向客人索赔。今日我阿娘也是如此,刚开始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前面,随后一群人蜂拥在后面推她,柜台更是一压就垮……那些人抢了金器就跑……”

    黄山立的表情僵硬。

    呵呵!

    苏荷在家很懒,从不肯多用脑子,可真的面临事儿的时候……

    “那些人好大的胆子,怎敢抢夺金器?对了,可曾报官去抓人?”

    黄山立淡淡的道:“自然已经报官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那便给钱!”

    “想都别想!”

    苏荷炸了,“压垮了柜台和抢夺金器有何关联?你这是不要脸。”

    苏尚父子三人也恍然大悟。

    “是呀!”

    一家子看到柜台垮塌,一片狼藉时,脑子都懵了,想到要赔十万钱,顿时什么念头都消散了。

    可苏荷却不在意十万钱,所以很冷静的想到了夫君说过的事儿。

    “报官吧!”

    苏荷信心满满,心想大不了就赔钱,有啥可怕的。

    兜兜跟着点头。

    “阿娘好厉害!”

    苏荷得意的笑了。

    蒋氏想到要被褪去下裳拷打,顿时就慌了,“大娘子……”

    男子还好,女子光屁股挨一顿,啥都没了。

    黄山立阴着脸,“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还请官人为我做主。”

    边上一直在敲边鼓的小吏板着脸,“我便是西市的官员,此事我见证了,怎地……你要质疑?”

    苏尚低声道:“有官人作证,此事咱们家定然没成算,大娘子,给了钱吧。”

    苏能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长安县的人会来巡查。”

    苏香顿时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跺脚道:“如此,便给了他。”

    蒋氏只觉得心如刀绞,捂着胸口喘息。

    苏荷皱眉看着小吏,“你当时可在此处?”

    她打定主意,就算是赔钱也得赔个明白。

    小吏讥诮的道:“我就在外面。”

    啪!

    苏荷抚掌,双眸明亮,“那你为何不抓那些抢了金器之人?”

    呃!

    小吏上前,目光凌厉,“你这妇人好生大胆,竟敢质疑我?如此便和我走一趟!”

    陈冬上前,冷冷的道:“你想带我家夫人去何处?”

    夫人……

    小吏面色一变,“你是哪家的夫人?若是攀附,今日我便让你生死两难!”

    黄山立冷笑道:“这妇人伶牙俐齿,打断她满嘴牙!”

    “这边有事!”

    外面来了一队人,为首的进来,竟然是杨大树。

    杨大树看了众人一眼,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苏荷和兜兜,他拱手,“见过夫人,见过小娘子!”

    苏荷以前在感业寺时,杨大树就跟着贾平安去‘巡查’过不少次,对苏荷颇为熟悉。

    他问道:“夫人可是有事?可是你对夫人无礼?”

    杨大树盯住了黄山立。

    黄山立面色剧变,“百骑……”

    百骑很凶吗?阿耶更凶吧?兜兜嚷道:“我阿耶是武阳公!”

    呯!

    小吏双膝一软,竟然跪了。

    旁人也就罢了,武阳公最近凶名赫赫,更是荡平了三门峡的阻碍,在长安城中名声赫赫。

    “夫人,是他……是他的主意!”

    小吏指着黄山立骂道:“贱狗奴,不好生做生意挣钱,却想着坑蒙拐骗,今日我便揭穿了你的真面目……”

    他一番指证,众人这才知晓,黄山立这等事儿竟然干了好几年。什么往金器里掺杂东西,或是以次充好……可黄山立却觉得这样来钱太慢了,就和小吏设计了这个骗局。第一次开张,竟然就成功的网到了蒋氏这个棒槌。

    “好啊!你这个骗子!”

    蒋氏扑了上去,两只手胡乱往黄山立的脸上抓挠,黄山立惨叫后退。苏能上前一脚踹倒他,咬牙切齿的道:“回头耶耶弄死你!”

    苏尚松了一口气,蹲在地上喘息。

    差点啊!

    差点一家子都将陷入绝境之中。

    “大娘子!”

    苏尚嘴唇颤抖着。

    “多亏了你呀!”

    苏香很是好奇,“阿妹为何这般厉害?”

    我当然厉害了!

    苏荷得意的道:“我在家中和无双一起管事,家中的生意好多,我也得顾着,学了好些东西。”

    夫君好厉害,教的那些东西轻易就碾压了这些人。

    兜兜牵着她的手,突然说道:“阿耶最厉害!”

    在她的心中,阿耶便是无所不能的,有求必应的。有了阿耶在,她便无需担忧什么。

    黄山立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跪在那里哀求,蒋氏骂道:“你这个黑心肠的,十万钱呀!先前我求你时,你是如何说的?一钱都不能少!”

    “官人。”蒋氏问杨大树,“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百骑凶名赫赫,可惜女婿离开了,否则今日定然要让这两个狗贼痛悔不已。

    杨大树走过来,蒋氏看着……咦,怎么去了大娘子那边?

    杨大树拱手,很是恭谨的请示,“夫人,此二人当如何处置?”

    “……”

    他竟然去请示苏荷!

    蒋氏只觉得身体一下就轻飘飘的,恍如身处云端,快活极了。

    苏能低声给父亲和苏香解释,“小贾出了百骑,可余威犹在。”

    苏香说道:“什么余威?这多半是余泽。我见过那些官员,离了自家的地方后,最多半年就没人搭理了。妹夫这是余泽,不对,定然是恩威并存。好生厉害!”

    苏荷皱眉,她不擅长这个呀!

    “要不,你们带回去处置吧,要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咱们依法办案哈!

    她是这般想的。

    杨大树应了,赞道:“夫人仁慈。”

    回过身,他一把揪起黄山立,劈手一巴掌就把半边脸打肿了。再一拳,黄山立就成了弯腰的大虾,吐了一地都是。

    这……

    苏荷赶紧蒙住兜兜的眼睛。

    这是依法办案?

    这是夫君说的暴力执法吧?

    但我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小吏喊道:“求夫人高抬贵手,小人回头给武阳公立个牌位,定然早晚为武阳公祈福!”

    苏荷大怒,“死人才立牌位,你这是诅咒我家夫君吗?”

    外面来了个百骑,一拳把小吏打成了熊猫眼,拖着就走。

    “夫人饶命!”

    喊声慢慢的远去。

    蒋氏欢喜的道:“大娘子如今竟然这般了得了吗?那要不……给你二兄寻个差事?”

    苏香闹了个大红脸,“阿娘,我这样的如何寻差事?别为难阿妹了。”

    众人出了店铺,苏荷想着一家子难得聚,就提议去平康坊寻个酒楼吃饭。

    “就去长安食堂吧。”

    苏荷很随便的说道。

    这闺女,长安食堂,那可是贵人才去的地方。不过听闻这是女婿的产业,想来能便宜些。

    蒋氏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催促着赶紧走。

    苏尚却不干,说道:“那是女婿的产业,贵的很,不给钱亏了女婿,给钱就怕那边不收,换个小酒肆吃。”

    蒋氏叉腰,“你这个人……就是胆小害怕。”

    苏荷笑道:“不担心这个,只管去。再说了,我还带着十万钱呢!”

    贾家,不差钱!

    苏荷带着一家子进了长安食堂,随即被安排在了贾平安的包间里。

    “好生……老二,这个叫做什么?。蒋氏不知该如何夸赞。”

    苏香说道:“这便是……”

    苏能随口道:“这便是蒸饼有肉不在褶子里。”

    里面的装饰堪称是低调大气上档次。

    “点菜吧!”

    苏荷随口就点了十余道菜,“大兄二兄吃的凶,要多点些。不过贾家历来都不许浪费,要不然我便再多点些也无妨。”

    真是有钱人呐!

    苏尚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问道:“大娘子,你如今在家中管事,先前那十万钱拿出来,女婿可说了啥?”

    连蒋氏都关注这个问题。

    女婿若是因此对苏荷不满怎么办?

    那我造孽就造大发了。

    苏荷杏眼无辜,“夫君不管这个,这钱是我自己的,随意花销。”

    嘶嘶嘶!

    苏尚倒吸一口凉气。

    “女婿竟然给你那么多钱?”

    长安城中,谁家女婿给娘子那么多钱?

    蒋氏张开嘴,呆呆的……

    “女婿竟然这般迷恋你?”

    迷恋……夫君就迷恋凶,每日……太坏了。

    但无双也有大长腿。

    苏荷笑了。

    蒋氏欢喜的抱起兜兜,“我的女儿果然能颠倒众生,哈哈哈哈!”

    兜兜觉得外祖母笑的好生快活,可阿娘看着却有些不自在。

    “兜兜,你阿耶可是爱煞了你阿娘?”

    蒋氏问道。

    兜兜很认真的想了想,“嗯……阿耶喜欢说……喜欢把阿娘叫做小宝贝。”

    苏荷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贾兜兜!”

    贾平安和狄仁杰在商议朝中之事。

    “长孙无忌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贾平安有些唏嘘,“当年……记得那年我第一次进了朝中,长孙无忌目光睥睨,连皇帝都得低头,转眼就成了这样,可谓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狄仁杰肤色白皙,微微一笑,气度俨然,“其实平安,你可想过自家当初的大胆吗?当初你一来便站在了陛下的这边,冲着长孙无忌下面的人大打出手,你当时是如何想的?”

    贾平安微微一笑,从容的道:“做人,要走正道,要做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长孙无忌当时堪称是权势滔天,平安竟然这般血性……狄仁杰肃然起敬。

    “难怪我当时与你一见如故,原来是因为这个。”

    狄仁杰便是宁折不屈的典范,也可以说是因为他老爹从小没给他教授过如何避免社会毒打,所以踏入仕途后,社会毒打便接踵而至。

    贾平安淡淡的道:“做人就该这般。”

    “长孙无忌不妙了。”狄仁杰抚须,眼中多了些许冷色,“陛下的手段高明,先不动长孙无忌,把他的爪牙一一清理掉之后,再和他算账。褚遂良一死,长孙无忌在劫难逃。”

    “李义府这条野狗……平安你要小心。”狄仁杰在家分析了当下的局势,觉得皇帝用李义府太过了些,“此人堪称是幸进之臣,为相之后为了讨陛下的欢心,下手狠辣。此次要整治长孙无忌,我以为依旧是他来主导。”

    老狄果然是洞若观火,难怪后世有人说,若非他在,阿姐的皇帝怕是坐不稳。

    “他能做的也就是诬陷!”

    贾平安微微一笑。

    狄仁杰赞道:“我也只是揣测,平安你却这般笃定……要不打个赌?”

    “好说。”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若是我赢了,你便给那三个孩子授课吧。”

    “你啊你!好!”

    狄仁杰颇为自信的道:“长孙无忌这些年犯事不少,皇帝何须污蔑?随意用些罪名便是了,足够让长孙无忌下台。”

    可你却不知……皇帝想要自家舅舅的命!

    普通罪名怎么能干掉长孙无忌?唯有……谋反!

    “阿耶!阿耶!”

    两个浑身上下洋溢着黑色的阴谋分子微微一笑。

    兜兜冲进家来,阿福嘤嘤嘤的出迎,兜兜和它友好的拥抱了一下,然后跑到贾平安的身前,脆生生的说道:“阿耶,先前外祖母被人骗了!”

    “哦!说说。”

    贾平安笑着搂住她。

    兜兜靠在他的怀里,两只大眼睛扑闪着,板着纤细的手指头说道:“那人骗了外祖母,说她扑倒了柜台,引得那些人抢了好些好些金器,说是要赔十万钱呢!”

    “是吗?”

    苏荷进来了,翻个白眼,贾平安含笑摇头,示意她别打岔。

    要时常培养孩子的表达能力,莫要动辄呵斥。

    兜兜见母亲进来,担心她抢了自己表现的机会,就说的越发的急切了。

    “我们带了钱去,那人竟然和……和一个小吏勾结,阿娘好厉害……”,她冲着苏荷甜笑,这一点完全就是遗传了苏荷。

    苏荷‘老怀大慰’。

    “阿娘一下就揭穿了那人,那人怒了,好生气好生气!”

    兜兜严肃了起来,“后来来了个百骑,就问了阿娘,阿娘一说……阿耶!”

    她转身仰头,“阿耶,我说我家阿耶是武阳公,那人竟然就被吓的跪下了。阿耶,你好威风呀!”

    “哈哈哈哈!”

    贾平安不觉得用自己的名头保护妻儿有什么错,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要让孩子知晓分寸。否则老贾家以后出一窝纨绔子弟,要哭的是他自己。

    “那人被打的好惨。”

    苏荷瞪眼,“不是捂着你的眼了吗?你又如何看到了?”

    兜兜扮个鬼脸,“阿娘,你的手好小,遮不住我的眼。”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贾平安觉得闺女以后怕是不得了。

    回到后院,苏荷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今日的壮举。

    “我便说了玉镯子的骗局,那人竟然就有些慌了。”

    为了给两个婆娘敲警钟,贾平安给她们说了不少后世的骗局,特别是关于生意的骗局。没想到苏荷竟然活学活用,一下就把骗子给震住了。

    “不错。”卫无双赞道:“你果然是聪明了一回。”

    贾昱在边上好奇的听着,贾平安问道:“大郎以后遇到了这等事,可知晓如何应对吗?”

    贾昱想了想,“我便告诉他,阿耶是武阳公。”

    这娃……不妙啊!

    只知道倚仗家中权势的娃,长大后绝对没出息。

    贾平安刚想给他上一课,贾昱继续说道:“若是他怕了,那我就让他去投案。若是他不怕,还想骗,我便让家人出手,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阿耶,徐小鱼好厉害,上次查事,我都想不到,他却轻松就查到了。”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

    既然徐小鱼他们那么厉害,为啥非得要我自己出手?

    那还要他们作甚?

    这个儿子,竟然比贾平安更适应这个时代。

    贾平安笑吟吟的问道:“大郎你以后长大了想做甚?”

    贾昱脱口而出,“我长大了要做大将军!”

    贾平安:“……”

第768章 无情

    李勣早上起得很早,这不是老人睡不着的缘故,更多的是习惯。

    他很年轻时就去了瓦岗,从那时开始,便开始了自己波澜壮阔的人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再也没睡过懒觉。

    要动!

    李勣的医术不错,他纵观满朝文武,发现武人往往能长寿,而且老了也还有勇力。譬如说程知节,苏定方,梁建方等人。

    这就说明动起来比坐下去更好。

    马槊缓缓而动。

    虽然看似缓慢,但李勣一招一式莫不暗藏杀机。

    操练完毕,洗漱,吃早饭。

    “阿翁!”

    李敬业也来了。

    早饭很丰盛,李敬业饿了,吃的狼吞虎咽的。

    “年轻就是好啊!”

    李勣感叹了一句,得了李敬业狐疑的眼神回应,顿时就黑了脸。

    “这阵子你莫要惹事。”

    李勣告诫道。

    “为何?”

    李敬业才将得知平康坊有家青楼进了新人,而且还是胡女,想到胡女的屁股甩的飞起,哪里还按捺得住?

    “朝中会动荡,你这等不小心便会被淹没了。”

    呵!

    李敬业不信。

    晚些到了皇城,他在兵部门口蹲守到了贾平安,就问道:“兄长,朝中最近会有动荡?”

    你这般把你阿翁的话拿出来到处说,也不担心会被毒打一顿?我是去告个状呢?还是去告个状呢!

    “是有动荡,莫要出去乱说。还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搭理外面的事。”

    李勣作为皇帝的心腹,真要动手,绝对也是其中的一个。

    老李小心晚节不保啊!

    贾平安一直觉得做人要厚道,老李就差些意思。

    “小贾!”

    李大爷来了,气急败坏的模样。

    仙风道骨,仙风道骨啊!

    “李大爷,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被谁给煮了?

    李淳风看了李敬业一眼,稽首……

    老夫要作法了!

    卧槽!老李要出手了,李敬业赶紧闪人。

    但他竟然不是回刑部,而是去了皇城外。贾平安敢打赌,这货定然是去平康坊甩屁股。

    李淳风恼火的道:“昨日老夫在朝中与人争执,提及给风定等级,可群臣皆嘲笑。说什么风便是风,入眼便知大小,何须定等级。愚昧!荒唐!”

    给风定等级,这在后世不是很寻常的事儿吗?

    什么三级大风,什么十二级台风……

    现在就有了?

    我的李大爷,你这么牛逼自己知道吗?

    “咱们进去说话。”

    贾平安带着李淳风进了兵部,早茶会也不去了,径直去了自己的值房。

    陈进法见到李淳风,差点来了个跪礼。

    “李神仙!”

    “站住!站稳了!”

    李淳风喝住了他,“别动辄下跪,跪天跪地跪父母,别的你跪什么?不孝之极!”

    陈进法瑟瑟发抖,赶紧去泡茶来。

    “你这里……”

    李淳风只是看了一眼,见虽然堪称是窗明几亮,但在有些地方却带着痕迹,这分明就是许久没用过的模样。

    贾平安打个哈哈,“我平日里不大在兵部,多是进宫授课,或是回家去编书……太史令你是知道了,新学堪称是浩瀚,每一卷新学都是呕心沥血编撰出来的,我苦啊!”

    李淳风皱眉,“年纪轻轻的就叫苦,要不老夫给你个方子?”

    李大爷,你真是我亲大爷!

    贾平安按捺住狂喜,谦逊的道:“还能熬一阵子。”

    老李得给什么方子?

    多半是补腰子的!

    弄不好就是上次方子的进阶版。

    李淳风说道:“还能熬?如此也就罢了。”

    贾平安坐在那里,只觉得阴风阵阵。

    我莫不是听错了?

    “老夫将风定位八级。”

    太极十年不出门,八极两年打死人。

    李淳风抚须,颇为自得的道:“这八级乃是动叶、鸣条、摇枝、堕叶、折小枝、折大枝、折木飞沙石、拔树及根。只要依照这八级来定风的等级,此后便无需赘述。各地遇到了大风,径直上报就是了。可恨那些庸官,竟然嘲笑老夫此举,可恨,可恨!”

    对于一个纯粹的学问人来说,自己的学问被那些官僚无视是最大的痛苦,堪称是撕心裂肺。

    李大爷不会悲痛欲绝吧?

    贾平安看了一眼,李淳风察觉到了他的关切之意,眸色微暖,“老夫好得很,只是想着此事不能推行,哎!”

    贾平安却有个想法,“李大爷,你说说这等级分类是不是太繁琐了?什么折木飞沙石,拔树及根什么的,你说了别人也记不住不是……”

    李淳风皱眉,“都是官吏,有何记不住的?”

    呵呵!

    可百姓呢?

    贾平安笑道:“可百姓呢?譬如说某地突刮大风,飞沙走石,可官吏不在现场,你让百姓如何表述?”

    “啧!你这话……竟然有些道理。”

    不是有些道理,而是非常有道理!

    李淳风陷入了沉思之中。

    贾平安有些想闪人了,“李大爷,为何不用一二三四五来分类呢?”

    李淳风摇头,“百姓如何知晓一二三代表着什么?”

    是呵!

    后世那些百姓……除去专业的气象人员之外,谁也不知晓当前的风是几级。只有经常看天气预报的,把预报上的风力等级和现实生活中遭遇的风对比,才渐渐有些经验。

    “是我想岔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高估了后世的某些东西,被李大爷打脸了。

    “动叶十里,鸣条百里,摇枝二百里,落叶三百里,折小枝四百里,折大枝五百里,走石千里,拔大根三千里。”

    李淳风微微一笑,“这便是风的速度,小贾以为如何?”

    日行千里,这个倒也不错。

    “此事我以为当直接和陛下说。”

    李治对李淳风还算是不错,这等事儿他定然乐于推广。

    李淳风点头,“老夫今日便是来求见陛下的,只是小贾,还得用你的名头。”

    老李看着有些尴尬的模样,贾平安问道:“为何?”

    难道皇帝已经不再信任你了吗?

    “哎!上月老夫夜观星象,发现帝星不利,便让陛下最近小心些,夜宿东南。陛下换到了东南住,晚上起夜,不小心竟然……哎!竟然把头撞了个大包,说是那一瞬看到了先帝……”

    李淳风清瘦的脸上多了怅然。

    别人头上撞个包满眼金星,皇帝却是见到了先帝……先帝这是来狠抽皇帝的吧。

    贾平安想到李治撞到柱子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别笑。”

    李淳风很严肃,然后自己不厚道的也笑了。

    贾平安带着他去求见皇帝。

    “陛下,武阳公求见。”

    “让他来。”

    宰相们马上就要来了,李治准备去前朝。

    “还有太史令!”

    李治沉着脸,“……赶出去!”

    “等等!”

    内侍止步。

    太史令这是得罪了陛下?

    内侍不解,看了王忠良一眼。

    太史令把陛下给坑惨了。

    王忠良挑眉,被李治看在了眼里,就指指边上。

    “罢了,让他来。”

    王忠良麻溜的过去跪下,那内侍羡慕不已。

    在陛下的身边就算是跪着也是一件幸事呀!王中官跪的格外的洒脱,果然了得!

    李治摸摸额头上已经消肿的包,那里照镜子依旧能看到青紫,而且隐隐作痛。

    所谓的李半仙,难道是个假的?

    带着这个疑问,李治去了前面。

    殿内泾渭分明。

    宰相们在一边,贾平安和李淳风在另一边。

    李淳风看着眼观鼻鼻观心,堪称是仙风道骨。

    贾平安在和宰相那边用眼神勾搭,李治看了过去,就见许敬宗正在使眼色。

    小子,小心些!

    皇帝最近的火气可不小。

    “说……议事!”

    李治坐下,随即开始议事。

    李淳风对这些没兴趣,贾平安百般无聊旁听。

    于志宁口沫横飞的在说着,“……臣听闻那些内侍用石炭偷偷做饭,晚间闭门,天亮隔壁发现那些人没动静,就喊了几声,最后破门而入,七人都中了毒,死在床上。陛下,臣请下了敕令,禁止宫中烧石炭。”

    石炭便是煤。宫中个人是不能开火的,晚上饿了只能忍着,或是私藏食物。这七人便是忍无可忍,干脆弄了石炭来开小灶。

    “臣附议。”

    “臣附议!”

    “……”

    贾平安眨巴着眼睛,觉得这一幕太熟悉了。

    这不是后世蛮清时,想修一条铁路,各地却以铁路会破坏风水为由肆意阻拦。

    这些人呐!

    李治面色微冷。宫中的消息竟然传到了外面,那些长舌妇,不,长舌男,当真该死!

    贾平安上前一步,他是旁听,要申请发言。

    “陛下,臣有话要说。”

    李治点点头。

    宰相的事儿没弄清楚,你一个旁听的哔哔什么?

    于志宁淡淡的道:“武阳公不能再等等?”

    李义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贾平安的机会,微笑道:“武阳公来自于华州乡下……”

    贾平安就是个土农,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贾平安没搭理他,冲着于志宁欠身,然后说道:“陛下,大唐烧石炭有些年头了,石炭好不好?臣以为自然是极好的。可烧石炭却有个弊端,那便是石炭在燃烧时能产生一些有害的气体,其中有一种气体能让人中毒。若是在室内燃烧石炭,随即关门,便会令人中毒而死。”

    什么一氧化碳中毒,二氧化碳,二氧化硫这些毒气都产生于煤炭中。后世人类每年燃烧煤炭和石油产生的这些毒气多不胜数。

    “新学也有?”

    许敬宗不禁欢喜。

    “有。当年先辈们外出,到了并无树木的荒山之中,手中空有米粮,却无柴火。后来发现了一个石炭矿,随意取了些用于做饭,犀利异常。”

    先吹个牛逼,然后才好说话。

    老宣传了,自然知晓怎么做。

    “但凡长期在敞开燃烧的石炭周围的人,定然会经常咳嗽。”

    于志宁皱眉,觉得他这个走进科学的课程有些无趣,“你说了这些,有何用?”

    李义府淡淡的道:“你可知晓如何避开那些毒烟?不知晓,那便先退下。”

    “当然知晓。”

    太嚣张了!

    贾平安看了李义府一眼,觉得李猫以后死得不冤。

    “此事臣愿意试试。”

    贾平安准备告退,给了李大爷一个你保重的眼神。

    回到家,他先去弄了两个铁匠来,又弄了铁料。

    “按照这个来打造。”

    后世他有同事就自己打造铁炉子,堪称是犀利。

    铁炉子打造了两日,又弄了铁管,贾平安往卧室里这么一装。

    晚上不是还有些冷吗,来试试这个。

    生火,上面架个铜水壶,齐活了。

    “这好东西不能我独享,晚上一起睡。”

    贾平安道貌岸然的说道。

    苏荷靠近了铁炉子,诧异的道:“竟然暖和了。”

    正好风力不错,扯得火苗往烟管里钻,竟然发出了啸声。

    苏荷提起铜水壶,就见下面的火焰猛往烟管里抽,被吓了一跳。顿的一下,就把铜水壶被丢在了炉子上面,水溅了满地都是。

    呀!

    苏荷惊呼一声,然后凑过来,低声道:“夫君好生厉害!”

    她仰头眨眼,嘴唇微张。

    我当然厉害,晚上更厉害!

    但娃娃脸为啥突然勾引我?

    贾平安可耻的心动了。

    卫无双进来了,咦了一声,说道:“这天怪热的,也不怕捂出汗来。”

    这话是说给苏荷听的。

    苏荷指指铁炉子。

    “你自己试试。”

    大白天的就搂搂抱抱,也不怕长痱子!

    卫无双看了她一眼,“我那边还有事,你也来帮忙。”

    苏荷委屈的跟着去了。

    这便是一插多用的后果吗?

    贾平安觉得齐人之福也不好享。

    晚上,贾平安强令三人一起睡。

    当然,很纯洁。

    “好热。”

    卫无双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夫君。”

    苏荷窝在贾平安的怀里坏笑,低声道:“无双不知道……穿了衣裳睡的。”

    贾平安伸手一摸……

    满手软玉温香。

    娃娃脸竟然只穿了托奶?

    贾平安和她当即菜鸟互啄。

    而卫无双却热的不行。

    “夫君,屋里好热。”

    她爬起来,身上竟然有了汗意,上半身越过贾平安,拍了苏荷的脊背一巴掌,“就知晓往夫君的怀里钻,也不怕热!”

    下午她并未在意角落里的铁炉子,此刻坐起来,骇然发现铁炉子里有火光。

    “夫君,那是何物?”

    贾平安装睡。

    卫无双下床,随即过去查看。

    铜壶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水汽缓缓冒出来。

    好暖和!

    卫无双提起铜壶,下面有个铁盖子。

    “竟然在烧东西?”

    卫无双回身赞道:“夫君弄的这个东西果然好用,烧的可是木炭?一点气味都没有。”

    “石炭。”

    “石炭能烧?哪年都有烧石炭被毒死的人。”

    卫无双退后一步。

    贾平安干脆点了蜡烛,把盖子勾起来。

    上面覆盖了一层碎煤,火苗在边缘缓缓冒起来。

    卫无双得意这个东西,就坐在边上看,晚些竟然在打盹。

    这个憨婆娘!

    贾平安一手后背,一手脚弯,把她抱了起来。

    卫无双勾住他的脖颈,喃喃道:“夫君。”

    随后一床春光。

    凌晨醒来,贾平安躺在床上,哎哟一声,“果然,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见两个婆娘准备出去洗漱,贾平安哎了一声,“用铜壶里的水!”

    铜壶里的水一直在滋滋滋的响,也算是千滚水了,但洗脸却是无碍。

    贾平安还弄了一口锅架上去,卫无双好奇的问道:“夫君,你弄了这个作甚?”

    “做饭。”

    一道蛋炒饭做的格外的洒脱,卫无双和苏荷在边上守着,贾昱和兜兜也在守着。

    火苗跳动,照亮了一家子的脸。

    再没有这么好的岁月了。

    贾平安觉得什么岁月无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蛋炒饭一定要用隔夜饭来炒,一颗颗的分离,而且不算太黏。炒的米饭在锅底蹦跳,这才算是入门。

    贾平安猛地一个颠锅,蛋炒饭在锅里翻个身。

    “哇!”

    两个孩子两眼放光,拍手欢呼,“阿耶好厉害!”

    “那是!”贾平安洋洋得意。

    卫无双看着洋洋得意的夫君,突然觉得所谓的幸福便是这个模样。她惟愿时光能永久停驻在这一刻,不带走这些欢声笑语。

    蛋炒饭很好吃,苏荷吃多了,吃完就哼哼唧唧的。

    “赶紧弄些山楂干来熬水。”

    贾平安干脆令人去告假,自己在家照料苏荷。

    山楂水喝了,苏荷躺在贾平安的大腿上嘀咕。

    “无双娘家人来了好几次,每次都问无双何时能再生几个孩子。说是夫君偌大的家业,得有人承袭,仅靠大郎万万不够。”

    “无双很苦恼。”

    苦恼个啥,想要孩子随时都能要。

    两个婆娘才二十多岁,急个什么?

    “夫君。”

    苏荷仰头,突然眼神娇媚,令贾平安不由的想到了春风。

    “夫君。”

    “何事?”

    “我也要生个儿子!”

    两个女人虽然交好,可在有些时候却私下较劲,你生个儿子,我定然也要生个儿子。

    贾平安当然不能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否则不说家里人,外面的那些人都会说他疯了。阿姐能踹死他,再去令人寻了药王孙思邈来给他治癔病。

    想我苦苦修炼无情多年,外加计算日子,这才能畅享鱼水之欢,如今看来要自费神功了。

    贾平安点头。

    随即便是显摆。

    贾平安叫铁匠再打造了一个铁炉子,令人抬到了宫门外。

    “叫几个力大的抬进去。”

    贾平安意气风发啊!

    “武阳公,这是何物?”

    王忠良都被惊动了。

    “是个好东西,弄到皇后那里去,保证到了冬季不冷。”

    李治得了消息,淡淡道:“倒是大言不惭,不管。”

    贾平安把铁炉子弄到了阿姐那里,武媚见了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阿姐你且等着看。”

    贾平安指挥人开始安装。

    烟管架好……为了架烟管,贾平安令人从窗户上开了一个洞,武媚满头黑线。

    邵鹏和周山象看着这个洞,都生出了一个念头。

    若是武阳公弄不出一个好东西来,屁股便要遭殃了。

    “点火!”

第769章 朕的时代

    武媚漫不经心的看着奏疏,脑海里想的却是长孙无忌此人。

    皇帝已经下了决心,就等着出手的机会。

    可这毕竟是长孙无忌!

    动手之后他所代表的那些人会不会反弹?

    会不会……

    周山象站在铁炉子边上,看着贾平安生火。

    点燃柴火,燃烧旺盛后放煤块下去……

    这个能燃吗?

    周山象的身体前俯。

    “武阳公,这样便能引燃了?”

    她抬眸问道。

    “自然能引燃。”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

    盖子盖上,转瞬就听到炉子里的火苗扯出了声音。

    这个时候要拿铁钎捅几下,免得柴火烧空了,晚些煤块一下垮塌下去。

    又过了几分钟,贾平安打开盖子,火已经起来了,能嗅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很淡,大多被烟管给引走了。

    “成了!”

    周山象欢喜不已,“可有毒烟?”

    她嗅了嗅。

    “毒烟都被烟管引走了。”

    贾平安把铜壶放上去,吱呀一声。

    这……

    武阳公竟然能弄出这等好东西,此后岂不是就能在室内取暖了?

    周山象欢喜的道:“以往弄了炭火在室内烧,说是无烟,可却觉着不舒服,早上起来更是有些头晕。这个无烟无味,好暖和……武阳公,你可是解决了咱们的大难题。”

    呵呵!

    关门烧炭那是自寻死路,怎么看都是烧炉子更强大。

    武媚咦了一声,见他们二人蹲在炉子前面嘀咕,就问道:“这是何物?”

    阿姐,你难道已经更年期了吗?

    “皇后,这东西竟然能烧煤,无烟无味,好暖和!”

    武媚起身过来,“竟然能无烟无味吗?前几日宫中才将因为烧石炭被毒死了七人,你这个……”

    吱吱吱!

    铜壶在叫唤。

    贾平安提起铜壶,炉膛里的火在燃烧着。火焰熊熊,照的贾平安的脸微红。

    “阿姐,石炭在炉膛里燃烧,毒烟都被烟管给带了出去,如此室内温暖如春,更是能烧水做饭。”

    武媚仔细看看,更是亲手加了几块煤。看着煤块熊熊燃烧,她颇为兴奋,“若是长安城中的百姓都能烧这个炉子,那能省多少?”

    不止啊!

    再砍伐下去,长安周边将再无绿色。

    “阿姐,长安城中烧石炭的也不少,但更多是烧柴火。百姓烧石炭只敢在厨房灶台里,若是有了这个炉子。阿姐……”

    贾平安吸吸鼻子,“当年在华州时,每年冬季我都冷的不行,手指脚趾头都肿胀起来,又痒又痛。恨不能每日都缩在被子里不出来,可在被子里依旧被冷的瑟瑟发抖。”

    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取暖这个概念基本为零。

    权贵可以烧炭取暖,百姓哪里买得起炭?

    于是通讯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记得当时村里有个懒汉,冬日里被冷的不行,就裹着被子出门,远看就像是一个圆球在滚动。

    “百姓家中烧不起炭,若是当时有这等铁炉子,石炭也不贵,那冬日便是最为享受的时刻。”

    后世一家子围在铁炉子边闲聊,是许多孩子一辈子的温馨记忆。

    武媚若有所思,“百姓果然苦不堪言。我在感业寺时也是如此。”

    阿弟竟然能弄出这等好东西来,若非铁价贵,怕是百姓家中能人手一个。不过也无需担忧,上次平安说鸭绿水两岸就有大铁矿,只要采了来,冶炼成铁块送到长安,铁价自然就会回落。

    她看着贾平安,眸色温柔。

    阿弟做了铁炉子,第一个就送到了我这里,拳拳之心……阿姐那边有什么好东西也记不起宫中的我,一心只想着攀附皇帝。果然,阿弟待我真,家中对我假。

    她突然展颜一笑,“平安你诗才了得,可能作诗一首?”

    呃!

    我牛笔吹大了。

    贾平安搜肠刮肚,猛地想到了一篇文章。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一个卖炭翁的形象便出现了,活灵活现。

    武阳公果然是大才槃槃呐!

    周山象看着贾师傅,脸上多了些红晕。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这……

    这不是对内侍的控诉吗?

    周山象不禁呆住了。

    “平安说的是那些骄横的内侍?”

    武媚的眉间多了冷色,“宫中时常能见到这等人,仗着权势飞扬跋扈。如此我当令蒋涵清理一番。”

    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贾平安觉得自己造孽造大发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竟然是功德。宫中的内侍作威作福的不少,借此清理一番,这不是功德是什么?

    老邵不知怎地没在,晚些周山象送贾平安出去。

    “武阳公,宫中是有这等内侍,往日不好动他们,今日武阳公借着一首诗却打动了皇后。”

    周山象看了他一眼,见他平静,不禁暗赞。

    “人说劝谏要高明,武阳公这便是极为高明的劝谏手段……”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竟然把它无限拔高,贾平安微微一笑。

    周山象把贾平安送了出去,才将回来,皇帝来了。

    “这是何物?”

    李治看到了铁炉子,不,是听到了铜壶响。

    武媚笑道:“这是平安弄的炉子,陛下来看看。”

    一番查看,李治不禁赞道:“能取暖,能烧水做饭,果然是个好东西。”

    好东西你得赏赐,不赏赐空口白牙就想用吗?

    李治有些心动了,想着自己那边是不是弄一个铁炉子。

    但打造之法目前就贾平安知晓,怎么弄?

    “媚娘。”

    所谓心领神会就是如此,李治觉得武媚应当知晓自己的心意。

    武媚无动于衷,在看奏疏。

    悍妇!

    李治拂袖而去。

    但心中却颇为期待,就令人参照着打了个铁炉子。

    “咳咳咳!”

    铁炉子弄好了,一点火,满屋子都是烟,呛的王忠良溜了出来,眼泪汪汪的道:“陛下,待不住,待不住啊!”

    “罢了,天气渐渐暖和,等年底再说。”李治输人不输阵,不肯向武媚低头。

    哪怕是外面的煤烟味也很重,李治熬不住了,干咳几声就吩咐把铁炉子撤去。

    他站在外面在思索着什么。

    王忠良进去,“陛下,已经没味了。”

    李治摆摆手。

    沈丘来了。

    “陛下,那边在谋划。”

    李治淡淡的道:“这便是机会。”

    沈丘欠身,“陛下,奴婢愿意去。”

    杀机骤然一盛。

    “你去不妥。”

    李治摇摇头,“让贾平安去。”

    沈丘一怔,“武阳公去……是了,奴婢愚钝。”

    “去吧。”

    李治看着沈丘远去,突然伸开双臂大笑。

    “哈哈哈哈!”

    王忠良总觉得皇帝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大笑,但却不知晓为何。

    贾平安正在和老帅们商议事情。

    程知节、苏定方、梁建方……

    室内,程知节在叫骂,“老夫说过慢一些慢一些,你这个老贼却急吼吼的率军逼了过去,阿史那贺鲁如惊弓之鸟,听到唐军二字就浑身颤栗,自然会远遁。”

    梁建方骂道:“老夫一路潜行,最后十里才发动突袭,谁知阿史那贺鲁竟然这般敏锐,特娘的,就和兔子差不多。老夫上了十余份奏疏请战,好不容易出征一次,却遇到只兔子,定然是上次去青楼脚滑了,带累着运气差了,娘的!”

    脚滑了……按照长安青楼界的黑话,便是一触即溃。

    苏定方沉声道:“小贾在,说话注意些分寸。”

    梁建方是真的火大,“他都多大了?娃都两个了,你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少年?”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啊!

    贾平安笑了笑。

    “老夫去青楼只是逛逛,可十次去,九次都能看到李敬业在。啧啧!英国公的这个孙儿果然是青楼常客。”

    那个铁憨憨甩屁股的名头在长安赫赫有名。

    贾平安觉得不能把时间耗费在这等事儿上,就说道:“诸位老帅,阿史那贺鲁如此胆怯,数年之内不能威胁到大唐。我以为,灭高丽的良机就要到了。”

    “不过不容小觑。那些突厥人依旧怀念当年的强盛,阿史那贺鲁必须要灭掉!”

    程知节很严肃的道:“他能感召那些突厥人聚拢在旗下,是个绝大的隐患。”

    “至于辽东……”程知节的眼中明显的多了羡慕之色,“只等他们厮杀起来,三败俱伤后,大唐再从容出兵,一举荡平辽东。”

    三人互相交换眼色,然后齐齐看着贾平安,目光古怪。

    这是何意?

    贾平安干笑道:“三位老帅,这是……要不下衙了去长安食堂喝一顿?我请客。”

    “长安食堂便是你的,耶耶难道去了还得给钱?”

    程知节笑骂道。

    但据管事说,每次程知节去都给钱,一钱不少。

    “哪里,只管吃。”贾平安躁得慌,觉得几位长辈去吃个饭还得收钱,丢人。

    苏定方点点头,梁建方这才说道:“小贾,你可知你攻伐犀利我等只是寻常看待?”

    寻常……贾平安有些失落。

    程知节猖狂的道:“老夫等人当年从乱世杀了如今的盛世,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杀戮没干过?说是人屠都不冤枉。你等这些阵仗自然不放在眼里。”

    “京观不错。”苏定方安慰了贾平安。

    这些老鬼一生杀人无算,贾平安还远远比不上。

    梁建方见贾平安还算是沉稳,心中暗自赞许。

    “大唐多几个厮杀犀利的将领是好事,不过却也好不到哪去。老夫等人看重你的乃是谋划。”

    梁建方双眸中多了感慨,“第一次去叠州,你便谋划灭了吐谷浑叛军,更是筑京观于禄东赞必经之路上,震慑吐蕃人,那时老夫还在想……这只是巧合吧。可你后来不断给了老夫惊喜。此次征伐高丽,更是喜上加喜!”

    “新城建在山上,易守难攻,却在你的手中溃败。更要紧的是……”梁建方的眸中多了些锋锐,“到了鸭绿水边,你建言威慑不打,坐等高丽、百济和新罗相互厮杀,甚至把倭国都谋算了进来……你可知英国公给老夫的信中是如何说的吗?”

    贾平安摇头。

    老李整日就是目光温润的看着众人,压根就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这等老鬼太阴险,若非和李敬业交好,贾平安也不敢靠近他。

    梁建方叹息一声,“英国公说此子思谋远大,目光敏锐,十载后,定然能成为独领一方的统帅之才。”

    程知节起身过来,一巴掌把贾平安拍的龇牙咧嘴的。

    “小子可知晓大唐出过哪些统帅之才?”

    当然知晓,李靖,后续便是李勣……再后来就没了。

    薛仁贵算不得统帅之才,裴行俭也算不得……

    在这些老帅们凋零后,大唐陷入了无帅才可用的境地……李勣高龄领军灭高丽,苏定方七十余岁防御吐蕃……年轻一代接不上班,以至于要让老帅们拖着残躯去厮杀。

    “李卫公,后续便是英国公。”程知节自嘲道:“老夫知晓自家算不得帅才。当年李卫公说自己去了之后,李勣可为帅才。如今李勣渐渐苍老,他说你是帅才……”

    三个老帅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知晓自己该如何做吗?”

    这是……

    这是传承!

    贾平安想到了自己这一路被这些老帅明里暗里呵护的经历,身体一震。

    “这些年诸位老帅的关爱……”

    “哈哈哈哈!”

    程知节三人大笑。

    “你以为诗才了得,弄些马蹄铁便能让老夫等人另眼相看?老夫的眼皮子还没那么浅!”梁建方目光睥睨,“你初出茅庐,用兵便不拘一格,灵气十足,这才让老夫等人另眼相看。不过,这些年看来,就算是没有老夫等人,你也能渡过难关。”

    了不得的年轻人啊!

    “阿史那贺鲁只是小患,辽东那边,吐蕃,西域更宽阔之地,那才是你的战场。年轻人,咱们老了,以后大唐还得要看你们这一代人。”

    贾平安觉得这几个老帅不该是这等英雄迟暮的性子吧?

    “诸位老帅还能再征战十年。”

    十年之后……俺们来接班。

    “哪来的十年?”程知节唏嘘道:“老夫今年来觉着躯体沉重,就在今日,老夫上了奏疏,乞骸骨。”

    “年轻人,要好好杀人!”

    程知节的话让贾平安懵了。

    好好杀人!

    “这世间便是你杀我,我杀你。不杀人……就得被人杀。大唐该杀人。”

    程知节的奏疏进宫。

    李治看了一眼,淡淡道:“不许!”

    老帅们就是大唐的定海神针,只要有一个在,周边的异族就会小心翼翼的和大唐打交道,否则派一个出征,弄不好就被灭族。

    他眸色幽幽,“老帅们渐渐老去,朕还能用谁?”

    他想到了薛仁贵,这个是他看好的将领。但显然薛仁贵并无帅才。

    还有谁?

    剩下的那些年轻将领大多青涩,别说是统帅之才,就算是独领一军都危险。

    他看了一眼奏疏,突然一怔。

    ——武阳公贾平安有帅才,老臣恳请陛下重用此人。

    贾平安!

    李治闭上眼睛,良久说道:“朕知道了。”

    这语气,仿佛是在和程知节当面对话。

    随后皇帝就消失了。

    “陛下去了何处?”

    武媚恼火的道:“竟然都没发现吗?”

    邵鹏急匆匆的来了,“皇后,陛下去了凌烟阁。”

    “有一个时辰了。”邵鹏觉得不对。

    “去看看。”

    武媚到凌烟阁时,李治正在那些功臣画像前发呆。

    “陛下。”

    李治动了动,“媚娘啊!进来。”

    武媚走进去,发现李治在看着程知节的画像。

    “陛下为何来此?”

    李治轻声道:“你从头数来,便会发现程知节名列功臣中十九位。再看看这些剩下的,尉迟敬德在府中等死,李勣还算是不错……”

    皇帝竟然没提排名第一的长孙无忌!

    李治仔细看着这些功臣像。

    这些功臣像皆是真人大小。阎立本画技了得,站在前方,就觉得一股子杀伐之气,更有一股凛然之气。

    “这便是大唐!”

    李治微微垂手,武媚把手放进去,他便牵着武媚缓缓出了凌烟阁。

    站在外面,李治目光睥睨,“媚娘以为朕是在感伤吗?非也!朕在想,一代帝王有一代帝王的人。先帝去了数年,这些功臣也渐渐凋零,接着便到了朕的时代!朕必将令大唐雄踞当世!”

    这个皇帝啊!

    武媚目光迷醉的看着他,“臣妾对此深信不疑。”

    李治偏头说道:“朕让贾平安去洛阳。”

    武媚沉默片刻。

    李治淡淡的道:“程知节等人举荐贾平安,说他有帅才。”

    “臣妾知晓了。”

    贾平安倒是伤感了一阵子,下午和老帅们去长安食堂暴搓一顿,结果喝酒喝的大醉……这是要致仕的老头?你们特么忽悠我!

    回到家中,顿时引来一阵慌乱。

    “郎君竟然喝醉了?”

    贾平安不喜饮酒,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番折腾,贾平安成功挺尸。

    第二日起床,兜兜来羞他。

    “阿耶,你昨夜吐了好些东西,臭烘烘的,我闻闻都晕了。”

    贾平安没力气和她争执。

    “阿耶,你这是喝醉了吗?”

    “是啊!”

    贾昱很是孝顺的弄来了一碗汤,“阿耶,赶紧喝吧。”

    好儿子,以后定然不会拔管。

    贾平安一饮而尽。

    卧槽!

    什么味?

    一股子有些熟悉的味道传来。

    贾平安干呕了一下,难受之极。

    “怎地像是表兄煮的汤?”

    当初他刚到贾家时,表兄就是煮了这个汤来哄他。

    苏荷进来,“夫君,先前表兄说了,说你最喜这个汤,便教给了曹二……”

    贾平安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梦魇啊!

    贾平安准备告假一日,却被召了去。

    宫中,李治看着他,淡淡道:“你护送一人去洛阳,一路小心些。”

    这算是什么事?

    等贾平安看到了那个人时,不禁愕然。

    “奴李姣,见过武阳公。”

    一张千娇百媚的脸……

第770章 孤狼

    贾平安觉得有些古怪,心想为何让自己去护送一个人。等看到李姣后,第一反应这个女人是皇帝的禁脔。

    这是被阿姐逼得没办法了?

    贾平安笑了笑,“如此,咱们马上出发。”

    李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一路便要便要武阳公了,奴多谢。”

    她一个福身,身材也展露无疑。

    天使面孔,魔鬼身材……难怪皇帝会为了她出动我这员大将。

    为啥生,为啥生,为啥奔波一辈子。

    贾平安带了包东和雷洪,本想再抽调些百骑去,可沈丘却断然拒绝,随后他只能寻了数十军士。

    “老沈不地道啊!这是为何?”

    贾平安揣摩了一番,不得要领。

    这一路堪称是踏春般的游山玩水,贾平安甚至去骊山溜达了一趟。

    “景色不错,下次可以带着家人一起来。”

    山道幽幽,众人拾级而上,李姣就在拖后一些的位置,戴着羃?,同样在看风景。

    “那里有烽火台!”

    有人惊呼一声。

    只是残骸罢了,剩下的部分连残垣断壁都称不上。

    贾平安看了李姣一眼,若有所指的道:“周幽王在此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取美人一笑,以至于灭国。”

    这个女人是个祸水级别的美人,卷入了帝后之间……贾师傅觉得她迟早有一日会成为炮灰。

    李姣看了贾平安一眼,默然。

    “咳咳!”

    贾平安干咳一下,摆摆手,众人退后。

    武阳公这是要公然和美人在这里调情吗?

    包东艳羡不已。

    “此行洛阳,可还有别的事?”

    贾平安在接到命令后就觉得有些突兀。即便是美绝人寰的美人,也不至于出动他,沈丘即可。

    一切的一切,便在这个女人的身份上。

    李姣淡淡道:“并无。”

    你冷的有些阿姐的风范,不过却是东施效颦!

    “咦!你姓李,可是皇族?”

    李治的胃口再好,也不至于对老李家的女人下手吧?那就不是什么胃口好就能解释的。

    “不是。”

    李姣很冷漠。

    随即下山,到山下时,贾平安看了一眼兵马俑的位置,恨不能马上挖几尊出来,带回家去收藏。

    山上有汤泉宫,可这是皇帝的地盘,贾平安没资格去泡温泉。

    过了华阴时,天气也渐渐热了些。

    一路行到了山道上,左侧是深渊,右侧是山壁,不过山道颇宽,倒也从容。

    山上有鸟儿咕咕咕的叫唤,对面的山上有鸟儿清脆的鸣叫,此起彼伏,颇为清幽。

    五十名军士由旅帅周欧带领。

    周欧眯眼看着对面,“此处倒是险峻。”

    他身材瘦削,也不知是如何做到旅帅的。可麾下却颇为信服他,这一路上堪称是令行禁止。

    “旅帅,咱们到了东都可是立即回来?还是说能歇息一阵子。”

    有队正问道。

    周欧摇头,“这又不是行军厮杀,歇息什么?到了歇息一日,第二日便回转了。不过还得看武阳公的意思。”

    那队正看了前方的贾平安一眼,笑道:“武阳公乃是大将,竟然只带着咱们五十人,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前方的山壁陡然变的平缓,一股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贾平安猛地抬头。

    鸟鸣呢?

    他看了右边的山坡一眼,目光锐利。

    “戒备!”

    那些军士虽然不知所以,但依旧迅速的集结。

    李姣在马车里掀开车帘,探头问道:“武阳公,何事?”

    她看着山坡,觉得贾平安想多了,就在她刚想说继续赶路时……

    弓弦声突然密集响起,那些军士还未就位,就被射杀了十余人。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后退,第一时间冲到马车边上,伸手喝道:“出来!”

    娘的!

    老子就知道没好事!

    他竟然猜到了,难怪说是大将……李姣犹豫了一下,贾平安骂道:“再不出来就等着被射杀了!”

    咄!

    一支箭矢就钉在了马车上,箭尾在不断的摆动着。

    “啊!”

    李姣惊呼一声,身体扑了出来。

    卧槽!

    这一下吓到了阿宝,以为她是要攻击自己。

    阿宝不安的后退,贾平安伸手捞住了李姣的腋下,发力把她拉上了马背。

    他目光转动,见前方的军士在周欧的带领下冲上了山坡,心中一松,但却知晓,这一路怕是不安宁。

    周欧很快就带着人下来了,一脸怒色,“武阳公,那些人一击不中便远遁了。”

    行动老练!

    而且训练有素!

    贾平安阴着脸,令人收拾军士的尸骸就地掩埋,等回程时再带回去。

    李姣坐在路旁,身体微微颤抖。

    贾平安走了过来,“为何要杀你?”

    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

    此刻贾平安断言她不是皇帝的女人。

    皇帝的后宫除去阿姐之外,其他人不值一提,谁会为了她们派人来截杀?

    李姣深吸一口气,“兴许是来杀你的。”

    贾平安冷笑道:“你长得这般美,若是遇到贼人势大,我便把你丢下,等你被带上了山,定然会被蹂躏!”

    李姣颤抖了一下,但却很是坚定的道:“我不怕!”

    这个小娘皮,竟然意外的嘴硬!

    贾平安坐在她的身边,“你不怕?那些人满嘴胡须,口中的臭味能熏死人,身上的臭味……啧啧!闻一闻就想吐,你想想自己被这等男人……换做是别人,定然宁可自尽也不肯就范。”

    李姣再抖了一下。

    贾平安拍拍手,“忘了告诉你,这些人训练有素,箭法高明,非同一般……天下有这等势力的除去军队之外,便是那些世家大族。你觉着自己在他们的手中能逃得性命?”

    李姣偏头看着他,哪怕是隔着羃?,依旧能看到那娇媚的脸。

    卧槽!

    贾平安从未见过这等娇媚的女人,偏生又有一股子青涩的气息,让人怦然心动。

    淡定!

    淡定!

    淡定!

    李姣淡淡的道:“那便是命,我受着。”

    特娘的神经病!

    随即再度出发。

    到了陕县,周欧不禁送了一口气。

    一行人过了陕县,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这一路春风习习,颇为怡人。

    “小心戒备!”

    贾平安盯着左侧山坡在皱眉。

    他从未这般长期戒备过,不过数日,就觉得有些疲惫。他俯身冲着马车说道:“你若是不肯说出来历……”

    “敌袭!”

    贾平安猛地抬头,就见左边的山坡上冒出一群人……

    数百人冲杀了下来。

    卧槽尼玛!

    挡不住!

    这些不是突厥人,也不是高丽人,仅存的三十余名军士挡不住他们的冲击。

    “撤!”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跑路。

    周欧喊道:“武阳公,往后退!”

    包东也赞同这个看法,“从后面原路返回,咱们进城,那些人再大胆也不敢进城厮杀。”

    可谋划的那人会不知道?

    那些人既然动了杀机,自然要谋划周全……遇到截杀,人就会下意识的想着往刚走过的路逃跑。

    若是令人堵住,随后山坡上的贼人再从后面夹击……

    包饺子了!

    “往前!全数往前!”

    贾平安策马过去,猛地想起忘记了李姣,“赶紧出来!”

    马车里的李姣这次动作很快,但伸手时却有些纠结之色。

    贾平安没在意这个,把这个不会骑马的女人放在身后,说道:“抱紧我!”

    李姣只是把双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腰间。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漫长,实则不过是一瞬。

    “武阳公!”

    包东面色微红,“前面就怕有阻截!”

    武阳公为何这般一意孤行?

    包东不理解,周欧也不理解。

    但他是军人,上官决断后就不能质疑。

    包东和雷洪却无妨。

    雷洪一边策马跑,一边说道:“武阳公,后退还来得及!”

    那些贼人从山上下来需要些时间,足够贾平安带着人往后撤离。

    “闭嘴!”

    贾平安加速了,身后的李姣身体猛的后仰,急忙搂住了贾平安的腰,身体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脊背上,胸口好痛。

    众人心中忐忑,甚至是绝望。

    武阳公这是往绝路上去啊!

    不到一里地,前方果然出现了堵截的人,不过……

    “不到百人,冲杀过去!”

    贾平安拔出横刀,包东和雷洪在前,却陷了进去。

    后续军士跟上,双方奋力厮杀。

    这些人都是孔武有力的男子,手中的兵器也颇为精良,甚至有人拿着堪称是好刀的横刀在砍杀。

    这并非是一般人。

    “那个女人在那里!”

    那些贼人指着贾平安喊道,神色兴奋。

    “杀了她!”

    可周欧等人却是精锐,双方一阵厮杀,这些贼人竟然不敌。

    但依旧有人冲杀了过来,贼人鼻息咻咻,眼中全是狰狞。

    贾平安策马迎上去,身后的李姣在颤栗。

    只是一刀,贾平安就加入了战团。李姣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和贾平安交手的贼人倒在地上,胸腹处一个大口子,竟然看到了花花绿绿的肠子。

    血腥味扑鼻。

    呕!

    她干呕了一下。

    贼人被杀散了,众人冲出了包围。

    “那些贼人跟来了。”

    众人回头,不禁呆了一瞬。

    “竟然……竟然更多了!”

    “贼人在后面安排了伏兵,就等我等撤离,随后一股脑儿的绞杀了咱们。”

    “幸而武阳公发现了贼人的谋划,好险呐!”

    周欧一边跑一边冲着贾平安喊道:“武阳公,下官先前得罪了。”

    李姣心头一震。

    先前她也想着往后撤,却被贾平安喝骂。若是当时没听他的,此刻自己大概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这人……

    她想起了临出发前的交代。

    那人说武阳公乃是名将,更是悍将,有他在,定然能护得你的周全。

    “有骑兵!”

    后面竟然来了数十骑!

    卧槽!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贾平安没有犹豫,对周欧喊道:“你带着兄弟们上山,速去!”

    步卒留在这里毫无用处,只会被骑兵杀戮。

    周欧喊道:“下官愿为武阳公断后!”

    那些军士高喊,“我等愿为武阳公断后!”

    一双双眸子里全是战意!

    大唐男儿!

    血性如斯!

    能和这些人曾经并肩厮杀,何其幸哉!

    贾平安骂道:“滚!马上滚!”

    周欧还在迟疑,贾平安喝道:“想抗命吗?”

    大唐军律森严,周欧跺脚,咬牙切齿的道:“武阳公保重!”

    包东和雷洪在后面拖着,贾平安带着李姣一路疾驰。

    阿宝很争气,多带着一个女人依旧保持着高速。

    萧良娣……多谢了!

    “武阳公速去!”

    包东和雷洪突然勒马喊道。

    贾平安回头看了一眼,却是那些贼人追上来了。

    “小心!不可恋战!”

    贾平安知晓目前就只有这个法子,但……

    包东和雷洪若是战死!

    后面刀光闪烁,吼声如雷,贼人们竟然分出了大半人来追杀贾平安和李姣。

    包东和雷洪的命保住了。

    贾平安心中稍安,接着便是怎么逃亡的问题。

    这里山路颇多,竟然有多个岔道。

    可他不是本地人,若是在山中寻不到出路,大概率会饿死。

    可小命要紧,管不了了!

    贾平安策马冲进了左边的小路。

    身后的贼人依旧紧跟。

    贾平安左边窜一下,右边窜一下,等到了下午时,成功甩掉了追兵。

    山道竟然越来越偏,古木森森,那些藤蔓长的到处都是,都爬到了山道上。

    “这路已经废弃了!”

    马蹄声哒哒,贾平安环顾四周,下马。

    他一下马,李姣就尴尬了,有些坐不稳。

    “武阳公……”

    “你别动。”

    贾平安松开缰绳,蹲了下来。

    地面已经看不到过往的痕迹了,而且多处青苔。

    往前还是回退?

    往前的话,天知道这条道通往哪里。

    可后退……难保那些贼人在守株待兔。

    想到这个,贾平安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姣正在准备下马。

    阿宝一直在动,她觉得这是贾平安的授意,想让自己出丑。于是她按着马鞍,小心翼翼的往下滑。可刚张开腿,她却发现自己到不了下面……

    呯!

    贾平安回头,就见李姣坐在地上,面带痛楚之色。

    屁股摔成四瓣,该!

    李姣看着贾平安,红唇轻启,可什么都没说出来。

    贾平安也不说伸个手把她拉起来,而是跑向了一个小山包。

    “哎!你去哪?”

    李姣担心被贾平安抛下,情急之下就爬了起来。可转念一想不对。

    他的马都在这里,再说了山坡上能干啥?

    弄不好就是去拉撒。

    李姣默然站在那里,轻轻揉着摔疼的臀。

    贾平安跑到了山坡上四处张望。

    一望无际全是山!

    远处有高山,回首来处,却是低矮了许多。

    “往哪边走?”

    贾平安眯眼琢磨着。

    “咿律律!”

    阿宝在长嘶。

    李姣在尖叫,躲在阿宝的马屁股后面,随着阿宝不安的在转动,她也跟着移动。

    前方竟然来了一头狼!

    李姣呜咽,“救命,贾平安,救命!”

    贾平安一路飞奔,不时高声喊叫。

    这地方怎么会有狼?

    贾平安喊道:“阿宝,小心!”

    阿宝用一声长嘶作为回应,它的前蹄在不住的起伏踩踏,盯着那头耷拉着尾巴的孤狼。

    李姣想哭,贾平安竟然只担心他的马,却把她丢到了一边。想她从出生到如今都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何曾被人这般折腾过。

    那头狼猛地扑了一下,阿宝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竟然……维持住了这个姿势。

    我的阿宝,你牛笔大发了。

    可两条腿无法坚持太久,很快,阿宝便双蹄落地,那头狼也趁着这个机会扑了上来。

    阿宝身体一转,避开了第一次扑击,接着用屁股冲着狼,一蹄子甩去。

    狼被踢了一脚,整个飞了出去,爬起来悍勇的继续扑击。

    阿宝本可以跑,但骨子里的忠诚让它留了下来。它再度转动,用后蹄不断的逼退狼的攻击。

    李姣此刻已经到了阿宝的正面,面色煞白,脚下发软。

    贾平安!

    她咬牙切齿的痛恨着这个狠毒的男人:从第一次遇袭开始,贾平安对她的态度就很微妙,厌恶,甚至是不屑。

    第二次遇袭他更是差点丢下了她,这个男人!!!

    狼知晓自己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它目光转动,盯住了李姣。

    这目光阴冷,李姣浑身僵硬,竟然呆住了。

    许多时候,人在遇到强大的敌人时,便是这个模样,随即任由宰割。

    狼扑了上来,嘴张开,涎水挂在嘴边。那利齿闪烁着光芒,择人欲噬。

    李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继而诅咒发誓……我死后也要诅咒贾平安,让他……下地狱。

    贾平安来了,李姣心想他也打不过狼,两人都会变成狼的腹中食。想到自己这般美貌竟然遭遇这等惨事,她就……

    刀光闪过。

    狼惨嚎一声,却是被一刀斩断了嘴唇。它惨嚎着落地,刚想转身逃跑,横刀再度逼了上来。

    狼被逼出了凶性,干脆就调转目标,转向了贾平安。

    巨大的惊喜让李姣捂着胸口,喘息着嘶喊道:“杀了它!杀了它!”

    横刀从狼的脊背砍杀进去,这蓄力已久的一刀,竟然把这头狼一刀两断。前面一段落在了李姣的脚前,竟然还在张嘴撕咬。

    “啊!”

    李姣尖叫起来,边上的山林中扑啦啦飞起一片鸟儿。

    “阿宝!”

    贾平安上下检查着阿宝的身体,幸而没发现伤口。他抚摸着阿宝的脑袋,阿宝咴儿咴儿的叫唤,用脑袋来回的蹭他。

    “贾平安!”

    李姣咬牙切齿的过来,“你为何不顾我?”

    “我为何要顾你?”

    贾平安回身,冷冷的道:“你是何身份我不知,此行为何我也不知,兄弟们为你战死十余人,我也差点一命呜呼,你来说说,我为何要护着你?”

    李姣尖叫道:“是陛下让你护着我的,你渎职,回头让陛下杀了你!”

    她蹲下来无声落泪。

    夕阳西下,鸟儿不断的回巢,远处传来了兽类的嚎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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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1章 你特娘的就是贾缺德

    贾平安寻了一块空地作为宿营地,随后点燃篝火。

    周围的草不错,阿宝吃的很高兴,但喝水是个问题。贾平安不敢在水边宿营,便带着阿宝先去喝水。

    “你在这等着。”

    贾平安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走了。

    李姣双手抱臂,起身喊道:“去了就别回来了。”

    “好。”

    贾平安应了。

    李姣坐下来,傍晚的山中渐渐冷了下来,周围山风吹拂,发出了阵阵恍如鬼叫的声音。她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有些后悔自己的话。

    但他是个男人,难道为了女人的一句气话就抛弃了她?

    你是个男人啊!

    李姣觉得脊背发寒,回头一看却没有兽类。

    她浑身颤栗,低声道:“贾平安……贾平安!”

    松涛阵阵,贾平安没有来。

    “武阳公!”

    李姣颤声喊道。

    没回应。

    呜……

    远处不知是什么兽类在叫唤,声音慑人。

    李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站起来就跑。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在月亮并未高挂的时候,天地昏暗。

    她跌跌撞撞的跑着,觉得四周都是居心叵测的兽类和鬼魅。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留神却撞到了一个东西。她尖叫了起来,拼命地捶打着这个东西。

    砰砰砰砰砰砰!

    咴儿咴儿!

    阿宝叫唤了几声。

    李姣抬头,发现自己撞到了贾平安的怀里,正在拼命的捶打他的胸膛。

    “啊!”

    她惊呼一声,双手撑着贾平安的胸想离开,却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下滑。她赶紧勾住了贾平安的脖颈这才站稳。

    这个娘们不听话,要吓唬吓唬她!

    “让你不要乱跑你偏不听,山中这里一个坑,那里一条蛇……”

    贾平安这么一说,李姣顿时低头看去,觉得处处都是危机。

    贾平安突然问道:“前面那个像是绳子般的东西是什么?怎么扭来扭去的在爬……”

    “啊!”

    李姣尖叫着跑到了贾平安的身后瑟瑟发抖。

    嗬嗬嗬……

    安逸不?

    回到篝火旁,贾平安拿出灌满的水囊递给她,“喝吧。”

    包袱打开,里面有十余张饼,还有些咸菜和肉干。因为这趟沿途都有城池,所以贾平安没带炒面。

    把饼放在边上烤,烤的热乎乎的颇为好吃。

    一人一张饼,接着便是烤狼腿。

    狼腿的肉颇为粗糙,而且腥味也重。后世这一代压根就没听说过狼的消息,据闻是灭绝了。可此刻却在山沟沟里遭遇,可见后世这一带的环境恶化到了什么程度。

    贾平安用刀削了几片狼肉给李姣,李姣娇生惯养,只是闻到味道就想吐,摆手不吃。

    “明日不知会遭遇什么,那些饼必须要留着,不吃明日就等着饿死!”

    都什么时候了,还端着娇小姐的架子这样不吃,那样不喝。等要饿死了看你吃不吃,没水的时候连尿都得喝!

    “吃!”

    贾平安瞪眼。

    “我吃不下去!”

    李姣冷冷的道。

    “断水的时候连尿都得喝,你特娘的以为这是在长安呢?”

    贾平安冷冷的道:“不吃半夜我便走了。”

    李姣此刻浑身酸痛,堪称是惊弓之鸟,闻言接过狼肉,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落泪。

    好腥臭难吃的狼肉,这个贱人竟然逼着自己吃,呜呜呜!

    吃完狼肉后,贾平安整理了一下篝火,就在火边打盹。

    夜风凌冽,吹的人脊背发冷,李姣只是迷迷糊糊的打盹,不时要看贾平安一眼,担心他把自己抛下。

    黎明时她才睡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醒来。

    天色大亮,但贾平安却不见了,阿宝也不见了。

    “贾平安!”

    李姣咬牙切齿的道:“你死在外面别回来了!永远都别回来了!”

    她本就长得绝色,生气的模样也能打动人。此刻叫骂,竟然颇为娇俏。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半高了,贾平安这才回来。

    他和阿宝浑身都是露水,但看着心情还好。

    “你还知道回来呀!”

    李姣怒了。

    死鬼,你还知道回来呀!

    贾平安自动把话转换成了这个,吩咐道:“收拾东西,马上走。”

    他刚才出去转了一圈,试探了一下,并未遇到贼人。

    二人一骑,缓缓踏上了归程。

    呱呱!

    一只老鸹在空中飞过,林子里有东西在奔跑,动静不小。前方……一条蛇正缓缓爬过山道。

    “这不是好兆头!”

    贾平安嘟囔着。

    李姣坐在贾平安的身后,紧紧地抱着他,像筛糠般的抖动着。

    贾平安等那条蛇过了之后,这才驱马前行。

    有只大鸟在空中飞过,爪子上竟然有个东西。

    风声鹤唳!

    马蹄哒哒,贾平安拔出横刀,一边前行一边观察着左右。

    “贾平安!”

    李姣缩在他的身后颤声问道:“他们会不会在前面截杀咱们?”

    “会。”

    那些人一旦去打听了这里的山道情况,铁定会来蹲守他和李姣。

    “那……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李姣觉得贾平安一人带着自己前行就是送死。

    回到昨夜的宿营地,反正贾平安能打猎,每日狩猎为生,直至皇帝派人来寻她。

    到时候就勉强说贾平安有功……但这人脾气太臭,说有功还得暗示他对我心怀不轨……罢了,这般说他名声会臭。

    贾平安勒马,缓缓到了边上的凹陷隐秘处,反手揽住李姣的腰,低声道:“莫要出声,不要动!”

    两骑正在疾驰而来。

    他们穿着昨日那伙贼人相同的衣裳,手中有横刀。

    贾平安不怯他们二人,但担心他们会逃。

    马蹄声渐渐近了,贾平安缓缓吸气,举起横刀……

    人影闪过,横刀闪过……

    战马疾驰时被这么一刀,马背上的贼人人头轻松被削落。

    骤然生变,后面的贼人刚想喊叫,就被贾平安一刀背拍下马来。

    这一系列动作快准狠,李姣没反应过来两个贼人就被贾平安干掉了。

    不,一死一伤。

    她站在阿宝的身侧,不敢看贾平安对那个贼人动刑,但哪怕是堵着嘴,那痛苦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她伸手捂住了耳朵,绝美的脸上多了无奈。

    “我说!”

    问完话后,贾平安一刀了结了贼人,回来说道:“和我猜测的差不多,那些人不敢大批集结于此地,所以外面留了百余人来截杀咱们。”

    李姣心中一喜,可转念一想不对,“可我们只有两个人,不是对手。”

    “不,只有一人。”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你只是个累赘!”

    这人果然嘴臭,也不知和谁学的!

    李姣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我们马上走!”

    “什么?”

    李姣不敢相信的道:“他们在外面堵着咱们,为何还要硬闯?”

    贾平安牵着阿宝,淡淡的道:“因为包东和周欧他们定然已经联系了当地的折冲府。最近的折冲府距离此处三十余里,包东他们快马而去,连夜赶路的话,应当要到了。若是我不出击,没有动静他们如何寻觅?”

    李姣要抓狂了,“这只是你的揣测,若是不准呢?”

    贾平安沉默,良久说道:“不准就把你交给他们,换取我的命。”

    李姣咬牙切齿的在他的身后握拳,又担心捶痛了他会引来报复。女子的本能复苏,伸手一拧。

    嘶!

    贾平安骂道:“松手!”

    李姣松开手,不解恨的道:“怎么就有你这等狠心的人。”

    “你不肯说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我为何要拼命保护你?”

    这次轮到李姣沉默了。

    当前方出现了几个贼人时,贾平安驱马冲了过去。

    没有任何悬念,这些贼人被贾平安斩杀两个,其他人开始逃命。

    “他们在此!”

    “来人呐!贾平安和那个女人在此!”

    李姣的面色变了。

    前方出现了数十贼人,贾平安竟然在加速冲……

    “你疯了!”

    “停住!停住!”

    这人竟然疯了……李姣炸裂了,“我说,我说……我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

    轰!

    贾平安的脑海里嗡的一声。

    李姣竟然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为何姓李?

    “我阿娘姓李。”

    “我此行洛阳……啊!”

    贾平安猛地勒马,阿宝人立而起。

    李姣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滑,双腿甚至都挂在了马屁股后面,全凭着抱住贾平安的腰这才没摔下来。

    你欺负我!

    “你一直在欺负我!”

    李姣咒骂着。

    “在我的身后站好!”

    贾平安下马,这里狭窄,他一人站在前方,竟然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意思。

    贼人冲了过来,双方开始厮杀。

    贾平安一刀砍死一个贼人,后续的又涌了上来……

    他一刀接着一刀,渐渐的喘息了起来。

    李姣越退越远。

    那么多人,贾平安哪里是对手?

    我要不要逃跑?

    她回身看看。

    “杀了他!”

    贼人的头目在喊,“冲上去,谁若是退却,耶耶亲手活剥了他!”

    贼人呼啸着,前赴后继的在冲杀。

    地面全是血水,行动不便。贾平安的腿被长刀掠过,他单膝跪在地上。贼人狂喜过望,挥动长刀,竟然是想一刀枭首。

    “贾平安!”

    李姣不知怎地,竟然跌跌撞撞的跑回来了,她喊道:“别杀他!别杀他!我跟你们走!”

    贾平安低头弯腰,长刀从头顶掠过。贼人正在懊恼,却觉得双腿剧痛,整个人矮了一截……

    “啊!”

    惨叫声分贝之高,贾平安只觉得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他喘息着,眼中全是平静。

    他以刀杵地,缓缓站了起来。

    “他受伤了,快!快些上去斩杀了他!斩杀了贾平安,赏十万钱!”

    贼人们轰动了。

    十万钱啊!

    十万钱能让一户人从贫家变成富豪。

    贼人上来了。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加上重赏的加持,贼人疯狂了。

    娘的!

    我托大了啊!

    可此刻却再无遁逃的机会。

    包东,雷洪……还有周欧!

    贾平安不断砍杀,渐渐的喘息声就像是拉风箱般的。

    啪!

    他再度单膝跪下,大腿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

    他猛地发力,可竟然没站起来。

    “杀!”

    贼人上来了。

    身前已经堆积了二十余具尸骸,贾平安低头避开这一刀。他用力的喘息着,就像是个哮喘病人,汗水从头上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挥刀斩杀了当前的贼人,再度发力……

    “站起来啊!”

    李姣喊道。

    可贾平安已经脱力了。

    贼人不间断的冲杀,不给他喘息之机,让他耗尽了力气。

    一个贼人冲上来,贾平安避开一刀,就这么跪着扑倒了他,喘息着一刀杀了此人。

    贾平安此刻浑身浴血,连脸上都是如此。

    李姣见他起不来了,含泪道:“别杀他,我跟你们走!”

    既然无法逃脱厄运,那么就接受它,这是母亲的教导。她本是长孙无忌在外面一夜风流的产物,母亲是个舞姬,生下她后,长孙家派来个管事,给她们母子安排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又有几个婢女和男仆。

    母亲对她极好,因为不差钱,有长孙家的仆役在,所以她从小堪称是娇生惯养。可在她十三岁时,母亲去了长孙家,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她问了那些人,都含糊以对。

    这么一个大活人啊!

    李姣痛哭失声,为自己的命运,也是为了今日的惨烈。

    对面的头领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遭罪!所谓的名将,也经不起连续冲杀,砍了他的头颅回去庆功!”

    李姣跑着过来,贼人也在跑过来……走到了贾平安的身后时,李姣微微福身,“多谢你了。”

    她此刻把所有的埋怨都抛开了。

    怎么……

    她听到了声音。

    呼哧!呼哧!

    一只手动了一下,接着撑住了尸骸。

    贾平安撑着尸骸,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回头看了李姣一眼。

    这一眼平静。

    “回去!”

    贾平安举起了横刀。

    贼人首领恼羞成怒,“双拳难敌四手,我今日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贾平安抹了一把脸,微笑道:“你觉着自己人多……”

    对面还剩下四十余人,围杀他绰绰有余!

    “让你看看我的人!”

    贾平安举起左手,鲜血从手上不断的往下滑。

    “我的人何在?”

    左侧的山坡上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众人不禁看去。

    山坡上的枝叶在剧烈摇晃,好似有无数兽类在狂奔。

    贼人首领张开嘴……

    这是什么?

    眼看着就能杀了贾平安,随后拿住李姣,可这是什么?

    一把横刀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接着便是一个军士。

    他往下看了一眼,止步回身,狂喜喊道:“武阳公在此!”

    无数将士从山坡上冲了出来。

    贾平安平静的问道:“谁的人多?”

    “是……是府兵!”

    贼人首领面色大变,“撤!跑啊!”

    数百府兵冲了下来,随即展开追杀。

    贾平安以刀杵地,看着包东和雷洪走过来,颔首道:“干的不错!”

    他们从贼人的手中杀出重围,随即去寻找折冲府,看看通红的眼睛,这分明就是一夜未睡。

    “武阳公!”

    雷洪见他浑身浴血,身上多处口子,急忙叫人来给贾平安处置伤口。

    还好,腿上的那道伤口不深,贾平安觉得一瘸一拐的几日也还行。但小腹那一刀却令人触目心惊。

    看似浅,可若是再进一些,小腹就会被剖开。

    李姣在边上看着这一切,突然转过头去,呸了一声。

    贾平安脱去裤子,只着亵裤,大腿上有一道口子,难怪当时他站不住。

    处置了伤口,贾平安随即问了情况。

    一个矮墩健壮的校尉上前,目光狐疑的拱手,“折冲都尉马进见过武阳公。敢问武阳公此行去何处?可有朝中的敕令?”

    贾平安从包袱里拿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以及此行的通关文书。

    马进仔细查验后,看了李姣一眼,“昨日包东二人去寻了下官,说是武阳公被截杀,下官此次出击并无军令,回头还请武阳公为下官证明。”

    大唐府兵不能随便出击,没有令,出击就是谋反。

    贾平安应了,随即就征用了这支军队。

    “怕是不好办。”

    马进苦笑道:“此次出击就是违命,若是跟着武阳公去东都,下官怕是要被弄到西南去。”

    “安心。”

    贾平安此刻正在腹诽李治,既然让我护送长孙无忌的私生女去洛阳,那么路上被截杀就该能预见到。竟然只给了数十军士,是想让我去送死?

    一行人出了山道,就见一队骑兵正从洛阳方向而来。见到贾平安后,为首的将领勒马,战马轻松原地转了一个圈,把力量卸去。

    “武阳公!”

    将领下马,见贾平安身上有包扎,就单膝跪下,“下官陈英,奉命从长安而来,一路护送武阳公。可在路上却遇到了麻烦。今日刚到此处,就听闻了武阳公被截杀的消息,我等分开去寻……来人,去寻他们回来。”

    陈英低头,“下官罪不可赦!”

    出来就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

    贾平安冷着脸。

    陈英羞愧难当,说道:“在渭南时,道路突然崩塌,咱们是骑兵,没法通过,只能等了几日,否则……”

    有这般巧?

    贾平安冷笑,“这是故意的!”

    但他能说什么?

    李治前脚安排他来洛阳,后脚派了骑兵保护。

    老子差点归位了啊!

    贾平安指着马进说道:“多亏了马进,回头我写了奏疏,你令人送到长安去。”

    这是要禀告此事,外加为马进表功。

    马进咧嘴笑了:“多谢武阳公!”

    贾平安走到了李姣的身前,低声道:“长孙无忌的私生女,为何去洛阳?别告诉我你去扫墓!”

    长孙无忌是洛阳人,但扫墓也轮不到一个私生女。

    李姣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还冷哼一声,“我不知晓。”

    娘的!

    贾平安低声骂道:“早知道当时就把你丢在哪里,耶耶去哪不快活?”

    李姣别过脸去,“你只管丢!”

    呵!女人!

    贾平安回身吩咐道:“给她弄一匹马。”

    他回身恶意一笑,“好好学,这一路到洛阳,够你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

    李姣炸了,“贾平安!”

    你特娘的就是贾缺德!

第772章 斩断线索,美人低头

    洛阳。

    自从被定为东都之后,洛州的官员们的品级齐齐上升,和真正的都城长安所在地雍州的官员品级一个样。

    记得消息传来时,整个洛阳城都在欢呼,那些官吏都喜笑颜开……

    酒楼里,三个官员正在喝酒。

    酒是人参酒。人参酒价格昂贵,这些人却喝的很是淡定。

    上首的官员叫做孟顺,洛州别驾,胡须竟然有些诡异的酒红色,神色冷冷。

    “嗞!”

    他喝了一小口人参酒,脸上的表情像是痛苦,然后如释重负,“好酒!”

    他看了左边的洛州司马王启一眼,“那事可还顺利?”

    王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然后才微微一笑,“孟别驾安心,那些人家出的都是精锐,扫把星随行不过带了数十人,除非都是猛将,那咱们只能徒呼奈何……哈哈哈哈!”

    蠢货!

    他对面的男子冷冷的道:“莫要得意忘形。那扫把星沙场征战连那些老帅们都赞不绝口,据闻李勣更是对他另眼相看。”

    此人是参军陈夏,他屈指叩击了一下案几,微胖的脸上多了些讥诮之色,“这是何等时候了?”

    他环视二人,一拍案几,“生死存亡、危机四伏的时候,你等还有心思得意洋洋,何其愚蠢!何其不堪!”

    孟顺面色有些难看,“那扫把星带着数十人,咱们的数百人,他如何能逃出生天?何况咱们的目标就是那个贱人,数十人如何护得住那个贱人?杀了她便了事了。”

    王启似乎有些忌惮陈夏,他微笑道:“陈参军说的是,不过……想来消息就要来了,说不得……还会带来一颗人头。扫把星的人头,千年以降,谁能斩杀了此等人?唯有咱们,哈哈哈哈!”

    陈夏冷冷的道:“若是如此,此次孟别驾与王司马便是首功,我自然会禀告给那些人。另外,一旦斩杀了贾平安,咱们就得倾巢出动,装作是查找凶手的模样……”

    “这个无需你来教老夫。”孟顺冷着脸,似乎有些被冒犯的不满,淡淡道:“另外,隔墙有耳,莫要提及人名。那扫把星一旦被斩杀,和我等有何关系?此等事要寻也是寻地方的责任,咱们高高在上,板子打不过来。”

    “今日这里已经被包下了,无需忌惮被人偷听。”陈夏挤出一个歉然的表情,“并非我无礼,此事太过重大,你等要知晓,一旦发动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的身家性命都在里面,成,皆大欢喜,飞黄腾达;不成……则死。”

    三人的眼中都多了兴奋之色,野心在燃烧。

    王启突然喟叹道:“可怜……长安那边今年的粮食怕是不够吃。”

    “可那扫把星打通了三门峡水道。说来让人不敢相信,这千年来想动那几块礁石的人多不胜数,最终却只有他成功了。杨青带了些人去看,回来对扫把星赞不绝口,说此人堪称是大才。”

    孟顺摇头叹息,“若非如此,今年皇帝便会来东都酒食。”

    “可惜了。”

    三人异口同声,竟然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扫把星据闻是用了新学里的东西打通了航道,新学……二位可知?”孟顺很是好奇。

    陈夏冷笑道:“什么新学,不过是当年的刀下游魂。当年独尊儒术,废黜百家时,多少学问被灭绝了?可竟然有许多人悄然聚在一起,把百家学问汇集一身,传到这一代便是扫把星。这等学问低贱,二位何必为此嗟叹?”

    孟顺呵呵一笑,“原来如此,那扫把星也算是一个异数了。”

    “异数!”陈夏的眼中多了厉色,“便让他在洛州变成尸骸!”

    叩叩叩!

    外面有人敲门。

    “何事?”

    孟顺有些不满,“吃个饭也不安生,若是无大事便晚些再来。”

    陈夏冷冷道:“滚!”

    叩叩叩!

    敲门声依旧。

    孟顺有些下不来台,干笑道:“怕是有大事寻老夫……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青衣男子进来。

    只是一看他那惨白的面色,三人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何事?”

    孟顺镇定的问道。他自诩山崩地裂于眼前而不惊,一次说是家中幼子病重,他依旧从容处理了手中的政事,随后才告假回家。事后好事者一问,才知晓他处理的那些政事竟然一件不错,顿时哗然。

    青衣男子低声道:“失败了。”

    孟顺的身体后仰,双手撑着案几,猛地发力……顿时酒菜洒落一地,碗碟等物满地都是。

    王启更是不堪,竟然整个人都软了,如同一滩烂泥。

    陈夏面色铁青,喝问道:“为何失败?你细细说来。”

    青衣男子说道:“咱们第一次刺杀被贾平安警觉,射杀了十余府兵遁去。第二次咱们的人倾巢出动,在陕县出来的一个山谷中伏击他们……”

    “咱们设下了圈套前面伏击,在他们的来路之上更布下了许多人手,就等他们回转,前后夹击,必然成功。可……”

    青衣男子眼中多了惊恐之色,“可贾平安竟然瞬间就洞察了咱们的部署,随即带着人往前冲杀,一直冲了出去……”

    孟顺颤声道:“其人……可怖!”

    青衣男子喘息了一下,“后来咱们一路追击,贾平安带着那个女人一路逃进了山中,咱们的人手不足以搜山,于是便在山道上围堵,等他出来。第二日他果然就出来了,随后围杀,可竟然被他斩杀了二十余人……”

    “果然悍勇!”王启双手撑在席子上,缓缓坐了起来,面色苍白如雪。

    “可咱们人多,眼看着就要围杀了他,府兵竟然来援,顷刻间……便败了。”

    王启嘶声道:“贾平安……咱们的谋划竟然败在了他的手中!”

    陈夏摆摆手,等青衣男子出去后,他肃然道:“相公在长安的日子越发的难熬了,此次失败不打紧,洛州这边要谨守……那个该死的女人!”

    他突然暴怒,“那个李姣知晓咱们这边的一些人,只需顺藤摸瓜,谁能跑得掉?”

    孟顺冷静了下来,“相公倒霉,咱们也会跟着倒霉。所以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当初李姣在洛阳住了一些年,因为她身份的缘故,那些人不要脸,竟然去拍马屁,想借此升官……此次她来了洛阳,只需把那些人找出来,随后拷问,我等将无所遁形……让那些人滚蛋,滚得远远的。”

    陈夏突然问道:“若是有人不滚呢?”

    孟顺淡淡道:“那便……让他们去死!落水死,被马车撞死,落马而死……世间死法千千万,差他们几个?”

    三人随即散去。

    此刻贾平安带着人正在路上。

    阿宝的减震属于顶级,但几处正在愈合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想到伤口,贾平安回头看了一眼李姣。

    李姣在马背上表情痛苦,两条腿拼命想撇开,可刚撇开没多久却就支撑不住了,便靠在了马身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眉紧紧地皱着,恍如一幅画般的美。

    这特娘的便是红颜祸水。从古至今,这等级别的红颜都没好下场,多半被权贵们争抢……比如说明末的陈圆圆。

    冲冠一怒为红颜定然是假的,吴三桂再撒比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妓翻脸,把整个家族挂在一个女妓的腰间。

    李姣抬头看到了贾平安的目光,就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道:“你这般折磨我,只是为了报复我在山上对你的呵斥,果然是个小人,无耻,不要脸……”

    呵呵!

    贾平安淡淡的道:“第一日骑马你便下不来了,第二日骑马你浑身僵硬,第三日骑马你就寻到了诀窍,从容了许多,今日骑马,你就能加速跟上……”

    我果然是个天才……李姣隐住得意,“这又如何?”

    “你果然蠢出了天际!”

    贾平安的模样太过可恶,李姣牙痒痒的想咬他一口,咬住就不放。

    “你虽然不说来洛阳何事,但我也能猜到些。长孙无忌的私生女来洛阳作甚?而且你竟然直呼长孙无忌的名字,毫无尊重之意,为何?多半是身世可怜,譬如说长孙无忌始乱终弃?或是……你的阿娘可还在?”

    贾平安目光炯炯。

    他竟然顺着就猜到了这些!李姣别过脸去,“已经去了。”

    我就说这个女人怎么会反口咬长孙无忌,多半便是她母亲的死因。

    “你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娇娘子,谁能给你这样的好日子?唯有长孙家。可你是私生女,见不得光,长孙家的人定然鄙夷你们母女……你的母亲定然去的不明不白,甚至和长孙家有关系……”

    “够了!”

    李姣喝道。她的眼睛红了,看着别有一番韵味。

    果然,这个女人连特娘的生气都美不胜收。

    “抱歉。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推断。”贾平安继续说道:“陛下令我送你来洛阳为何?不外乎便是长孙无忌有把柄在此地,可对?”

    李姣低下头,不再说话。

    “不说就是默认,哈哈哈哈!”

    贾平安突然笑了起来。

    终于要动手了。

    外甥要收拾舅舅,道义上就过不去,史书上更是明晃晃的记录着李治为了权力之争除掉自己舅舅的事儿,所以李治必须要寻到长孙无忌的罪名……

    李姣定然熟悉这边的某些人。她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那些人就是长孙无忌一派的……此次皇帝出动了李姣,定然是收到了消息,譬如说洛阳有什么东西。

    李姣来便是寻人的,寻到那些人就动手拷打,顺藤摸瓜……

    那就不管了。

    贾平安没上杆子的毛病,这个女人傲娇,那便让她去办吧。

    到了洛阳时,李姣走路是撇开腿,走外八字,贾平安笑的很是开心。

    我又调教出了一个骑士,可喜可贺。

    李姣看着他,恨得牙痒痒。

    进了洛阳城,一个叫做陈夏的参军来迎。

    “听闻武阳公路上竟然遇到了截杀,幸而无恙。这一带从未听闻过有这等贼人,也不知为何冲着武阳公动手……”

    陈夏的身上有贾平安熟悉的气息:世家子弟!

    贾平安淡淡的道:“那些蟊贼胆大包天,青天白日竟然就敢出动数百人动手截杀,可惜遇到了贾某,也算是他们运气不好。”

    这人带着一个女人,面对数百人的围堵,竟悍然冲杀出来。一人当道,斩杀了二十余人,直至援兵来临。

    这等人到了沙场便是悍将,更是大将。

    随后就安置了下来,贾平安带着包东等人在一处,李姣自己在隔壁。

    沐浴更衣,随后挺尸。

    “太舒坦了。”

    叩叩叩!

    “何事?”

    门外传来了雷洪的声音,“武阳公,隔壁来了好些人,都是寻李姣的,她好似……是头领,在发号施令。”

    “不必管。”

    这个女人果然是来寻自家老爹的把柄,至于这些人,多半是皇帝的人,此刻听从她的调遣……山雨欲来啊!

    隔壁和自己一墙之隔,渐渐的听到了争吵声,第二日甚至有人破口大骂。

    “……那些人都消失了,怎么看的人?”

    “我也不知,一夜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们。对了,有三人死了,一人落水而亡,一人被马车撞死,一人竟然上茅厕时掉了下去被淹死……”

    “那如何办?”

    第三日,李姣那边有了成果,抓到了一个人犯。

    “拷打!”

    众目睽睽之下,李姣有些心虚的下了决断。

    “李娘子不去看看?”

    有人好心建议……这些人都是精壮大汉,随身佩刀,走路生风。

    “我晚些去。”

    拷打人很惨,她不敢去……上次贾平安在山道上拷打贼人,那惨呼声她依旧记得,晚上睡都睡不着。

    但士气是要鼓舞的,李姣这一路观察着贾平安统领那些府兵的手段,学了一招,“早些问出话来,我回长安后会为你等请功。”

    来回奔波,谁不是为了功劳,大汉们喜笑颜开,随即去用刑。

    晚些,大汉们面色难看的来了。

    “李娘子,那人只是外围,知晓的人都消失了。”

    李姣面色一变,“竟然断了?”

    一时间她竟然寻不到办法。

    大汉们只是动手,出的主意堪称是平庸,连李姣都知晓不靠谱。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晚饭她没吃,愁肠百结的在冥思苦想。

    “那些人消失了,定然就是知道我的来意,提前跑了。可没了这些人,我还有何用?如何能为阿娘报仇?”

    她想了许久,月亮弯弯挂在天上都没想到办法。

    隔壁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

    “赶紧把腌好的肉架上去。”

    滋滋滋的声音,一听就是在烤肉。

    “刷油!”

    贾平安的声音很是快活。

    “拿酒来了,哈哈哈哈!”

    这个贱人!

    他竟然这般快活。

    李姣缓缓走出去,站在门前,犹豫再三。

    贾平安只是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猜到了自己来洛阳的目的,堪称是目光如炬,这等事儿他可有法子?

    若是有……

    她举起手想叩门,手刚碰到门就收了回来。

    我凭什么向他低头?

    不,我为何要低头?

    她想到了阿娘。

    阿娘定然是被长孙无忌害死了,从那一夜开始,她便再无亲人。

    为了阿娘,我愿意低头,甚至愿意付出一切!那个贱人我只是暂时奉承他,等长孙无忌罪有应得的垮台后,我便再也不搭理此人。

    说服了自己后,她鼓起勇气叩门。

    “谁啊?”

    这是包东的声音。

    李姣深吸一口气,“我。”

    “你谁?”

    那个贱人的声音,“不说话就滚!”

    李姣咬牙切齿的道:“是我!”

    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去老远,连李姣都被自己的嗓门吓了一跳。

    吱呀!

    门开了,贾平安那张令李姣厌恶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姣,“何事?”

    不该是先请我进去的吗?果然是无礼之极!

    李姣咬牙忍了,“我寻你有事,要不去里面说话。”

    长孙无忌那些年权倾一时,连带着李姣都备受外面人的关爱,养成了不亚于公主的脾气。

    可在贾平安的面前,她的脾气一次次受挫,如今竟然知晓说软话了。

    “进来吧。”

    二人进去,包东和雷洪很聪明的告退。

    到了外面,雷洪扯着胡须,若有所思,“这个女人怕是过来自荐枕席的吧?啧啧!这等绝世美人,也只有武阳公才能享用。”

    包东也颇为心动,“武阳公定然会通宵达旦……”

    里面贾平安坐在火堆前,翻动着烤肉。

    滋滋滋!

    油脂落下,火堆里炸起火星。

    贾平安吃肉喝酒,格外的畅快。

    他竟然不主动问我!

    李姣坐立难安,等贾平安吃饱喝足后,斜睨着她,问道:“可是要自荐枕席?”

    这个女人的来意他猜得到,但猜得到是一回事,主动提出来是另一回事。他不是贱皮子,凭什么见到个美女就软骨头?

    李姣的脸本就被火烤的有些红,这一下看着更红了,眼中尽是恼怒之色,“你做梦。看看你的模样,猥琐之极,你这等人别说是让我自荐枕席,此生都别想接近我……”

    “你和我同车……同骑,抱着我这般紧,这是什么?”

    李姣紧紧贴着他的脊背,别说是接近,连凶的规模贾平安都知道了。

    此刻装什么圣女?

    “有事说事,无事……出去!”

    贾平安冷冷的道。

    他没耐性和这个女人周旋,若是可以,此刻他便想回长安去,远离这个漩涡。

    他竟然无视了我!

    李姣鼻子一酸,竟然有些哽咽之意。她仰着头,把泪水憋回去。

    随后起身。

    很是正经的福身。

    身材真好!

    她抬头,绝美的脸上有些屈辱之色。

    “奴遇到了麻烦,恳请武阳公出手相助。”

第773章 逼走

    李敬业来了。

    这货带来了一百骑兵。

    大早上他吃了一盆馎饦,心不满意不足的道:“还没吃饱。”

    “吃货!”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说说,为何把你派来了?”

    李治这个怎么像是玩的添油战术,难道是后续有什么消息?

    李敬业起身揉揉肚子,打个嗝,“我也不知,突然就令我带着一百骑来洛阳寻你。我问了阿翁,阿翁不肯说,后来就说了。”

    “说了什么?”

    李勣在倒长孙无忌的活动中堪称是中流砥柱,他定然知晓的更多。

    贾平安心中暗喜。

    “我说阿翁越发的像是老了,又不肯承认,每日揽镜自照,颇以为依旧英俊……”

    “你没被打死?”贾平安觉得这娃迟早有一日会因为毒舌被自家祖父毒打而死。

    李敬业怅然道:“阿翁毒打了我一顿,随后又安慰了我。”

    “如何安慰的?”

    老李年纪大了,对长孙总是多了宽容。

    “阿翁说此事让我只管听你的吩咐,说……但凡我不听你的,打断腿都活该。最后让我滚!”

    你的智商堪忧,老李担心你在洛阳被人给坑了。

    “贾平安。”

    李姣来了。

    李敬业的眼睛啊……猛地就像是一百瓦的灯泡,骤然亮了。他笑的很是猥琐,“这位娘子姓甚名谁……我乃是英国公的长孙李敬业,如今在刑部任职郎中。娘子……”

    “呸!”

    李姣冷冷的道:“看你这般猥琐的模样,英国公竟然也有你这等孙儿,也不怕到了你这里就断了根。”

    卧槽!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毒舌。

    李敬业还没反应过来,李姣四处了连喷技法。

    “看看你的模样,长得这般丑陋,还痴想着女人,我劝你回头去寻个和你一般丑的女人才是正经,免得……”

    她一脸唏嘘。

    “免得什么?”

    李敬业觉得她无处不美,连嗔怒都是如此的动人。

    色授魂与啊!

    李姣喝道:“免得你终生孤苦,到头来断了英国公的香火。”

    艹!

    谁说女人不歹毒?听听这话。

    李敬业干笑道:“你这个女人……”,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兄长你说如此便能追求到女人,怎地无用?”

    我何时给你说过这话?

    贾平安怒了,但旋即就冷着脸,“你来的正好,把事情交代清楚,我才好下手。”

    他忍了,见李敬业一脸正经模样,突然就有些懵逼。

    这娃竟然学会了甩锅?

    李姣鄙夷的看着贾平安,“果然是朝中君子武阳公,这平日里教授的便是这些东西。”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说话。”

    李姣这才想起自己有求于人,她看了李敬业一眼。

    贾平安干咳一声,“敬业你先避避。”

    其实避个毛线,迟早李敬业会知道。

    但李姣这个女人就喜欢掩耳盗铃,比如说暗恋自己,却装作是恨意满满的模样。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咳咳,扯远了。

    “你们……”

    李敬业用那种恍然大悟的眼神看着他和李姣,“哦……”

    “滚!”

    贾平安也忍不住想毒打他一顿。

    等李敬业走后,李姣和贾平安相对坐下。

    眉若远山,微微一动,便让人心中也跟着一动。

    这女人的老娘究竟有多美?以至于生出了这么一个绝世美女来。

    李姣沉吟着。

    “长安那边收到了些消息,说是洛阳这边有人想谋反,趁着陛下今年来洛阳就食的机会……”

    她的眼中多了钦佩之色,“谁知晓竟然有人把三门峡堵塞河道的那几块礁石给清理掉了,那可是千年来让无数人为之焦头烂额的难题,竟然一朝而解。”

    她几年前从洛阳搬到了长安,从此就开始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化身为宅女,一心想为母亲报仇。直至皇帝下定了决心,终于启用了她。

    “我最佩服的便是这等大才,隐约听闻那人也姓贾。同为贾,武阳公不觉着羞愧吗?”

    她鄙夷的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淡淡道:“那人正是贾某。”

    李姣张开嘴,能看到雀舌一抹。

    “是……是你?”

    竟然是贾平安清理掉的礁石,此人果真是大才槃槃……不,定然是运气。

    李姣想到自己刚才夸赞贾平安,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

    “我在洛阳住了不少年头。在洛阳时,有些人知晓我的身份,于是经常来献殷勤。既然他们要在洛阳动手,这些人定然也在其中。”

    “明白了。”

    贾平安眯眼,心中盘算了一下,“他们得知了你来洛阳的消息,于是便令那些人遁逃……你昨日不是抓到了一个,问出了什么?”

    定然没问出有价值的消息,否则李姣何至于低头来求我。

    李姣忍住沮丧的心情,“那人交代了不少人,可那些人不是遁逃,便是莫名死了。”

    她抬头凄然一笑,“此刻再无线索,我也没了用处,你不是想我自荐枕席吗?”

    她站起来,猛地一拉,衣裳竟然拉下来一截。

    修长白嫩的脖颈,半露的凶……只是一点,依旧让人呼吸急促。

    这娘们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可竟然这般有料。

    “来吧!”

    李姣面如死灰。

    “你这样我会觉着自己在和一具尸骸亲热。”

    真要和你2333,你怕是马上就会炸裂,随后狂撕狂咬……贾平安淡淡道:“够了!把那人弄过来。”

    “我们已经问了许久,那人连自己见不得人的事都交代了,你还能问出什么来?”

    李姣狐疑的看着他,觉得这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包东!”

    贾平安没搭理她,令包东去隔壁把那人带了来。

    这人被拷打的遍体鳞伤,一见面就跪下嚎哭,“武阳公,我都说了呀!”

    ……

    孟顺的值房里,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恍如雕塑。

    “孟别驾!”

    是陈夏的声音。

    “进来。”

    陈夏进来后,反手把门关了,近前跪坐在孟顺的对面。双方隔着一个案几沉默。

    “杨步伦昨日被抓……我从不知晓李姣竟然知晓他……”

    良久,陈夏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

    孟顺淡淡的道:“无需担心,杨步伦不知晓我等在其中,他知晓的那些人都走了。”

    陈夏抬头,微胖的脸上多了些轻松。

    “刚才贾平安把杨步伦提到了自己那边,这便是明证。”

    孟顺冷笑道:“此事已经斩断了,我等就看着他们焦头烂额,看着皇帝……恼怒。”

    ……

    一番问话后,杨步伦知无不言。

    “你那边的人用刑的手段不错。”

    贾平安赞了一句,眉心紧锁。

    李姣蹲在那里,双手捂脸。

    连贾平安都束手无策了,这事儿……怎么报仇?回到长安她也将会成为帝王愤怒的发泄点,弄不好会被流放到西南那等蛮荒之地。

    贾平安想到了一件事。

    洛阳也算是长孙无忌的小半个老巢,这些年深耕密植,不管是洛阳的世家门阀还是官吏,都有不少他的人。

    那些人一夜之间不是消失就是横死,这便说明他们内部并非是铁板一块。有人不想走,这等人若是被抓到,随即就能揭开此事。

    寻那些消失的人?

    很难,堪称是大海捞针……这里他们是地头蛇,你出动一万人都寻不到。

    要么就是……

    贾平安问道:“你可知晓洛阳有哪些世家和这些人交好?”

    李姣抬头,“什么意思?”

    “没问你!”

    他盯住了杨步伦。

    杨步伦说道:“曹家,陈家,洪家……”

    他的眼中闪过轻蔑之色。

    你知晓了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敢闯进这三家抓人?没有证据抓人,那些人就敢鼓噪,随即发动起来,弄不好就能席卷洛州,随后一路蔓延……

    这便是谋反!

    以后李敬业谋反更像是儿戏。

    被人一番蛊惑就起兵造反,骆宾王一篇檄文把他激动的不能自已,结果兵败身亡。

    铁憨憨啊!

    那么多饱受李家恩惠的权贵官员世家都不出头,你一个铁憨憨却……哎!老李果然不会教孩子。

    贾平安暗自记下了。

    “来人!”

    包东和雷洪进来,随后是李敬业和陈英。

    贾平安吩咐道:“敬业,你带着一百骑在曹家,陈家和洪家一带游弋,要凶狠一些。”

    “领命!”

    “陈英!”贾平安吩咐道:“你带领麾下乔装盯住洛州州廨。”

    “领命!”

    “包东,你带些人在他们二人的外围盯着。”贾平安冷笑道:“看看谁在盯着他们。”

    不动?不动怎么搞?

    你不动,那我便动!

    众人轰然应诺,随即出发。

    贾平安坐下,李姣焦躁不安的问道;“你想作甚?你这般毫无用处,那些人只会冷笑着看你的笑话……”

    “是咱们的笑话!”

    贾平安突然笑了起来,李姣竟然发现很是狰狞。

    “那些人不少,有人能冷静,有人却会做贼心虚。耶耶兵压三家,再压制州廨,看看谁先顶不住?”

    他一拍案几,“压!”

    李姣翻个白眼,觉得他想多了。

    那些人定然会暗自通气,这番布置算是白费了。

    不过这个贱人竟然拒绝了自己……他是看不出我的绝色吗?还是说心有余……

    呵呵!

    定然是后面一个缘故,活该!

    ……

    陈夏再度来到了孟顺的值房,王奇也在。

    “看好外面,不许人接近。”

    陈夏小心翼翼看了外面一眼。

    “郎君放心。”

    反手关门,陈夏突然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王启也浑身颤抖,忍笑忍的很辛苦。

    “哈哈哈哈!”

    笑声中,孟顺的声音有些模糊。

    “那个女人竟然令人去盯着那三家,更是令人在州廨外面乔装盯着……特娘的,这是觉着大伙儿都是傻子吗?会被他这般吓到?”

    孟顺都难得的爆了粗口。

    “女人便是女人,这更像是撒泼。不过皇帝既然把此行交给李姣做主,这便是早早就注定了下场。”

    陈夏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他举袖缓缓沾着泪水,“哎哟!笑死我了。洪家的家主先前悄然令人来寻我,说是只管放心,这等跳梁小丑……只是个笑话罢了。”

    “贾平安会不会出手?”

    王启显然有些忌惮贾平安。

    孟顺摇头,“此等事事关大局,更事关皇帝的隐私,否则他让那李姣来作甚?直接令贾平安拿着名册出手不是更好?”

    “再说贾平安出手又能何为?”孟顺傲然道:“此事已然不可为,他若是聪明便早些滚,若是还想胡搅蛮缠……”

    三人相对一视,都阴阴一笑。

    “他若是胡搅蛮缠,咱们的人便鼓噪起来,随后造声势,务必要让他焦头烂额。”

    ……

    “没查到。”

    “没查到!”

    连续三日,两边人都没盯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李敬业骂道:“那些贱狗奴,竟然敢在我的面前不屑的说什么……无事生非,耶耶真想弄死他!”

    陈英的面色也不大好看,“咱们虽说乔装,可毕竟是生面孔,那些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有人冲着咱们吐口水。”

    包东摇摇头。

    “并无人在后面盯着他们。”

    李姣颓然,“我早说了你这样无用,你却不听,一意孤行,如今我等都坐蜡了。”

    “都气馁了?”

    贾平安坐在那里,手中一杯茶,格外的惬意,更像是来洛阳度假的。

    李敬业点头,“这等每日顶着太阳晒,虽说也不是很热,可寻不到线索,兄弟们焦虑不安,有些不妥当。”

    陈英苦笑道:“兄弟们乔装被那些不良人抓了几个,随后一番问话……这才放出来。”

    “这是心中有鬼!”

    贾平安冷冷的道:“我要的从不是这个。”

    “回去吧。”李姣心灰意冷,“回长安,我去请罪,你自己干自己的,反正此事本就与你无关。”

    李敬业也怀念着长安的胡女们,急着回去甩屁股,“兄长,回去吧。”

    陈英有些不安。

    此次他算是有过失,在渭南那里被道路崩塌拦住了三日,若是无功而返,他大概率会被惩罚。

    老子的命好苦!

    “为何回去?”

    贾平安淡淡的道:“且等着。”

    “要等到何时?”李姣苦笑道:“在洛阳多待一日,我便多煎熬一日,想到那人竟然能逃脱罪罚,我恨不能立刻死去!”

    你想多了。

    皇帝令你来寻长孙无忌的罪证,那只是一只手。若是寻不到,你以为皇帝会束手无策?

    他会耍流氓。

    直接令自己圈养的狗去撕咬长孙无忌,把罪名往他的头上栽。

    自古以来最不要脸的便是皇帝。当然,皇帝要脸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就是灾难。比如说宋襄公……非得要等楚军渡河列阵后,再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手,结果被打爆。

    众人散去,贾平安坐在那里突然笑了起来。

    “此刻那些人都在看笑话。他们估摸着依旧以为是李姣在主事。看看,这可像是女人在束手无策之后的昏聩之举?昏聩,笑话……耶耶等着看这是谁的笑话。”

    “来人,烧炭火,烤肉吃。”

    “烤鸡腿真好吃。”

    ……

    “贾平安每日都在院子里烤肉吃。”

    王启以袖遮嘴,笑的就像是个女人般的快活。

    “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回荡在州廨里。

    贾平安烤了羊肉烤鸡肉,甚至还尝试了多种新口味,比如说鹅肉等。

    “你竟然烤豆子?”

    李姣路过……实际上是来看贾平安是否有了新主意,见他这般无聊,又飘了回去。

    斜对面的屋子里,承尘上趴着两个男子,透过刻意开的缝隙看到了这一幕。

    “果然,李姣束手无策,于是去求助,可贾平安束手不管,只知晓烤肉吃。”

    “无趣,让我睡一会儿。”

    “我也睡。”

    ……

    “该造势了。”

    五日后,陈夏寻到了孟顺和王启。

    孟顺的呼吸一紧,但却知晓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把他们逼走!”

    王启重重的点头,面色潮红,挥拳重重一击,“赶走他们!”

    陈夏随即去安排。

    就在下午,一群官吏围在了李姣和贾平安驻地的外面,义愤填膺。

    “说是陛下今年不来洛阳就食了,于是便派了武阳公来,想搜刮一番。”

    “他们围住了曹家,陈家和洪家,就是想勒索……”

    “三门峡疏通之后,陛下就后悔把洛阳定为东都,更是后悔提升了洛州官吏的品级。”

    “他们围着那三家人好些时日了,不说话,不动手,这便是逼迫!”

    “以后洛阳怕是会沦为平常州,想想真是不甘。”

    渐渐的,大家都沉默了。

    一群官吏沉默的站在外面,威慑力更强大。

    到了第二日,竟然多了不少百姓。

    “咋?”有好事者来问。

    一个百姓骂道:“三门峡通了是好事,可听闻要让咱们去拓宽河道,还得修建道路去长安。这般折腾,少说得要上万民夫,洛阳首当其冲……”

    “贱狗奴!”

    外面的气氛渐渐紧张了起来。

    包东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竟然发现不少人带着家伙,神色阴沉,一边盯着大门,一边在交头接耳。

    “武阳公,怕是要动手!”

    马丹!

    贾平安冷冷的道:“我有三百骑兵在此,谁敢动手?”

    你一意孤行,那便随便你。

    李姣心灰意冷。

    “戒备!”

    李敬业也撤回来了,拎着横刀守在门后。

    陈英带着人在守后门。

    李姣心态炸裂了,低喝道:“武阳公,再不走……咱们就要惹出大祸来了。只要发生冲突,弄不好就会死人,到时候洛阳哗然,长安哗然……你我怕是连流放都只有去海外一途。”

    “我说了别慌。”贾平安笑道:“去海外身边有个美人到也不错。”

    “你做梦!”李姣咬牙切齿的道:“到了这等时候你还在取笑,你果真是没心没肺吗?”

    一个军士来了,“武阳公,雷洪回来了。”

    贾平安走进去,再出来时,竟然是戎装。他佩刀而行,一股子凛然之气让李姣哆嗦了一下。

    “你要作甚?”

    难道他想动手?这个疯子!

    雷洪来了。

    “武阳公,我等这几日一直盯着几个折冲府,果然发现了折冲校尉黄意之偷偷摸摸的召集了些人在家中议事,出来时看着那些人的脸都白了……有兄弟靠拢窥听,听到了一些话,其中就有……

    那个女人不中用,可贾平安就在洛阳城中,他竟然派兵出来盯住了那三家,更是盯住了州廨,大事不妙了……”

    李姣猛地抬头看着贾平安。

    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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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4章 悔之晚矣

    “你竟然暗度陈仓?”

    李姣的母亲带着她来到了洛阳定居,随后花钱给她请了个女先生,教授了不少学识,所以出口成章倒也寻常。

    当然,舞蹈是重中之重。

    此刻她瞪大了眼睛,狂喜不由的涌了出来。

    这个贱……贾平安,他竟然弄了这么一手。

    “声东击西!”

    陈英沉声道。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明着让你等逼迫他们,看似女人撒泼的手段,正好附和李姣主事的情况。可我从未寄望于这两处能有结果。”

    他看了李姣一眼,觉得这个女人这次算是当了自己的挡箭牌。

    混淆视听!

    “要想趁着陛下来洛阳就食的机会动手,他们必然要有军中人为同谋。一到洛阳,我便令雷洪带着人去盯着几处折冲府。随后这里逼迫,那些人在洛阳城中知晓情况自然不惧,可折冲府呢!”

    贾平安淡淡的道:“折冲府离得远,得到消息较晚,而且武人性子急切,一旦发现不对劲就会炸了。由此引出此事的幕后黑手,顺理成章。”

    陈英拱手,佩服之极,“武阳公好手段。”

    李姣看着他,心中生出一股别样的感觉。

    此事她本以为再无机会,可贾平安这一招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从一开始他就在布局,今日骤然开花结果……

    这人果然是个将才,手段用的不着痕迹。当年她和母亲在洛阳时,便因为美貌引得那些人垂涎三尺。其中便有将领。

    将领们见到她这般绝色,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吹嘘,说自己乃大唐名将,手段了得,厮杀更是无敌手……一番牛笔吹了,让李姣不禁暗自佩服。

    可今日见到了贾平安的手段,她这才知晓自己愚不可及。那些人只会吹嘘,真正的手段怕是不及贾平安的一成。

    “夜长梦多。”

    贾平安按着刀柄,目光锐利。

    “准备动手。”

    他看着大门,“开门!”

    两个军士过去,一左一右把大门给拉开了。

    “……赶走贾平安!”

    “洛阳人不会就范!”

    所有的声音在大门打开后都消散了。

    所有人缓缓看过来。

    贾平安按着刀柄走了出来,神色平静。

    “谁不满?”

    他甚至在微笑,看着就像是隔壁邻居家的年轻人一般。

    几个来吃瓜的妇人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嗓门大,“武阳公好生英俊,笑起来连我都怦然心动。”

    “别说了!”

    几个妇人羞红了脸。

    在这个时代冲着男子评头论足不是罪过,但被当事人听到了,丢人不丢人?

    有人喊道:“你等奸佞这是要想作甚?可是想血洗洛阳吗?”

    人群骚动。

    贾平安微笑道:“谁在说话?来,贾某和你说说道理。”

    他的目光转过去。

    这可是大将。

    人群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视线避开。

    一个男子转身就跑。

    外面早就有随行的军士在盯着,见他逃跑,两个军士扑了过去,把他拽到了贾平安的身前。

    “贾平安,你不得好死。”

    男子昂首,竟然颇为硬气。

    “你跑什么?贾某最喜欢说道理。”

    贾平安微笑着问道:“谁指使你来的?”

    男子昂首,让贾平安想到了兜兜生气哄不好时的模样……分外的傲娇。

    哼!

    臭阿耶,我就是不理你!

    想念我的小棉袄了呀!

    “武阳公果然是君子,竟然还想着和他讲理。”

    那个妇人忍不住又开始夸赞贾师傅。

    就像是追星族一样。

    男子心中一动,就低头堆笑,“武阳公,我只是看热闹的……”

    你打酱油打成了主角知道吗?

    “可你跑什么?”

    贾平安把横刀连刀鞘一起解下来,猛地拍去。

    啪!

    男子的脸瞬间就肿胀了起来,贾平安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正反几下,男子倒在地上惨叫。

    “这是何苦来哉?”

    贾平安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道:“我说过会讲道理,可……刀鞘却不听话,奈何?”

    他看着众人。

    人群噤若寒蝉。

    “谁还想和贾某讲道理?”

    贾平安又变成了那个无害的邻家男子。

    众人情不自禁的齐齐摇头。

    那几个妇人也被吓坏了,有人嘀咕赶紧走。

    “武阳公好凶猛,别晚些动手,到时候咱们可逃不了。”

    “就是,回家做饭去,免得家中的男人呵斥。”

    那个嗓门大的妇人有些伤心,突然眼前一亮,嚷道:“武阳公竟然只是用刀鞘拍他,而不是用横刀,这是何等的仁慈……”

    众人眨巴着眼睛。

    连贾平安都为之侧目。

    这样也行?

    李敬业低声道:“兄长,那个妇人颇有些姿色呢!”

    你这个甩屁股上脑的蠢货!

    这是见一面就成了我的脑残粉,这样的女子难得,可谓是眼光独到。

    贾平安目光扫过众人,“上马!”

    连李姣都带着羃?出来了,贾平安令所有人都出发,当然,她可以留下。但她觉得这是贾平安蓄意想谋害自己。

    人群沉默让开道路,贾平安路过那个妇人身前时,微微一笑。

    “武阳公冲着我笑了!”

    妇人脸红的,兴奋的道:“武阳公,回头去奴的家中饮酒吧。”

    我不是西门庆,你也不是潘金莲……我担心你老公会和我火并,随后再一刀斩了你。

    一行人远去,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他们这是走了还是什么?”

    “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就知晓了。”

    有人透过打开的大门往里看。

    空荡荡的。

    “进去看看。”

    几个男子在里面寻了一圈。

    “都走了。”

    “哈哈哈哈!”

    孟顺第一次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值房内的三人笑的前仰后合。

    良久,孟顺喘息着说道:“老夫就说他熬不住,只是逼迫一番就得滚蛋,如何?”

    这个主意是你出的?不要脸的老东西!

    但喜悦之情占据了上风,陈夏喜滋滋的道:“下衙后一起?”

    王启点头,放松的就像是刚2333一样,进入了贤者时间,“今夜不醉不归!”

    ……

    一行人出城几里,贾平安令人清理了身后的两个探子。

    两个探子被带了来,贾平安冷笑道:“在贾某的面前玩这个,你们是班门弄斧!弄死!”

    李姣深吸一口气,却嗅到了血腥味,不禁干呕了几下。

    “陈英,你带人从侧面和后面围住折冲府,不许一人跑出来。”

    “领命!”

    陈英带着两百骑消失了。

    “快一些。”

    前行十余里,有数人在等候。

    “武阳公,黄意之就在折冲府。”

    “好,瓮中捉鳖!”

    一路到了折冲府,守门的军士喊道:“来了好些骑兵!”

    大唐的骑兵……怎么说呢!分为普通和精锐。普通骑兵看似得意洋洋,可战阵上却作用不大。唯有精锐骑兵,数百人就能决定一战的胜负。

    骑兵开始加速了。

    “止步!”

    两个军士站在大门前,一步不退。

    里面炸了。

    一群军士在集结,几个将领小心翼翼的往外窥视。

    贾平安策马在最前方,身边是李敬业。

    “哪里来的?”

    一个军士问道。

    贾平安看着里面的阵势,“长安来的。”

    “身份,来意!”

    “武阳公贾平安,来意……寻黄意之有事!”

    两个军士面面相觑,一个回身喊道:“校尉,武阳公从长安来寻你有事。”

    一个脸颊上全是络腮胡的将领身体一震,“不好,贾平安来了,弄不好就是来抓咱们的……”

    身边的将领面色惨白,但却凶狠的道:“校尉,去了定然死无葬身之地。要不……拼了,随后兄弟们去山里,好歹劫掠一番,种些地也能活命。”

    络腮胡将领便是黄意之,他努力呼吸,压下心中的惧意,吩咐道:“这里大半是我的心腹,令他们晚些装作是不在意的模样,等我把贾平安骗过来再出手……”

    命令传达了下去,黄意之也恢复了平静。

    “开门。”

    他知晓这道门拦不住贾平安,但贾平安只带了一百骑,他若是暴起发难,说不得能成功。

    贾平安举起手。

    侧面的陈英带着两百骑在缓缓从侧面和后面包抄过来。

    “见过武阳公。”

    黄意之拱手,堆笑道:“不知武阳公有何公干?先请里面奉茶。”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一抹鄙夷之色。

    军人学会了迎来送往,学会了谄媚,那这支军队就将会渐渐糜烂。所以老程后续变成了个畏畏缩缩的性子,让刚见到他的贾平安愕然不已……那个陈妖精呢?

    他目光扫过后面的百余军士……折冲府平日里将士们大多在家种地营生,得令才聚集操练或是出征。

    这一百余军士便是折冲府的根底,看样子,多半是黄意之的心腹。

    可若是冲杀,里面不知情的军士被误杀了怎么办?

    贾平安干不来这等事。

    李姣低声道:“装作是无事的模样,把他哄过来,一下就抓住他。”

    你在想屁吃!

    黄意之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此刻不发难,便是在看他的应对。

    ——你贾平安是否连好人都杀!

    军中的兄弟袍泽情义讲不讲了?

    贾平安下马,黄意之心中一喜。

    “兄长,我去,我一人便可擒住黄意之。”

    李敬业走上来,那异于常人的魁梧身板给了黄意之极大的压力。

    “是李敬业!”

    身边的将领低声道:“号称悍勇无敌,冲阵时无往而不利。”

    原来是他。

    贾平安摇头,突然说道:“我奉命从长安来,黄意之与逆贼勾结,意欲谋反,谁是他的同党?”

    百余军士哗然,旋即大部分沉默了下来。

    果然,大部分都是同党。

    “动手吧。”

    李姣急不可耐,恨不能马上寻到钉死长孙无忌的证据。

    “闭嘴,女人!”

    呵!

    李姣恼怒,却知晓在此刻不能发作。

    我看你怎么办!

    黄意之的声音宛如杜鹃啼血,“武阳公你怎地污蔑下官?下官忠心耿耿,何曾与人勾结谋反?武阳公……天地良心,下官若是行了此事,天打五雷轰……”

    想和我打嘴仗?贾平安冷冷的道:“贾某纵横沙场,百余人不过是一冲就散。十息,不退的……格杀勿论!”

    他眯眼看着众人。

    “武阳公可是名将,杀戮无数,筑京观无数……异族为之闻风丧胆。”

    “我退!”

    瞬间那些军士退出了三十余人。

    李姣看着贾平安的侧脸,心中震撼之极。

    这便是贾平安的威慑力吗?

    黄意之面色一变,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兄弟们,和他拼了!”

    剩下的军士冲杀了过来,黄意之却往边上狂奔。

    “军中之耻!”

    贾平安策马冲了过去。

    其它几个将领也作鸟兽散,那些军士刚冲杀上去,见状都傻眼了。

    马蹄声哒哒,在身后不远不近。

    黄意之疯狂奔跑,冲向了围墙。

    呯!

    第一次攀爬失败。

    他喘息着,咒骂着当初为何要把围墙修建的这般高大……当初重修时他说高大威武最好,此刻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呯!

    第二次也失败了。

    他回身看了一眼。

    贾平安就在后面不远处,冷眼看着他爬墙。

    “继续。”

    人在恐惧时的选择有很多奇葩的例子,譬如说黄意之明明知晓自己逃不了,却在拼命的爬墙。

    他知晓自己活不成了,大概率连家小都会倒霉……大唐历来对叛逆都不客气,比如说先帝时就处置了大将侯君集。

    他奋力一跳,这一下有如神助,竟然抓到了墙头。

    祖宗有灵!

    他奋力一拉……

    围墙外,一队骑兵正冷冷的看着他。

    刚才里面的动静太大,被察觉了。

    黄意之哽咽着,“我不想……武阳公,我从不想的……”

    他的手臂酸麻,一下就落在地上。

    “武阳公饶命。”

    他跪在地上叩首,呯呯呯的作响,少顷额头就多了一个大包。

    “起来。”

    贾平安还需要此人的口供。

    黄意之站起来,缓缓走过去。

    呼!

    恍如一阵风,他猛地扑了过去,想把贾平安扑下马来。

    抓住贾平安,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到时候凭着这位武阳公,我就能逼迫那些骑兵后退,随后遁去……

    他呼吸灼热,只觉得肺管子里像是火烧般的难受。

    “撒比!”

    阿宝轻松就避开了这一扑,黄意之重重的扑倒在地上。尘土飞扬中,他嚎啕大哭。

    呛啷!

    横刀出鞘,搁在了他的后颈上,冰冷的刀锋令黄意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能勘破的要么是生无可恋,要么就是觉着活着便是受罪的人……

    “武阳公饶命,我愿意交代……我知晓许多参与此事之人。”

    “软骨头!”

    贾平安收刀,两个军士下马过来,把黄意之控制住。

    ……

    “喝酒!”

    “今日痛快之极,哈哈哈哈!”

    “老夫就知晓那贾平安是个蠢的,竟然用战阵手段来逼迫我等,这不是傻子吗?官场该如何应对他可知晓?老夫做他的先生都绰绰有余!哈哈哈哈!”

    孟顺红光满面的在说话,手臂挥舞,助长着得意洋洋的气势。

    不要脸!

    陈夏从没见过这样的孟顺,什么山崩地裂也不惊,此刻却恍如个小人般的洋洋得意。

    王启在边上自斟自饮,如释重负的放松。

    “诸位,贾平安回到长安后,皇帝会震怒,随后弄不好便会派些御史过来抓咱们的把柄。所以欢喜是不错,可还得要未雨绸缪,以免措手不及。”

    陈夏赞道:“王司马一语中的,先前我去那三家走了一趟。他们都是一个意思,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把尾巴再扫一遍,务必要无迹可寻。”

    王启微微一笑。

    孟顺整日装深沉,可在他的眼中不过是笑话罢了。

    当初得知李姣被贾平安护送着往洛阳来的消息时,他看到孟顺在值房里瑟瑟发抖……什么镇定,顿成笑谈。

    陈夏举杯畅饮,吃了一口菜,“说来贾平安此人果然是大才,弄了炒菜,更是打通了三门峡,毁掉了我等的好机会。不过此人却不会为官,不知晓我等的手段精妙。”

    孟顺点头,“不过是愚钝之人,据闻就是卢国公他们在护着,若非如此,早就被淹没在长安的官场中了。”

    随后便叫来了女妓,不再谈这些事。

    三人渐渐放浪形骸,室内春光无限。

    晚些三人心满意足的离去。

    走到酒楼门口,有随从把马匹牵来。

    孟顺打个酒嗝,回身,面红耳赤的道:“回头……明日记得提醒老夫,扫清……手尾!”

    王启点头,“记住了。”

    孟顺单脚踩上马镫,猛地发力……

    马蹄声骤然而来!

    这里是市场,谁敢在市场纵马?

    “大胆!”

    王启喝道:“看看是谁!”

    一骑疾驰而来,那些顾客纷纷避开,叫骂声一片。

    “这是要回家奔丧还是怎地,也不怕撞死人!”

    “好像是……好像是陈家的人。”

    马背上的男子神色惶急,看到孟顺等人后猛地勒马,随后下马近前……

    “大事不好!”

    孟顺皱眉,在马背上说道:“镇定,遇事要镇定,老夫说过多少次了,慌慌张张的能成什么事?”

    男子喘息了一下,眼神绝望。

    “贾平安并未回长安。”

    “他去了何处?”

    陈夏只觉得浑身冰凉,一个猜测在生成。

    贾平安难道去突袭了那三家?如此便是鱼死网破之局,不是他死,便是我等死。

    “他去了折冲府……”

    陈夏嘶声道:“黄意之!可是黄意之?”

    男子点头,“黄意之被当场拿下……”

    陈夏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绝望的道:“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

    男子补充道:“贾平安就这么带着黄意之,大摇大摆的回城了。”

    陈夏突然疯狂的挥手喊道:“他出城是在迷惑我等,是在麻痹我等,那个扫把星,奸猾……狡诈!”

    “孟别驾,此刻我等该如何?”

    陈夏二人看向了孟顺。

    孟顺在马背上神色平静,王启不禁为自己先前的判断感到了羞愧。

    果然是山崩地裂于眼前皆不惊的孟别驾。

    马儿动了一下,马背上的孟顺斜着摔了下来。

    呯!

    有人尖叫,“他死了!”

    孟顺躺在地上,双目圆瞪,竟然被活活的吓死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

    “来了骑兵,快避开!”

    贾平安策马而来。

    “诸位好兴致,大白天就在喝酒嫖妓,也不怕腰子受不住?”

    身后被绑着的黄意之喊道:“他们二人都是,武阳公,抓住他们。”

    噗通!

    王启跪倒,哽咽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第775章 野心勃勃

    洛阳城的建筑风格一如长安,城中的坊市如棋盘般的星罗密布。

    此刻是下午,阳光倾斜照在洛阳城中。如果你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数百骑正在城中疾驰。

    “避开!”

    十余骑在厉声大喊,前方的百姓赶紧避开。

    “这些人去作甚?”

    避开后,众人回头看去。

    “弄不好就是有紧急军情。”

    一个男子故作睿智的说道。

    “闪开!”

    又来了一队骑兵。

    众人不禁愕然。

    一队队骑兵按照事先的分配,冲进了一个个坊市中。

    “撞门!”

    一户人家的大门外,十余骑正在撞门。

    呯!

    门被撞开,十余骑兵大步入内。

    “是何事?”

    一个老人带着家人出来喝问。

    “阿耶,是骑兵!”

    老人看着被撞开的大门,心中一凛。

    “你等所来何事?”

    为首的骑兵看了一眼这些人,问道:“何道?”

    老人迟疑了一下,“你等所来何事?”

    他曾在长安为官,也算是德高望重。回到洛阳后,经常召集些人说是讨论学问……

    骑兵向前一步,甲衣哗啦一声作响。他握住刀柄再问道:“可是何道?”

    这是怎么了?

    何道看着这些骑兵,只需看看他们的装备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彪悍气息,他就知晓这些是悍卒。

    贾平安!

    一个名字蓦地冒了出来。

    贾平安不是回去了吗?

    何道点点头。

    那双眸子中多了厉色,“拿下!”

    两个骑兵上前,何道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嘶声道:“你等是谁?为何来拿人?来人!来人呐!”

    几个家仆不知死活的上前,被砍杀在边上。血腥味弥漫,何家有人蹲在那里呕吐。

    何道被拖了过来,兀自叫嚣,“你等的上官是谁?老夫要弹劾他!”

    军士淡淡的道:“武阳公!”

    何道的身体一下就软了。

    “全数带走!”

    贾平安果然回来了,而且一来就悍然出手。

    一队队人犯被带了回来,洛州刺史杨青苦着脸道:“武阳公,究竟是所为何事?你不说,老夫心中不安呐!”

    二人在三门峡打过交道,当时打通了堵塞水道的礁石,杨青狂喜的模样贾平安依旧记忆犹新。

    “谋逆!”

    贾平安低声说道。

    杨青的身体一颤,不敢相信的道:“谋逆?”

    这是吃饱撑的?

    “大唐蒸蒸日上,他们为何要谋逆?疯了?”

    关键是这些鸟人谋逆,他虽然置身事外,但被牵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那么多人准备谋逆,你作为刺史竟然没有察觉,这是不是渎职?

    贾平安淡淡的道:“权力更替乃是天意,老实些皆大欢喜。可这些人却不甘心,准备在陛下来洛阳就食时动手。我此行就是为了此事。”

    杨青苦笑:“竟然是为了这个……和长安的某个人有关联吧?”

    我特么也想知道。

    随即便是讯问。

    “耶耶冤枉,有本事你就打死耶耶,耶耶若是皱眉就不是爹娘养的,来啊!贾平安,你来啊!”

    一个人犯被绑在木柱子上,状若疯狂的嘶吼着。

    “是条好汉!”

    “武阳公,要不,此人缓缓?”

    贾平安摇头,“我想和他说说道理。”

    他伸手,包东把皮鞭递过去。

    贾平安微笑走上前,猛地甩了个响鞭。

    啪!

    人犯浑身一颤,“我说……”

    众人懵逼。

    “刚才不是慷慨激昂吗?怎地突然就软了?”

    “武阳公杀人无算,更是筑京观无算,那些人死后化为厉鬼,被封在了京观之中。这等人浑身的煞气,连鬼都不敢靠近,一个人犯竟然敢在他的面前拿大,这不是寻死吗?武阳公只需瞪个眼就能吓尿他。”

    包东补刀:“那人尿了。”

    人犯真的尿了,贾平安厌恶的回身,“问话。”

    消息渐渐汇总,所有的消息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他们不甘心,所以准备在陛下来洛阳时动手。不过在我看来有些可笑。”

    贾平安轻蔑的道:“那三家人能集结数千人马,可陛下若是来洛阳,随行的人马能有多少?那数千人难道还能撼动他们?”

    这个谋划在贾平安的眼中一无是处,可那些人却信誓旦旦的说若非是他把三门峡疏通了,这事儿必然能成。

    这不是搞笑吗?

    “其实……你不必这般谦逊。”

    李姣没想到贾平安是这么谦逊的一个人,顿时生出了些好感来。

    “什么意思?”

    我谦逊什么?

    这个时代多世家门阀,多权贵豪族。这些人家势力庞大,家中有许多隐户,以及豪奴,一旦要动手,随时都能拉起一支人马来。

    比如说李勣当年投靠瓦岗,若是单骑而去,谁会看重他?

    当年老李家起兵时,那些支持他们的关陇门阀喊一嗓子,顿时大军云集……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特点。

    别人是藏兵于民,大唐是藏兵与权贵门阀家中。

    但皇帝出行就食,除非随行的大军反水,比如说杨广就是遭遇了反水,宇文化及发动兵变,最终斩杀了皇帝。

    但现在大唐军队的忠诚度却没问题,看看黄意之,能召集的人手不足一百,就像是玩笑一般。

    贾平安觉得李姣是抽了。

    “那些人若是趁着陛下出行的机会悍然动手,说不得能得手。”

    李姣越想越觉得可怕,“他们还能派了奸细潜入进去……这里是洛阳,是他们的地头,除非陛下闭门不出,否则难免会遇到刺杀。”

    这个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兵法家了。

    “其实无需担心。”

    贾平安不愿意领这种功。

    “你不用解释了。”

    李姣摆摆手,很是坚定的道:“谦逊便是谦逊,解释便太虚伪。”

    她随即回去开始收集消息,判别和长孙无忌的关联。

    一直到了晚上,她依旧没寻到线索。

    “为何没有呢?”

    李姣冷笑道:“我不信那个老贼能置身事外。他野心勃勃,残忍好杀,这样的人,竟然能漠视麾下造反?我定然是不信的。”

    “可为何无人指证他?”

    李姣单手托腮,一手捂胸,绝美的脸上多了恼火之色。

    “我不信!”

    她把那些口供再次拿出来,一一翻看,甚至还记录了不少自认为有用的线索。

    哦哦哦!

    公鸡打鸣了。

    窗外渐渐变白。

    李姣坐在那里愁容满面。

    “难道就此放过那个老贼?我不甘心!”

    李姣随即就去隔壁寻贾平安。

    “贾平安!”

    没人应。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李姣怒了,捶门。

    “贾平安!”

    “贾平安。”

    李姣把手都捶痛了,可里面却没有动静。

    她恼火的道:“和豕一般的能睡,你这样的还是大将?我看你是豕将,回头被人一刀割了……”

    她突然嗅到了些味道……好像是汗味。

    身后有压迫感。

    李姣猛地回身。

    贾平安就在她的身后,皱眉道:“你在这闹腾什么呢?”

    他手中还拎着横刀,身上的单衣都湿透了。

    “你去操练了?”

    “废话。”

    要想在沙场上活命,唯有闻鸡起舞。

    “我有事寻你。”李姣心中莫名就多了安全感,甚至是有些雀跃。

    “等等。”

    贾平安进去,“你先回去!”

    “凭什么?”

    李姣冷冷的道:“我若是回去了,说不得你就会趁机跑了。”

    “走不走?”

    贾平安有些不耐烦了。

    “不走!”

    你能怎地?

    贾平安从里面出来了,竟然赤果着上半身。

    “啊!”

    李姣尖叫了起来。

    大清早的,这声尖叫惊动了李敬业等人。脚步声急促,接着十余人衣衫不整的拎着刀出现了。

    呃!

    武阳公赤果上半身,李姣冲着他尖叫……

    包东果断回身,“都回去。”

    “昨夜那女人竟然和兄长一起甩屁股……嘿嘿嘿!”

    李敬业的嗓门很大,李姣羞怒,突然蹲下,捂着脸哭了起来。

    李敬业回头看了一眼,“兄长这是和她甩了屁股却不肯认账?啧啧!果然是无情。不过我喜欢。”

    “滚!”

    贾平安冲着他骂道:“大清早就特娘的想什么美事呢!滚蛋!”

    李敬业呵呵一笑,边走边说道:“兄长这是恼羞成怒了,睡了便睡了,男儿大丈夫,敢作敢当……”

    李姣不知晓甩屁股是何意,但睡了却是知晓的,顿时气得不行。

    “贾平安,你污人清白!”

    是李敬业好不好!

    “大清早你就蹲在我的门前哭,别人怎么看?”

    贾平安到了水缸边,说道:“赶紧避开。”

    舀一瓢水,从头浇到脚,那种爽快啊!

    我特么要脱外裤了,你还不走?

    难道是真想自荐枕席?

    可想到这女人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外加还是皇帝谋划的一部分,贾平安就觉得贼鸡儿危险。

    李姣进了他的房间,贾平安脱掉外裤,痛快淋漓的冲澡。

    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案几,一个烛台。

    案几上有几张纸。

    李姣坐下来,一看却是书信,就别过脸去。

    好像有一首诗……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就拔不出来了。

    无双、苏荷吾妻……

    李姣脸红,觉得不道德,可却控制不住的看向了那两句诗。

    我就看一眼,我发誓就看一眼。

    ——为夫在洛阳甚为想念你们……

    ——为夫朝思暮想,得了两句诗: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相恨不如潮有信……”李姣不禁痴了,“相思始觉海非深。”

    她的母亲本是舞姬,也擅长唱歌,李姣对诗的鉴赏能力也颇为不俗。只是一看,便知晓这是名句。

    压迫感又来了。

    李姣回身行礼,“我一时忘形,竟然看了武阳公的书信,无礼之极……”

    可你的那两句诗太出色了,让我情不自禁。

    贾平安皱眉,把书信收起来,回身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问道:“有何事?”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子戾气,贾平安知晓多半是因为其母的死。他此刻只想早些了事,随后回长安,从此远离这个女人。

    “寻不到。”李姣茫然道:“我一夜未睡,仔细查找了那些口供,寻不到长孙无忌谋反的证据。”

    长孙无忌竟然没掺和?

    李治在步步紧逼,几年间就把长孙无忌一伙打散了。长孙无忌经历过当年先帝为秦王时的政治斗争,自然知晓自己的下场不妙。

    他为何不动手?

    若是在洛阳行动,一旦李治被刺杀,随后他便能裹挟着大外甥登基。大外甥才多大?长孙无忌摄政,只需数年,就能把格局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彻底的扭转过来。

    ……

    长安。

    长孙家。

    歌声悠悠,舞姿翩翩。

    一张案几,几道菜,一壶酒。

    长孙无忌穿着青色的宽袍,意态闲适的欣赏着歌舞。

    舞姬正在跳胡旋舞,急速的旋转着,裙摆渐渐的飞扬……直至露出大腿。

    这便是极高的水准,而且也容易激发男子的雄性本能。

    舞姬的脚突然别了一下,呯的一声就摔在地上。

    她痛呼一声,接着就爬起来跪在地上,颤声道:“请阿郎治罪。”

    长孙家传承多年,算是有来历的豪门。到了长孙无忌这一代,堪称是顶级豪门,家中规矩森严。

    曾经有舞姬跳舞失误,宾客们纷纷谑笑,长孙无忌也跟着笑,可那个舞姬此后从未被人见到过。

    长孙无忌举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人参酒确实是不错,饮一杯,浑身暖洋洋,对老人而言却是极好。”

    歌姬依旧在颤抖,绝望的等待着发落。

    外面进来了两个男仆,抓住了她的双臂。

    长孙无忌缓缓吟哦,“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兴亡为何?一步之差,一念之差罢了。”

    他摆摆手,“都出去!”

    舞姬如蒙大赦,抬头时竟然涕泪横流,看着狼狈不堪。

    “多谢阿郎宽宏大量,多谢阿郎……”

    长孙冲来了。

    胡须黝黑,面色白皙,哪怕是年岁不算小了,可依旧是翩翩世家子。

    他神色惶急,“阿耶,大事不妙了。”

    “什么不妙?”

    长孙无忌淡淡问道。

    长孙冲跪坐在他的对面,“贾平安护着那个贱人去了洛阳,说是在路上遭遇了截杀。皇帝大怒,令人追索贼人……”

    他抬头,眼中竟然多了恐惧之色,“阿耶,东都那边……那些人在谋划之事……一旦被揭开,我家便是灭顶之灾。”

    “老夫说过,那等事不能做。”

    长孙无忌神色依旧平静。

    “可……”长孙冲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阿耶,雉奴步步紧逼,这是要动手的征兆。若是他悍然动手,咱们家能如何?依我之见……发动那些人家,发动咱们在军中的人手……动手!”

    长孙无忌双眸幽幽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是一巴掌。

    啪!

    长孙冲捂着脸,不敢置信的道:“阿耶,你……”

    “蠢货!”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这个大唐乃是老夫与二郎他们一同打下来的,更是一起让他兴盛了起来。若是动手,胜,随即又要清理多少人?元气大伤。若是败,皇帝也会清理不少人,同样是元气大伤。

    你要知晓,大唐的将才尽皆来自于世家门阀与豪族,若是清理了这些……你让大唐如何面对外敌?难道要靠着那些蠢材去领军厮杀吗?”

    长孙冲恼怒的道:“到了这等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唐,先动手了再说。说不得咱们家还能一窥那个位置呢!”

    长孙无忌眸色平静。

    “阿耶!”长孙冲心中欢喜,觉得自己把父亲说动了。想到一旦发动成功后,长孙无忌能做皇帝,而自己就能成为太子,长孙冲就浑身颤栗。

    “阿耶,搏一把。”长孙冲的眼眸中全是野心,“李家做的皇帝,咱们家为何做不得?”

    “滚!”长孙无忌把酒壶扔了过来。

    长孙冲灰溜溜的出去了。

    长孙无忌喝了一杯酒,仰头看着虚空,微笑道:“二郎,你的儿子……雉奴越发的像是一个皇帝了,冷酷无情,手段高超。老夫觉着雉奴不逊于你,你可欢喜?”

    “哈哈哈哈!”

    室内的笑声颇为欣慰。

    ……

    宫中。

    李治在缓缓而行。

    王忠良跟在后面,再后面是一群内侍宫女。

    李治信步而行,看到一个宫殿便兴致勃勃的解释一番来历。

    皇帝今日的兴致颇高,王忠良也赶紧上去凑趣。

    “陛下,当年先帝曾在此大宴群臣,席间陛下率先起舞,随后群臣跟着舞蹈,气势宏大,气势宏大呀!奴婢当时在边上伺候,只是看一眼,就差点被晃瞎了眼。”

    李治问道:“为何?”

    王忠良谄笑道:“先帝站在中间,被群臣围着,竟然光芒四射,奴婢只是看了一眼,就觉着眼花……”

    “谄媚!”

    李治随口道。

    随后一路去了后宫。

    沈丘从后面急匆匆的来了。

    “陛下。”

    沈丘看了王忠良一眼。

    连咱都不能听?老沈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呸!

    他退后几步,随后背转身去。

    李治看着前方止步的几个宫女,“何事?”

    沈丘低声道:“他们到了洛阳。李姣认识的那些人竟然都跑了,李姣束手无策……”

    “嗯!”

    李治的眸色微冷。

    “后来李姣去向武阳公求助,武阳公令骑兵盯着那三家人,也盯住了州廨……不过并无用处。”

    “那些人老奸巨猾,这等手段他们哪里会怕?贾平安却是轻敌了。”

    李治有些不满。

    沈丘点头,刚准备告退,就见一个内侍飞也似的跑来,身后竟然跟着一个百骑。

    “陛下!”

    李治回头。

    “陛下。”那个百骑近前,喘息着说道:“武阳公突袭了一个折冲府,杀了数十人,抓了几个将领,随后冲进了洛阳城中,大肆抓捕叛逆……”

    沈丘一怔。

    一个著名的谋划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武阳公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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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29/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大唐扫把星》为转载作品,大唐扫把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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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安出生时李渊驾崩,重病时李世民驾崩。他穿越在即将被村民们活埋的那一刻,自爆……不,自救成功。李治继位、接着二圣临朝、武妹妹称帝、最后老李家再度翻身。这么多变的局面怎么搞?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他脚踩三只鸡蛋辗转腾挪。今日挖坑,明日忽悠…………书友群:624065836,群名:大唐扫把星。若是全订,进去后可联系群主,验证进全订群。大唐扫把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扫把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