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倭奸
贾平安换了一身小吏的衣裳,顺利跟在了老丈人的身后。
店铺里,一个发际线有些高的倭人正在等待生意。
卫英大喇喇的进去,倭人见了官服,马上就堆笑迎上来,“见过贵人。”
那腰弯曲的……啧啧!
不愧是装孙子天下第一的民族,不过等翻身后,那翻脸的速度也是天下第一。
倭人拍了一堆马屁,卫英漠然道:“啰嗦什么?老夫奉命巡查西市店铺,但凡外藩商铺,一律严查。知晓为何吗?”
呃!
倭人的眼中多了警惕之色,摇头赔笑:“却是不知。”
“不知?”卫英一拍柜台,怒道:“有人偷税漏税。不要脸的玩意,竟然敢不交商税,回头抓到了,驱逐出去。”
是这个?
倭人心中一松,再看了一眼随行的几个胥吏……都是很正常的模样,就卫英身后的那个胥吏长得太俊美了些。
俊美不是罪过,但他个子还高,倭人必须得仰望。
我好矮……很自卑的念头油然而生。
卫英冷哼一声,“查!”
账本拿出来,有人开始查账。
卫英目光转动,“去后面看看,看看可有隐匿的阴阳账本。”
“还不快去?”他目视贾平安,淡淡道:“老夫指使不动你了吗?”
丈人这是借题发挥?是想说我对他不够尊重还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赶紧低头应了,活脱脱一个胥吏的模样。
“速去!”
贾平安带着几个胥吏去了后面。
后面有个不大的生活区,狭窄的让人想起了鸽子笼。
倭人在前面喊了一嗓子,随行的通译低声道:“他说是万年县的官吏,让那个女人配合。”
老丈人手段高明啊!
贾平安目光扫过后面:这里不说寸土寸金,但也不便宜,院子是没有的,就是一间屋子。
“谁在里面?”
贾平安大马金刀的喝问。
“奴。”
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
贾平安舔舔嘴唇,一脸饥渴的模样,“出来!”
他的左手负在背后轻轻摆动了一下。
几个胥吏马上就干咳起来,什么挤眉弄眼,什么眼神暧昧……
屋里,一个脸有些黑的倭女正在门缝那里往外看,看到这些动作眼神后,神色一松,随即开门出来。
“见过官人。”
这女人娇小,腿短的……
我可不是你的官人。贾平安沉声道:“进去搜查!”
倭女顺从的站在边上,“里面并无什么。”
“你说了算,还是耶耶说了算?”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演技能值一个最佳男主角。
他带着人往里去,倭女顺从的低着头。
就在错身时,贾平安猛扑过去。
倭女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先是疾退,接着尖叫一声……大概是给前面的倭人通风报信。
尖叫声传来的同时,倭人眸色一变,准备动手。可卫英的动作更快,连鞘长刀早已被解下,劈头盖脸的拍了过去。接着便是一腿,直接把倭人抽晕。
这一系列动作快若闪电。
呯!
世界安静了。
随即百骑的人蜂拥而至,把倭人给绑了。
沈丘进来,冲着卫英拱手,“了得!”
卫英习惯性的堆笑,“不敢不敢。”
后面,贾平安刚扑空,倭女飞快的摸出一把短刀往心口插去。
贾平安一腿踢去,想把短刀踢飞,可倭女的眼中却闪过了阴狠,短刀往他的腿上戳来。
原来自尽只是个幌子,目的还是想拉我垫背!
贾平安快速收腿,倭女没想到他的身手这般了得,随即欺身而上,短刀凶狠的捅刺。
贾平安并未退缩,反而是冲了上去。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
倭女眸色一冷,左手去勾贾平安的脖颈……可她的个子太矮了,这个动作一使出来,顿时平衡就没了。
贾平安顺势握住她的手腕,转身,猛地把她摔了出去。
呯!
地面震动,两个胥吏上前,熟练的按住了倭女,接着上绑……动作熟练的让贾师傅想到了某些东西。
那捆绑的动作真的……非同一般的快,而且绳结竟然颇为巧妙。
啧啧!
“武阳公好身手!”
这些胥吏处置人犯是好手,上绑之后,就算是猛男也挣脱不得。
但贾平安刚才出手的动作却不是他们能比拟的。
众人把倭女带了出去,卫英问道:“无双最近可还好?”
老丈人爱女之心贾平安深谙,他笑道:“无双最近很好。我前阵子去了三门峡,她管家很是得力。”
闺女管家,这个便是当家主母的架势,无双……妥妥的。
卫英笑着走了。
随即回到百骑。
“彭威威!”
彭威威细声细气的道:“哎呀!来了。”
“拷问。”
彭威威先拷问了倭人,没费什么功夫就问出了许多事儿。
“此人乃是奸细,奉命在长安打探消息。”
没什么价值。
沈丘摇摇头,“弄死!”
“等等!”
贾平安指指倭女,“问问这个!”
沈丘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武阳公还是坚信这个女人不简单?”
当然。
能在我的拳脚之下还有反击余地的倭女,自然不简单。
现在可不是以后……倭人几乎是全盘照抄大唐的作业。琉球引入了大唐的拳脚,称之为‘唐手’,随后传入倭国。
现在的倭人拳脚不够看,所以贾平安颇为好奇这个倭女的身份。
“拷打!”
彭威威兴奋了……好像比拷打倭男还兴奋。
这货难道是双向插头?
一番拷问,倭女痛苦的交代了。
“倭国正在整军备战,至于要打何处,她不知。”
通译再度翻译。
“天皇和中大兄皇子经常议事,有些紧张。”
武阳公竟然猜对了?
不,不是猜对了,而是判断对了。
明静赞道:“武阳公果然了得。”
但随即她便冷着脸,“沈中官,若非武阳公查出了此事,这等重大消息便遗漏了。我回头自然会禀告陛下,你莫要因此而生出怨怼之心来。”
沈丘拱手,“咱绝无二话。此事若非武阳公,咱百死莫赎。武阳公,多谢。”
贾平安淡淡道:“都是为了大唐,什么谢不谢的。”
贾平安三进宫。
武顺已经走了,李治大概是刚睡了个午觉,看着有些慵懒。
大佬,小心你的腰子啊!
“何事?”
李治觉得三进宫的臣子,没有大事就能一巴掌拍死。
“陛下,百骑刚去拿了倭奸。”
倭人奸细,简称倭奸。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就继续说道:“那倭人交代,倭国内部如今正在整军备战,说是目标不明。”
剩下的他不用说了。
李治再不明白就是棒槌,连统御国家的能力都欠奉,还是趁早退位做个太上皇,把皇位让给俺的大外甥吧。
李治一下抬眸,眼中全是冷漠。
“让相公们来!”
他看着贾平安,眼中多了欣赏之色,“你果然对倭国最为了解,只是一个奸细便让你生出了这等警觉之心……”
晚些宰相们来了,李治的面色沉凝,“诸卿,先前百骑拿住了倭人的奸细,一番拷问,才知晓倭国正在整军备战。”
李义府讶然,“陛下,倭国这是要攻打谁?新罗?如此大唐坐视就是了。”
李治摇摇头,“贾卿来说说。”
我装小透明许久了……
贾平安上前说道:“诸位相公,攻打新罗有何用?百济如今正在攻打新罗,高丽在虎视眈眈,何须倭国人去凑热闹?他们这般整军备战,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可能……”
他目光扫过君臣,语气坚定,“那便是要和新罗肩并肩!”
“荒唐!”
于志宁不满的道:“新罗与倭国多年的恩怨,就算是能摒弃恩怨,可他们与新罗联手能有何为?”
李义府心中暗自觉得好笑,觉得贾平安这是在哗众取宠。
“倭国人疯了才会如此。”
李勣干咳一声,提示贾平安见好就收,再不收就要被打脸了。
哎!
最近孙儿越发的不挨家了,每日说是去哪里哪里玩耍,回头老夫打断他的腿。
贾平安微微一笑,“若是倭国人大军上岸,装作是与百济联手的模样,却突然反手一击……会如何?”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你这个是异想天开!李义府隐住不屑,“倭国人哪会如此?你这便是异想天开!”
众人都纷纷点头。
一群棒槌。
“陛下,倭国人的秉性并非良善,骨子里就带着残忍和背叛的本能。看似多礼,实则无礼。臣想请上次出使倭国的曹英雄来说说此事。”
李治点头。
曹英雄被带进来时,明显的哆嗦了一下。
满屋子的大佬在盯着他。
我很紧张!
曹英雄真的紧张。
“说说倭国人是什么样的。”
李义府不给贾平安提示的机会。
果然是小人之心!
可你却不知道在出使之前我给小弟灌输的那些东西。
曹英雄深吸一口气,“陛下,臣此次出使倭国,发现倭国人颇为狡诈阴险,更是残忍之极……”
殿内骚动了一下。
曹英雄发现大伙儿都在看着贾平安,心想这是啥意思?难道兄长先前狠抽了他们一顿?
那我便助力一把。
“那些倭国人很是随便,那些贵女得知我等到了倭国,纷纷云集驿馆之外……”
你特娘的说这个作甚?
贾平安干笑着。
“臣与那些贵女深入……交流时,听了许多倭国之事。背叛只是寻常……”
他正准备鼓动唇舌,好生助力兄长一把,却发现君臣又把目光转了过去。
这是何意?
李治微微颔首,“贾卿果然对倭国了如指掌。”
于志宁拱手,“老夫孟浪了。”
你不是孟浪,而是不调查就瞎比比。
贾平安却有意无意的看着李义府,“臣以为,若是不加提防,倭国人一旦动手,大唐将会措手不及。到了那个时候,倭国与新罗联手……对于大唐而言是多好的机会?李相以为如何?”
你特娘的盯着老夫作甚?
果然是个小人!
李义府恼火的别过脸去。
呵呵!
贾平安要保持君子之风,所以没有继续追杀。
李勣抚须含笑,心道小贾果然是敏锐,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生不出反驳的念头。若是他的判断正确,那便是大唐难得的好机会。
“贾卿之言,朕听了之后很是欢喜。”
皇帝定调子开始了。
“要盯着辽东,盯着倭国,一旦发现倭国人上岸,随即准备出兵。”
众人应了。
李治看着贾平安,心想这个臣子果然是心思敏锐之辈,关键是他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让朕颇为感动。
“贾卿辛苦。”
贾平安马上就装出忠心耿耿的模样,“为陛下效命,不辛苦。”
不骄傲,不嘚瑟,果然不错。
李治就像是剥洋葱一般,一步步的剥到了贾师傅的里面,惊喜的发现了许多优点长处。
随后散去,贾平安故意走在李义府的身边,大声问道:“李相可知倭国之事吗?”
你故意想羞辱老夫吗?
李义府摇头,“老夫并未去过倭国,何谈知道。”
贾平安再问,“那李相可是新罗之事吗?”
李义府懒得回答,只是摇头。他本是钻营投机上来的,一上来就看着帝后的眼色行事,至于什么外事……关老夫屁事?
但贾平安却喋喋不休的问他……什么高丽之事,什么百济之事,甚至还问到了吐蕃之事。
“不知。”
李义府的文章是很不错,但从未在外担任过要职,堪称是幸进。
他从未下苦功去琢磨这些事儿,贾平安问起自然无从应答。
贾平安含笑走了。
李义府的身体一震,止步抬头,看着贾平安的背影深吸一口气。
今日这番话传进宫中,帝后会如何看老夫?
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做的什么宰相?
李义府回身。
宰相们都难掩鄙夷之色。
长孙无忌甚至厌恶的道:“幸进之臣,也配与老夫共事?”
许敬宗阴恻恻的道:“李相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敢问你知道什么?”
李义府脸上的笑容依旧,回身大步而去。
脚步很坚定!
老夫是帝后的人,你们再如何也撼动不了老夫的地位!
这番话传进宫中,李治不置可否,武媚淡淡道:“李义府乃是一条好狗,只是这条狗私心太重了些。”
“倭国!”
李治在自己的地方抬眸看着东方。
“倭国!”
宰相们也在看着东方。
……
庞大的营地中,处处皆是阵列,士卒们在将领的带领下操练。
那些矮小的倭人颇为凶狠,劈砍和刺杀时必然带着嘶吼,恍如兽类。
宫中,中大兄皇子昂首阔步而来。
齐明天皇正在用饭,听到脚步声后茫然抬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厉色。
“谁?”
“我!”
她的儿子来了。
齐明天皇低头继续吃。
案几上不过是两条鱼,外加一些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食物罢了。
中大兄皇子站在门内,室内的光线被阻拦了大半。
“我们的使者出发了。”
齐明天皇低头继续吃。
“我将会带着大军扫荡一切,最终为倭国赢得一个光明的未来!”
中大兄王子的眼中有疯狂之色。
若是贾平安在的话,定然会说兄妹结婚果然是专门产出一些怪胎。
“你为何不说话?”
中大兄王子走过去,恼火的掀翻了案几,饭菜碗碟满地都是。
几个伺候的人悄然退了出去。
齐明天皇抬头,眼神茫然,“你这是要做什么?”
中大兄王子的眼中多了释然,回身道:“给天皇重新准备饭菜。”
他担心自己的母亲有野心。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的野心就是个坑爹的东西,不小心就会把他的大计毁于一旦。
他俯身下去,双手撑在倒下的案几上,微笑,但眼神却冷冰冰的,“做好自己的事,外间的事莫要过问,更不要去插手,明白吗?”
齐明天皇缩缩脖颈,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刻了,点头道:“明白。”
“乖!”中大兄王子柔声道。
晚些吃完饭,齐明天皇想去午睡,可中大兄王子却带着她去了军营。
到了军营,天皇的到来引发了一阵欢呼,那些将士举起兵器狂喊,声音很大。
齐明天皇板着脸,一路缓行视察。
中大兄皇子与她并行,身后是中臣镰足。
一望无际的军队,刀枪闪烁着寒光,那些带着凶光的眼神咄咄逼人……一个跺脚,恍如山崩地裂。
“虎贲!”
齐明天皇给出了评价。
中大兄王子眼神玩味。
“殿下要小心。”
中臣镰足看着天皇,眼中多了疑虑。
中大兄王子止步,等天皇走远了些,才淡淡的道:“她垂垂老矣,脱不了我的掌控。我只是在想……金春秋会如何选择?是同意……还是拒绝。”
中臣镰足微笑道:“百济在攻打新罗,高丽在一侧虎视眈眈,金春秋哪来的勇气拒绝咱们?”
“是啊!”中大兄王子突然嗤笑一声,“扶余义慈万万不会想到咱们竟然会反戈一击,到了那时,咱们要尽快占据百济,新罗也只能徒呼奈何。最后……”
他看着前方踽踽独行的母亲,眼中闪过不屑之色。目光转向了大军。
“中臣,我会成功的!”
他的眼神中带着哀求之色。
中臣镰足坚定的道:“殿下定然能够成功。”
中大兄王子的眼中多了孩子似的喜色,走到阵列前振臂高呼。
“万岁!”
“万岁!”
第762章 真当我是泥塑的
一辆马车在武家外面停住,管事出来,谄笑着吩咐道:“夫人辛苦了。”
有侍女先下车,接着回身掀开车帘。
门内马上出来三个侍女,一人拿着下马凳放在车帘之下,两人站在两边,伸手进去。
一只白腻的手臂伸出来,接着是另一只,翠色的广袖这才接踵而至。
珠翠满头,但却无法遮掩那张艳光四射的脸。
刚进宫辛苦了一趟,有些慵懒的武顺被侍女搀扶下来,回身道:“你姨母心太狠,你要小心些。”
“是。”
贺兰敏月接着下来,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如今却多了些妇人的妩媚,看着让人心动,垂涎三尺。
母女二人并肩进家。
贺兰敏之在屋外迎接,目光漠然,甚至有厌恶之色。
“敏之。”
武顺笑吟吟的过去,踮脚摸摸他的头顶,笑的和一个小女孩似的欢喜,“你又长高了,以后定然是个好男儿,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牧民,为陛下效力。”
贺兰敏之俊美的脸上多了些冷意。
“每日要多说话,莫要闭口不言。”
武顺吩咐道:“去个人,去道德坊寻了贾家,告诉他家的管事,请贾平安今日赴宴。不过记住,速去速回,莫要等候谁。”
贺兰敏月站在兄长的面前,姣好的面容挤出一个微笑,开口,“阿兄,我很好。”
贺兰敏之默然。
“你……好自为之。”
贺兰敏月点头,然后笑道:“我今日在宫中看到了姨母,姨母还冲着我笑了,还问了你的事,阿兄,姨母其实也不错。”
贺兰敏之冷笑道:“你们威胁到了她,她怎会对你不错?你莫要自误。”
……
贾平安正在给阿福搓澡。
说是搓澡,实则只是用手巾蘸水给阿福捋一遍毛。
“嘤嘤嘤!”
阿福躺在地上,不安分的想爬起来。
“别动!”
贾平安按住它,飞快的抹着它的小腹。
“嘤嘤嘤!”
阿福抓住了粑粑的脚腕。它的力气大的能让最猛的猛将兄都膛乎其后,可此刻爪子却小心翼翼的抓着粑粑的脚腕,撒娇卖萌的哼哼唧唧。
“看看,看看这盆水,都黑了!”
贾平安拍拍它的脑袋,“滚蛋!”
阿福爬起来就跑,兜兜在屋里招手,“阿福,阿福,快些来呀!”
阿福屁颠屁颠的进去,贾昱嚷道:“阿福你来看着兜兜,不许她作弊!”
贾平安把水倒了,三花惶然道:“郎君,这些奴来。”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他本来就不习惯这等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偶尔自己动动也是好事儿。
三花随后伺候他洗手,那个殷勤啊!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贾平安问道:“可是有事?”
三花仰着头,大胆的看着贾平安,“郎君,听闻辽东那边来了高丽的使者,奴想问问,高丽还能活多久?”
高丽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贾平安摇摇头,看到三花眼中的眼神黯然,不禁乐了。
“郎君,二夫人请你去。”
秋香来请他。
三花是一家子被泉盖苏文弄死了,父亲更是被战马拖死在高丽的王宫之外,仇深似海;而秋香一家子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同样全军覆没,她的母亲和姐妹大概正在某个男人的床上努力迎奉,他的父亲兄弟要么被处死,要么就沦为了奴隶。
这真是缘分呐!
苏荷正在绣花。
一朵牡丹花绣的歪歪斜斜的,苏荷愁眉苦脸的把手指头亮出来,“夫君你看,都被戳的千疮百孔了。”
贾平安一看果然是,但伤口都很浅。
“好好绣!”
贾平安觉得这个法子真心好,能磋磨没耐心的苏荷。
“夫君,你不喜欢我了。”
苏荷泫然欲涕。
“好好说话。”
贾平安躺在边上,刚才蹲着给阿福洗澡,腰都酸了。
“夫君。”
苏荷把绣品放下,使劲的捶打着贾平安的双腿。
夫君最喜欢的便是这个什么马杀鸡,我此番磨练了半个时辰,手法娴熟无比,定然能让夫君回心转意。
她心中得意,手就没了准星,一拳往上……
糟糕,手感不对,好像是捶到了什么。
“嗷!”
贾平安的惨叫声回荡在室内,卫无双已经迈开大长腿来了。
“夫君!”
贾平安在榻上犹如一条上岸的鱼在蹦跶着,卫无双扑过去,“夫君,你怎么了?”
贾平安此刻无法说话,卫无双便回头对苏荷怒目而视,“苏荷,你做了什么?”
“我……”苏荷看着自己的右拳,欲哭无泪。
我真是个倒霉催的。
贾平安缓过来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苏荷站在那里垂头丧气,卫无双正在狠批。
“……让人学你不好生学,还……还打伤了夫君的……。”
“不好好学以后怎么办?以后你如何给兜兜做嫁衣?”
“请人做嘛。”
“胡说!”
卫无双咬牙切齿的。
贾平安瞬间觉得蛋疼。
“咳咳!”
两个女人齐齐看过来,卫无双目光中带着关切,苏荷一脸委屈。
无双你无须担心,我的蛋碎不了!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封建地主,关起门来给老婆们上课。
卫无双觉得有些奇怪……夫君怎么看着有些不舍,有些伤感呢?夫君不是这等人吧。
难道是……
夫君觉得我呵斥苏荷不对?
可一个家不能没有一个领头羊吧,我不呵斥苏荷,这女人就会上房揭瓦。
而苏荷却觉得自己被夫君同情了,就伏在贾平安的大腿上装哭。
“闪开!”
贾平安冷冷的道。
苏荷愣住了,抬头愕然。
夫君为何怒了?
两个女人满头雾水。
贾平安起身出去,兜兜正在外面和阿福玩耍,围着它转圈。看看那红红的脸蛋……
哎!
老丈人的心一下就涌入了各种情绪,不舍,纠结,希望时光慢些走……
“郎君。”
鸿雁来了,近前说道:“狄郎君寻你。”
贾平安去了前院,鸿雁发现二位夫人神色怅然,心想这是闹什么?
“阿娘!阿娘,你看我!”
兜兜又出来了,却是用苏荷的脂粉把自己的脸化成了花脸猫,还洋洋得意的道:“我漂不漂亮?阿娘,你说,我漂不漂亮?”
卫无双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夫君不会是不舍兜兜吧?
但旋即她又觉得这个是无稽之谈。兜兜才多大?哪里就出嫁了。
贾平安到了前院,杜贺和王老二都在,狄仁杰走过来,“是我让人把你请了来,事情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狄仁杰前阵子去探亲,才将回来。
“武家突然有人来了,说是请你去赴宴。”
是谁?
贾平安眯着眼,狄仁杰冷笑,“我的判断……武顺!”
杨氏没事请他吃什么饭?还什么赴宴,有意思吗?
狄仁杰负手看着前方,“那人来了之后只交代一句话就走了。这般倨傲,我以为那位魏国夫人怕是居高临下的在俯瞰你,去了有麻烦。可你若是不去……你可想到了那人为何敢如此倨傲?”
“陛下!”
贾平安咧嘴一笑,“陛下想调和武顺和阿姐之间的关系,武顺却不好出手,于是便想寻我打开局面。”
不过这心不诚!
若是心诚,武顺就该让贺兰敏之来请贾平安。
让一个管事来请,空口白牙的,这是想作甚?
这是在表达情绪。
邵鹏来了。
阿姐神奇的得到了消息,派邵鹏带来了一句话。
“皇后说随意你去不去。”
阿姐果然还是最体谅我的。
不过……为啥不去?
贾平安点头,看“告诉阿姐,我去。”
哎!
邵鹏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摇头离去。
武顺就是个祸根,让后宫之中不得安宁的人物,她请贾平安吃饭……黄鼠狼被鸡拜年——没安好心!
贾平安看看家中的护卫,“小鱼,老二,再来一个……段出粮。”
段出粮拱手,“郎君放心,我定然护得郎君周全,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敢去闯一闯!”
一行人随即出发。
武家。
“他可答应了?”
武顺跪坐在案几后,手中捧着茶杯。茶水很香,乃是最好一个档次的炒茶。
管事低头,不敢去看武顺的脸,“夫人,我按照夫人的吩咐,只是说了此事,随即不等贾平安答应我便回来了。”
“你过来!”
武顺招手。
管事近前,心想夫人难道要赏赐我些什么?
“抬起头。”
管事抬头,看到了一张肌肤细腻的脸,让人惊艳,接着便是一杯茶水。
噗!
管事被泼了一脸茶水,刚想说话,武顺霍然起身,扬手便是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打的很重,管事还在愕然时,武顺已经坐下了,淡淡道:“刁奴偷懒,竟然这般倨傲。滚!”
管事直至到了下午都猜不透自己为何被打。
“武阳公来了。”
贾平安策马在武家的大门外,看着刚刷漆没多久的大门,很是好奇的道:“这是换门了?”
管事点头,“才将换的。”
贾平安摇摇头。
随即进去。
武顺没想到贾平安真的来了,正在和女儿、儿子说话的她摆摆手,“你们自去。”
贾平安此人有些难缠,她需要全神贯注的应付。
可贺兰敏月却不同意,“阿娘,我想和他说说话。”
“说什么?”
武顺冷笑。
贾平安俊美多才,女儿怕不是情窦初开。但那是武媚的阿弟,你是皇帝的禁脔,想多了。
“知道分寸?”
武顺冷冷问道。
若是女儿晚些弄出些犯忌讳的话来,她能把肠子都悔青了。
武顺的年岁大了,皇帝再喜欢她,可毕竟她生了两个儿女,以后不可能有出路。唯一的可能就是女儿。所以她把贺兰敏月看的很紧。
贺兰敏月点头,“阿娘,我知道了。”
“我也不走。”
贺兰敏之冷冷的道:“我想看看贾平安。”
贾平安随后进来。
大伙儿相互行礼,贾平安的目光却在贺兰敏之的身上。
“老夫人可在?”
贾平安没看到杨氏,心想好歹是阿姐的娘,要见一面,行个礼。
武顺淡淡的道:“阿娘身体不适,在歇息。”
贾平安笑了笑,随即坐下。
他老是看贺兰敏之,而贺兰敏之也在盯着他。
这个场景很有趣。
武顺见状就问道:“武阳公可是想和敏之说些什么?”
这个贾平安不但难缠,而且还麻烦,敏之怕不是他的对手……比如说辩驳,或是挖坑埋人。
贾平安颔首,“小郎君看着很是不凡。”
把家中的女人睡了个遍,后来更是喜欢上了用强,以及变态,甚至还敢对未来的太子妃下手。这样的少年,堪称是奇葩一朵。
他竟然夸赞我?
一直以来都认为贾平安对自己不满的贺兰敏之面色稍霁,但依旧孤傲。
少年就是这个尿性,总觉着自己能秒天秒地秒空气,自家啥都没有,便冲着那些能人倨傲。
贺兰敏之开口了,依旧是倨傲,而且无礼,“听闻你在三门峡立了功?”
这是长辈或是上官的口吻……贾平安石化了。
这沙雕竟然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
武顺却觉得没啥问题……贾平安既然称呼媚娘为阿姐,那和敏之便是同辈,有什么不能说的?
但她却在言行中从未把贾平安当过自家人。
贾平安觉得这家子真心都是奇葩,让人淡痛。
这等话他自然不屑于回答,可贺兰敏之却觉得无礼,皱眉说道:“你过于倨傲了……”
贾平安突然笑了起来,带着些讥诮之意,“你以为我倨傲……我乃大唐武阳公,你是谁?”
贺兰敏之面色一红,却是怒了。
“我是……”
“你是什么?”贾平安不屑的道:“你只是一个承蒙阿姐余泽的幸运儿,你自家并无本事,却也敢冲着我指指点点。我立下的军功能让你此生膛乎其后,不敢提及。我的文采能让你自惭形秽……你,有何资格这般质问我?”
武顺淡淡的道:“罢了,准备上菜。”
贺兰敏之霍然起身,指着贾平安喝骂道:“你算个什么人物,若非姨母照拂,你如今依旧是那个华州乡下的农户,扫把星!”
贾平安轻蔑的道:“你,不配与我谈论这些。”
贺兰敏之扑了过来,挥拳就打。
“敏之!”
“阿兄!”
两声娇呼中,贾平安也不起身,轻松抓住了贺兰敏之的手腕,猛地一拉,就把他拉在了案几上。
呯!
贺兰敏之的脸磕碰在了案几上,剧痛之下惨呼一声。
贾平安揪起他的脑袋,劈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把贺兰敏之的脸都打肿了。
“贾平安!”
武顺猛地起身,抓起茶杯砸了过来,却偏航砸中了儿子。
贾平安狞笑道:“派一个管事去贾家传话,连贾某的回复都不等,就急匆匆的回去。你这是请客的模样?这是存心羞辱贾某!”
他别住贺兰敏之的手臂,拎起边上大概是杨氏的痒痒挠,冲着贺兰敏之的屁股狠抽!
“啊!”
贺兰敏之惨叫着。
“武阳公!”
贺兰敏月扑了过来,贾平安差点一痒痒挠抽去,随即被她抱住了手臂。
贾平安一脚踹去,把贺兰敏之和案几一同踹到了武顺那里。刚想冲过来的武顺被撞到了一下,惨叫一声就扑倒在地上。
贾平安起身,目光睥睨。武顺躺在地上惨哼,看着贾平安的神色,突然一个激灵,“你这是在报复?”
她令人去坑了贾平安,一直在想着贾平安定然不敢如何,可没想到……
贾平安甩开贺兰敏月的手,沉声道:“贾某有仇必报!”
武顺嘶声道:“你不怕陛下处置你吗?”
他若是要处置我,那便是昏君。
贾平安拍拍手,淡淡的道:“你若是暗算了我而毫发无伤,那大唐的官员算什么,女人的玩物?还是说……是权利的玩物?”
“贾某沙场拼杀,靠的是血性,靠的是胆略,你一介妇人却屡次挑衅我,真当我是泥塑的?滚!”
武顺面色一变。
贾平安突然发现不对。
我去!
这里是武家啊!
我让她们滚哪去?
他随即扬长而去。
武顺被人搀扶起来,却发现扭了脚腕,她痛的落泪,“去宫中,我求陛下为我做主!”
“阿娘……”贺兰敏月木然看着自己的母亲和阿兄。
“走!”
武顺先前抽了那个管事一巴掌,就是等贾平安若是问罪时拿来搪塞,可没想到贾平安没等她搪塞,就悍然动手了。
“贾平安,今日我定然要让你死!”
贾平安回到家,把事儿给狄仁杰说了。
“冲动了。”
狄仁杰苦笑,“那位夫人此刻定然已经进了宫中,随后……陛下能收了她们母女,怕是爱不释手,你这个……哎!”
贾平安饿了,随口道:“怀英你可信,她必然无功而返。”
武顺此刻已经见到了李治,她挣开了搀扶,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地嚎哭,“陛下!”
“你这是……”
今日才将见面,还睡了一觉,怎么转瞬就这般凄凄惨惨的?
武顺抬头,泪眼朦胧的道:“陛下,臣妾好心请那贾平安赴宴,谁知晓那人竟然凶残如斯,痛殴了敏之,还打伤了臣妾……”
她的眼中流露出了怨毒之色,“求陛下为臣妾做主!”
李治对她的身体颇为迷恋,近几日堪称是百依百顺,那么今日就剪除了阿妹的臂助如何?
李治看了她一眼,眸色转冷。
“回去。”
什么?
武顺几欲崩溃。
她瞪眼问道:“陛下,为何?为何要庇护那个凶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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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非得要逼我出大招
李治让武顺缓和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心血来潮。上次他无意间见到了武顺盯着皇后的眼神,里面竟然有嫉妒。
他希望自己的女人安分守己,可却不知道女人之间的嫉妒心能杀人。
“贾平安动手,那必然是事出有因。他是兵部侍郎,曾执掌百骑,非是愣头青,也知晓朕的性子。如此他依旧动手……朕问你……”
李治的眼中多了些恼色,“谁先动的手?”
武顺不能答,只是恨恨的低下头。
李治冷冷的道:“可是贺兰敏之先动的手?可曾有羞辱的话语?”
这番话恍若亲眼所见。
武顺抬头,心中骇然。
这个皇帝平日里和她总是亲昵,压根就看不出什么皇帝的威严,或是什么敏锐的手段。
可此刻……
李治起身,负手看着她,眼中竟然有些厌恶之色。
“你要寻他和解,为何摆下鸿门宴?”
“你这是做给朕看,想糊弄朕!”
“你且回去,好自为之!”
武顺直至到了家中,耳边依旧回响着这番话。
第二日凌晨,贾平安和两个孩子出操。
“一二一,一二一……”
贾昱化身为贾班长在前面领跑,口号喊得有板有眼的。
兜兜跟在他的身后,贾平安在最后面。
从后院跑到前院,再跑出家门,这父子三人就消失在了春日的薄雾中。
姜融出来了,打个哈欠,准备巡查一番。
“一二一,一二一……”
“谁啊这是?”姜融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刚想寻摸过去,贾昱已经从薄雾中跑了出来……
“武阳公!”
姜融看到贾平安被儿女领着跑步,不禁捧腹大笑。
不是该武阳公领跑的吗?
贾平安没搭理他,一路小跑,晚些让贾昱和兜兜歇息,他自己开始加速跑。
一身汗的回到家中,狄仁杰饶有兴致的问道:“平安,你让贾昱带着你跑,为何?你跑的更快,为何将就他?”
贾平安一边用手巾擦汗,一边说道:“贾昱是长子,以后必然要引领一家子在长安城过日子。长安居,大不易。贾家的家主必然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这个便是在培养他的责任心。”
狄仁杰一怔,“责任心?”
贾平安笑道:“是啊!他此刻连我都能带着跑,以后我老了,他依旧能带着贾家跑。”
狄仁杰呆在原地。
还有这等手法?
可是父亲的尊严呢,不要了?
“阿耶,先前你跑慢了。”
贾昱和兜兜一直在等着阿耶,此刻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兜兜在边上小声嘀咕,“大兄,阿耶老了,你莫要呵斥他。”
贾平安不禁莞尔,然后认真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先前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所以脚下慢了些。
狄仁杰若有所思,晚些回去和娘子说了。
“平安常说三岁看老,贾昱从小就被他这般培养,可……为何不严加管束?为何不刻苦学习?”
这个问题狄仁杰也有些摸不清,晚些再度去问了贾平安。
“孩子还小,如今只是打基础。再说了,孩子天性好动,这个年龄段就该让他们多动动,多玩玩,而不是关在家中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
晚些,贾平安去上衙,不出预料的遇到了那个熟人。
“见过武阳公。”
仙风道骨的范颖稽首。
“你昨夜在坊中?”
这个老骗子,一身道袍,头上只是简单的插了一根木簪,却让人觉得洒脱不羁。
“是,昨日坊中有人去了,请了老夫来。”
范颖见贾平安精神抖擞,不禁有些迷惑。
不是说贾平安懒散吗?可现在坊门都没开,他竟然就出来了,可见传言不实。
二人闲聊几句,贾平安突然问道:“青衣可还好?”
魏青衣对范颖来说就如同是女儿般的关系,所以听到这话,他心中马上警钟长鸣。
“呵呵,还好。”
别想勾搭青衣!
贾平安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晚些到了坊门那里,姜融见到范颖就冷着脸道:“昨夜你在坊中四处游走,今日再如此,我便把你扣住,拷问缘由。”
坊正的权利极大,在坊中堪称是说一不二。
老骗子一个激灵,昨夜他悄悄出来,想去贾家外面窥探一番,看看这位让青衣嘀咕的贾家是个什么模样。
魏青衣说贾平安的发家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哪日她定然要来道德坊看看贾家的屋宇。
那老夫就先看看吧,可没想到却落入了姜融的眼中。
他赶紧应了。
外面传来了鼓声,姜融喝道:“开坊门。”
道德小区开闸了。
范颖看着姜融在前面为贾平安开道,甚至一路送到坊门外,不禁暗骂一声狗腿子。
一路到了兵部,早茶会刚开始。
贾平安自然是不参加的,先告假,再进宫授课。
大外甥看着很精神,看来没少锻炼。
一堂课上下来,李弘突然说道:“舅舅,昨夜我看到了好些扫把星。”
这娃……
贾平安便是扫把星的代名词啊!
李弘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赧然道:“阿耶早就说了,舅舅不是扫把星。”
“那不是扫把星,那是流星。”贾平安笑着问道:“可许愿了?”
“许愿?”
李弘不解。
“是啊!流星坠落时,你闭上眼睛许愿,许了什么都能实现。”
这话就是哄孩子的,贾平安却一本正经。
“呀!孤竟然不知道。”
李弘很是懊恼。
贾平安却知晓此事怕是会掀起一些波澜。
邵鹏送他出去,低声道:“先帝在位时,曾遇到过这等扫把星……”
“老邵,这不叫扫把星,叫做流星。”
你才是扫把星,你全家都扫把星。
贾平安有些恼火。
可路上遇到的宫人却都用惴惴不安的眼神看着他,并站在路边,等他走了才敢动。
我这是成了净街虎了?
贾平安看到了蒋林遵,见他也是如此,心中大乐,便故意往他那边走去。
蒋林遵面色大变,一边退一边喝道:“无礼!”
可贾平安越走越快,蒋林遵尖叫,“来人,来人,拉住他!”
贾平安捧腹大笑。
外面消息已经传开了,不少人见到贾平安都是皮笑肉不笑的。
“奏疏如雨,陛下已经焦头烂额了。”
李勣苦笑,“昨夜星坠如雨,今日奏疏也如雨。另外,弹劾你的也不少,许多人说该把你流放到边陲之地去,甚至驱逐出大唐,去祸害别的地方。”
“这不是扯淡吗?”
贾平安一听就怒了。
晚些去了高阳那里,高阳抱着贾老三喜滋滋的道:“小贾你快看看,大郎长得这般俊美了。”
老三还是个娃娃,哪里看出俊美来了?
你这个违心的夸赞也不觉得丢人?
贾平安接过孩子逗弄了许久,高阳在边上说着自己这几日的事儿,最后提到了陨石雨。
美眸微微一动,高阳很是坚定的道:“郎君就算是扫把星,我也跟着郎君到处飞,不离不弃。”
我不是扫把星啊!
贾平安俯身,高阳娇羞的闭上眼睛,贾平安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
很温馨。
回到家中,妻儿压根就没当回事,卫无双在看账本,苏荷在研究刺绣,贾平安进来想说话,苏荷嚷道:“夫君,我很忙。”
我这个男人竟然被嫌弃了。
贾平安不忿的拿出钓具就准备出城。
到了曲江池边时,贾平安突然想到了魏青衣。
那个女人是不是还守在那个地方?
就像是望夫石。
去看看。
贾平安拎着鱼竿进了曲江池。
一路晃荡,贾平安寻到了一个静水处,见猎心喜啊!马上就开始打窝。
随后下杆,至于魏青衣……下次吧。
曲江池里竟然也有鱼,没多久贾平安就上了五条,只是不大。
不大也行啊!
贾平安乐此不疲,突然觉得身侧有人。
“曲江池便是气运所在,这里的鱼怕也是有些来历,武阳公这般把它们钓起来,也不怕后患?”
魏青衣就像是一个幽灵般的出现在贾平安的身侧,好奇的看着他。
“我为何要怕什么后患?”贾平安偏头看了魏青衣一眼,发现这妹纸竟然颇有些深谷幽兰的气质,让人不禁想探索一番。
魏青衣越发的好奇了,“世人但凡听闻此等事,便会惊慌失措。外间都说你是扫把星,你却坐在这里垂钓……是真不慌,还是什么?”
这条鱼溜了我一刻钟了,我慌得一批……贾平安笑道:“我心慌。”
哎!
男人果然都是这样吗?
表面镇定,可暗地里却颇为紧张。
“来了……来了……来了,起!”
贾平安猛地提了一下鱼竿,乐呵呵的道:“少说一斤。”
魏青衣见他笑的畅快,这才明白,“你是不上鱼就心慌?”
妹纸,别开车啊!
“我不上鱼!”
你若是把鱼换成是女人就妥了……贾平安一边溜鱼,一边腹诽着这妹纸的话。
周围围拢了不少人,都在看着贾平安。
“这是何意?”
难道我今日帅出了天际?
“武阳公!”
一个小吏一脸难色的过来,“曲江池不许垂钓。”
卧槽!
贾平安闹了个大乌龙。
“我斜着钓行不行?”
贾平安开了个玩笑,然后收杆闪人。
魏青衣和他一起出去,贾平安随口问道:“青衣可知晓流星的来历?”
魏青衣摇头,秀眉微微一蹙,“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
这妹纸竟然看过左传……比我有才。
“武阳公要小心。”
妹纸很好心的告诫了他。
贾平安止步,侧身。
魏青衣止步,侧身,二人相对而立。
魏青衣的个子不算低,到了贾平安的眉上一点。一头青丝学男人束起来,清秀的眉微微蹙着,一双明眸幽深,鼻子小巧,红唇一抹……
好一个清秀可人的少女。
贾平安点头,“别担心,这些都奈何不了我。”
魏青衣微微昂首,红唇轻启,“你最近颇为不妥,这是一个难关。”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多了些决断,“若是过不去,武阳公可来寻我。”
她把自己的住所告诉了贾平安。
也不怕我晚上去偷香窃玉?
贾平安笑了笑,“此事我自有手段。”
魏青衣目送他出去,晚些去寻到了老骗子。
“武阳公怕是有难关。”
好事啊……范颖先是一喜,然后端着脸,装作是沉痛的模样,“可能活过来?”
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最好滚出长安城。
“当然能活。”魏青衣看了师父一眼,嗔道:“师父你怎地生出了这等想法来?”
当然是因为那个小子在觊觎你。
范颖打个哈哈,随即糊弄了过去。
翌日凌晨。
六街的鼓声还在耳畔,长孙无忌已经身在上朝的路上了。
“相公!”
一个官员来了,拱手后,放缓速度,落在了后面。
一个长孙无忌提拔的官员来了,默然。
“老夫竟然成了过街老鼠,世间人心莫测,得意时如烈火烹油,失意时烈火焚身,有趣!”
长孙无忌笑的很是轻松,“贾平安今日却有难了。”
贾平安已经超过了他,看着竟然很是惬意的模样。
“少年人,不识愁滋味。”
李义府悲天悯人的一叹。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不屑。
李义府身为野狗,为帝王撕咬是本分。但看看历史上的那些野狗,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人贵自知啊!
长孙无忌觉得自己今日的感慨太多了些。
李义府策马过来,拱手笑道:“长孙相公来的好早,不过太早也不好,来得早,也去……得早。”
贱狗奴!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酷吏也敢当道?”
二人隔空交手,李义府目光闪烁,有羞怒之色;长孙无忌却平静如故。
他历经了多少风风雨雨?更是辅佐先帝成就帝业,也是李义府这等野狗能相提并论的?
他幽幽道:“可怜登善。”
晚些进宫,贾平安在兵部也被召唤。
任雅相刚开始泡茶,看了内侍一眼,对贾平安说道:“武阳公只管去,老夫在此!”
这便是担当!
贾平安随即进宫。
今日群臣云集,御史们正摩拳擦掌,准备给皇帝一击。
杨德利也在,看了表弟一眼,给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这个眼神久违了。
当年在华州时,杨德利就是这般。
群臣就位,皇帝就坐。
李治抬眸看着群臣,眸色幽幽,知晓今日是个难关。
先帝时曾遭遇过陨星雨,惴惴不安。群臣进谏,劝先帝要亲贤人远小人,更要把自己一身的坏毛病都得改了。先帝纳谏如流,于是君臣皆大欢喜。
可当时的弹劾并不地道,有些话也是先帝能容忍,所以才相安无事。若是换了杨广,不少人会倒霉。
“议事。”
宰相们开始说事。
但大伙儿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这些都是在积攒炮火,不时看贾平安一眼。还有几个官员神色悲愤,看向长孙无忌的目光中多了不少同情。
要出事!
近几年朝中郁积了不少恩怨,随着皇帝威严日盛,这些恩怨都被压了下去。可今日借着陨星雨的机会,大伙儿要爆炸。
我能不能提早离开?
贾平安看了李治一眼。
你在做梦。
李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议事完毕。
李治发现众人都在沉默,心中一动,就开口,“如此,诸卿自去。”
说着他起身就准备闪人。
他最近在看兵法的相关书籍,看到了曹刿论战一章: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只需消磨一下群臣的气势,数日后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回去装病?
李治刚起身,李义府就指着贾平安喝道:“陛下,便是这个扫把星引来了陨星雨,给大唐带来了灾祸。”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语气慷锵有力,“老夫想着这个扫把星为何迟迟不肯发作,没想到却是积攒了下来,一次爆发。
昨夜老夫夜观天象,看着那些陨星坠落如雨,老夫……心疼!可老夫更是愤怒,那陨星雨昨夜便是在道德坊方向落下,陛下,这便是贾平安带来的灾祸!”
这条疯狗……卧槽尼玛!
贾平安暗骂。
李治却是用那种憎恶的眼神看了李义府一眼,朕在想谁会先站出来喷,没想到竟然是你这条野狗!
果然,野狗都养不惯家。
李治目光沉郁,坐下后,淡淡的道:“前阵子,贾卿解了三门峡千年的难题,前日阎立本的奏疏到了长安,说是再度打通了一块礁石,加之栈道进展顺利,此后洛阳的粮食便能逆流而上,供给长安。
朕也无需忧心忡忡的看着粮荒……更无需带着你等去洛阳就食。这也是扫把星能做的?”
李义府心中微动,知晓自己的攻击太过了些,引发了皇帝的不满。但既然要利用我,我为何不能利用……
最近他犯事不少,李治呵斥了他一次,但李义府压根没放在心上。
皇帝还算是不错,并未做缩头乌龟,至少和新城那个小白花不同。
接着群臣开始喷。
刚开始喷贾平安,可渐渐的都集中在了皇帝身上。
“陛下,再不改,大唐危矣!”
“臣请陛下反省!”
这些人都希望皇帝能做缩头乌龟,如此大伙儿的小日子就安逸了。
李治面色铁青,但此刻他却只有低头的份……先帝都低头,你能昂首?
谁能帮朕?
看看许敬宗,在众人的围攻下面色涨红,在挽袖子准备动手。
许卿……果然是忠心耿耿!
看看杨德利,以一敌十不落下风。
看看贾平安……
贾平安出班,觉得这特么的就像是个菜市场。
“肃静!”
没人搭理!
“肃静!”
依旧没卵用!
MMP!
好好说话不行?非得要逼我出大招!
贾平安手中拿着一根粗大的炮仗,点燃丢在空地上,有卫士喊道:“有人纵火……”
呯!
殿内一声巨响,群臣愕然,随即慌乱。
贾平安站在那里,骂道:“犹如市场般的混乱,这是朝堂,不是东西市,娘的,不像话!”
俩宫女蹲在了邵鹏的身后,面无人色。
第764章 我觉着你脑子异常
大炮仗炸起来声音很响,大概这是从古至今上朝时最大的一个响动。
李义府浑身一个哆嗦,马上就往柱子后面跑。他躲在柱子后面窥看,看到了贾平安站在那里,一脸愤怒。
“还有完没完了?”
贾平安骂道:“这是朝堂!”
长孙无忌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最是平稳。
于志宁直接坐在地上,惶然看着四周。
许敬宗一怔,看着很是平静,可接着便哆嗦了起来。
其他臣子乱作一团。
就杨德利没事……贾平安弄了不少大炮仗,元日时在道德坊里放,炸的比这个还响!
他刚才舌战群雄,此刻口角生出了白沫,但却觉得自己还能再喷半日。
李治却颇为惬意。
看看这些臣子,围攻朕的时候慷慨激昂,可如今只是一个炮仗就把他们吓成这样,真是……不堪入目啊!
他眯着眼,淡淡道:“镇定!”
群臣渐渐安静了下来,有人说道:“是贾平安放了个大炮仗!”
卧槽!
瞬间炮火转向了,喷的贾平安无处藏匿。
“……朝堂之上竟然携带此等凶物,贾平安,你这是想图谋不轨吗?”
李义府刚才堪称是丑态百出,被气炸了。
“陛下,严惩贾平安!”
“这个扫把星不但能让大唐倒霉,更是心怀不轨,若是那个大炮仗扔到了陛下的身边……陛下,臣请拿下贾平安!”
李义府气急败坏的控诉着。
众人看着皇帝,却没人注意贾平安又拿出了一颗大炮仗,点燃后往李义府的脚边一扔……
那个卫士再度发现了,他不敢相信贾平安竟然还敢出手,就冲过去准备踩灭了炮仗。可还没到地方,炮仗就轰然炸了。
嘭!
李义府的身体一蹦三尺高,落地就尖叫道:“救命!”
他大呼小叫,硝烟散去,众人发现这人竟然屁事没有。
呃!
“李相……淡定!”
“救我!”
李义府被吓尿了,狂呼乱叫。
“肃静!”
贾师傅一脸严肃的道:“咱们在议事呢!严肃点!”
一群重臣狂喷皇帝,什么叫做严肃?这便叫做严肃。
但再多的哔哔也经不起一颗大炮仗,若是不够,弄个火药包来,点燃后丢在中间,大唐就安静了。
李义府跪下,“陛下,求陛下为臣做主。”
朕现在想剥了你的皮!
这条野狗越发的不顾大局了。
李治在想此人还能用几年。
可李义府却觉得自己便是皇帝的心腹,左手右手……你听说过谁把自己的左右手给斩断的?
老夫不怕!
众人沉默了。
但沉默比狂喷还可怕。
这些人盯着贾平安的眼神阴冷,这群老鬼一旦要对谁动心眼子,那谁就得趁早寻根绳子上吊更痛快些。
“陛下,扫把星可怖,臣请严惩贾平安。”
“陨石雨便是贾平安引来的,不严惩此人,大唐与陛下危矣!”
“严惩贾平安!”
群情激昂啊!
老许和表兄他们在奋力驳斥,可只是单口相声。
李勣看了贾平安一眼,觉得这娃就是个祸害,但……
李勣起身,“陛下,此言差矣!”
李义府浑身硝烟味,冷笑道:“英国公此言何意?老夫知晓扫把星与你那孙儿情同兄弟,可这是朝堂!”
他巧妙的用贾平安先前的话反击了李勣。
李勣淡淡的道:“三门峡之功,足以证明武阳公并非什么扫把星。”
贾平安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李义府冷冷的问道。
“我笑陨石雨并未造成什么损害,却有人迫不及待的想利用此事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看看皇帝,坐在那里显得格外的弱小可怜无助……
呸!
看错了。
皇帝正准备装孙子,等度过这个难关后再和群臣扳手腕。
但……
贾平安不屑的道:“陨石雨落下,今日大唐如何?可有灾祸?可有重要人物去了?听风就是雨,若是来一场大雨,是不是也是我的错?或是地龙翻身也是我的罪责……你等可知晓这等行径叫做什么?”
他一字一吐的道:“叫做……人无用,怪卵痛!”
杨德利看着表弟在舌战群臣,不禁呆了。
表弟曾几何时这般勇猛?
这些大佬都不是善于之辈,表弟……难道不怕被他们群殴而死?
李义府淡淡的道:“陨石雨乃是祸害,这早有公论。老夫今日便问你,你说无害,可能证明?”
当然能!
贾平安点头。
李义府心中暗喜,心想这陨石雨如何能证明无害?贾平安这也是自投罗网了。
“小贾!”
许敬宗有些心慌,总觉得贾平安此话太过了,回头若是不能证明陨石雨无害……这些老鬼能生吞活剥了他!
冲动了啊!
老许果真对我情真意切,可惜是个老男人……
若是个女人,我定然和她携手。
“诸位去夜观星象,看着漫天银河灿烂,星宿闪烁。这些星宿有大有小,离我们有远有近。距离近的小星宿便会被咱们脚下的大球给吸过来。”
贾平安指着头顶说道:“诸位可知晓为何白云不会飘出去吗?那便是因为咱们头顶上的苍穹有一个罩子。这个罩子保护着咱们,陨石被吸来之后,就会突破这个罩子,随后……”
他的手往下移动,“诸位也曾策马奔腾,可还记得那个感受?”
许敬宗说道:“风在耳边呼啸,吹的冷飕飕的。”
老许不愧是俺的最佳捧哏……贾平安点头,“没有风,有的只是速度快了之后破开空气的摩擦,所以感觉是风……”
究竟是不是……贾师傅也有些懵懂,但先哔哔了再说。
“当速度足够快时,空气摩擦加剧,陨石便会剧烈燃烧起来……所以我们能看到陨石雨闪闪发光,乃至于拖着一条小尾巴,皆因它们在燃烧……而不是什么。”
一群蠢货。
“如何证明。”
李义府依旧揪着这个不放!
“我见陨石雨落在了东方,定然有燃烧不全的,如此,我便去搜寻一番。”
李治见众人还想攻击,就说道:“既然如此,朕便派了沈丘跟着一起去。”
“陛下,臣恳请也跟着去。”
李义府把贾平安恨之入骨,此刻也顾不得皇帝的怪责,出来说道。
李治看着他,目光幽幽,不喜不怒,“可!”
贾平安回身,神色从容的出了大殿。
邵鹏等在外面,忧心忡忡的看了他一眼,“皇后召见。”
“点炮仗!”
一见面武媚就一脚踹去。
“还点了两颗!”
又是一脚。
武媚咬牙切齿的道:“别说是大唐,就算是前隋、前汉都从未听闻过此等事,你为何不上天?”
“阿姐,我能上天。”
真把贾师傅逼急,弄个热气球出来它不香吗?
只是到时难免会被误认为是什么仙人。
“还说!”
武媚再踹一脚,贾平安的屁股上全是脚印。
“此事如何办?我想了个办法!”
武媚的眼中多了些狡黠,“你回头让人去收买一户人家,就说看到了陨石落在后院中,随后去寻……”
阿姐你真的……英雄所见略同啊!
贾平安也想到了这一招。
但李义府随行,不好糊弄。
贾平安准备随机应变。
“小贾!”
宫外,新城竟然在等候。
她招手,“上车!”
我不开车!
上啥车!
而且这里是皇城外,众目睽睽之下,你也不担心长孙诠大发雷霆?
不过大家都是好儿女,不在意小节……大唐就是这个尿性。
贾平安上了马车,见到里面的装饰奢华上档次,赞道:“回头我也整一个。”
回头整一个给两个婆娘,但高阳那里要不要弄一个?那个憨婆娘的马车也奢华,但定然会说他厚此薄彼,弄不好能榨干他。
男人……难,有几个女人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我太难了。
新城盘腿坐着,“我听了许多谣言,说此次陨石雨便是你引来的。我在想,你若是能引来陨石雨,那是不是也能呼风唤雨。小贾,给我呼风唤雨一个……”
什么陨石雨是小贾召唤来了,这等话竟然也有人信!
看看小贾……一身正气,那些人的良心不会痛吗?
新城有些恼火。
“我若是能呼风唤雨,那还在长安作甚?满世界去招摇,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奉为神灵,享受供奉岂不是更爽?”
新城果然是睿智,不,是够兄弟!
好兄弟,一辈子!
新城侧靠在车厢壁上,冷笑道:“我知晓有人在暗中撺掇……”
驸马竟然也在其中,他这是想做什么?
这人原本让我颇为心悦,可为何渐渐的就面目可憎了呢?
果然,男人都靠不住……不对,小贾还是靠得住的,够兄弟义气!
“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不担心,对了,我马上出长安,去寻陨石。”
新城无语,“天地这般大,你去何处寻?大海捞针罢了。小贾,我有个主意。”
她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看了一眼,见没人在边上,就放下车帘,低声道:“小贾,你弄一块石头丢在某处,随后去寻到这块石头,就说这是陨石。谁敢不信!”
卧槽!
阿姐是这个主意,小白花也是这个主意……这个主意……怕是不大妙啊!
都烂大街了,李义府他们想不到才见鬼。
我很惆怅!
到了道德坊外面,贾平安看到了魏青衣。
魏青衣皱眉看着贾平安的脸,姜融在边上见到这一幕,不禁暗自揣度二人之间的关系。
“武阳公,今日可是遇到了麻烦?”
“有些小麻烦。”
贾平安很是纠结的道:“本来此事和我关系不大,可我听了你的一番话,就弄了大炮仗去殿内放了两颗……麻烦就来了。你说,这麻烦是如何来的?”
若非相信魏青衣的话,贾平安怎会带着大炮仗进殿?他前脚出宫,后脚把守宫门的人就进宫请罪,发誓下次要让贾平安脱光了搜身。
当然这是玩笑,由此也能看出来贾师傅造孽造大发了。
竟然是因为我?
魏青衣一瞬迷茫,心想难道是我干扰了武阳公的命数?若是如此,我情何以堪。
武阳公定然恼火我了吧?
魏青衣抬头看去,见贾平安神色平静,并无怨怼之意,心中不禁讶然。
果然是有名的君子,但我造的孽,自然该我去消弭。
“武阳公,如此我便跟你去查探一番。”
我有窥探异常之能,这一路便可以仔细寻找陨石。
……
贾平安随即带着人出了长安城。
李义府本想跟着,可仔细想想……若是此行失败,贾平安倒霉自然不在话下,但皇帝也会被围攻。
罢了,于是他派了个叫做秦沙的心腹来。
秦沙三十余岁,浓眉之下,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号称眼力无双,李义府就寄望于发现贾平安的手脚。
临出发前,李义府把贾平安可能的几种手脚都交代了,其中就包括了无中生有……把一块怪石头丢在某处,随即去寻找。
秦沙看了前面的贾平安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对随从说道:“贾平安在朝堂上被逼无奈,便想去寻了落地的陨石,若是有灼烧的痕迹便能洗脱扫把星的罪名。若是无……那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大唐很大,各处都能流放人犯。咱们此行就是要盯紧他,千万莫要让他偷梁换柱,逃脱生天!”
沈丘冷着脸,不时压压鬓角飘起的长发。
贾平安觉得他的动作太多了些,就忍不住问道:“老沈,你这般压头发没用吧?压了又被吹起来,有意思吗?”
沈丘淡淡的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呵呵!
“老沈,去做头发吧。”
贾缺德随口一句话,沈丘不明所以。
一路向东……
出了长安,众人就这么一路问了过去。
“陨星?”路边的老农抬头,喜悦的道:“没看到呢!看看这田地,今年雨水好,定然是个好收成。陛下果然是我们的福星。”
问话的秦沙微微一怔,然后笑了笑。
谁会认为皇帝是福星?
魏青衣看了老农一眼,低声道:“这便是气运。无数百姓的赞叹最终形成了大唐的气运。这等赞叹一直存在,大唐便会一直存在。”
这不就是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吗?
老宣传了。
贾平安笑了笑。
一路寻到了新丰县,众人在县城里打听消息,贾平安去了自己在火星湾的庄子。
渭河的支流呈几字形,缓缓从贾家的田地边上流过,管事赵胜来迎,一脸欢喜的道:“郎君可是好几年未曾来过了。”
“今日有事路过。”
贾平安看了一眼,发现这货竟然胖了不少……难道是在这里作威作福了?
随即进了村子。
那些庄户见到贾平安,都是喜笑颜开。
魏青衣在终南山许久,经常下山采买物资,见过不少庄户和主家。她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等和谐的关系。
这个人……真的是个谜啊!
威严时肃杀,平日里看着和自己在终南山遇到了那个道友有些类似。不过那位道友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带着些觊觎。而贾师傅却眸子清澈,压根对自己就没什么那个啥……
等看到贾平安抱起一个庄户的孩子时,魏青衣微微摇头。
谁会抱庄户的孩子?
“情义?”
魏青衣不禁瘪瘪嘴,觉得贾师傅这个有些假。
他这是在笼络人心吧。
可你看看,他神色真挚,笑的格外的放松。
贾平安和庄户们交流了一会儿,随后问了个问题。
“那日夜间的陨石雨谁看到了?”
“我!”
“我也看到了。”
许多庄户都看到了。
“可看清在何处?”
一群庄户伸手指向东边。
我曰!
还过去?
再过去就是华州了。
陨石雨落在华州,我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沈丘带着人在城中四处询问,跟来的包东等人打听了不少消息,都不容乐观。
“沈中官,都说是还在东边。”
沈丘心中一个咯噔。
“若是在华州……”
一个百骑忧心忡忡。
“屁话!”
雷洪不满的道:“什么华州?就算是在华州,咱们也能把它挪到别处去。”
“说这些作甚?”
沈丘淡淡的道:“武阳公去了何处?”
包东知晓,“武阳公说是去了火星湾,他在那边有个庄子,许久未曾来看过了。此次借着机会过去看看庄户们。”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去查看庄子的闲情雅致。说你贪财你不差钱,可不贪财你这般做是为何?
沈丘沉声道:“秦沙在何处?”
“我在此!”
秦沙带着几个人来了,冷笑道:“这位百骑先前说什么……就算是在华州,也能把它挪到别处去。百骑是这般为陛下办事的吗?回了长安,我定然要禀告给陛下。”
沈丘眯眼看着他。
“你并无面见陛下的资格!”
打人不打脸啊!
百骑的人不禁偷笑。
秦沙淡淡的道:“我没有,别人却有。”
沈丘轻蔑的道:“如此便去禀告吧。”
李义府若是胆敢揭穿百骑的事儿,这便是在触碰皇帝的底线。
贾平安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说是前面发现了些异常,赶紧走。”
秦沙冷笑道:“莫不是你去布置的异常?”
贾平安上马,策马过来,秦沙冷冷的道:“恼羞成怒要动手吗?”
贾平安用马鞭指指他……
“我觉着你脑子异常。”
“哈哈哈哈!”
百骑一阵狂笑。
第765章 锋芒毕露
过了新丰便是渭南,贾平安满怀希望的问了城外的农户。
他在农户院子里,外面一群人……
农户看看这个阵仗有些心慌,黝黑的脸上全是惶然,“贵人,这个……这个陨石雨就在……就在东边。”
秦沙看了贾平安一眼,再问道:“说谎会被治罪!”
“撒比!你脑子进水了吗?”
贾平安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秦沙,不过目前还得忍忍。
一路向东……
当到了华州时,贾师傅心跳加快,面色微红,看着越发的玉面朱唇了。
卧槽!
千万别啊!
贾平安依旧是问了一个农夫。
“陨石雨?”
农夫耳朵有些背,连续问了三遍才听清。
“往东边去。”
我去!
玄奘一路向西是为了取经,我一路向东是为了寻找陨石。
进了华州地界后,贾师傅的声望就得到了体现。
看看,路边几个农人冲着他招手。
“武阳公,来咱们这坐坐!”
两个箩筐中间架一根扁担,你们想让我出丑吗?
贾平安笑着摆手。
一路打招呼,最后在距离郑县不远的地方,众人问了农户。
各路神魔,千万保佑陨石雨不在华州……在华州我都会怀疑自己是扫把星。
农户看看众人,脸上浮起笑容,“武阳公?”
呵呵!
贾平安招个手。
你赶紧说啊!
别特娘的说陨石雨就在华州……
农户指着天空,“陨石雨就在这……”
秦沙看着贾平安,眼中多了狰狞。
“贾平安!”
老子要被镇压了……不,皇帝不敢镇压我,阿姐会和他拼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被驱逐到边境一带去。
到时候我是选择辽东还是倭国?对,去打下倭国,随后治理倭国,把倭国治理成为大唐的模范海外州,再上演一个王者归来。
这一切都是梦。
沈丘看着贾平安,微微摇头。
陨石雨发生在此,贾平安就算是寻到了陨石也无济于事。
魏青衣心中震动,刚想说话,那农人撕心裂肺的咳嗽着。
“难受。”
农人脸都咳红了,然后喘息道:“陨石雨就在这里过去的东边。”
秦沙愕然。
沈丘的眉微微皱着,突然放松。
魏青衣的反应最大,竟然松了一口气。
我为何要为武阳公感到高兴?
她久在终南山,平日里就是和师父,以及附近的几个同样是隐居的人交往。平日里不说吸风饮露,却也是淡泊名利。师父每次下山去骗人都不肯告诉她,只说是去安慰灵魂。
这样的环境下,她对外人的变故甚少有反应。
魏青衣摇摇头,不禁失笑。
我是吃饱撑的。
她的心情迅速转为云淡风轻的状态,贾平安却蓦地冷着脸走到了秦沙的身前。
“你刚才呼我什么?”
秦沙不过是七品官而已,在贾平安这位兵部侍郎的面前只能低头。
他低下头,“下官错了,一时情急竟然直呼武阳公之名。”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够了吧?
所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
一个随行的官员打圆场,“都是关心陨石雨之事,散了吧。”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
“劝你善良!”
那官员楞了一下,然后笑道:“下官心善。”
说着他还靠了过来。
贾平安赶紧避开。
这个动作有些羞辱人。
“武阳公这是何意?”
贾平安看了一眼天空,“得离你远些,雷劈下来时会连累我。”
官员面红耳赤,退到了后面。
贾平安很认真的对秦沙说道:“来,正式称呼我。”
秦沙的脸颊颤抖,“你……你这是羞辱人!”
“我特么的就是羞辱你了,怎地?”贾平安目露凶光,“说不说?不说耶耶今日便要抽你。”
秦沙退后一步,贾平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骂道:“李义府的爪牙,也配称呼我的名字?”
沈丘想劝,可想到贾平安先前的话,不禁看看天空。真要来一记雷,咱岂不是成了伪君子?
秦沙屈辱的低下头,“武阳公!”
贾平安皱眉:“大声些!”
“武阳公!”
“哈哈哈哈!”
贾平安狂笑,扬长而去。
……
这一路竟然寻到了解县。
寻了十余人询问,都说当夜陨星雨就落在解县的东南角。
这个便是天不灭贾啊!
魏青衣低声道:“我为何从未见过陨石?”
妹纸,你的阅历太浅薄了。
“那是因为没缘分。”
魏青衣秀眉一振,她觉得贾师傅在忽悠自己,“你见过?”
“当然!”
后世他在博物馆里见过各种陨石。
一路到了解县西南,边上有一个大盐湖。
“这里竟然还产盐?”
魏青衣不禁讶然。
“这里便是盐湖。”
后世的盐湖啊!
盐湖上水波荡漾,后世据闻在水中不会沉,贾平安见了不禁跃跃欲试。但想到目前的任务,就遗憾的放弃了下水的想法。
“在何处?”
一番询问后,找到了一个村子。
“陨石?没有什么陨石。”
村正一脸茫然。
“哈哈哈哈!”
秦沙不禁狂笑。
你羞辱我,我忍了,便是为了这一刻的扬眉吐气!
贾平安和沈丘交换一个眼色。
“先住下来。”
随即便是一番寻摸,但……都说在这个村子附近。
卧槽!
贾平安挠头。
难道真要用那个法子?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贾平安带了徐小鱼和段出粮摸进了那个村子里。
“快些!”
贾平安把风,徐小鱼带着一块被煅烧过的铁矿石摸进了一户村民家,准备丢在猪圈里。
贾平安正在外面看着银河发呆,段出粮低声道:“郎君,有人来了。”
卧槽!
贾平安刚想蹲下,可却来不及了。
两个蒙面男子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前。
其中一个竟然也带着一块石头。
这是……
贾平安也蒙着脸,他拉下了面巾,“谁?”
当前的男子按按鬓角的长发……
“老沈?”
皇帝竟然也是用这个招数……
空气有些尴尬。
沈丘蹲下来,拉下面巾,“此事咱来。”
“我看看你的这块石头。”
沈丘带来的石头竟然是黑色的,看不出来历,但却很大,一看起码十来斤。
大哥,这等陨石砸在一户人家里,这户人家大概率就没了。
贾平安满头黑线,“老沈,要灼烧过的。”
陨石坠入大气层,一路摩擦摩擦……那会烧成什么样?
沈丘点头,云淡风轻的道:“丢进去,再点火。”
你这个土匪!
已经进去的徐小鱼刚摸到了猪圈边,便有人来上茅厕。
村里的茅厕就是猪圈,人在边上拉,猪在木架子上生活,吃喝拉撒都在那里。所以许多人不愿意吃猪肉就是这个缘故……太脏太臭了。
兴许是主人的缘故,所以猪只是哼哼几声。
不如阿福!
阿福会悄然摸出来。
徐小鱼瘪瘪嘴。
那人竟然是大解,一边拉一边喃喃自语。
“王实果然是好运气,娘子正准备生产,竟然天降陨石……嘿嘿!弄不好便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徐小鱼身体一僵。
“哎!弄不好就会出一个……少说宰相吧,兴许能出个更了不得的!”
徐小鱼悄然退了出去。
贾平安和沈丘正在执手相看泪眼。
“陛下的意思,他们即便是质疑,咱们就一口咬死……谁能证明这是假的?”
不要脸的宗师便是皇帝,我差远了。
贾平安点头,“用我的石头,我那块石头乃是用铁矿石煅烧而成,再把周围打磨一番,谁能看出来?”
“郎君!”
徐小鱼摸了出来。
“我刚才听到这家主人说……村里有个叫做王实的,娘子待产,陨石却落在了他家中……说是可能会生一个大人物。”
贾平安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身体里穿过,他猛地起身,腿麻了一下。
“那他们为何异口同声说没有陨石?”
包东一脸求知欲很强烈的模样。
自然是想……
这事儿犯忌讳。
老沈,你给他科普一下呗!
沈丘低声道:“这是想攀附。这群蠢人。从古至今,谁见过陨石落家中,孩子就生产的?再说了,陨石落下,为何不生产?”
华夏自古以来关于贵人的传闻就特别多,什么某某某出生时,其母梦到红日入怀;某某某出生时,有凤鸟在屋顶翩翩起舞……
可陨石落下来……就不担心把人砸死吗?
贾平安指指里面,徐小鱼和段出粮再度进去。
主人家刚拉回来,走在院子里,突然黑影猛地闪过,有人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到了外面。
几个蒙面男冷笑着。
“好大的胆子!”
贾平安冷笑道:“竟然敢私藏陨石,居心叵测。”
男子哪里经得住这等恐吓,随即就交代了,果然是和众人猜测的一样。
“等明日!”
贾平安拒绝了现在动手的建议。
走近科学第一期,便从这个村子开始。
……
大清早,秦沙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贾平安昨夜的踪迹。
“他一直在歇息。”
贾平安要想遁去,就凭着这些人压根就看不住。
嗯!
秦沙满意的道:“很好。”
“对了,沈丘可在?”
“也在。”
那便无事。
贾平安也起来了,魏青衣走到他的身边嗅嗅,秀眉微蹙,“你昨夜出去了?”
你是狗鼻子?
贾平安说道:“昨日谁没出去?”
魏青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常年在终南山中修行,山中露水多,沾上了味道很重。”
贾平安打个哈哈,“昨夜去茅厕了。”
你就忽悠我,可你身上的露水味道绝对不超过两个时辰……我可是终南山上最出色的鼻子。
“再去查探!”
贾平安带着人一路去了那个村子。
“把人都聚拢了。”
贾平安和沈丘站在一起窃窃私语。
魏青衣总觉得他们之间像是有些狼狈为奸的意思。
秦沙却觉得这是垂死挣扎。
等事儿定下来,李相那边自然会给这个扫把星致命一击!
一举捶死他的身份……扫把星!
他突然发现村正在颤抖,抖的腿都弯曲了。
除去老病和妇孺,村民们都来了。
贾平安指指沈丘,“这位是百骑统领。百骑是陛下身边的护卫……”
他目视村正,森然道:“你好大的胆子!”
噗通!
村正竟然就跪了。
你不坚持一下?
贾平安满头黑线。
随即这个闹剧便被交代了出来。
那一夜陨石坠落,村里人都出来看热闹。等发现其中一个燃烧的东西往村里砸过来时,都惊呆了。
“那陨石径直砸破了王实家的厨房,把锅灶台都砸破了……”
“我等以为这是……这是祥瑞,王实的娘子正好待产……”
愚昧啊!
贾平安摇摇头,刚科普了一番,村民们却只是求饶。
“此事陛下不会怪责。”
这么一群农户异想天开,李治最多是莞尔罢了。
顿时这些人就欢喜了起来。
“我就说那陨石是神灵砸下来的,看看,咱们屁事没有。”
“回头便供奉起来……”
贾平安摇摇头,“把陨石带走。”
那些农户更笃定了那块陨石的来历。
陨石被带了来,一块黝黑的小石头。看着外观……分明就是被灼烧过,鼻子凑上去,甚至还能嗅到味道。
贾平安回身看着秦沙,“你可有说的?”
秦沙此刻却神色阴郁,摇头不语。
开始被羞辱他忍了,为的便是这一刻……可没想到竟然真找到了陨石。看看这个模样,分明就和贾平安说的雷同。
李相……怕是平白开罪了陛下!
贾平安看向那些跟来的、来历不明的官吏,问道:“你等可有要说的?干净!”
这群人过去询问了村民,甚至还问是否有人威胁他们……最后默然回来。
一路回长安。
此刻的长安城中,帝后有些恼火。
“这几日群臣进谏不断,有人是存心进谏,有人是无头苍蝇并无主见,也跟着进谏,有人是别有用心。”
李治幽幽道:“这些人……都靠不住。”
武媚轻笑,“臣子大多靠不住。”
“要想臣子靠得住,唯有帝王掌控一切!”蓬勃的野心在李治的眼中弥漫着。
武媚福身,“如此,臣妾便提前恭贺陛下。”
“陛下,武阳公他们回来了。”
李治精神一振,冷笑道:“朕已准备了万全手段,今日怕是要和群臣争执一场,更衣!”
更换了衣裳的李治吩咐道:“让群臣去太极殿。”
他回身对武媚说道:“既然要说,那便一次说个透彻,免得以后纠缠不清。”
这个帝王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群臣扳个手腕。
少顷,太极殿内君臣到齐。
贾平安等人才被引了进来,秦沙也在。
李义府看了秦沙一眼,可秦沙却面无表情。
咯噔!
李义府心中蹦了一下。
难道是失败了?
不能啊!
“你等去查询陨石,可有结果了?”
李治淡淡问道。
“陛下请看!”
贾平安拿出了一小块石头,黑不溜秋的压根不起眼。
“这便是陨石?老夫回头能找到百块千块……哈哈哈哈!”
“这不是哄人吗?”
“……”
众人都在笑。
贾平安一行人却没笑。
当看到秦沙也是板着脸时,李义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陛下,这是在解县一个村子里查到的,当夜陨石坠落如雨,其中两块掉进了这个村子里,一块太过细小无法寻觅。这一块陨石落在了村民家中。这家正好有人待产……当地人蒙昧,就隐瞒不肯说……”
贾平安托着陨石,看着群臣,“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为这块陨石撒谎。不过臣却发现那个村正不对,于是便令他召集村民,只是开口威胁,村正便招供了……”
他微笑道:“这便是诸位所说的……有大威能的陨石,这一路上这块陨石都在我的怀里,从未离开。我站在此处,完好无损。另外,那户村民家生产了,是个女娃。”
女娃在这个时代能干什么?
当然,阿姐除外。
这句话能为王实家免去一场灾祸!
帝王可以对此莞尔,但王实的孩子却会成为一个类似于贾平安当年的倒霉蛋。
“有人说我是个扫把星,扫把星是何物?扫把星便是彗星,而这个乃是流星。我且问问……”
贾平安愤怒的道:“今日流星便能怪责到我的头上来,一年多少次流星?我便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可你等却能轻飘飘的一句扫把星便能置我于死地!”
他走到前方,回身,很认真的道:“来,今日我便在此,你等要想杀还是想剥,速来动手!”
群臣默然,有人嘀咕,“这陨石不会是假的吧?”
此行跟着起码七八家势力的人,他们都不质疑,你特娘的质疑什么?
贾平安大怒,刚想喝骂。
“拉出去!”
帝王冷冷的道。
众人心中一凛,这才想起了帝王的威严。
那个官员的求饶声还回荡在耳畔,贾平安就放了个大炮。
“陛下,臣发现有人在祭祀陨石。”
贾平安愤怒的道:“这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可偏生有人要把他当做是神灵,上有所好……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这娃是语无伦次了吗?这事儿和皇帝有何关系?李勣黑着脸。
皇帝历来都是天文现象的受害者,他哪里会好什么细腰。
贾平安也发现不对,但却不改口。
“那些人说什么……陨石乃是灾祸之源,当供奉起来,早晚三炷香,早拜晚也拜。”
老鬼们面不改色。
这些人真心的不要脸!
“在此,我可以断言,上面这股子妖风不清除,大唐上下都将会是受害者!”
李义府还在失败的沮丧中,闻言问道:“为何?”
你这个捧哏真心给力!
贾平安轻蔑的看着他,“古人看到电闪雷鸣害怕,不知是何来历,便编造了雷公电母的传说。古人不知蝗虫的来历,便敬畏为蝗神……可诸位乃是重臣,诸位蒙昧,这个大唐……它便强盛不起来!”
他拱手,“陛下,臣告退!”
这一刻,他锋芒毕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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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6章 这不对
大唐与其说是帝王一人统御,不如说是帝王和宰相们坐而论道,一同治理国家。地位如此尊崇的宰相,从未被人这般当众集体羞辱过。
——诸位蒙昧,这个大唐便强盛不起来!
这话恍如雷霆,一记记的砸在宰相们的头上。
宰相们渐渐羞恼了起来,可始作俑者却很麻溜的走了。
怒火就压在心中,如何排揎?
众大佬们目光炯炯,恨不能把贾平安抓回来,随后喷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舍滴好!”
就在大佬们怒不可遏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来。
谁特么的在这个时候为贾平安唱赞歌?
众人目光转动……
许敬宗:“……”
老夫只是脱口而出,你们这是啥意思?
李治在看戏。
最近朝中多事,他也在谋划着一些事儿……比如说舅舅。
这些事儿都有蛛丝马迹,于是这些宰相们渐渐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或是奋力争抢,或是惶然不安……
贾平安这一炮开的太好了……宰相蒙昧!
这一炮糜烂千里,让李治心情愉悦。
这个臣子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这一刻李治忘记了自己对贾平安的猜疑,毫不犹豫的为他唱赞歌。
……
激怒一群大佬就开溜,真特娘的刺激。
贾平安哼着歌,想着大佬们会不会对自己出手……比如说回过头给兵部施压。
“武阳公!”
郝米在前方等候。
“郝米啊!可是有事?”
扫地僧努力学习,贾平安一直看在眼里。但他毕竟根基薄弱,而且有些固执,所以进步的速度不算快。若是他能除去这些桎梏,贾平安觉得收为弟子也不是事。
郝米行礼,微黑的脸上多了些窘迫,“武阳公,有道题咱却是解不了。”
“说说。”
郝米在说,贾平安蹲下来,找不到石头,就伸手在台阶下抠……吧唧!
一块石头竟然被他抠了下来。
卧槽!
我难道有九阴白骨爪?
群臣出来了,一群人义愤填膺,嘴里都是扫把星的名字。
“他在那!”
贾平安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不时抬抬头给郝米说些什么,又指指地面。郝米不时点头,然后挠头。
“可懂了?”
“还有些……”郝米很羞愧,觉得自己太笨了。
“自己琢磨。”
贾平安不能在此久留,就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许多时候,琢磨琢磨的就明白了。不能一切都由先生来解决。”
一切由先生来解决,会助长学生的惰性,压制他们的创造力。
贾平安抬头,就看到了一群重臣在盯着自己。
呵呵!
“诸位……好啊!”
贾平安拱拱手,笑的人畜无害。但先前的那番话兀自在大家的耳边回荡,此人竟然就当没回事了。
不当人子!
贾平安站在那里,宰相们在对面,双方沉默。
李勣却对陨石颇多好奇,想到贾师傅带着李敬业厮混,心想孙儿定然是见识不凡。
“小贾,陨石为何能被吸进来?”
因为地球有吸星大法……
“陨石就是陨石。”
走近科学第一季开始了……
“咱们脚下的地方有吸力……”
李义府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阴冷,“你说的吸力何在?”
他伸手出去,“何在?老夫为何感受不到?诸位可感受到了吗?”
众人都下意识的伸出手去。
然后才觉得不妥……老夫多大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贾平安淡淡道:“上次贾某做过那个实验,两个半球合在一起,把空气抽空,八匹马都拉不开。这是大气压。至于引力,诸位自家想想,你去抱一个人,便会感到重量……为何会感到重?重从哪来?”
你们太古板,我担心那一系列知识点会冲爆你们的脑浆。他微微颔首……宰相们都有些若有所思。
懵逼了一群宰相就走真刺激。
良久,李勣突然说道:“是啊!为何会感受到重量?老夫每日早起,抬起上身的一瞬感受颇深,对腰的压迫……这是为何?”
“重量由何而来?”
一群宰相在苦苦思索。
并无一个人说什么……重量是天生的,不需什么来处。
李治走出大殿,远远看到宰相们正在那里低头,好似冥思苦想。
“去问问为何。”
王忠良马上就来了个曲线救国,从边上绕了过去。看看那妖娆的走位,果然是个有心的。
他冲着随行的内侍招手,问了一番后,见鬼般的愣住了。
武阳公竟然一番话就让宰相们入魔了?
中午,李敬业来寻祖父吃饭。
“阿翁,我给你带了一只烧鸡,油滋滋的。”
李敬业兴高采烈的把油纸包拿出来,却发现祖父有些神思不属。
阿翁这是想女人了吗?
李敬业问道:“阿翁你在想什么?”
李勣哦了一声,眼中多了些期冀……孙儿定然也跟着小贾学了不少吧。
“敬业啊!”
“咋?”
李敬业打开油纸包,被烤的焦黄的烤鸡,垂涎欲滴啊!
“敬业,你可知晓为何人有重量?”
这个问题太玄妙了,近乎于是修道的玄妙,解不开就心痒难耐。
“重量?”
李憨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祖父,“阿翁,重量就是重量,哪有什么为什么?阿翁,你最近越发的不对劲了。”
这个孙儿果真是憨憨,但老夫忍忍,兴许这个问题他没学到。
李勣再度温和的问道:“那你可知晓陨石为何会落入大地?”
这个贾平安说过是吸力。
祖父不妙!
竟然去琢磨这等问题,可见他已经无聊到了一个新境界。
李敬业皱眉。“阿翁,陨石从天外来,自然会往下落……早上我就说了,翠花勾引你,你半推半就就得了,偏生严词呵斥。阿翁,你不小了,要……”
这个孙儿竟然一点都没学到小贾的学问吗?
“阿翁,不是我说你……”
李勣的手握成拳头,想了想又变成了铁砂掌,高高举起。
砰砰砰砰砰砰!
贾家。
“阿耶,陨石为何会来?”
兜兜双手托腮,大眼睛瞪着。
中午,贾平安今日难得的熬到了这个时候才翘班。他急匆匆的回到了家中,吃完饭午休,然后给孩子们授课。
“那些陨石在流浪,路过咱们脚下的地球边上时,就会被地球发出的引力给带进来。”
“引力是什么?”
“引力是……”
三个孩子在认真听着。
宰相们为此冥思苦想,欲入其门而不得,可两个稚童却轻而易举的就获得了这些知识。
“夫君!”
苏荷在外面探个头进来,一脸甜笑。
你都是孩他妈了,就不能稳重一点吗?
贾平安干咳一声,“自习!”
他出去就被苏荷拉着到了边上。
虽然是孩他妈了,可苏荷却也才二十多岁,少女感十足。
“夫君,娘家说是有事,我想回去一趟。”
娘家……
“去吧去吧,记得多带些人。”
老婆太漂亮了也不行啊!
贾平安自嘲着,让兜兜出来。
“跟你娘回外祖父家玩耍。”
兜兜一蹦三尺高,雀跃道:“阿耶,可能住几日吗?”
小棉袄竟然希望住在外面……贾平安有些心疼,板着脸道:“不能。”
苏荷随即叫人备车,又叫了陈冬和段出粮一起跟随护卫。
“出发!”
她搂着兜兜,意气风发。
一路到了长寿坊,等到了家门前时,苏荷带着兜兜下车,纳闷的道:“怎地有些不对劲呢?”
兜兜摇头晃脑,“我也觉得。”
开门的是苏能,他面带怒色,见到苏荷后就苦笑,然后单手就抱起了兜兜,颠了几下,“阿妹,兄长们无能,带累你了。”
什么意思?
苏荷进去,就见家中愁云惨淡。
父亲苏尚愁容满面,二兄苏香正在踱步。
“阿娘呢?”
阿娘难道去了?苏荷有些心慌。
苏尚哎了一声,冲着兜兜强笑,“兜兜来了。”
兜兜很乖巧的和大家行礼。
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这是怎么了?”
苏荷坐下问道。
苏尚低下头,“哎!你阿娘……为父没法开口,老二给你阿妹说说。”
说不出口……难道是阿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苏荷腹诽着。
苏香止步,儒雅的气质荡然无存。
“阿娘午时去了西市,说是给你买些……首饰。”
苏尚骂道:“她哪里是为了大娘子买什么首饰?就是为了自己买,最多留个什么银簪什么的给大娘子。那个女人……”
苏香看着父亲,“阿耶,子不言母过。”
你这样当着我们的面说阿娘的坏话,真的好吗?
苏尚喝道:“老夫是你阿耶!”
苏香缩缩脖颈。
苏能皱眉,“我来说吧。阿娘在西市买首饰,有家店铺说是什么优惠……”
“这是跟着夫君学的。”
苏荷很笃定的道:“最早是华州竹器铺开始的打折优惠,不过夫君说过,这些多是骗人的,反正赚的不少,甚至比打折前赚的还多。”
苏能愣住了,“还有这样的?”
那个妹夫果然是了得,做生意随手就弄了这些令人闻所未闻的手段。
“阿娘看到优惠,就挤了进去,谁知晓……这一下竟然把柜台给压垮了,压坏了好些首饰。还有人在边上趁机抢夺……说是损失了少说十万钱。”
十万钱?
一家子都在看着苏荷。
苏能在贩酒,但贩酒一年能挣到的钱也不多,养活一家子之外,每年能存下一千钱左右。几年下来,苏家不过是多了数千钱的存款。
苏尚哎的一声,羞赧的道:“你阿娘如今被扣在了那里,说是不赔钱便要……哎!大娘子,为父也难以开口……”
苏能皱眉,“阿耶,我来说。”
苏尚点头。
苏能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子难为情压下去,“阿妹你也知晓咱们家的家底,数千钱也就罢了,十万钱……万万不能。你看可否借些钱,此后家中节衣缩食也要还了。为兄给你写下借据,我若是还不完,儿孙接着还。”
三个男子低头,羞愧难当。
家中有事儿要寻的也是男儿,出嫁女不该管,更遑论借钱。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这个道理。
“是这样?”
苏荷皱眉。
“此事……”
“此事倒是简单。”
简单?
三个男人齐齐抬头。
老贾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但挣了多少钱外界却不得而知。苏能也不好意思去打听,所以今日提出借钱,一家子都是难受加纠结。
若是没有,蒋氏怕是要进牢中了。可若是借了,苏荷在贾家会不会受白眼?
苏香眼睛泛红,“阿妹,不行就罢了,回头我不读书了,就去东西市寻个活计挣钱。”
“闭嘴!”
苏能冷着脸骂道:“不读书你能作甚?手无缚鸡之力。”
苏香当然不甘示弱,两兄弟吵了起来。
“闭嘴!”
苏尚加入了战团,父子三人吵的呜呼哀哉。
苏荷在边上苦着脸。
兜兜靠在她的怀里,细声细气的道:“阿娘,外祖父好凶,两个舅父也好凶呀!”
苏荷搂着她,突然说道:“十万钱就十万钱。”
父子三人不吵了。
“大娘子你能拿出来?”
苏荷点头。
十万钱不算事啊!
如今她自己的私房钱怕不是都有数十万钱了,都懒得数。
“如此,老大写借据。”
苏荷不要,可苏能却严肃的道:“没有出嫁女倒赔钱给家里的道理,你拿了这笔钱,弄不好就得和小贾生分了,家中……对不住你。”
苏荷苦笑,“夫君不会为此和我生分,大兄你想多了。”
我不为难啊!
那些钱夫君都说了,随便我花销。
可苏家父子却觉得这是安慰自己的话,越发的难过了。
“陈冬。”
苏荷出去。
“夫人。”
陈冬在前院等候,段出粮在外面看着马车。
“你回家一趟,拿了十万钱来。”
“是。”
没有丝毫犹豫,陈冬就出发了。
再回来时,他的身后多了一辆马车,上面大多是绸缎。
大唐缺铜,闹钱荒闹得不可开交。
“走。”
苏荷小手一挥。
兜兜也跟着学,“走。”
……
蒋氏正在西市的一家首饰店里,身前的柜台依旧垮着,地上散落了些首饰盒子。
掌柜黄山立坐在边上,清瘦的脸上全是冷意。
“十万钱,一钱都不能少!”
蒋氏今日特地穿了华丽的衣裳,首饰也戴了些,颇为有钱的模样。她站在边上失魂落魄的道:“那些东西不是我抢的,为何让我赔?”
这个蠢女人!
黄山立负手而立,淡淡的道:“若非你压垮了柜台,那些人可能抢到?”
边上有一个小吏,闻言笑道:“你这妇人好大的力气,竟然能压垮了柜台。”
十万钱……要完了,蒋氏心丧若死,但还是据理力争,“当时身后有人推攘,不是我一人之力。”
“我便只看到了你!就你趴在了柜台上!”
黄山立冷笑一声,逼过来,居高临下的问道:“可想去官府?我这里认识刑部的官员,进去之后,会褪去你的下裳拷打……”
蒋氏更怕了,但一股子蛮劲发作,就冲着黄山立骂道:“你污蔑老娘,回头我那女婿得知,定然把你的店铺给砸了!”
她知晓女婿现在越发的得意了,但这事儿她不占理,若是女婿偏帮,说不得就会被人弹劾。所以她宁可自己煎熬,也不肯报女婿的名号,担心带累他。
“自作孽!”黄山立一脚踹飞了一个首饰盒子,怒道:“来人,去报官,去报官!”
蒋氏的勇气如潮水般的退去,哀求道:“我只是气不过……这钱……我哪有十万钱,赔不起。”
老大好不容易挣钱了,蒋氏每月都要美滋滋的数一遍家中的钱财,哪里会不知道苏家的家底。
黄山立的眼中多了失望之色,“耶耶不管你有多少钱,十万钱一钱都不能少,否则……进大牢里说话。”
女子进了大牢,处境堪称是苦不堪言,弄不好还有被凌辱的风险。
蒋氏苦苦哀求,黄山立只是冷笑。
“你有这闲暇,不如想想去哪里借钱。”
女婿家!
但……丢人啊!
“就是这里!”
这时外面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蒋氏欢喜,然后又羞愧,“二郎!”
苏香进来了,见蒋氏并未被殴打,心中一松,回身道:“钱带来了。”
黄山立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去清点。”
两个伙计刚想出去,外面又进来了三人,不,加上个女娃是四个人。
“大娘子!”
蒋氏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阿娘给你添麻烦了。”
出嫁女都带着孩子来了,这事儿看样子办的不错。
黄山立微微眯眼,“来了就好,给钱吧。”
苏能先前就来过一趟,查证无误,此刻点头道:“钱都在外面……”
陈冬进来了,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十万钱都在马车上,只管去拿了。”
黄山立笑道:“还不快去?”
“且慢!”
苏荷看着现场,突然叫住了两个伙计。
黄山立皱眉,生恐夜长梦多,“你这妇人好不晓事,若是觉着多了,那便从头算起,说不得十万钱还打不住。”
你想吓唬我?
苏荷杏眼一瞪,“我来问你,丢了什么?”
黄山立说道:“丢的大多是金器。”
唯有金器才能值那么多钱。
“金器?”
苏荷看着店里的情况,福身道:“且容我问问阿娘。”
黄山立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阿娘。”
“大娘子。”
蒋氏觉得以后都没脸见女儿了。
苏荷问道:“先前进来时,你是不在最前面?”
蒋氏点头,“当时那十余人都在周围,我一挤就挤到了最前面,随后就扑倒了柜台。”
“身后可有人推你?”
“有!”
蒋氏咬牙切齿的道:“那些贱狗奴,好大的力气,差点把我推散架了。随后便扑倒了柜台。那些人一拥而上,把金器抢了好些,一哄而散。”
苏荷嘀咕道:“这不对……”
黄山立霍然回身,“什么不对?”
第767章 依法办案,暴力执法
苏荷在盘算着。
黄山立淡淡的道:“莫要拖延,快些把钱交出来。”
兜兜牵着阿娘的手,低声道:“阿娘,这个人不是好人呢!”
我也是这般觉得的,苏荷说道:“这店门那么宽,我阿娘跑得不快,上次兜兜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都追不上,你告诉我她竟然能从十余人中挤出来,跑到了最前面?”
黄山立摇头,“你那阿娘跑的比谁都快,当时那十余人都见到了。”
“就算是我阿娘跑的这般快,可柜台不窄,为何就她扑到前面,那十余人不去边上,而是在她的背后推挤?”
黄山立微微一笑,“边上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这般无懈可击吗?
苏荷突然眼前一亮。
“你这个骗子!”
黄山立变色,骂道:“贱人,你一来便胡搅蛮缠,这是想赖账吗?”
兜兜冲着他嚷道:“你才是贱人!”
蒋氏低声道:“大娘子,就这般和他纠缠,兴许就能赔少些。”
苏荷摇头,“阿娘你不知道,有一等商人最是无恶不作……这多半是个骗局!”
她回身,“柜台多坚实,何况这是存放贵重首饰的地方。”
黄山立冷笑,冲着边上的小吏微微点头。
“以前便有这等事。商人贩卖玉镯子,径直递给了客人,随后身后便有人撞了客人一下,客人接过玉镯子,刚想回身,却发现手中的玉镯子断了……”
苏荷在盯着黄山立,见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禁暗喜。
我果然是最出色的呀!
“随后商人便向客人索赔。今日我阿娘也是如此,刚开始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前面,随后一群人蜂拥在后面推她,柜台更是一压就垮……那些人抢了金器就跑……”
黄山立的表情僵硬。
呵呵!
苏荷在家很懒,从不肯多用脑子,可真的面临事儿的时候……
“那些人好大的胆子,怎敢抢夺金器?对了,可曾报官去抓人?”
黄山立淡淡的道:“自然已经报官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那便给钱!”
“想都别想!”
苏荷炸了,“压垮了柜台和抢夺金器有何关联?你这是不要脸。”
苏尚父子三人也恍然大悟。
“是呀!”
一家子看到柜台垮塌,一片狼藉时,脑子都懵了,想到要赔十万钱,顿时什么念头都消散了。
可苏荷却不在意十万钱,所以很冷静的想到了夫君说过的事儿。
“报官吧!”
苏荷信心满满,心想大不了就赔钱,有啥可怕的。
兜兜跟着点头。
“阿娘好厉害!”
苏荷得意的笑了。
蒋氏想到要被褪去下裳拷打,顿时就慌了,“大娘子……”
男子还好,女子光屁股挨一顿,啥都没了。
黄山立阴着脸,“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还请官人为我做主。”
边上一直在敲边鼓的小吏板着脸,“我便是西市的官员,此事我见证了,怎地……你要质疑?”
苏尚低声道:“有官人作证,此事咱们家定然没成算,大娘子,给了钱吧。”
苏能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长安县的人会来巡查。”
苏香顿时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跺脚道:“如此,便给了他。”
蒋氏只觉得心如刀绞,捂着胸口喘息。
苏荷皱眉看着小吏,“你当时可在此处?”
她打定主意,就算是赔钱也得赔个明白。
小吏讥诮的道:“我就在外面。”
啪!
苏荷抚掌,双眸明亮,“那你为何不抓那些抢了金器之人?”
呃!
小吏上前,目光凌厉,“你这妇人好生大胆,竟敢质疑我?如此便和我走一趟!”
陈冬上前,冷冷的道:“你想带我家夫人去何处?”
夫人……
小吏面色一变,“你是哪家的夫人?若是攀附,今日我便让你生死两难!”
黄山立冷笑道:“这妇人伶牙俐齿,打断她满嘴牙!”
“这边有事!”
外面来了一队人,为首的进来,竟然是杨大树。
杨大树看了众人一眼,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苏荷和兜兜,他拱手,“见过夫人,见过小娘子!”
苏荷以前在感业寺时,杨大树就跟着贾平安去‘巡查’过不少次,对苏荷颇为熟悉。
他问道:“夫人可是有事?可是你对夫人无礼?”
杨大树盯住了黄山立。
黄山立面色剧变,“百骑……”
百骑很凶吗?阿耶更凶吧?兜兜嚷道:“我阿耶是武阳公!”
呯!
小吏双膝一软,竟然跪了。
旁人也就罢了,武阳公最近凶名赫赫,更是荡平了三门峡的阻碍,在长安城中名声赫赫。
“夫人,是他……是他的主意!”
小吏指着黄山立骂道:“贱狗奴,不好生做生意挣钱,却想着坑蒙拐骗,今日我便揭穿了你的真面目……”
他一番指证,众人这才知晓,黄山立这等事儿竟然干了好几年。什么往金器里掺杂东西,或是以次充好……可黄山立却觉得这样来钱太慢了,就和小吏设计了这个骗局。第一次开张,竟然就成功的网到了蒋氏这个棒槌。
“好啊!你这个骗子!”
蒋氏扑了上去,两只手胡乱往黄山立的脸上抓挠,黄山立惨叫后退。苏能上前一脚踹倒他,咬牙切齿的道:“回头耶耶弄死你!”
苏尚松了一口气,蹲在地上喘息。
差点啊!
差点一家子都将陷入绝境之中。
“大娘子!”
苏尚嘴唇颤抖着。
“多亏了你呀!”
苏香很是好奇,“阿妹为何这般厉害?”
我当然厉害了!
苏荷得意的道:“我在家中和无双一起管事,家中的生意好多,我也得顾着,学了好些东西。”
夫君好厉害,教的那些东西轻易就碾压了这些人。
兜兜牵着她的手,突然说道:“阿耶最厉害!”
在她的心中,阿耶便是无所不能的,有求必应的。有了阿耶在,她便无需担忧什么。
黄山立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跪在那里哀求,蒋氏骂道:“你这个黑心肠的,十万钱呀!先前我求你时,你是如何说的?一钱都不能少!”
“官人。”蒋氏问杨大树,“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百骑凶名赫赫,可惜女婿离开了,否则今日定然要让这两个狗贼痛悔不已。
杨大树走过来,蒋氏看着……咦,怎么去了大娘子那边?
杨大树拱手,很是恭谨的请示,“夫人,此二人当如何处置?”
“……”
他竟然去请示苏荷!
蒋氏只觉得身体一下就轻飘飘的,恍如身处云端,快活极了。
苏能低声给父亲和苏香解释,“小贾出了百骑,可余威犹在。”
苏香说道:“什么余威?这多半是余泽。我见过那些官员,离了自家的地方后,最多半年就没人搭理了。妹夫这是余泽,不对,定然是恩威并存。好生厉害!”
苏荷皱眉,她不擅长这个呀!
“要不,你们带回去处置吧,要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咱们依法办案哈!
她是这般想的。
杨大树应了,赞道:“夫人仁慈。”
回过身,他一把揪起黄山立,劈手一巴掌就把半边脸打肿了。再一拳,黄山立就成了弯腰的大虾,吐了一地都是。
这……
苏荷赶紧蒙住兜兜的眼睛。
这是依法办案?
这是夫君说的暴力执法吧?
但我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小吏喊道:“求夫人高抬贵手,小人回头给武阳公立个牌位,定然早晚为武阳公祈福!”
苏荷大怒,“死人才立牌位,你这是诅咒我家夫君吗?”
外面来了个百骑,一拳把小吏打成了熊猫眼,拖着就走。
“夫人饶命!”
喊声慢慢的远去。
蒋氏欢喜的道:“大娘子如今竟然这般了得了吗?那要不……给你二兄寻个差事?”
苏香闹了个大红脸,“阿娘,我这样的如何寻差事?别为难阿妹了。”
众人出了店铺,苏荷想着一家子难得聚,就提议去平康坊寻个酒楼吃饭。
“就去长安食堂吧。”
苏荷很随便的说道。
这闺女,长安食堂,那可是贵人才去的地方。不过听闻这是女婿的产业,想来能便宜些。
蒋氏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催促着赶紧走。
苏尚却不干,说道:“那是女婿的产业,贵的很,不给钱亏了女婿,给钱就怕那边不收,换个小酒肆吃。”
蒋氏叉腰,“你这个人……就是胆小害怕。”
苏荷笑道:“不担心这个,只管去。再说了,我还带着十万钱呢!”
贾家,不差钱!
苏荷带着一家子进了长安食堂,随即被安排在了贾平安的包间里。
“好生……老二,这个叫做什么?。蒋氏不知该如何夸赞。”
苏香说道:“这便是……”
苏能随口道:“这便是蒸饼有肉不在褶子里。”
里面的装饰堪称是低调大气上档次。
“点菜吧!”
苏荷随口就点了十余道菜,“大兄二兄吃的凶,要多点些。不过贾家历来都不许浪费,要不然我便再多点些也无妨。”
真是有钱人呐!
苏尚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问道:“大娘子,你如今在家中管事,先前那十万钱拿出来,女婿可说了啥?”
连蒋氏都关注这个问题。
女婿若是因此对苏荷不满怎么办?
那我造孽就造大发了。
苏荷杏眼无辜,“夫君不管这个,这钱是我自己的,随意花销。”
嘶嘶嘶!
苏尚倒吸一口凉气。
“女婿竟然给你那么多钱?”
长安城中,谁家女婿给娘子那么多钱?
蒋氏张开嘴,呆呆的……
“女婿竟然这般迷恋你?”
迷恋……夫君就迷恋凶,每日……太坏了。
但无双也有大长腿。
苏荷笑了。
蒋氏欢喜的抱起兜兜,“我的女儿果然能颠倒众生,哈哈哈哈!”
兜兜觉得外祖母笑的好生快活,可阿娘看着却有些不自在。
“兜兜,你阿耶可是爱煞了你阿娘?”
蒋氏问道。
兜兜很认真的想了想,“嗯……阿耶喜欢说……喜欢把阿娘叫做小宝贝。”
苏荷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贾兜兜!”
贾平安和狄仁杰在商议朝中之事。
“长孙无忌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贾平安有些唏嘘,“当年……记得那年我第一次进了朝中,长孙无忌目光睥睨,连皇帝都得低头,转眼就成了这样,可谓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狄仁杰肤色白皙,微微一笑,气度俨然,“其实平安,你可想过自家当初的大胆吗?当初你一来便站在了陛下的这边,冲着长孙无忌下面的人大打出手,你当时是如何想的?”
贾平安微微一笑,从容的道:“做人,要走正道,要做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长孙无忌当时堪称是权势滔天,平安竟然这般血性……狄仁杰肃然起敬。
“难怪我当时与你一见如故,原来是因为这个。”
狄仁杰便是宁折不屈的典范,也可以说是因为他老爹从小没给他教授过如何避免社会毒打,所以踏入仕途后,社会毒打便接踵而至。
贾平安淡淡的道:“做人就该这般。”
“长孙无忌不妙了。”狄仁杰抚须,眼中多了些许冷色,“陛下的手段高明,先不动长孙无忌,把他的爪牙一一清理掉之后,再和他算账。褚遂良一死,长孙无忌在劫难逃。”
“李义府这条野狗……平安你要小心。”狄仁杰在家分析了当下的局势,觉得皇帝用李义府太过了些,“此人堪称是幸进之臣,为相之后为了讨陛下的欢心,下手狠辣。此次要整治长孙无忌,我以为依旧是他来主导。”
老狄果然是洞若观火,难怪后世有人说,若非他在,阿姐的皇帝怕是坐不稳。
“他能做的也就是诬陷!”
贾平安微微一笑。
狄仁杰赞道:“我也只是揣测,平安你却这般笃定……要不打个赌?”
“好说。”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若是我赢了,你便给那三个孩子授课吧。”
“你啊你!好!”
狄仁杰颇为自信的道:“长孙无忌这些年犯事不少,皇帝何须污蔑?随意用些罪名便是了,足够让长孙无忌下台。”
可你却不知……皇帝想要自家舅舅的命!
普通罪名怎么能干掉长孙无忌?唯有……谋反!
“阿耶!阿耶!”
两个浑身上下洋溢着黑色的阴谋分子微微一笑。
兜兜冲进家来,阿福嘤嘤嘤的出迎,兜兜和它友好的拥抱了一下,然后跑到贾平安的身前,脆生生的说道:“阿耶,先前外祖母被人骗了!”
“哦!说说。”
贾平安笑着搂住她。
兜兜靠在他的怀里,两只大眼睛扑闪着,板着纤细的手指头说道:“那人骗了外祖母,说她扑倒了柜台,引得那些人抢了好些好些金器,说是要赔十万钱呢!”
“是吗?”
苏荷进来了,翻个白眼,贾平安含笑摇头,示意她别打岔。
要时常培养孩子的表达能力,莫要动辄呵斥。
兜兜见母亲进来,担心她抢了自己表现的机会,就说的越发的急切了。
“我们带了钱去,那人竟然和……和一个小吏勾结,阿娘好厉害……”,她冲着苏荷甜笑,这一点完全就是遗传了苏荷。
苏荷‘老怀大慰’。
“阿娘一下就揭穿了那人,那人怒了,好生气好生气!”
兜兜严肃了起来,“后来来了个百骑,就问了阿娘,阿娘一说……阿耶!”
她转身仰头,“阿耶,我说我家阿耶是武阳公,那人竟然就被吓的跪下了。阿耶,你好威风呀!”
“哈哈哈哈!”
贾平安不觉得用自己的名头保护妻儿有什么错,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要让孩子知晓分寸。否则老贾家以后出一窝纨绔子弟,要哭的是他自己。
“那人被打的好惨。”
苏荷瞪眼,“不是捂着你的眼了吗?你又如何看到了?”
兜兜扮个鬼脸,“阿娘,你的手好小,遮不住我的眼。”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贾平安觉得闺女以后怕是不得了。
回到后院,苏荷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今日的壮举。
“我便说了玉镯子的骗局,那人竟然就有些慌了。”
为了给两个婆娘敲警钟,贾平安给她们说了不少后世的骗局,特别是关于生意的骗局。没想到苏荷竟然活学活用,一下就把骗子给震住了。
“不错。”卫无双赞道:“你果然是聪明了一回。”
贾昱在边上好奇的听着,贾平安问道:“大郎以后遇到了这等事,可知晓如何应对吗?”
贾昱想了想,“我便告诉他,阿耶是武阳公。”
这娃……不妙啊!
只知道倚仗家中权势的娃,长大后绝对没出息。
贾平安刚想给他上一课,贾昱继续说道:“若是他怕了,那我就让他去投案。若是他不怕,还想骗,我便让家人出手,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阿耶,徐小鱼好厉害,上次查事,我都想不到,他却轻松就查到了。”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
既然徐小鱼他们那么厉害,为啥非得要我自己出手?
那还要他们作甚?
这个儿子,竟然比贾平安更适应这个时代。
贾平安笑吟吟的问道:“大郎你以后长大了想做甚?”
贾昱脱口而出,“我长大了要做大将军!”
贾平安:“……”
第768章 无情
李勣早上起得很早,这不是老人睡不着的缘故,更多的是习惯。
他很年轻时就去了瓦岗,从那时开始,便开始了自己波澜壮阔的人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再也没睡过懒觉。
要动!
李勣的医术不错,他纵观满朝文武,发现武人往往能长寿,而且老了也还有勇力。譬如说程知节,苏定方,梁建方等人。
这就说明动起来比坐下去更好。
马槊缓缓而动。
虽然看似缓慢,但李勣一招一式莫不暗藏杀机。
操练完毕,洗漱,吃早饭。
“阿翁!”
李敬业也来了。
早饭很丰盛,李敬业饿了,吃的狼吞虎咽的。
“年轻就是好啊!”
李勣感叹了一句,得了李敬业狐疑的眼神回应,顿时就黑了脸。
“这阵子你莫要惹事。”
李勣告诫道。
“为何?”
李敬业才将得知平康坊有家青楼进了新人,而且还是胡女,想到胡女的屁股甩的飞起,哪里还按捺得住?
“朝中会动荡,你这等不小心便会被淹没了。”
呵!
李敬业不信。
晚些到了皇城,他在兵部门口蹲守到了贾平安,就问道:“兄长,朝中最近会有动荡?”
你这般把你阿翁的话拿出来到处说,也不担心会被毒打一顿?我是去告个状呢?还是去告个状呢!
“是有动荡,莫要出去乱说。还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搭理外面的事。”
李勣作为皇帝的心腹,真要动手,绝对也是其中的一个。
老李小心晚节不保啊!
贾平安一直觉得做人要厚道,老李就差些意思。
“小贾!”
李大爷来了,气急败坏的模样。
仙风道骨,仙风道骨啊!
“李大爷,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被谁给煮了?
李淳风看了李敬业一眼,稽首……
老夫要作法了!
卧槽!老李要出手了,李敬业赶紧闪人。
但他竟然不是回刑部,而是去了皇城外。贾平安敢打赌,这货定然是去平康坊甩屁股。
李淳风恼火的道:“昨日老夫在朝中与人争执,提及给风定等级,可群臣皆嘲笑。说什么风便是风,入眼便知大小,何须定等级。愚昧!荒唐!”
给风定等级,这在后世不是很寻常的事儿吗?
什么三级大风,什么十二级台风……
现在就有了?
我的李大爷,你这么牛逼自己知道吗?
“咱们进去说话。”
贾平安带着李淳风进了兵部,早茶会也不去了,径直去了自己的值房。
陈进法见到李淳风,差点来了个跪礼。
“李神仙!”
“站住!站稳了!”
李淳风喝住了他,“别动辄下跪,跪天跪地跪父母,别的你跪什么?不孝之极!”
陈进法瑟瑟发抖,赶紧去泡茶来。
“你这里……”
李淳风只是看了一眼,见虽然堪称是窗明几亮,但在有些地方却带着痕迹,这分明就是许久没用过的模样。
贾平安打个哈哈,“我平日里不大在兵部,多是进宫授课,或是回家去编书……太史令你是知道了,新学堪称是浩瀚,每一卷新学都是呕心沥血编撰出来的,我苦啊!”
李淳风皱眉,“年纪轻轻的就叫苦,要不老夫给你个方子?”
李大爷,你真是我亲大爷!
贾平安按捺住狂喜,谦逊的道:“还能熬一阵子。”
老李得给什么方子?
多半是补腰子的!
弄不好就是上次方子的进阶版。
李淳风说道:“还能熬?如此也就罢了。”
贾平安坐在那里,只觉得阴风阵阵。
我莫不是听错了?
“老夫将风定位八级。”
太极十年不出门,八极两年打死人。
李淳风抚须,颇为自得的道:“这八级乃是动叶、鸣条、摇枝、堕叶、折小枝、折大枝、折木飞沙石、拔树及根。只要依照这八级来定风的等级,此后便无需赘述。各地遇到了大风,径直上报就是了。可恨那些庸官,竟然嘲笑老夫此举,可恨,可恨!”
对于一个纯粹的学问人来说,自己的学问被那些官僚无视是最大的痛苦,堪称是撕心裂肺。
李大爷不会悲痛欲绝吧?
贾平安看了一眼,李淳风察觉到了他的关切之意,眸色微暖,“老夫好得很,只是想着此事不能推行,哎!”
贾平安却有个想法,“李大爷,你说说这等级分类是不是太繁琐了?什么折木飞沙石,拔树及根什么的,你说了别人也记不住不是……”
李淳风皱眉,“都是官吏,有何记不住的?”
呵呵!
可百姓呢?
贾平安笑道:“可百姓呢?譬如说某地突刮大风,飞沙走石,可官吏不在现场,你让百姓如何表述?”
“啧!你这话……竟然有些道理。”
不是有些道理,而是非常有道理!
李淳风陷入了沉思之中。
贾平安有些想闪人了,“李大爷,为何不用一二三四五来分类呢?”
李淳风摇头,“百姓如何知晓一二三代表着什么?”
是呵!
后世那些百姓……除去专业的气象人员之外,谁也不知晓当前的风是几级。只有经常看天气预报的,把预报上的风力等级和现实生活中遭遇的风对比,才渐渐有些经验。
“是我想岔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高估了后世的某些东西,被李大爷打脸了。
“动叶十里,鸣条百里,摇枝二百里,落叶三百里,折小枝四百里,折大枝五百里,走石千里,拔大根三千里。”
李淳风微微一笑,“这便是风的速度,小贾以为如何?”
日行千里,这个倒也不错。
“此事我以为当直接和陛下说。”
李治对李淳风还算是不错,这等事儿他定然乐于推广。
李淳风点头,“老夫今日便是来求见陛下的,只是小贾,还得用你的名头。”
老李看着有些尴尬的模样,贾平安问道:“为何?”
难道皇帝已经不再信任你了吗?
“哎!上月老夫夜观星象,发现帝星不利,便让陛下最近小心些,夜宿东南。陛下换到了东南住,晚上起夜,不小心竟然……哎!竟然把头撞了个大包,说是那一瞬看到了先帝……”
李淳风清瘦的脸上多了怅然。
别人头上撞个包满眼金星,皇帝却是见到了先帝……先帝这是来狠抽皇帝的吧。
贾平安想到李治撞到柱子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别笑。”
李淳风很严肃,然后自己不厚道的也笑了。
贾平安带着他去求见皇帝。
“陛下,武阳公求见。”
“让他来。”
宰相们马上就要来了,李治准备去前朝。
“还有太史令!”
李治沉着脸,“……赶出去!”
“等等!”
内侍止步。
太史令这是得罪了陛下?
内侍不解,看了王忠良一眼。
太史令把陛下给坑惨了。
王忠良挑眉,被李治看在了眼里,就指指边上。
“罢了,让他来。”
王忠良麻溜的过去跪下,那内侍羡慕不已。
在陛下的身边就算是跪着也是一件幸事呀!王中官跪的格外的洒脱,果然了得!
李治摸摸额头上已经消肿的包,那里照镜子依旧能看到青紫,而且隐隐作痛。
所谓的李半仙,难道是个假的?
带着这个疑问,李治去了前面。
殿内泾渭分明。
宰相们在一边,贾平安和李淳风在另一边。
李淳风看着眼观鼻鼻观心,堪称是仙风道骨。
贾平安在和宰相那边用眼神勾搭,李治看了过去,就见许敬宗正在使眼色。
小子,小心些!
皇帝最近的火气可不小。
“说……议事!”
李治坐下,随即开始议事。
李淳风对这些没兴趣,贾平安百般无聊旁听。
于志宁口沫横飞的在说着,“……臣听闻那些内侍用石炭偷偷做饭,晚间闭门,天亮隔壁发现那些人没动静,就喊了几声,最后破门而入,七人都中了毒,死在床上。陛下,臣请下了敕令,禁止宫中烧石炭。”
石炭便是煤。宫中个人是不能开火的,晚上饿了只能忍着,或是私藏食物。这七人便是忍无可忍,干脆弄了石炭来开小灶。
“臣附议。”
“臣附议!”
“……”
贾平安眨巴着眼睛,觉得这一幕太熟悉了。
这不是后世蛮清时,想修一条铁路,各地却以铁路会破坏风水为由肆意阻拦。
这些人呐!
李治面色微冷。宫中的消息竟然传到了外面,那些长舌妇,不,长舌男,当真该死!
贾平安上前一步,他是旁听,要申请发言。
“陛下,臣有话要说。”
李治点点头。
宰相的事儿没弄清楚,你一个旁听的哔哔什么?
于志宁淡淡的道:“武阳公不能再等等?”
李义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贾平安的机会,微笑道:“武阳公来自于华州乡下……”
贾平安就是个土农,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贾平安没搭理他,冲着于志宁欠身,然后说道:“陛下,大唐烧石炭有些年头了,石炭好不好?臣以为自然是极好的。可烧石炭却有个弊端,那便是石炭在燃烧时能产生一些有害的气体,其中有一种气体能让人中毒。若是在室内燃烧石炭,随即关门,便会令人中毒而死。”
什么一氧化碳中毒,二氧化碳,二氧化硫这些毒气都产生于煤炭中。后世人类每年燃烧煤炭和石油产生的这些毒气多不胜数。
“新学也有?”
许敬宗不禁欢喜。
“有。当年先辈们外出,到了并无树木的荒山之中,手中空有米粮,却无柴火。后来发现了一个石炭矿,随意取了些用于做饭,犀利异常。”
先吹个牛逼,然后才好说话。
老宣传了,自然知晓怎么做。
“但凡长期在敞开燃烧的石炭周围的人,定然会经常咳嗽。”
于志宁皱眉,觉得他这个走进科学的课程有些无趣,“你说了这些,有何用?”
李义府淡淡的道:“你可知晓如何避开那些毒烟?不知晓,那便先退下。”
“当然知晓。”
太嚣张了!
贾平安看了李义府一眼,觉得李猫以后死得不冤。
“此事臣愿意试试。”
贾平安准备告退,给了李大爷一个你保重的眼神。
回到家,他先去弄了两个铁匠来,又弄了铁料。
“按照这个来打造。”
后世他有同事就自己打造铁炉子,堪称是犀利。
铁炉子打造了两日,又弄了铁管,贾平安往卧室里这么一装。
晚上不是还有些冷吗,来试试这个。
生火,上面架个铜水壶,齐活了。
“这好东西不能我独享,晚上一起睡。”
贾平安道貌岸然的说道。
苏荷靠近了铁炉子,诧异的道:“竟然暖和了。”
正好风力不错,扯得火苗往烟管里钻,竟然发出了啸声。
苏荷提起铜水壶,就见下面的火焰猛往烟管里抽,被吓了一跳。顿的一下,就把铜水壶被丢在了炉子上面,水溅了满地都是。
呀!
苏荷惊呼一声,然后凑过来,低声道:“夫君好生厉害!”
她仰头眨眼,嘴唇微张。
我当然厉害,晚上更厉害!
但娃娃脸为啥突然勾引我?
贾平安可耻的心动了。
卫无双进来了,咦了一声,说道:“这天怪热的,也不怕捂出汗来。”
这话是说给苏荷听的。
苏荷指指铁炉子。
“你自己试试。”
大白天的就搂搂抱抱,也不怕长痱子!
卫无双看了她一眼,“我那边还有事,你也来帮忙。”
苏荷委屈的跟着去了。
这便是一插多用的后果吗?
贾平安觉得齐人之福也不好享。
晚上,贾平安强令三人一起睡。
当然,很纯洁。
“好热。”
卫无双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夫君。”
苏荷窝在贾平安的怀里坏笑,低声道:“无双不知道……穿了衣裳睡的。”
贾平安伸手一摸……
满手软玉温香。
娃娃脸竟然只穿了托奶?
贾平安和她当即菜鸟互啄。
而卫无双却热的不行。
“夫君,屋里好热。”
她爬起来,身上竟然有了汗意,上半身越过贾平安,拍了苏荷的脊背一巴掌,“就知晓往夫君的怀里钻,也不怕热!”
下午她并未在意角落里的铁炉子,此刻坐起来,骇然发现铁炉子里有火光。
“夫君,那是何物?”
贾平安装睡。
卫无双下床,随即过去查看。
铜壶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水汽缓缓冒出来。
好暖和!
卫无双提起铜壶,下面有个铁盖子。
“竟然在烧东西?”
卫无双回身赞道:“夫君弄的这个东西果然好用,烧的可是木炭?一点气味都没有。”
“石炭。”
“石炭能烧?哪年都有烧石炭被毒死的人。”
卫无双退后一步。
贾平安干脆点了蜡烛,把盖子勾起来。
上面覆盖了一层碎煤,火苗在边缘缓缓冒起来。
卫无双得意这个东西,就坐在边上看,晚些竟然在打盹。
这个憨婆娘!
贾平安一手后背,一手脚弯,把她抱了起来。
卫无双勾住他的脖颈,喃喃道:“夫君。”
随后一床春光。
凌晨醒来,贾平安躺在床上,哎哟一声,“果然,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见两个婆娘准备出去洗漱,贾平安哎了一声,“用铜壶里的水!”
铜壶里的水一直在滋滋滋的响,也算是千滚水了,但洗脸却是无碍。
贾平安还弄了一口锅架上去,卫无双好奇的问道:“夫君,你弄了这个作甚?”
“做饭。”
一道蛋炒饭做的格外的洒脱,卫无双和苏荷在边上守着,贾昱和兜兜也在守着。
火苗跳动,照亮了一家子的脸。
再没有这么好的岁月了。
贾平安觉得什么岁月无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蛋炒饭一定要用隔夜饭来炒,一颗颗的分离,而且不算太黏。炒的米饭在锅底蹦跳,这才算是入门。
贾平安猛地一个颠锅,蛋炒饭在锅里翻个身。
“哇!”
两个孩子两眼放光,拍手欢呼,“阿耶好厉害!”
“那是!”贾平安洋洋得意。
卫无双看着洋洋得意的夫君,突然觉得所谓的幸福便是这个模样。她惟愿时光能永久停驻在这一刻,不带走这些欢声笑语。
蛋炒饭很好吃,苏荷吃多了,吃完就哼哼唧唧的。
“赶紧弄些山楂干来熬水。”
贾平安干脆令人去告假,自己在家照料苏荷。
山楂水喝了,苏荷躺在贾平安的大腿上嘀咕。
“无双娘家人来了好几次,每次都问无双何时能再生几个孩子。说是夫君偌大的家业,得有人承袭,仅靠大郎万万不够。”
“无双很苦恼。”
苦恼个啥,想要孩子随时都能要。
两个婆娘才二十多岁,急个什么?
“夫君。”
苏荷仰头,突然眼神娇媚,令贾平安不由的想到了春风。
“夫君。”
“何事?”
“我也要生个儿子!”
两个女人虽然交好,可在有些时候却私下较劲,你生个儿子,我定然也要生个儿子。
贾平安当然不能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否则不说家里人,外面的那些人都会说他疯了。阿姐能踹死他,再去令人寻了药王孙思邈来给他治癔病。
想我苦苦修炼无情多年,外加计算日子,这才能畅享鱼水之欢,如今看来要自费神功了。
贾平安点头。
随即便是显摆。
贾平安叫铁匠再打造了一个铁炉子,令人抬到了宫门外。
“叫几个力大的抬进去。”
贾平安意气风发啊!
“武阳公,这是何物?”
王忠良都被惊动了。
“是个好东西,弄到皇后那里去,保证到了冬季不冷。”
李治得了消息,淡淡道:“倒是大言不惭,不管。”
贾平安把铁炉子弄到了阿姐那里,武媚见了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阿姐你且等着看。”
贾平安指挥人开始安装。
烟管架好……为了架烟管,贾平安令人从窗户上开了一个洞,武媚满头黑线。
邵鹏和周山象看着这个洞,都生出了一个念头。
若是武阳公弄不出一个好东西来,屁股便要遭殃了。
“点火!”
第769章 朕的时代
武媚漫不经心的看着奏疏,脑海里想的却是长孙无忌此人。
皇帝已经下了决心,就等着出手的机会。
可这毕竟是长孙无忌!
动手之后他所代表的那些人会不会反弹?
会不会……
周山象站在铁炉子边上,看着贾平安生火。
点燃柴火,燃烧旺盛后放煤块下去……
这个能燃吗?
周山象的身体前俯。
“武阳公,这样便能引燃了?”
她抬眸问道。
“自然能引燃。”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
盖子盖上,转瞬就听到炉子里的火苗扯出了声音。
这个时候要拿铁钎捅几下,免得柴火烧空了,晚些煤块一下垮塌下去。
又过了几分钟,贾平安打开盖子,火已经起来了,能嗅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很淡,大多被烟管给引走了。
“成了!”
周山象欢喜不已,“可有毒烟?”
她嗅了嗅。
“毒烟都被烟管引走了。”
贾平安把铜壶放上去,吱呀一声。
这……
武阳公竟然能弄出这等好东西,此后岂不是就能在室内取暖了?
周山象欢喜的道:“以往弄了炭火在室内烧,说是无烟,可却觉着不舒服,早上起来更是有些头晕。这个无烟无味,好暖和……武阳公,你可是解决了咱们的大难题。”
呵呵!
关门烧炭那是自寻死路,怎么看都是烧炉子更强大。
武媚咦了一声,见他们二人蹲在炉子前面嘀咕,就问道:“这是何物?”
阿姐,你难道已经更年期了吗?
“皇后,这东西竟然能烧煤,无烟无味,好暖和!”
武媚起身过来,“竟然能无烟无味吗?前几日宫中才将因为烧石炭被毒死了七人,你这个……”
吱吱吱!
铜壶在叫唤。
贾平安提起铜壶,炉膛里的火在燃烧着。火焰熊熊,照的贾平安的脸微红。
“阿姐,石炭在炉膛里燃烧,毒烟都被烟管给带了出去,如此室内温暖如春,更是能烧水做饭。”
武媚仔细看看,更是亲手加了几块煤。看着煤块熊熊燃烧,她颇为兴奋,“若是长安城中的百姓都能烧这个炉子,那能省多少?”
不止啊!
再砍伐下去,长安周边将再无绿色。
“阿姐,长安城中烧石炭的也不少,但更多是烧柴火。百姓烧石炭只敢在厨房灶台里,若是有了这个炉子。阿姐……”
贾平安吸吸鼻子,“当年在华州时,每年冬季我都冷的不行,手指脚趾头都肿胀起来,又痒又痛。恨不能每日都缩在被子里不出来,可在被子里依旧被冷的瑟瑟发抖。”
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取暖这个概念基本为零。
权贵可以烧炭取暖,百姓哪里买得起炭?
于是通讯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记得当时村里有个懒汉,冬日里被冷的不行,就裹着被子出门,远看就像是一个圆球在滚动。
“百姓家中烧不起炭,若是当时有这等铁炉子,石炭也不贵,那冬日便是最为享受的时刻。”
后世一家子围在铁炉子边闲聊,是许多孩子一辈子的温馨记忆。
武媚若有所思,“百姓果然苦不堪言。我在感业寺时也是如此。”
阿弟竟然能弄出这等好东西来,若非铁价贵,怕是百姓家中能人手一个。不过也无需担忧,上次平安说鸭绿水两岸就有大铁矿,只要采了来,冶炼成铁块送到长安,铁价自然就会回落。
她看着贾平安,眸色温柔。
阿弟做了铁炉子,第一个就送到了我这里,拳拳之心……阿姐那边有什么好东西也记不起宫中的我,一心只想着攀附皇帝。果然,阿弟待我真,家中对我假。
她突然展颜一笑,“平安你诗才了得,可能作诗一首?”
呃!
我牛笔吹大了。
贾平安搜肠刮肚,猛地想到了一篇文章。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一个卖炭翁的形象便出现了,活灵活现。
武阳公果然是大才槃槃呐!
周山象看着贾师傅,脸上多了些红晕。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这……
这不是对内侍的控诉吗?
周山象不禁呆住了。
“平安说的是那些骄横的内侍?”
武媚的眉间多了冷色,“宫中时常能见到这等人,仗着权势飞扬跋扈。如此我当令蒋涵清理一番。”
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贾平安觉得自己造孽造大发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竟然是功德。宫中的内侍作威作福的不少,借此清理一番,这不是功德是什么?
老邵不知怎地没在,晚些周山象送贾平安出去。
“武阳公,宫中是有这等内侍,往日不好动他们,今日武阳公借着一首诗却打动了皇后。”
周山象看了他一眼,见他平静,不禁暗赞。
“人说劝谏要高明,武阳公这便是极为高明的劝谏手段……”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竟然把它无限拔高,贾平安微微一笑。
周山象把贾平安送了出去,才将回来,皇帝来了。
“这是何物?”
李治看到了铁炉子,不,是听到了铜壶响。
武媚笑道:“这是平安弄的炉子,陛下来看看。”
一番查看,李治不禁赞道:“能取暖,能烧水做饭,果然是个好东西。”
好东西你得赏赐,不赏赐空口白牙就想用吗?
李治有些心动了,想着自己那边是不是弄一个铁炉子。
但打造之法目前就贾平安知晓,怎么弄?
“媚娘。”
所谓心领神会就是如此,李治觉得武媚应当知晓自己的心意。
武媚无动于衷,在看奏疏。
悍妇!
李治拂袖而去。
但心中却颇为期待,就令人参照着打了个铁炉子。
“咳咳咳!”
铁炉子弄好了,一点火,满屋子都是烟,呛的王忠良溜了出来,眼泪汪汪的道:“陛下,待不住,待不住啊!”
“罢了,天气渐渐暖和,等年底再说。”李治输人不输阵,不肯向武媚低头。
哪怕是外面的煤烟味也很重,李治熬不住了,干咳几声就吩咐把铁炉子撤去。
他站在外面在思索着什么。
王忠良进去,“陛下,已经没味了。”
李治摆摆手。
沈丘来了。
“陛下,那边在谋划。”
李治淡淡的道:“这便是机会。”
沈丘欠身,“陛下,奴婢愿意去。”
杀机骤然一盛。
“你去不妥。”
李治摇摇头,“让贾平安去。”
沈丘一怔,“武阳公去……是了,奴婢愚钝。”
“去吧。”
李治看着沈丘远去,突然伸开双臂大笑。
“哈哈哈哈!”
王忠良总觉得皇帝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大笑,但却不知晓为何。
贾平安正在和老帅们商议事情。
程知节、苏定方、梁建方……
室内,程知节在叫骂,“老夫说过慢一些慢一些,你这个老贼却急吼吼的率军逼了过去,阿史那贺鲁如惊弓之鸟,听到唐军二字就浑身颤栗,自然会远遁。”
梁建方骂道:“老夫一路潜行,最后十里才发动突袭,谁知阿史那贺鲁竟然这般敏锐,特娘的,就和兔子差不多。老夫上了十余份奏疏请战,好不容易出征一次,却遇到只兔子,定然是上次去青楼脚滑了,带累着运气差了,娘的!”
脚滑了……按照长安青楼界的黑话,便是一触即溃。
苏定方沉声道:“小贾在,说话注意些分寸。”
梁建方是真的火大,“他都多大了?娃都两个了,你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少年?”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啊!
贾平安笑了笑。
“老夫去青楼只是逛逛,可十次去,九次都能看到李敬业在。啧啧!英国公的这个孙儿果然是青楼常客。”
那个铁憨憨甩屁股的名头在长安赫赫有名。
贾平安觉得不能把时间耗费在这等事儿上,就说道:“诸位老帅,阿史那贺鲁如此胆怯,数年之内不能威胁到大唐。我以为,灭高丽的良机就要到了。”
“不过不容小觑。那些突厥人依旧怀念当年的强盛,阿史那贺鲁必须要灭掉!”
程知节很严肃的道:“他能感召那些突厥人聚拢在旗下,是个绝大的隐患。”
“至于辽东……”程知节的眼中明显的多了羡慕之色,“只等他们厮杀起来,三败俱伤后,大唐再从容出兵,一举荡平辽东。”
三人互相交换眼色,然后齐齐看着贾平安,目光古怪。
这是何意?
贾平安干笑道:“三位老帅,这是……要不下衙了去长安食堂喝一顿?我请客。”
“长安食堂便是你的,耶耶难道去了还得给钱?”
程知节笑骂道。
但据管事说,每次程知节去都给钱,一钱不少。
“哪里,只管吃。”贾平安躁得慌,觉得几位长辈去吃个饭还得收钱,丢人。
苏定方点点头,梁建方这才说道:“小贾,你可知你攻伐犀利我等只是寻常看待?”
寻常……贾平安有些失落。
程知节猖狂的道:“老夫等人当年从乱世杀了如今的盛世,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杀戮没干过?说是人屠都不冤枉。你等这些阵仗自然不放在眼里。”
“京观不错。”苏定方安慰了贾平安。
这些老鬼一生杀人无算,贾平安还远远比不上。
梁建方见贾平安还算是沉稳,心中暗自赞许。
“大唐多几个厮杀犀利的将领是好事,不过却也好不到哪去。老夫等人看重你的乃是谋划。”
梁建方双眸中多了感慨,“第一次去叠州,你便谋划灭了吐谷浑叛军,更是筑京观于禄东赞必经之路上,震慑吐蕃人,那时老夫还在想……这只是巧合吧。可你后来不断给了老夫惊喜。此次征伐高丽,更是喜上加喜!”
“新城建在山上,易守难攻,却在你的手中溃败。更要紧的是……”梁建方的眸中多了些锋锐,“到了鸭绿水边,你建言威慑不打,坐等高丽、百济和新罗相互厮杀,甚至把倭国都谋算了进来……你可知英国公给老夫的信中是如何说的吗?”
贾平安摇头。
老李整日就是目光温润的看着众人,压根就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这等老鬼太阴险,若非和李敬业交好,贾平安也不敢靠近他。
梁建方叹息一声,“英国公说此子思谋远大,目光敏锐,十载后,定然能成为独领一方的统帅之才。”
程知节起身过来,一巴掌把贾平安拍的龇牙咧嘴的。
“小子可知晓大唐出过哪些统帅之才?”
当然知晓,李靖,后续便是李勣……再后来就没了。
薛仁贵算不得统帅之才,裴行俭也算不得……
在这些老帅们凋零后,大唐陷入了无帅才可用的境地……李勣高龄领军灭高丽,苏定方七十余岁防御吐蕃……年轻一代接不上班,以至于要让老帅们拖着残躯去厮杀。
“李卫公,后续便是英国公。”程知节自嘲道:“老夫知晓自家算不得帅才。当年李卫公说自己去了之后,李勣可为帅才。如今李勣渐渐苍老,他说你是帅才……”
三个老帅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知晓自己该如何做吗?”
这是……
这是传承!
贾平安想到了自己这一路被这些老帅明里暗里呵护的经历,身体一震。
“这些年诸位老帅的关爱……”
“哈哈哈哈!”
程知节三人大笑。
“你以为诗才了得,弄些马蹄铁便能让老夫等人另眼相看?老夫的眼皮子还没那么浅!”梁建方目光睥睨,“你初出茅庐,用兵便不拘一格,灵气十足,这才让老夫等人另眼相看。不过,这些年看来,就算是没有老夫等人,你也能渡过难关。”
了不得的年轻人啊!
“阿史那贺鲁只是小患,辽东那边,吐蕃,西域更宽阔之地,那才是你的战场。年轻人,咱们老了,以后大唐还得要看你们这一代人。”
贾平安觉得这几个老帅不该是这等英雄迟暮的性子吧?
“诸位老帅还能再征战十年。”
十年之后……俺们来接班。
“哪来的十年?”程知节唏嘘道:“老夫今年来觉着躯体沉重,就在今日,老夫上了奏疏,乞骸骨。”
“年轻人,要好好杀人!”
程知节的话让贾平安懵了。
好好杀人!
“这世间便是你杀我,我杀你。不杀人……就得被人杀。大唐该杀人。”
程知节的奏疏进宫。
李治看了一眼,淡淡道:“不许!”
老帅们就是大唐的定海神针,只要有一个在,周边的异族就会小心翼翼的和大唐打交道,否则派一个出征,弄不好就被灭族。
他眸色幽幽,“老帅们渐渐老去,朕还能用谁?”
他想到了薛仁贵,这个是他看好的将领。但显然薛仁贵并无帅才。
还有谁?
剩下的那些年轻将领大多青涩,别说是统帅之才,就算是独领一军都危险。
他看了一眼奏疏,突然一怔。
——武阳公贾平安有帅才,老臣恳请陛下重用此人。
贾平安!
李治闭上眼睛,良久说道:“朕知道了。”
这语气,仿佛是在和程知节当面对话。
随后皇帝就消失了。
“陛下去了何处?”
武媚恼火的道:“竟然都没发现吗?”
邵鹏急匆匆的来了,“皇后,陛下去了凌烟阁。”
“有一个时辰了。”邵鹏觉得不对。
“去看看。”
武媚到凌烟阁时,李治正在那些功臣画像前发呆。
“陛下。”
李治动了动,“媚娘啊!进来。”
武媚走进去,发现李治在看着程知节的画像。
“陛下为何来此?”
李治轻声道:“你从头数来,便会发现程知节名列功臣中十九位。再看看这些剩下的,尉迟敬德在府中等死,李勣还算是不错……”
皇帝竟然没提排名第一的长孙无忌!
李治仔细看着这些功臣像。
这些功臣像皆是真人大小。阎立本画技了得,站在前方,就觉得一股子杀伐之气,更有一股凛然之气。
“这便是大唐!”
李治微微垂手,武媚把手放进去,他便牵着武媚缓缓出了凌烟阁。
站在外面,李治目光睥睨,“媚娘以为朕是在感伤吗?非也!朕在想,一代帝王有一代帝王的人。先帝去了数年,这些功臣也渐渐凋零,接着便到了朕的时代!朕必将令大唐雄踞当世!”
这个皇帝啊!
武媚目光迷醉的看着他,“臣妾对此深信不疑。”
李治偏头说道:“朕让贾平安去洛阳。”
武媚沉默片刻。
李治淡淡的道:“程知节等人举荐贾平安,说他有帅才。”
“臣妾知晓了。”
贾平安倒是伤感了一阵子,下午和老帅们去长安食堂暴搓一顿,结果喝酒喝的大醉……这是要致仕的老头?你们特么忽悠我!
回到家中,顿时引来一阵慌乱。
“郎君竟然喝醉了?”
贾平安不喜饮酒,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番折腾,贾平安成功挺尸。
第二日起床,兜兜来羞他。
“阿耶,你昨夜吐了好些东西,臭烘烘的,我闻闻都晕了。”
贾平安没力气和她争执。
“阿耶,你这是喝醉了吗?”
“是啊!”
贾昱很是孝顺的弄来了一碗汤,“阿耶,赶紧喝吧。”
好儿子,以后定然不会拔管。
贾平安一饮而尽。
卧槽!
什么味?
一股子有些熟悉的味道传来。
贾平安干呕了一下,难受之极。
“怎地像是表兄煮的汤?”
当初他刚到贾家时,表兄就是煮了这个汤来哄他。
苏荷进来,“夫君,先前表兄说了,说你最喜这个汤,便教给了曹二……”
贾平安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梦魇啊!
贾平安准备告假一日,却被召了去。
宫中,李治看着他,淡淡道:“你护送一人去洛阳,一路小心些。”
这算是什么事?
等贾平安看到了那个人时,不禁愕然。
“奴李姣,见过武阳公。”
一张千娇百媚的脸……
第770章 孤狼
贾平安觉得有些古怪,心想为何让自己去护送一个人。等看到李姣后,第一反应这个女人是皇帝的禁脔。
这是被阿姐逼得没办法了?
贾平安笑了笑,“如此,咱们马上出发。”
李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一路便要便要武阳公了,奴多谢。”
她一个福身,身材也展露无疑。
天使面孔,魔鬼身材……难怪皇帝会为了她出动我这员大将。
为啥生,为啥生,为啥奔波一辈子。
贾平安带了包东和雷洪,本想再抽调些百骑去,可沈丘却断然拒绝,随后他只能寻了数十军士。
“老沈不地道啊!这是为何?”
贾平安揣摩了一番,不得要领。
这一路堪称是踏春般的游山玩水,贾平安甚至去骊山溜达了一趟。
“景色不错,下次可以带着家人一起来。”
山道幽幽,众人拾级而上,李姣就在拖后一些的位置,戴着羃?,同样在看风景。
“那里有烽火台!”
有人惊呼一声。
只是残骸罢了,剩下的部分连残垣断壁都称不上。
贾平安看了李姣一眼,若有所指的道:“周幽王在此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取美人一笑,以至于灭国。”
这个女人是个祸水级别的美人,卷入了帝后之间……贾师傅觉得她迟早有一日会成为炮灰。
李姣看了贾平安一眼,默然。
“咳咳!”
贾平安干咳一下,摆摆手,众人退后。
武阳公这是要公然和美人在这里调情吗?
包东艳羡不已。
“此行洛阳,可还有别的事?”
贾平安在接到命令后就觉得有些突兀。即便是美绝人寰的美人,也不至于出动他,沈丘即可。
一切的一切,便在这个女人的身份上。
李姣淡淡道:“并无。”
你冷的有些阿姐的风范,不过却是东施效颦!
“咦!你姓李,可是皇族?”
李治的胃口再好,也不至于对老李家的女人下手吧?那就不是什么胃口好就能解释的。
“不是。”
李姣很冷漠。
随即下山,到山下时,贾平安看了一眼兵马俑的位置,恨不能马上挖几尊出来,带回家去收藏。
山上有汤泉宫,可这是皇帝的地盘,贾平安没资格去泡温泉。
过了华阴时,天气也渐渐热了些。
一路行到了山道上,左侧是深渊,右侧是山壁,不过山道颇宽,倒也从容。
山上有鸟儿咕咕咕的叫唤,对面的山上有鸟儿清脆的鸣叫,此起彼伏,颇为清幽。
五十名军士由旅帅周欧带领。
周欧眯眼看着对面,“此处倒是险峻。”
他身材瘦削,也不知是如何做到旅帅的。可麾下却颇为信服他,这一路上堪称是令行禁止。
“旅帅,咱们到了东都可是立即回来?还是说能歇息一阵子。”
有队正问道。
周欧摇头,“这又不是行军厮杀,歇息什么?到了歇息一日,第二日便回转了。不过还得看武阳公的意思。”
那队正看了前方的贾平安一眼,笑道:“武阳公乃是大将,竟然只带着咱们五十人,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前方的山壁陡然变的平缓,一股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贾平安猛地抬头。
鸟鸣呢?
他看了右边的山坡一眼,目光锐利。
“戒备!”
那些军士虽然不知所以,但依旧迅速的集结。
李姣在马车里掀开车帘,探头问道:“武阳公,何事?”
她看着山坡,觉得贾平安想多了,就在她刚想说继续赶路时……
弓弦声突然密集响起,那些军士还未就位,就被射杀了十余人。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后退,第一时间冲到马车边上,伸手喝道:“出来!”
娘的!
老子就知道没好事!
他竟然猜到了,难怪说是大将……李姣犹豫了一下,贾平安骂道:“再不出来就等着被射杀了!”
咄!
一支箭矢就钉在了马车上,箭尾在不断的摆动着。
“啊!”
李姣惊呼一声,身体扑了出来。
卧槽!
这一下吓到了阿宝,以为她是要攻击自己。
阿宝不安的后退,贾平安伸手捞住了李姣的腋下,发力把她拉上了马背。
他目光转动,见前方的军士在周欧的带领下冲上了山坡,心中一松,但却知晓,这一路怕是不安宁。
周欧很快就带着人下来了,一脸怒色,“武阳公,那些人一击不中便远遁了。”
行动老练!
而且训练有素!
贾平安阴着脸,令人收拾军士的尸骸就地掩埋,等回程时再带回去。
李姣坐在路旁,身体微微颤抖。
贾平安走了过来,“为何要杀你?”
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
此刻贾平安断言她不是皇帝的女人。
皇帝的后宫除去阿姐之外,其他人不值一提,谁会为了她们派人来截杀?
李姣深吸一口气,“兴许是来杀你的。”
贾平安冷笑道:“你长得这般美,若是遇到贼人势大,我便把你丢下,等你被带上了山,定然会被蹂躏!”
李姣颤抖了一下,但却很是坚定的道:“我不怕!”
这个小娘皮,竟然意外的嘴硬!
贾平安坐在她的身边,“你不怕?那些人满嘴胡须,口中的臭味能熏死人,身上的臭味……啧啧!闻一闻就想吐,你想想自己被这等男人……换做是别人,定然宁可自尽也不肯就范。”
李姣再抖了一下。
贾平安拍拍手,“忘了告诉你,这些人训练有素,箭法高明,非同一般……天下有这等势力的除去军队之外,便是那些世家大族。你觉着自己在他们的手中能逃得性命?”
李姣偏头看着他,哪怕是隔着羃?,依旧能看到那娇媚的脸。
卧槽!
贾平安从未见过这等娇媚的女人,偏生又有一股子青涩的气息,让人怦然心动。
淡定!
淡定!
淡定!
李姣淡淡的道:“那便是命,我受着。”
特娘的神经病!
随即再度出发。
到了陕县,周欧不禁送了一口气。
一行人过了陕县,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这一路春风习习,颇为怡人。
“小心戒备!”
贾平安盯着左侧山坡在皱眉。
他从未这般长期戒备过,不过数日,就觉得有些疲惫。他俯身冲着马车说道:“你若是不肯说出来历……”
“敌袭!”
贾平安猛地抬头,就见左边的山坡上冒出一群人……
数百人冲杀了下来。
卧槽尼玛!
挡不住!
这些不是突厥人,也不是高丽人,仅存的三十余名军士挡不住他们的冲击。
“撤!”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跑路。
周欧喊道:“武阳公,往后退!”
包东也赞同这个看法,“从后面原路返回,咱们进城,那些人再大胆也不敢进城厮杀。”
可谋划的那人会不知道?
那些人既然动了杀机,自然要谋划周全……遇到截杀,人就会下意识的想着往刚走过的路逃跑。
若是令人堵住,随后山坡上的贼人再从后面夹击……
包饺子了!
“往前!全数往前!”
贾平安策马过去,猛地想起忘记了李姣,“赶紧出来!”
马车里的李姣这次动作很快,但伸手时却有些纠结之色。
贾平安没在意这个,把这个不会骑马的女人放在身后,说道:“抱紧我!”
李姣只是把双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腰间。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漫长,实则不过是一瞬。
“武阳公!”
包东面色微红,“前面就怕有阻截!”
武阳公为何这般一意孤行?
包东不理解,周欧也不理解。
但他是军人,上官决断后就不能质疑。
包东和雷洪却无妨。
雷洪一边策马跑,一边说道:“武阳公,后退还来得及!”
那些贼人从山上下来需要些时间,足够贾平安带着人往后撤离。
“闭嘴!”
贾平安加速了,身后的李姣身体猛的后仰,急忙搂住了贾平安的腰,身体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脊背上,胸口好痛。
众人心中忐忑,甚至是绝望。
武阳公这是往绝路上去啊!
不到一里地,前方果然出现了堵截的人,不过……
“不到百人,冲杀过去!”
贾平安拔出横刀,包东和雷洪在前,却陷了进去。
后续军士跟上,双方奋力厮杀。
这些人都是孔武有力的男子,手中的兵器也颇为精良,甚至有人拿着堪称是好刀的横刀在砍杀。
这并非是一般人。
“那个女人在那里!”
那些贼人指着贾平安喊道,神色兴奋。
“杀了她!”
可周欧等人却是精锐,双方一阵厮杀,这些贼人竟然不敌。
但依旧有人冲杀了过来,贼人鼻息咻咻,眼中全是狰狞。
贾平安策马迎上去,身后的李姣在颤栗。
只是一刀,贾平安就加入了战团。李姣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和贾平安交手的贼人倒在地上,胸腹处一个大口子,竟然看到了花花绿绿的肠子。
血腥味扑鼻。
呕!
她干呕了一下。
贼人被杀散了,众人冲出了包围。
“那些贼人跟来了。”
众人回头,不禁呆了一瞬。
“竟然……竟然更多了!”
“贼人在后面安排了伏兵,就等我等撤离,随后一股脑儿的绞杀了咱们。”
“幸而武阳公发现了贼人的谋划,好险呐!”
周欧一边跑一边冲着贾平安喊道:“武阳公,下官先前得罪了。”
李姣心头一震。
先前她也想着往后撤,却被贾平安喝骂。若是当时没听他的,此刻自己大概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这人……
她想起了临出发前的交代。
那人说武阳公乃是名将,更是悍将,有他在,定然能护得你的周全。
“有骑兵!”
后面竟然来了数十骑!
卧槽!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贾平安没有犹豫,对周欧喊道:“你带着兄弟们上山,速去!”
步卒留在这里毫无用处,只会被骑兵杀戮。
周欧喊道:“下官愿为武阳公断后!”
那些军士高喊,“我等愿为武阳公断后!”
一双双眸子里全是战意!
大唐男儿!
血性如斯!
能和这些人曾经并肩厮杀,何其幸哉!
贾平安骂道:“滚!马上滚!”
周欧还在迟疑,贾平安喝道:“想抗命吗?”
大唐军律森严,周欧跺脚,咬牙切齿的道:“武阳公保重!”
包东和雷洪在后面拖着,贾平安带着李姣一路疾驰。
阿宝很争气,多带着一个女人依旧保持着高速。
萧良娣……多谢了!
“武阳公速去!”
包东和雷洪突然勒马喊道。
贾平安回头看了一眼,却是那些贼人追上来了。
“小心!不可恋战!”
贾平安知晓目前就只有这个法子,但……
包东和雷洪若是战死!
后面刀光闪烁,吼声如雷,贼人们竟然分出了大半人来追杀贾平安和李姣。
包东和雷洪的命保住了。
贾平安心中稍安,接着便是怎么逃亡的问题。
这里山路颇多,竟然有多个岔道。
可他不是本地人,若是在山中寻不到出路,大概率会饿死。
可小命要紧,管不了了!
贾平安策马冲进了左边的小路。
身后的贼人依旧紧跟。
贾平安左边窜一下,右边窜一下,等到了下午时,成功甩掉了追兵。
山道竟然越来越偏,古木森森,那些藤蔓长的到处都是,都爬到了山道上。
“这路已经废弃了!”
马蹄声哒哒,贾平安环顾四周,下马。
他一下马,李姣就尴尬了,有些坐不稳。
“武阳公……”
“你别动。”
贾平安松开缰绳,蹲了下来。
地面已经看不到过往的痕迹了,而且多处青苔。
往前还是回退?
往前的话,天知道这条道通往哪里。
可后退……难保那些贼人在守株待兔。
想到这个,贾平安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姣正在准备下马。
阿宝一直在动,她觉得这是贾平安的授意,想让自己出丑。于是她按着马鞍,小心翼翼的往下滑。可刚张开腿,她却发现自己到不了下面……
呯!
贾平安回头,就见李姣坐在地上,面带痛楚之色。
屁股摔成四瓣,该!
李姣看着贾平安,红唇轻启,可什么都没说出来。
贾平安也不说伸个手把她拉起来,而是跑向了一个小山包。
“哎!你去哪?”
李姣担心被贾平安抛下,情急之下就爬了起来。可转念一想不对。
他的马都在这里,再说了山坡上能干啥?
弄不好就是去拉撒。
李姣默然站在那里,轻轻揉着摔疼的臀。
贾平安跑到了山坡上四处张望。
一望无际全是山!
远处有高山,回首来处,却是低矮了许多。
“往哪边走?”
贾平安眯眼琢磨着。
“咿律律!”
阿宝在长嘶。
李姣在尖叫,躲在阿宝的马屁股后面,随着阿宝不安的在转动,她也跟着移动。
前方竟然来了一头狼!
李姣呜咽,“救命,贾平安,救命!”
贾平安一路飞奔,不时高声喊叫。
这地方怎么会有狼?
贾平安喊道:“阿宝,小心!”
阿宝用一声长嘶作为回应,它的前蹄在不住的起伏踩踏,盯着那头耷拉着尾巴的孤狼。
李姣想哭,贾平安竟然只担心他的马,却把她丢到了一边。想她从出生到如今都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何曾被人这般折腾过。
那头狼猛地扑了一下,阿宝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竟然……维持住了这个姿势。
我的阿宝,你牛笔大发了。
可两条腿无法坚持太久,很快,阿宝便双蹄落地,那头狼也趁着这个机会扑了上来。
阿宝身体一转,避开了第一次扑击,接着用屁股冲着狼,一蹄子甩去。
狼被踢了一脚,整个飞了出去,爬起来悍勇的继续扑击。
阿宝本可以跑,但骨子里的忠诚让它留了下来。它再度转动,用后蹄不断的逼退狼的攻击。
李姣此刻已经到了阿宝的正面,面色煞白,脚下发软。
贾平安!
她咬牙切齿的痛恨着这个狠毒的男人:从第一次遇袭开始,贾平安对她的态度就很微妙,厌恶,甚至是不屑。
第二次遇袭他更是差点丢下了她,这个男人!!!
狼知晓自己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它目光转动,盯住了李姣。
这目光阴冷,李姣浑身僵硬,竟然呆住了。
许多时候,人在遇到强大的敌人时,便是这个模样,随即任由宰割。
狼扑了上来,嘴张开,涎水挂在嘴边。那利齿闪烁着光芒,择人欲噬。
李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继而诅咒发誓……我死后也要诅咒贾平安,让他……下地狱。
贾平安来了,李姣心想他也打不过狼,两人都会变成狼的腹中食。想到自己这般美貌竟然遭遇这等惨事,她就……
刀光闪过。
狼惨嚎一声,却是被一刀斩断了嘴唇。它惨嚎着落地,刚想转身逃跑,横刀再度逼了上来。
狼被逼出了凶性,干脆就调转目标,转向了贾平安。
巨大的惊喜让李姣捂着胸口,喘息着嘶喊道:“杀了它!杀了它!”
横刀从狼的脊背砍杀进去,这蓄力已久的一刀,竟然把这头狼一刀两断。前面一段落在了李姣的脚前,竟然还在张嘴撕咬。
“啊!”
李姣尖叫起来,边上的山林中扑啦啦飞起一片鸟儿。
“阿宝!”
贾平安上下检查着阿宝的身体,幸而没发现伤口。他抚摸着阿宝的脑袋,阿宝咴儿咴儿的叫唤,用脑袋来回的蹭他。
“贾平安!”
李姣咬牙切齿的过来,“你为何不顾我?”
“我为何要顾你?”
贾平安回身,冷冷的道:“你是何身份我不知,此行为何我也不知,兄弟们为你战死十余人,我也差点一命呜呼,你来说说,我为何要护着你?”
李姣尖叫道:“是陛下让你护着我的,你渎职,回头让陛下杀了你!”
她蹲下来无声落泪。
夕阳西下,鸟儿不断的回巢,远处传来了兽类的嚎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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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1章 你特娘的就是贾缺德
贾平安寻了一块空地作为宿营地,随后点燃篝火。
周围的草不错,阿宝吃的很高兴,但喝水是个问题。贾平安不敢在水边宿营,便带着阿宝先去喝水。
“你在这等着。”
贾平安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走了。
李姣双手抱臂,起身喊道:“去了就别回来了。”
“好。”
贾平安应了。
李姣坐下来,傍晚的山中渐渐冷了下来,周围山风吹拂,发出了阵阵恍如鬼叫的声音。她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有些后悔自己的话。
但他是个男人,难道为了女人的一句气话就抛弃了她?
你是个男人啊!
李姣觉得脊背发寒,回头一看却没有兽类。
她浑身颤栗,低声道:“贾平安……贾平安!”
松涛阵阵,贾平安没有来。
“武阳公!”
李姣颤声喊道。
没回应。
呜……
远处不知是什么兽类在叫唤,声音慑人。
李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站起来就跑。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在月亮并未高挂的时候,天地昏暗。
她跌跌撞撞的跑着,觉得四周都是居心叵测的兽类和鬼魅。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留神却撞到了一个东西。她尖叫了起来,拼命地捶打着这个东西。
砰砰砰砰砰砰!
咴儿咴儿!
阿宝叫唤了几声。
李姣抬头,发现自己撞到了贾平安的怀里,正在拼命的捶打他的胸膛。
“啊!”
她惊呼一声,双手撑着贾平安的胸想离开,却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下滑。她赶紧勾住了贾平安的脖颈这才站稳。
这个娘们不听话,要吓唬吓唬她!
“让你不要乱跑你偏不听,山中这里一个坑,那里一条蛇……”
贾平安这么一说,李姣顿时低头看去,觉得处处都是危机。
贾平安突然问道:“前面那个像是绳子般的东西是什么?怎么扭来扭去的在爬……”
“啊!”
李姣尖叫着跑到了贾平安的身后瑟瑟发抖。
嗬嗬嗬……
安逸不?
回到篝火旁,贾平安拿出灌满的水囊递给她,“喝吧。”
包袱打开,里面有十余张饼,还有些咸菜和肉干。因为这趟沿途都有城池,所以贾平安没带炒面。
把饼放在边上烤,烤的热乎乎的颇为好吃。
一人一张饼,接着便是烤狼腿。
狼腿的肉颇为粗糙,而且腥味也重。后世这一代压根就没听说过狼的消息,据闻是灭绝了。可此刻却在山沟沟里遭遇,可见后世这一带的环境恶化到了什么程度。
贾平安用刀削了几片狼肉给李姣,李姣娇生惯养,只是闻到味道就想吐,摆手不吃。
“明日不知会遭遇什么,那些饼必须要留着,不吃明日就等着饿死!”
都什么时候了,还端着娇小姐的架子这样不吃,那样不喝。等要饿死了看你吃不吃,没水的时候连尿都得喝!
“吃!”
贾平安瞪眼。
“我吃不下去!”
李姣冷冷的道。
“断水的时候连尿都得喝,你特娘的以为这是在长安呢?”
贾平安冷冷的道:“不吃半夜我便走了。”
李姣此刻浑身酸痛,堪称是惊弓之鸟,闻言接过狼肉,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落泪。
好腥臭难吃的狼肉,这个贱人竟然逼着自己吃,呜呜呜!
吃完狼肉后,贾平安整理了一下篝火,就在火边打盹。
夜风凌冽,吹的人脊背发冷,李姣只是迷迷糊糊的打盹,不时要看贾平安一眼,担心他把自己抛下。
黎明时她才睡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醒来。
天色大亮,但贾平安却不见了,阿宝也不见了。
“贾平安!”
李姣咬牙切齿的道:“你死在外面别回来了!永远都别回来了!”
她本就长得绝色,生气的模样也能打动人。此刻叫骂,竟然颇为娇俏。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半高了,贾平安这才回来。
他和阿宝浑身都是露水,但看着心情还好。
“你还知道回来呀!”
李姣怒了。
死鬼,你还知道回来呀!
贾平安自动把话转换成了这个,吩咐道:“收拾东西,马上走。”
他刚才出去转了一圈,试探了一下,并未遇到贼人。
二人一骑,缓缓踏上了归程。
呱呱!
一只老鸹在空中飞过,林子里有东西在奔跑,动静不小。前方……一条蛇正缓缓爬过山道。
“这不是好兆头!”
贾平安嘟囔着。
李姣坐在贾平安的身后,紧紧地抱着他,像筛糠般的抖动着。
贾平安等那条蛇过了之后,这才驱马前行。
有只大鸟在空中飞过,爪子上竟然有个东西。
风声鹤唳!
马蹄哒哒,贾平安拔出横刀,一边前行一边观察着左右。
“贾平安!”
李姣缩在他的身后颤声问道:“他们会不会在前面截杀咱们?”
“会。”
那些人一旦去打听了这里的山道情况,铁定会来蹲守他和李姣。
“那……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李姣觉得贾平安一人带着自己前行就是送死。
回到昨夜的宿营地,反正贾平安能打猎,每日狩猎为生,直至皇帝派人来寻她。
到时候就勉强说贾平安有功……但这人脾气太臭,说有功还得暗示他对我心怀不轨……罢了,这般说他名声会臭。
贾平安勒马,缓缓到了边上的凹陷隐秘处,反手揽住李姣的腰,低声道:“莫要出声,不要动!”
两骑正在疾驰而来。
他们穿着昨日那伙贼人相同的衣裳,手中有横刀。
贾平安不怯他们二人,但担心他们会逃。
马蹄声渐渐近了,贾平安缓缓吸气,举起横刀……
人影闪过,横刀闪过……
战马疾驰时被这么一刀,马背上的贼人人头轻松被削落。
骤然生变,后面的贼人刚想喊叫,就被贾平安一刀背拍下马来。
这一系列动作快准狠,李姣没反应过来两个贼人就被贾平安干掉了。
不,一死一伤。
她站在阿宝的身侧,不敢看贾平安对那个贼人动刑,但哪怕是堵着嘴,那痛苦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她伸手捂住了耳朵,绝美的脸上多了无奈。
“我说!”
问完话后,贾平安一刀了结了贼人,回来说道:“和我猜测的差不多,那些人不敢大批集结于此地,所以外面留了百余人来截杀咱们。”
李姣心中一喜,可转念一想不对,“可我们只有两个人,不是对手。”
“不,只有一人。”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你只是个累赘!”
这人果然嘴臭,也不知和谁学的!
李姣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我们马上走!”
“什么?”
李姣不敢相信的道:“他们在外面堵着咱们,为何还要硬闯?”
贾平安牵着阿宝,淡淡的道:“因为包东和周欧他们定然已经联系了当地的折冲府。最近的折冲府距离此处三十余里,包东他们快马而去,连夜赶路的话,应当要到了。若是我不出击,没有动静他们如何寻觅?”
李姣要抓狂了,“这只是你的揣测,若是不准呢?”
贾平安沉默,良久说道:“不准就把你交给他们,换取我的命。”
李姣咬牙切齿的在他的身后握拳,又担心捶痛了他会引来报复。女子的本能复苏,伸手一拧。
嘶!
贾平安骂道:“松手!”
李姣松开手,不解恨的道:“怎么就有你这等狠心的人。”
“你不肯说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我为何要拼命保护你?”
这次轮到李姣沉默了。
当前方出现了几个贼人时,贾平安驱马冲了过去。
没有任何悬念,这些贼人被贾平安斩杀两个,其他人开始逃命。
“他们在此!”
“来人呐!贾平安和那个女人在此!”
李姣的面色变了。
前方出现了数十贼人,贾平安竟然在加速冲……
“你疯了!”
“停住!停住!”
这人竟然疯了……李姣炸裂了,“我说,我说……我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
轰!
贾平安的脑海里嗡的一声。
李姣竟然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为何姓李?
“我阿娘姓李。”
“我此行洛阳……啊!”
贾平安猛地勒马,阿宝人立而起。
李姣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滑,双腿甚至都挂在了马屁股后面,全凭着抱住贾平安的腰这才没摔下来。
你欺负我!
“你一直在欺负我!”
李姣咒骂着。
“在我的身后站好!”
贾平安下马,这里狭窄,他一人站在前方,竟然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意思。
贼人冲了过来,双方开始厮杀。
贾平安一刀砍死一个贼人,后续的又涌了上来……
他一刀接着一刀,渐渐的喘息了起来。
李姣越退越远。
那么多人,贾平安哪里是对手?
我要不要逃跑?
她回身看看。
“杀了他!”
贼人的头目在喊,“冲上去,谁若是退却,耶耶亲手活剥了他!”
贼人呼啸着,前赴后继的在冲杀。
地面全是血水,行动不便。贾平安的腿被长刀掠过,他单膝跪在地上。贼人狂喜过望,挥动长刀,竟然是想一刀枭首。
“贾平安!”
李姣不知怎地,竟然跌跌撞撞的跑回来了,她喊道:“别杀他!别杀他!我跟你们走!”
贾平安低头弯腰,长刀从头顶掠过。贼人正在懊恼,却觉得双腿剧痛,整个人矮了一截……
“啊!”
惨叫声分贝之高,贾平安只觉得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他喘息着,眼中全是平静。
他以刀杵地,缓缓站了起来。
“他受伤了,快!快些上去斩杀了他!斩杀了贾平安,赏十万钱!”
贼人们轰动了。
十万钱啊!
十万钱能让一户人从贫家变成富豪。
贼人上来了。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加上重赏的加持,贼人疯狂了。
娘的!
我托大了啊!
可此刻却再无遁逃的机会。
包东,雷洪……还有周欧!
贾平安不断砍杀,渐渐的喘息声就像是拉风箱般的。
啪!
他再度单膝跪下,大腿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
他猛地发力,可竟然没站起来。
“杀!”
贼人上来了。
身前已经堆积了二十余具尸骸,贾平安低头避开这一刀。他用力的喘息着,就像是个哮喘病人,汗水从头上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挥刀斩杀了当前的贼人,再度发力……
“站起来啊!”
李姣喊道。
可贾平安已经脱力了。
贼人不间断的冲杀,不给他喘息之机,让他耗尽了力气。
一个贼人冲上来,贾平安避开一刀,就这么跪着扑倒了他,喘息着一刀杀了此人。
贾平安此刻浑身浴血,连脸上都是如此。
李姣见他起不来了,含泪道:“别杀他,我跟你们走!”
既然无法逃脱厄运,那么就接受它,这是母亲的教导。她本是长孙无忌在外面一夜风流的产物,母亲是个舞姬,生下她后,长孙家派来个管事,给她们母子安排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又有几个婢女和男仆。
母亲对她极好,因为不差钱,有长孙家的仆役在,所以她从小堪称是娇生惯养。可在她十三岁时,母亲去了长孙家,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她问了那些人,都含糊以对。
这么一个大活人啊!
李姣痛哭失声,为自己的命运,也是为了今日的惨烈。
对面的头领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遭罪!所谓的名将,也经不起连续冲杀,砍了他的头颅回去庆功!”
李姣跑着过来,贼人也在跑过来……走到了贾平安的身后时,李姣微微福身,“多谢你了。”
她此刻把所有的埋怨都抛开了。
怎么……
她听到了声音。
呼哧!呼哧!
一只手动了一下,接着撑住了尸骸。
贾平安撑着尸骸,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回头看了李姣一眼。
这一眼平静。
“回去!”
贾平安举起了横刀。
贼人首领恼羞成怒,“双拳难敌四手,我今日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贾平安抹了一把脸,微笑道:“你觉着自己人多……”
对面还剩下四十余人,围杀他绰绰有余!
“让你看看我的人!”
贾平安举起左手,鲜血从手上不断的往下滑。
“我的人何在?”
左侧的山坡上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众人不禁看去。
山坡上的枝叶在剧烈摇晃,好似有无数兽类在狂奔。
贼人首领张开嘴……
这是什么?
眼看着就能杀了贾平安,随后拿住李姣,可这是什么?
一把横刀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接着便是一个军士。
他往下看了一眼,止步回身,狂喜喊道:“武阳公在此!”
无数将士从山坡上冲了出来。
贾平安平静的问道:“谁的人多?”
“是……是府兵!”
贼人首领面色大变,“撤!跑啊!”
数百府兵冲了下来,随即展开追杀。
贾平安以刀杵地,看着包东和雷洪走过来,颔首道:“干的不错!”
他们从贼人的手中杀出重围,随即去寻找折冲府,看看通红的眼睛,这分明就是一夜未睡。
“武阳公!”
雷洪见他浑身浴血,身上多处口子,急忙叫人来给贾平安处置伤口。
还好,腿上的那道伤口不深,贾平安觉得一瘸一拐的几日也还行。但小腹那一刀却令人触目心惊。
看似浅,可若是再进一些,小腹就会被剖开。
李姣在边上看着这一切,突然转过头去,呸了一声。
贾平安脱去裤子,只着亵裤,大腿上有一道口子,难怪当时他站不住。
处置了伤口,贾平安随即问了情况。
一个矮墩健壮的校尉上前,目光狐疑的拱手,“折冲都尉马进见过武阳公。敢问武阳公此行去何处?可有朝中的敕令?”
贾平安从包袱里拿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以及此行的通关文书。
马进仔细查验后,看了李姣一眼,“昨日包东二人去寻了下官,说是武阳公被截杀,下官此次出击并无军令,回头还请武阳公为下官证明。”
大唐府兵不能随便出击,没有令,出击就是谋反。
贾平安应了,随即就征用了这支军队。
“怕是不好办。”
马进苦笑道:“此次出击就是违命,若是跟着武阳公去东都,下官怕是要被弄到西南去。”
“安心。”
贾平安此刻正在腹诽李治,既然让我护送长孙无忌的私生女去洛阳,那么路上被截杀就该能预见到。竟然只给了数十军士,是想让我去送死?
一行人出了山道,就见一队骑兵正从洛阳方向而来。见到贾平安后,为首的将领勒马,战马轻松原地转了一个圈,把力量卸去。
“武阳公!”
将领下马,见贾平安身上有包扎,就单膝跪下,“下官陈英,奉命从长安而来,一路护送武阳公。可在路上却遇到了麻烦。今日刚到此处,就听闻了武阳公被截杀的消息,我等分开去寻……来人,去寻他们回来。”
陈英低头,“下官罪不可赦!”
出来就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
贾平安冷着脸。
陈英羞愧难当,说道:“在渭南时,道路突然崩塌,咱们是骑兵,没法通过,只能等了几日,否则……”
有这般巧?
贾平安冷笑,“这是故意的!”
但他能说什么?
李治前脚安排他来洛阳,后脚派了骑兵保护。
老子差点归位了啊!
贾平安指着马进说道:“多亏了马进,回头我写了奏疏,你令人送到长安去。”
这是要禀告此事,外加为马进表功。
马进咧嘴笑了:“多谢武阳公!”
贾平安走到了李姣的身前,低声道:“长孙无忌的私生女,为何去洛阳?别告诉我你去扫墓!”
长孙无忌是洛阳人,但扫墓也轮不到一个私生女。
李姣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还冷哼一声,“我不知晓。”
娘的!
贾平安低声骂道:“早知道当时就把你丢在哪里,耶耶去哪不快活?”
李姣别过脸去,“你只管丢!”
呵!女人!
贾平安回身吩咐道:“给她弄一匹马。”
他回身恶意一笑,“好好学,这一路到洛阳,够你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
李姣炸了,“贾平安!”
你特娘的就是贾缺德!
第772章 斩断线索,美人低头
洛阳。
自从被定为东都之后,洛州的官员们的品级齐齐上升,和真正的都城长安所在地雍州的官员品级一个样。
记得消息传来时,整个洛阳城都在欢呼,那些官吏都喜笑颜开……
酒楼里,三个官员正在喝酒。
酒是人参酒。人参酒价格昂贵,这些人却喝的很是淡定。
上首的官员叫做孟顺,洛州别驾,胡须竟然有些诡异的酒红色,神色冷冷。
“嗞!”
他喝了一小口人参酒,脸上的表情像是痛苦,然后如释重负,“好酒!”
他看了左边的洛州司马王启一眼,“那事可还顺利?”
王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然后才微微一笑,“孟别驾安心,那些人家出的都是精锐,扫把星随行不过带了数十人,除非都是猛将,那咱们只能徒呼奈何……哈哈哈哈!”
蠢货!
他对面的男子冷冷的道:“莫要得意忘形。那扫把星沙场征战连那些老帅们都赞不绝口,据闻李勣更是对他另眼相看。”
此人是参军陈夏,他屈指叩击了一下案几,微胖的脸上多了些讥诮之色,“这是何等时候了?”
他环视二人,一拍案几,“生死存亡、危机四伏的时候,你等还有心思得意洋洋,何其愚蠢!何其不堪!”
孟顺面色有些难看,“那扫把星带着数十人,咱们的数百人,他如何能逃出生天?何况咱们的目标就是那个贱人,数十人如何护得住那个贱人?杀了她便了事了。”
王启似乎有些忌惮陈夏,他微笑道:“陈参军说的是,不过……想来消息就要来了,说不得……还会带来一颗人头。扫把星的人头,千年以降,谁能斩杀了此等人?唯有咱们,哈哈哈哈!”
陈夏冷冷的道:“若是如此,此次孟别驾与王司马便是首功,我自然会禀告给那些人。另外,一旦斩杀了贾平安,咱们就得倾巢出动,装作是查找凶手的模样……”
“这个无需你来教老夫。”孟顺冷着脸,似乎有些被冒犯的不满,淡淡道:“另外,隔墙有耳,莫要提及人名。那扫把星一旦被斩杀,和我等有何关系?此等事要寻也是寻地方的责任,咱们高高在上,板子打不过来。”
“今日这里已经被包下了,无需忌惮被人偷听。”陈夏挤出一个歉然的表情,“并非我无礼,此事太过重大,你等要知晓,一旦发动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的身家性命都在里面,成,皆大欢喜,飞黄腾达;不成……则死。”
三人的眼中都多了兴奋之色,野心在燃烧。
王启突然喟叹道:“可怜……长安那边今年的粮食怕是不够吃。”
“可那扫把星打通了三门峡水道。说来让人不敢相信,这千年来想动那几块礁石的人多不胜数,最终却只有他成功了。杨青带了些人去看,回来对扫把星赞不绝口,说此人堪称是大才。”
孟顺摇头叹息,“若非如此,今年皇帝便会来东都酒食。”
“可惜了。”
三人异口同声,竟然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扫把星据闻是用了新学里的东西打通了航道,新学……二位可知?”孟顺很是好奇。
陈夏冷笑道:“什么新学,不过是当年的刀下游魂。当年独尊儒术,废黜百家时,多少学问被灭绝了?可竟然有许多人悄然聚在一起,把百家学问汇集一身,传到这一代便是扫把星。这等学问低贱,二位何必为此嗟叹?”
孟顺呵呵一笑,“原来如此,那扫把星也算是一个异数了。”
“异数!”陈夏的眼中多了厉色,“便让他在洛州变成尸骸!”
叩叩叩!
外面有人敲门。
“何事?”
孟顺有些不满,“吃个饭也不安生,若是无大事便晚些再来。”
陈夏冷冷道:“滚!”
叩叩叩!
敲门声依旧。
孟顺有些下不来台,干笑道:“怕是有大事寻老夫……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青衣男子进来。
只是一看他那惨白的面色,三人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何事?”
孟顺镇定的问道。他自诩山崩地裂于眼前而不惊,一次说是家中幼子病重,他依旧从容处理了手中的政事,随后才告假回家。事后好事者一问,才知晓他处理的那些政事竟然一件不错,顿时哗然。
青衣男子低声道:“失败了。”
孟顺的身体后仰,双手撑着案几,猛地发力……顿时酒菜洒落一地,碗碟等物满地都是。
王启更是不堪,竟然整个人都软了,如同一滩烂泥。
陈夏面色铁青,喝问道:“为何失败?你细细说来。”
青衣男子说道:“咱们第一次刺杀被贾平安警觉,射杀了十余府兵遁去。第二次咱们的人倾巢出动,在陕县出来的一个山谷中伏击他们……”
“咱们设下了圈套前面伏击,在他们的来路之上更布下了许多人手,就等他们回转,前后夹击,必然成功。可……”
青衣男子眼中多了惊恐之色,“可贾平安竟然瞬间就洞察了咱们的部署,随即带着人往前冲杀,一直冲了出去……”
孟顺颤声道:“其人……可怖!”
青衣男子喘息了一下,“后来咱们一路追击,贾平安带着那个女人一路逃进了山中,咱们的人手不足以搜山,于是便在山道上围堵,等他出来。第二日他果然就出来了,随后围杀,可竟然被他斩杀了二十余人……”
“果然悍勇!”王启双手撑在席子上,缓缓坐了起来,面色苍白如雪。
“可咱们人多,眼看着就要围杀了他,府兵竟然来援,顷刻间……便败了。”
王启嘶声道:“贾平安……咱们的谋划竟然败在了他的手中!”
陈夏摆摆手,等青衣男子出去后,他肃然道:“相公在长安的日子越发的难熬了,此次失败不打紧,洛州这边要谨守……那个该死的女人!”
他突然暴怒,“那个李姣知晓咱们这边的一些人,只需顺藤摸瓜,谁能跑得掉?”
孟顺冷静了下来,“相公倒霉,咱们也会跟着倒霉。所以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当初李姣在洛阳住了一些年,因为她身份的缘故,那些人不要脸,竟然去拍马屁,想借此升官……此次她来了洛阳,只需把那些人找出来,随后拷问,我等将无所遁形……让那些人滚蛋,滚得远远的。”
陈夏突然问道:“若是有人不滚呢?”
孟顺淡淡道:“那便……让他们去死!落水死,被马车撞死,落马而死……世间死法千千万,差他们几个?”
三人随即散去。
此刻贾平安带着人正在路上。
阿宝的减震属于顶级,但几处正在愈合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想到伤口,贾平安回头看了一眼李姣。
李姣在马背上表情痛苦,两条腿拼命想撇开,可刚撇开没多久却就支撑不住了,便靠在了马身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眉紧紧地皱着,恍如一幅画般的美。
这特娘的便是红颜祸水。从古至今,这等级别的红颜都没好下场,多半被权贵们争抢……比如说明末的陈圆圆。
冲冠一怒为红颜定然是假的,吴三桂再撒比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妓翻脸,把整个家族挂在一个女妓的腰间。
李姣抬头看到了贾平安的目光,就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道:“你这般折磨我,只是为了报复我在山上对你的呵斥,果然是个小人,无耻,不要脸……”
呵呵!
贾平安淡淡的道:“第一日骑马你便下不来了,第二日骑马你浑身僵硬,第三日骑马你就寻到了诀窍,从容了许多,今日骑马,你就能加速跟上……”
我果然是个天才……李姣隐住得意,“这又如何?”
“你果然蠢出了天际!”
贾平安的模样太过可恶,李姣牙痒痒的想咬他一口,咬住就不放。
“你虽然不说来洛阳何事,但我也能猜到些。长孙无忌的私生女来洛阳作甚?而且你竟然直呼长孙无忌的名字,毫无尊重之意,为何?多半是身世可怜,譬如说长孙无忌始乱终弃?或是……你的阿娘可还在?”
贾平安目光炯炯。
他竟然顺着就猜到了这些!李姣别过脸去,“已经去了。”
我就说这个女人怎么会反口咬长孙无忌,多半便是她母亲的死因。
“你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娇娘子,谁能给你这样的好日子?唯有长孙家。可你是私生女,见不得光,长孙家的人定然鄙夷你们母女……你的母亲定然去的不明不白,甚至和长孙家有关系……”
“够了!”
李姣喝道。她的眼睛红了,看着别有一番韵味。
果然,这个女人连特娘的生气都美不胜收。
“抱歉。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推断。”贾平安继续说道:“陛下令我送你来洛阳为何?不外乎便是长孙无忌有把柄在此地,可对?”
李姣低下头,不再说话。
“不说就是默认,哈哈哈哈!”
贾平安突然笑了起来。
终于要动手了。
外甥要收拾舅舅,道义上就过不去,史书上更是明晃晃的记录着李治为了权力之争除掉自己舅舅的事儿,所以李治必须要寻到长孙无忌的罪名……
李姣定然熟悉这边的某些人。她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那些人就是长孙无忌一派的……此次皇帝出动了李姣,定然是收到了消息,譬如说洛阳有什么东西。
李姣来便是寻人的,寻到那些人就动手拷打,顺藤摸瓜……
那就不管了。
贾平安没上杆子的毛病,这个女人傲娇,那便让她去办吧。
到了洛阳时,李姣走路是撇开腿,走外八字,贾平安笑的很是开心。
我又调教出了一个骑士,可喜可贺。
李姣看着他,恨得牙痒痒。
进了洛阳城,一个叫做陈夏的参军来迎。
“听闻武阳公路上竟然遇到了截杀,幸而无恙。这一带从未听闻过有这等贼人,也不知为何冲着武阳公动手……”
陈夏的身上有贾平安熟悉的气息:世家子弟!
贾平安淡淡的道:“那些蟊贼胆大包天,青天白日竟然就敢出动数百人动手截杀,可惜遇到了贾某,也算是他们运气不好。”
这人带着一个女人,面对数百人的围堵,竟悍然冲杀出来。一人当道,斩杀了二十余人,直至援兵来临。
这等人到了沙场便是悍将,更是大将。
随后就安置了下来,贾平安带着包东等人在一处,李姣自己在隔壁。
沐浴更衣,随后挺尸。
“太舒坦了。”
叩叩叩!
“何事?”
门外传来了雷洪的声音,“武阳公,隔壁来了好些人,都是寻李姣的,她好似……是头领,在发号施令。”
“不必管。”
这个女人果然是来寻自家老爹的把柄,至于这些人,多半是皇帝的人,此刻听从她的调遣……山雨欲来啊!
隔壁和自己一墙之隔,渐渐的听到了争吵声,第二日甚至有人破口大骂。
“……那些人都消失了,怎么看的人?”
“我也不知,一夜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们。对了,有三人死了,一人落水而亡,一人被马车撞死,一人竟然上茅厕时掉了下去被淹死……”
“那如何办?”
第三日,李姣那边有了成果,抓到了一个人犯。
“拷打!”
众目睽睽之下,李姣有些心虚的下了决断。
“李娘子不去看看?”
有人好心建议……这些人都是精壮大汉,随身佩刀,走路生风。
“我晚些去。”
拷打人很惨,她不敢去……上次贾平安在山道上拷打贼人,那惨呼声她依旧记得,晚上睡都睡不着。
但士气是要鼓舞的,李姣这一路观察着贾平安统领那些府兵的手段,学了一招,“早些问出话来,我回长安后会为你等请功。”
来回奔波,谁不是为了功劳,大汉们喜笑颜开,随即去用刑。
晚些,大汉们面色难看的来了。
“李娘子,那人只是外围,知晓的人都消失了。”
李姣面色一变,“竟然断了?”
一时间她竟然寻不到办法。
大汉们只是动手,出的主意堪称是平庸,连李姣都知晓不靠谱。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晚饭她没吃,愁肠百结的在冥思苦想。
“那些人消失了,定然就是知道我的来意,提前跑了。可没了这些人,我还有何用?如何能为阿娘报仇?”
她想了许久,月亮弯弯挂在天上都没想到办法。
隔壁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
“赶紧把腌好的肉架上去。”
滋滋滋的声音,一听就是在烤肉。
“刷油!”
贾平安的声音很是快活。
“拿酒来了,哈哈哈哈!”
这个贱人!
他竟然这般快活。
李姣缓缓走出去,站在门前,犹豫再三。
贾平安只是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猜到了自己来洛阳的目的,堪称是目光如炬,这等事儿他可有法子?
若是有……
她举起手想叩门,手刚碰到门就收了回来。
我凭什么向他低头?
不,我为何要低头?
她想到了阿娘。
阿娘定然是被长孙无忌害死了,从那一夜开始,她便再无亲人。
为了阿娘,我愿意低头,甚至愿意付出一切!那个贱人我只是暂时奉承他,等长孙无忌罪有应得的垮台后,我便再也不搭理此人。
说服了自己后,她鼓起勇气叩门。
“谁啊?”
这是包东的声音。
李姣深吸一口气,“我。”
“你谁?”
那个贱人的声音,“不说话就滚!”
李姣咬牙切齿的道:“是我!”
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去老远,连李姣都被自己的嗓门吓了一跳。
吱呀!
门开了,贾平安那张令李姣厌恶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姣,“何事?”
不该是先请我进去的吗?果然是无礼之极!
李姣咬牙忍了,“我寻你有事,要不去里面说话。”
长孙无忌那些年权倾一时,连带着李姣都备受外面人的关爱,养成了不亚于公主的脾气。
可在贾平安的面前,她的脾气一次次受挫,如今竟然知晓说软话了。
“进来吧。”
二人进去,包东和雷洪很聪明的告退。
到了外面,雷洪扯着胡须,若有所思,“这个女人怕是过来自荐枕席的吧?啧啧!这等绝世美人,也只有武阳公才能享用。”
包东也颇为心动,“武阳公定然会通宵达旦……”
里面贾平安坐在火堆前,翻动着烤肉。
滋滋滋!
油脂落下,火堆里炸起火星。
贾平安吃肉喝酒,格外的畅快。
他竟然不主动问我!
李姣坐立难安,等贾平安吃饱喝足后,斜睨着她,问道:“可是要自荐枕席?”
这个女人的来意他猜得到,但猜得到是一回事,主动提出来是另一回事。他不是贱皮子,凭什么见到个美女就软骨头?
李姣的脸本就被火烤的有些红,这一下看着更红了,眼中尽是恼怒之色,“你做梦。看看你的模样,猥琐之极,你这等人别说是让我自荐枕席,此生都别想接近我……”
“你和我同车……同骑,抱着我这般紧,这是什么?”
李姣紧紧贴着他的脊背,别说是接近,连凶的规模贾平安都知道了。
此刻装什么圣女?
“有事说事,无事……出去!”
贾平安冷冷的道。
他没耐性和这个女人周旋,若是可以,此刻他便想回长安去,远离这个漩涡。
他竟然无视了我!
李姣鼻子一酸,竟然有些哽咽之意。她仰着头,把泪水憋回去。
随后起身。
很是正经的福身。
身材真好!
她抬头,绝美的脸上有些屈辱之色。
“奴遇到了麻烦,恳请武阳公出手相助。”
第773章 逼走
李敬业来了。
这货带来了一百骑兵。
大早上他吃了一盆馎饦,心不满意不足的道:“还没吃饱。”
“吃货!”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说说,为何把你派来了?”
李治这个怎么像是玩的添油战术,难道是后续有什么消息?
李敬业起身揉揉肚子,打个嗝,“我也不知,突然就令我带着一百骑来洛阳寻你。我问了阿翁,阿翁不肯说,后来就说了。”
“说了什么?”
李勣在倒长孙无忌的活动中堪称是中流砥柱,他定然知晓的更多。
贾平安心中暗喜。
“我说阿翁越发的像是老了,又不肯承认,每日揽镜自照,颇以为依旧英俊……”
“你没被打死?”贾平安觉得这娃迟早有一日会因为毒舌被自家祖父毒打而死。
李敬业怅然道:“阿翁毒打了我一顿,随后又安慰了我。”
“如何安慰的?”
老李年纪大了,对长孙总是多了宽容。
“阿翁说此事让我只管听你的吩咐,说……但凡我不听你的,打断腿都活该。最后让我滚!”
你的智商堪忧,老李担心你在洛阳被人给坑了。
“贾平安。”
李姣来了。
李敬业的眼睛啊……猛地就像是一百瓦的灯泡,骤然亮了。他笑的很是猥琐,“这位娘子姓甚名谁……我乃是英国公的长孙李敬业,如今在刑部任职郎中。娘子……”
“呸!”
李姣冷冷的道:“看你这般猥琐的模样,英国公竟然也有你这等孙儿,也不怕到了你这里就断了根。”
卧槽!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毒舌。
李敬业还没反应过来,李姣四处了连喷技法。
“看看你的模样,长得这般丑陋,还痴想着女人,我劝你回头去寻个和你一般丑的女人才是正经,免得……”
她一脸唏嘘。
“免得什么?”
李敬业觉得她无处不美,连嗔怒都是如此的动人。
色授魂与啊!
李姣喝道:“免得你终生孤苦,到头来断了英国公的香火。”
艹!
谁说女人不歹毒?听听这话。
李敬业干笑道:“你这个女人……”,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兄长你说如此便能追求到女人,怎地无用?”
我何时给你说过这话?
贾平安怒了,但旋即就冷着脸,“你来的正好,把事情交代清楚,我才好下手。”
他忍了,见李敬业一脸正经模样,突然就有些懵逼。
这娃竟然学会了甩锅?
李姣鄙夷的看着贾平安,“果然是朝中君子武阳公,这平日里教授的便是这些东西。”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说话。”
李姣这才想起自己有求于人,她看了李敬业一眼。
贾平安干咳一声,“敬业你先避避。”
其实避个毛线,迟早李敬业会知道。
但李姣这个女人就喜欢掩耳盗铃,比如说暗恋自己,却装作是恨意满满的模样。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咳咳,扯远了。
“你们……”
李敬业用那种恍然大悟的眼神看着他和李姣,“哦……”
“滚!”
贾平安也忍不住想毒打他一顿。
等李敬业走后,李姣和贾平安相对坐下。
眉若远山,微微一动,便让人心中也跟着一动。
这女人的老娘究竟有多美?以至于生出了这么一个绝世美女来。
李姣沉吟着。
“长安那边收到了些消息,说是洛阳这边有人想谋反,趁着陛下今年来洛阳就食的机会……”
她的眼中多了钦佩之色,“谁知晓竟然有人把三门峡堵塞河道的那几块礁石给清理掉了,那可是千年来让无数人为之焦头烂额的难题,竟然一朝而解。”
她几年前从洛阳搬到了长安,从此就开始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化身为宅女,一心想为母亲报仇。直至皇帝下定了决心,终于启用了她。
“我最佩服的便是这等大才,隐约听闻那人也姓贾。同为贾,武阳公不觉着羞愧吗?”
她鄙夷的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淡淡道:“那人正是贾某。”
李姣张开嘴,能看到雀舌一抹。
“是……是你?”
竟然是贾平安清理掉的礁石,此人果真是大才槃槃……不,定然是运气。
李姣想到自己刚才夸赞贾平安,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
“我在洛阳住了不少年头。在洛阳时,有些人知晓我的身份,于是经常来献殷勤。既然他们要在洛阳动手,这些人定然也在其中。”
“明白了。”
贾平安眯眼,心中盘算了一下,“他们得知了你来洛阳的消息,于是便令那些人遁逃……你昨日不是抓到了一个,问出了什么?”
定然没问出有价值的消息,否则李姣何至于低头来求我。
李姣忍住沮丧的心情,“那人交代了不少人,可那些人不是遁逃,便是莫名死了。”
她抬头凄然一笑,“此刻再无线索,我也没了用处,你不是想我自荐枕席吗?”
她站起来,猛地一拉,衣裳竟然拉下来一截。
修长白嫩的脖颈,半露的凶……只是一点,依旧让人呼吸急促。
这娘们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可竟然这般有料。
“来吧!”
李姣面如死灰。
“你这样我会觉着自己在和一具尸骸亲热。”
真要和你2333,你怕是马上就会炸裂,随后狂撕狂咬……贾平安淡淡道:“够了!把那人弄过来。”
“我们已经问了许久,那人连自己见不得人的事都交代了,你还能问出什么来?”
李姣狐疑的看着他,觉得这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包东!”
贾平安没搭理她,令包东去隔壁把那人带了来。
这人被拷打的遍体鳞伤,一见面就跪下嚎哭,“武阳公,我都说了呀!”
……
孟顺的值房里,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恍如雕塑。
“孟别驾!”
是陈夏的声音。
“进来。”
陈夏进来后,反手把门关了,近前跪坐在孟顺的对面。双方隔着一个案几沉默。
“杨步伦昨日被抓……我从不知晓李姣竟然知晓他……”
良久,陈夏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
孟顺淡淡的道:“无需担心,杨步伦不知晓我等在其中,他知晓的那些人都走了。”
陈夏抬头,微胖的脸上多了些轻松。
“刚才贾平安把杨步伦提到了自己那边,这便是明证。”
孟顺冷笑道:“此事已经斩断了,我等就看着他们焦头烂额,看着皇帝……恼怒。”
……
一番问话后,杨步伦知无不言。
“你那边的人用刑的手段不错。”
贾平安赞了一句,眉心紧锁。
李姣蹲在那里,双手捂脸。
连贾平安都束手无策了,这事儿……怎么报仇?回到长安她也将会成为帝王愤怒的发泄点,弄不好会被流放到西南那等蛮荒之地。
贾平安想到了一件事。
洛阳也算是长孙无忌的小半个老巢,这些年深耕密植,不管是洛阳的世家门阀还是官吏,都有不少他的人。
那些人一夜之间不是消失就是横死,这便说明他们内部并非是铁板一块。有人不想走,这等人若是被抓到,随即就能揭开此事。
寻那些消失的人?
很难,堪称是大海捞针……这里他们是地头蛇,你出动一万人都寻不到。
要么就是……
贾平安问道:“你可知晓洛阳有哪些世家和这些人交好?”
李姣抬头,“什么意思?”
“没问你!”
他盯住了杨步伦。
杨步伦说道:“曹家,陈家,洪家……”
他的眼中闪过轻蔑之色。
你知晓了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敢闯进这三家抓人?没有证据抓人,那些人就敢鼓噪,随即发动起来,弄不好就能席卷洛州,随后一路蔓延……
这便是谋反!
以后李敬业谋反更像是儿戏。
被人一番蛊惑就起兵造反,骆宾王一篇檄文把他激动的不能自已,结果兵败身亡。
铁憨憨啊!
那么多饱受李家恩惠的权贵官员世家都不出头,你一个铁憨憨却……哎!老李果然不会教孩子。
贾平安暗自记下了。
“来人!”
包东和雷洪进来,随后是李敬业和陈英。
贾平安吩咐道:“敬业,你带着一百骑在曹家,陈家和洪家一带游弋,要凶狠一些。”
“领命!”
“陈英!”贾平安吩咐道:“你带领麾下乔装盯住洛州州廨。”
“领命!”
“包东,你带些人在他们二人的外围盯着。”贾平安冷笑道:“看看谁在盯着他们。”
不动?不动怎么搞?
你不动,那我便动!
众人轰然应诺,随即出发。
贾平安坐下,李姣焦躁不安的问道;“你想作甚?你这般毫无用处,那些人只会冷笑着看你的笑话……”
“是咱们的笑话!”
贾平安突然笑了起来,李姣竟然发现很是狰狞。
“那些人不少,有人能冷静,有人却会做贼心虚。耶耶兵压三家,再压制州廨,看看谁先顶不住?”
他一拍案几,“压!”
李姣翻个白眼,觉得他想多了。
那些人定然会暗自通气,这番布置算是白费了。
不过这个贱人竟然拒绝了自己……他是看不出我的绝色吗?还是说心有余……
呵呵!
定然是后面一个缘故,活该!
……
陈夏再度来到了孟顺的值房,王奇也在。
“看好外面,不许人接近。”
陈夏小心翼翼看了外面一眼。
“郎君放心。”
反手关门,陈夏突然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王启也浑身颤抖,忍笑忍的很辛苦。
“哈哈哈哈!”
笑声中,孟顺的声音有些模糊。
“那个女人竟然令人去盯着那三家,更是令人在州廨外面乔装盯着……特娘的,这是觉着大伙儿都是傻子吗?会被他这般吓到?”
孟顺都难得的爆了粗口。
“女人便是女人,这更像是撒泼。不过皇帝既然把此行交给李姣做主,这便是早早就注定了下场。”
陈夏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他举袖缓缓沾着泪水,“哎哟!笑死我了。洪家的家主先前悄然令人来寻我,说是只管放心,这等跳梁小丑……只是个笑话罢了。”
“贾平安会不会出手?”
王启显然有些忌惮贾平安。
孟顺摇头,“此等事事关大局,更事关皇帝的隐私,否则他让那李姣来作甚?直接令贾平安拿着名册出手不是更好?”
“再说贾平安出手又能何为?”孟顺傲然道:“此事已然不可为,他若是聪明便早些滚,若是还想胡搅蛮缠……”
三人相对一视,都阴阴一笑。
“他若是胡搅蛮缠,咱们的人便鼓噪起来,随后造声势,务必要让他焦头烂额。”
……
“没查到。”
“没查到!”
连续三日,两边人都没盯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李敬业骂道:“那些贱狗奴,竟然敢在我的面前不屑的说什么……无事生非,耶耶真想弄死他!”
陈英的面色也不大好看,“咱们虽说乔装,可毕竟是生面孔,那些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有人冲着咱们吐口水。”
包东摇摇头。
“并无人在后面盯着他们。”
李姣颓然,“我早说了你这样无用,你却不听,一意孤行,如今我等都坐蜡了。”
“都气馁了?”
贾平安坐在那里,手中一杯茶,格外的惬意,更像是来洛阳度假的。
李敬业点头,“这等每日顶着太阳晒,虽说也不是很热,可寻不到线索,兄弟们焦虑不安,有些不妥当。”
陈英苦笑道:“兄弟们乔装被那些不良人抓了几个,随后一番问话……这才放出来。”
“这是心中有鬼!”
贾平安冷冷的道:“我要的从不是这个。”
“回去吧。”李姣心灰意冷,“回长安,我去请罪,你自己干自己的,反正此事本就与你无关。”
李敬业也怀念着长安的胡女们,急着回去甩屁股,“兄长,回去吧。”
陈英有些不安。
此次他算是有过失,在渭南那里被道路崩塌拦住了三日,若是无功而返,他大概率会被惩罚。
老子的命好苦!
“为何回去?”
贾平安淡淡的道:“且等着。”
“要等到何时?”李姣苦笑道:“在洛阳多待一日,我便多煎熬一日,想到那人竟然能逃脱罪罚,我恨不能立刻死去!”
你想多了。
皇帝令你来寻长孙无忌的罪证,那只是一只手。若是寻不到,你以为皇帝会束手无策?
他会耍流氓。
直接令自己圈养的狗去撕咬长孙无忌,把罪名往他的头上栽。
自古以来最不要脸的便是皇帝。当然,皇帝要脸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就是灾难。比如说宋襄公……非得要等楚军渡河列阵后,再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手,结果被打爆。
众人散去,贾平安坐在那里突然笑了起来。
“此刻那些人都在看笑话。他们估摸着依旧以为是李姣在主事。看看,这可像是女人在束手无策之后的昏聩之举?昏聩,笑话……耶耶等着看这是谁的笑话。”
“来人,烧炭火,烤肉吃。”
“烤鸡腿真好吃。”
……
“贾平安每日都在院子里烤肉吃。”
王启以袖遮嘴,笑的就像是个女人般的快活。
“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回荡在州廨里。
贾平安烤了羊肉烤鸡肉,甚至还尝试了多种新口味,比如说鹅肉等。
“你竟然烤豆子?”
李姣路过……实际上是来看贾平安是否有了新主意,见他这般无聊,又飘了回去。
斜对面的屋子里,承尘上趴着两个男子,透过刻意开的缝隙看到了这一幕。
“果然,李姣束手无策,于是去求助,可贾平安束手不管,只知晓烤肉吃。”
“无趣,让我睡一会儿。”
“我也睡。”
……
“该造势了。”
五日后,陈夏寻到了孟顺和王启。
孟顺的呼吸一紧,但却知晓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把他们逼走!”
王启重重的点头,面色潮红,挥拳重重一击,“赶走他们!”
陈夏随即去安排。
就在下午,一群官吏围在了李姣和贾平安驻地的外面,义愤填膺。
“说是陛下今年不来洛阳就食了,于是便派了武阳公来,想搜刮一番。”
“他们围住了曹家,陈家和洪家,就是想勒索……”
“三门峡疏通之后,陛下就后悔把洛阳定为东都,更是后悔提升了洛州官吏的品级。”
“他们围着那三家人好些时日了,不说话,不动手,这便是逼迫!”
“以后洛阳怕是会沦为平常州,想想真是不甘。”
渐渐的,大家都沉默了。
一群官吏沉默的站在外面,威慑力更强大。
到了第二日,竟然多了不少百姓。
“咋?”有好事者来问。
一个百姓骂道:“三门峡通了是好事,可听闻要让咱们去拓宽河道,还得修建道路去长安。这般折腾,少说得要上万民夫,洛阳首当其冲……”
“贱狗奴!”
外面的气氛渐渐紧张了起来。
包东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竟然发现不少人带着家伙,神色阴沉,一边盯着大门,一边在交头接耳。
“武阳公,怕是要动手!”
马丹!
贾平安冷冷的道:“我有三百骑兵在此,谁敢动手?”
你一意孤行,那便随便你。
李姣心灰意冷。
“戒备!”
李敬业也撤回来了,拎着横刀守在门后。
陈英带着人在守后门。
李姣心态炸裂了,低喝道:“武阳公,再不走……咱们就要惹出大祸来了。只要发生冲突,弄不好就会死人,到时候洛阳哗然,长安哗然……你我怕是连流放都只有去海外一途。”
“我说了别慌。”贾平安笑道:“去海外身边有个美人到也不错。”
“你做梦!”李姣咬牙切齿的道:“到了这等时候你还在取笑,你果真是没心没肺吗?”
一个军士来了,“武阳公,雷洪回来了。”
贾平安走进去,再出来时,竟然是戎装。他佩刀而行,一股子凛然之气让李姣哆嗦了一下。
“你要作甚?”
难道他想动手?这个疯子!
雷洪来了。
“武阳公,我等这几日一直盯着几个折冲府,果然发现了折冲校尉黄意之偷偷摸摸的召集了些人在家中议事,出来时看着那些人的脸都白了……有兄弟靠拢窥听,听到了一些话,其中就有……
那个女人不中用,可贾平安就在洛阳城中,他竟然派兵出来盯住了那三家,更是盯住了州廨,大事不妙了……”
李姣猛地抬头看着贾平安。
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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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4章 悔之晚矣
“你竟然暗度陈仓?”
李姣的母亲带着她来到了洛阳定居,随后花钱给她请了个女先生,教授了不少学识,所以出口成章倒也寻常。
当然,舞蹈是重中之重。
此刻她瞪大了眼睛,狂喜不由的涌了出来。
这个贱……贾平安,他竟然弄了这么一手。
“声东击西!”
陈英沉声道。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明着让你等逼迫他们,看似女人撒泼的手段,正好附和李姣主事的情况。可我从未寄望于这两处能有结果。”
他看了李姣一眼,觉得这个女人这次算是当了自己的挡箭牌。
混淆视听!
“要想趁着陛下来洛阳就食的机会动手,他们必然要有军中人为同谋。一到洛阳,我便令雷洪带着人去盯着几处折冲府。随后这里逼迫,那些人在洛阳城中知晓情况自然不惧,可折冲府呢!”
贾平安淡淡的道:“折冲府离得远,得到消息较晚,而且武人性子急切,一旦发现不对劲就会炸了。由此引出此事的幕后黑手,顺理成章。”
陈英拱手,佩服之极,“武阳公好手段。”
李姣看着他,心中生出一股别样的感觉。
此事她本以为再无机会,可贾平安这一招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从一开始他就在布局,今日骤然开花结果……
这人果然是个将才,手段用的不着痕迹。当年她和母亲在洛阳时,便因为美貌引得那些人垂涎三尺。其中便有将领。
将领们见到她这般绝色,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吹嘘,说自己乃大唐名将,手段了得,厮杀更是无敌手……一番牛笔吹了,让李姣不禁暗自佩服。
可今日见到了贾平安的手段,她这才知晓自己愚不可及。那些人只会吹嘘,真正的手段怕是不及贾平安的一成。
“夜长梦多。”
贾平安按着刀柄,目光锐利。
“准备动手。”
他看着大门,“开门!”
两个军士过去,一左一右把大门给拉开了。
“……赶走贾平安!”
“洛阳人不会就范!”
所有的声音在大门打开后都消散了。
所有人缓缓看过来。
贾平安按着刀柄走了出来,神色平静。
“谁不满?”
他甚至在微笑,看着就像是隔壁邻居家的年轻人一般。
几个来吃瓜的妇人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嗓门大,“武阳公好生英俊,笑起来连我都怦然心动。”
“别说了!”
几个妇人羞红了脸。
在这个时代冲着男子评头论足不是罪过,但被当事人听到了,丢人不丢人?
有人喊道:“你等奸佞这是要想作甚?可是想血洗洛阳吗?”
人群骚动。
贾平安微笑道:“谁在说话?来,贾某和你说说道理。”
他的目光转过去。
这可是大将。
人群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视线避开。
一个男子转身就跑。
外面早就有随行的军士在盯着,见他逃跑,两个军士扑了过去,把他拽到了贾平安的身前。
“贾平安,你不得好死。”
男子昂首,竟然颇为硬气。
“你跑什么?贾某最喜欢说道理。”
贾平安微笑着问道:“谁指使你来的?”
男子昂首,让贾平安想到了兜兜生气哄不好时的模样……分外的傲娇。
哼!
臭阿耶,我就是不理你!
想念我的小棉袄了呀!
“武阳公果然是君子,竟然还想着和他讲理。”
那个妇人忍不住又开始夸赞贾师傅。
就像是追星族一样。
男子心中一动,就低头堆笑,“武阳公,我只是看热闹的……”
你打酱油打成了主角知道吗?
“可你跑什么?”
贾平安把横刀连刀鞘一起解下来,猛地拍去。
啪!
男子的脸瞬间就肿胀了起来,贾平安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正反几下,男子倒在地上惨叫。
“这是何苦来哉?”
贾平安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道:“我说过会讲道理,可……刀鞘却不听话,奈何?”
他看着众人。
人群噤若寒蝉。
“谁还想和贾某讲道理?”
贾平安又变成了那个无害的邻家男子。
众人情不自禁的齐齐摇头。
那几个妇人也被吓坏了,有人嘀咕赶紧走。
“武阳公好凶猛,别晚些动手,到时候咱们可逃不了。”
“就是,回家做饭去,免得家中的男人呵斥。”
那个嗓门大的妇人有些伤心,突然眼前一亮,嚷道:“武阳公竟然只是用刀鞘拍他,而不是用横刀,这是何等的仁慈……”
众人眨巴着眼睛。
连贾平安都为之侧目。
这样也行?
李敬业低声道:“兄长,那个妇人颇有些姿色呢!”
你这个甩屁股上脑的蠢货!
这是见一面就成了我的脑残粉,这样的女子难得,可谓是眼光独到。
贾平安目光扫过众人,“上马!”
连李姣都带着羃?出来了,贾平安令所有人都出发,当然,她可以留下。但她觉得这是贾平安蓄意想谋害自己。
人群沉默让开道路,贾平安路过那个妇人身前时,微微一笑。
“武阳公冲着我笑了!”
妇人脸红的,兴奋的道:“武阳公,回头去奴的家中饮酒吧。”
我不是西门庆,你也不是潘金莲……我担心你老公会和我火并,随后再一刀斩了你。
一行人远去,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他们这是走了还是什么?”
“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就知晓了。”
有人透过打开的大门往里看。
空荡荡的。
“进去看看。”
几个男子在里面寻了一圈。
“都走了。”
“哈哈哈哈!”
孟顺第一次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值房内的三人笑的前仰后合。
良久,孟顺喘息着说道:“老夫就说他熬不住,只是逼迫一番就得滚蛋,如何?”
这个主意是你出的?不要脸的老东西!
但喜悦之情占据了上风,陈夏喜滋滋的道:“下衙后一起?”
王启点头,放松的就像是刚2333一样,进入了贤者时间,“今夜不醉不归!”
……
一行人出城几里,贾平安令人清理了身后的两个探子。
两个探子被带了来,贾平安冷笑道:“在贾某的面前玩这个,你们是班门弄斧!弄死!”
李姣深吸一口气,却嗅到了血腥味,不禁干呕了几下。
“陈英,你带人从侧面和后面围住折冲府,不许一人跑出来。”
“领命!”
陈英带着两百骑消失了。
“快一些。”
前行十余里,有数人在等候。
“武阳公,黄意之就在折冲府。”
“好,瓮中捉鳖!”
一路到了折冲府,守门的军士喊道:“来了好些骑兵!”
大唐的骑兵……怎么说呢!分为普通和精锐。普通骑兵看似得意洋洋,可战阵上却作用不大。唯有精锐骑兵,数百人就能决定一战的胜负。
骑兵开始加速了。
“止步!”
两个军士站在大门前,一步不退。
里面炸了。
一群军士在集结,几个将领小心翼翼的往外窥视。
贾平安策马在最前方,身边是李敬业。
“哪里来的?”
一个军士问道。
贾平安看着里面的阵势,“长安来的。”
“身份,来意!”
“武阳公贾平安,来意……寻黄意之有事!”
两个军士面面相觑,一个回身喊道:“校尉,武阳公从长安来寻你有事。”
一个脸颊上全是络腮胡的将领身体一震,“不好,贾平安来了,弄不好就是来抓咱们的……”
身边的将领面色惨白,但却凶狠的道:“校尉,去了定然死无葬身之地。要不……拼了,随后兄弟们去山里,好歹劫掠一番,种些地也能活命。”
络腮胡将领便是黄意之,他努力呼吸,压下心中的惧意,吩咐道:“这里大半是我的心腹,令他们晚些装作是不在意的模样,等我把贾平安骗过来再出手……”
命令传达了下去,黄意之也恢复了平静。
“开门。”
他知晓这道门拦不住贾平安,但贾平安只带了一百骑,他若是暴起发难,说不得能成功。
贾平安举起手。
侧面的陈英带着两百骑在缓缓从侧面和后面包抄过来。
“见过武阳公。”
黄意之拱手,堆笑道:“不知武阳公有何公干?先请里面奉茶。”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一抹鄙夷之色。
军人学会了迎来送往,学会了谄媚,那这支军队就将会渐渐糜烂。所以老程后续变成了个畏畏缩缩的性子,让刚见到他的贾平安愕然不已……那个陈妖精呢?
他目光扫过后面的百余军士……折冲府平日里将士们大多在家种地营生,得令才聚集操练或是出征。
这一百余军士便是折冲府的根底,看样子,多半是黄意之的心腹。
可若是冲杀,里面不知情的军士被误杀了怎么办?
贾平安干不来这等事。
李姣低声道:“装作是无事的模样,把他哄过来,一下就抓住他。”
你在想屁吃!
黄意之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此刻不发难,便是在看他的应对。
——你贾平安是否连好人都杀!
军中的兄弟袍泽情义讲不讲了?
贾平安下马,黄意之心中一喜。
“兄长,我去,我一人便可擒住黄意之。”
李敬业走上来,那异于常人的魁梧身板给了黄意之极大的压力。
“是李敬业!”
身边的将领低声道:“号称悍勇无敌,冲阵时无往而不利。”
原来是他。
贾平安摇头,突然说道:“我奉命从长安来,黄意之与逆贼勾结,意欲谋反,谁是他的同党?”
百余军士哗然,旋即大部分沉默了下来。
果然,大部分都是同党。
“动手吧。”
李姣急不可耐,恨不能马上寻到钉死长孙无忌的证据。
“闭嘴,女人!”
呵!
李姣恼怒,却知晓在此刻不能发作。
我看你怎么办!
黄意之的声音宛如杜鹃啼血,“武阳公你怎地污蔑下官?下官忠心耿耿,何曾与人勾结谋反?武阳公……天地良心,下官若是行了此事,天打五雷轰……”
想和我打嘴仗?贾平安冷冷的道:“贾某纵横沙场,百余人不过是一冲就散。十息,不退的……格杀勿论!”
他眯眼看着众人。
“武阳公可是名将,杀戮无数,筑京观无数……异族为之闻风丧胆。”
“我退!”
瞬间那些军士退出了三十余人。
李姣看着贾平安的侧脸,心中震撼之极。
这便是贾平安的威慑力吗?
黄意之面色一变,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兄弟们,和他拼了!”
剩下的军士冲杀了过来,黄意之却往边上狂奔。
“军中之耻!”
贾平安策马冲了过去。
其它几个将领也作鸟兽散,那些军士刚冲杀上去,见状都傻眼了。
马蹄声哒哒,在身后不远不近。
黄意之疯狂奔跑,冲向了围墙。
呯!
第一次攀爬失败。
他喘息着,咒骂着当初为何要把围墙修建的这般高大……当初重修时他说高大威武最好,此刻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呯!
第二次也失败了。
他回身看了一眼。
贾平安就在后面不远处,冷眼看着他爬墙。
“继续。”
人在恐惧时的选择有很多奇葩的例子,譬如说黄意之明明知晓自己逃不了,却在拼命的爬墙。
他知晓自己活不成了,大概率连家小都会倒霉……大唐历来对叛逆都不客气,比如说先帝时就处置了大将侯君集。
他奋力一跳,这一下有如神助,竟然抓到了墙头。
祖宗有灵!
他奋力一拉……
围墙外,一队骑兵正冷冷的看着他。
刚才里面的动静太大,被察觉了。
黄意之哽咽着,“我不想……武阳公,我从不想的……”
他的手臂酸麻,一下就落在地上。
“武阳公饶命。”
他跪在地上叩首,呯呯呯的作响,少顷额头就多了一个大包。
“起来。”
贾平安还需要此人的口供。
黄意之站起来,缓缓走过去。
呼!
恍如一阵风,他猛地扑了过去,想把贾平安扑下马来。
抓住贾平安,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到时候凭着这位武阳公,我就能逼迫那些骑兵后退,随后遁去……
他呼吸灼热,只觉得肺管子里像是火烧般的难受。
“撒比!”
阿宝轻松就避开了这一扑,黄意之重重的扑倒在地上。尘土飞扬中,他嚎啕大哭。
呛啷!
横刀出鞘,搁在了他的后颈上,冰冷的刀锋令黄意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能勘破的要么是生无可恋,要么就是觉着活着便是受罪的人……
“武阳公饶命,我愿意交代……我知晓许多参与此事之人。”
“软骨头!”
贾平安收刀,两个军士下马过来,把黄意之控制住。
……
“喝酒!”
“今日痛快之极,哈哈哈哈!”
“老夫就知晓那贾平安是个蠢的,竟然用战阵手段来逼迫我等,这不是傻子吗?官场该如何应对他可知晓?老夫做他的先生都绰绰有余!哈哈哈哈!”
孟顺红光满面的在说话,手臂挥舞,助长着得意洋洋的气势。
不要脸!
陈夏从没见过这样的孟顺,什么山崩地裂也不惊,此刻却恍如个小人般的洋洋得意。
王启在边上自斟自饮,如释重负的放松。
“诸位,贾平安回到长安后,皇帝会震怒,随后弄不好便会派些御史过来抓咱们的把柄。所以欢喜是不错,可还得要未雨绸缪,以免措手不及。”
陈夏赞道:“王司马一语中的,先前我去那三家走了一趟。他们都是一个意思,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把尾巴再扫一遍,务必要无迹可寻。”
王启微微一笑。
孟顺整日装深沉,可在他的眼中不过是笑话罢了。
当初得知李姣被贾平安护送着往洛阳来的消息时,他看到孟顺在值房里瑟瑟发抖……什么镇定,顿成笑谈。
陈夏举杯畅饮,吃了一口菜,“说来贾平安此人果然是大才,弄了炒菜,更是打通了三门峡,毁掉了我等的好机会。不过此人却不会为官,不知晓我等的手段精妙。”
孟顺点头,“不过是愚钝之人,据闻就是卢国公他们在护着,若非如此,早就被淹没在长安的官场中了。”
随后便叫来了女妓,不再谈这些事。
三人渐渐放浪形骸,室内春光无限。
晚些三人心满意足的离去。
走到酒楼门口,有随从把马匹牵来。
孟顺打个酒嗝,回身,面红耳赤的道:“回头……明日记得提醒老夫,扫清……手尾!”
王启点头,“记住了。”
孟顺单脚踩上马镫,猛地发力……
马蹄声骤然而来!
这里是市场,谁敢在市场纵马?
“大胆!”
王启喝道:“看看是谁!”
一骑疾驰而来,那些顾客纷纷避开,叫骂声一片。
“这是要回家奔丧还是怎地,也不怕撞死人!”
“好像是……好像是陈家的人。”
马背上的男子神色惶急,看到孟顺等人后猛地勒马,随后下马近前……
“大事不好!”
孟顺皱眉,在马背上说道:“镇定,遇事要镇定,老夫说过多少次了,慌慌张张的能成什么事?”
男子喘息了一下,眼神绝望。
“贾平安并未回长安。”
“他去了何处?”
陈夏只觉得浑身冰凉,一个猜测在生成。
贾平安难道去突袭了那三家?如此便是鱼死网破之局,不是他死,便是我等死。
“他去了折冲府……”
陈夏嘶声道:“黄意之!可是黄意之?”
男子点头,“黄意之被当场拿下……”
陈夏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绝望的道:“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
男子补充道:“贾平安就这么带着黄意之,大摇大摆的回城了。”
陈夏突然疯狂的挥手喊道:“他出城是在迷惑我等,是在麻痹我等,那个扫把星,奸猾……狡诈!”
“孟别驾,此刻我等该如何?”
陈夏二人看向了孟顺。
孟顺在马背上神色平静,王启不禁为自己先前的判断感到了羞愧。
果然是山崩地裂于眼前皆不惊的孟别驾。
马儿动了一下,马背上的孟顺斜着摔了下来。
呯!
有人尖叫,“他死了!”
孟顺躺在地上,双目圆瞪,竟然被活活的吓死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
“来了骑兵,快避开!”
贾平安策马而来。
“诸位好兴致,大白天就在喝酒嫖妓,也不怕腰子受不住?”
身后被绑着的黄意之喊道:“他们二人都是,武阳公,抓住他们。”
噗通!
王启跪倒,哽咽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第775章 野心勃勃
洛阳城的建筑风格一如长安,城中的坊市如棋盘般的星罗密布。
此刻是下午,阳光倾斜照在洛阳城中。如果你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数百骑正在城中疾驰。
“避开!”
十余骑在厉声大喊,前方的百姓赶紧避开。
“这些人去作甚?”
避开后,众人回头看去。
“弄不好就是有紧急军情。”
一个男子故作睿智的说道。
“闪开!”
又来了一队骑兵。
众人不禁愕然。
一队队骑兵按照事先的分配,冲进了一个个坊市中。
“撞门!”
一户人家的大门外,十余骑正在撞门。
呯!
门被撞开,十余骑兵大步入内。
“是何事?”
一个老人带着家人出来喝问。
“阿耶,是骑兵!”
老人看着被撞开的大门,心中一凛。
“你等所来何事?”
为首的骑兵看了一眼这些人,问道:“何道?”
老人迟疑了一下,“你等所来何事?”
他曾在长安为官,也算是德高望重。回到洛阳后,经常召集些人说是讨论学问……
骑兵向前一步,甲衣哗啦一声作响。他握住刀柄再问道:“可是何道?”
这是怎么了?
何道看着这些骑兵,只需看看他们的装备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彪悍气息,他就知晓这些是悍卒。
贾平安!
一个名字蓦地冒了出来。
贾平安不是回去了吗?
何道点点头。
那双眸子中多了厉色,“拿下!”
两个骑兵上前,何道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嘶声道:“你等是谁?为何来拿人?来人!来人呐!”
几个家仆不知死活的上前,被砍杀在边上。血腥味弥漫,何家有人蹲在那里呕吐。
何道被拖了过来,兀自叫嚣,“你等的上官是谁?老夫要弹劾他!”
军士淡淡的道:“武阳公!”
何道的身体一下就软了。
“全数带走!”
贾平安果然回来了,而且一来就悍然出手。
一队队人犯被带了回来,洛州刺史杨青苦着脸道:“武阳公,究竟是所为何事?你不说,老夫心中不安呐!”
二人在三门峡打过交道,当时打通了堵塞水道的礁石,杨青狂喜的模样贾平安依旧记忆犹新。
“谋逆!”
贾平安低声说道。
杨青的身体一颤,不敢相信的道:“谋逆?”
这是吃饱撑的?
“大唐蒸蒸日上,他们为何要谋逆?疯了?”
关键是这些鸟人谋逆,他虽然置身事外,但被牵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那么多人准备谋逆,你作为刺史竟然没有察觉,这是不是渎职?
贾平安淡淡的道:“权力更替乃是天意,老实些皆大欢喜。可这些人却不甘心,准备在陛下来洛阳就食时动手。我此行就是为了此事。”
杨青苦笑:“竟然是为了这个……和长安的某个人有关联吧?”
我特么也想知道。
随即便是讯问。
“耶耶冤枉,有本事你就打死耶耶,耶耶若是皱眉就不是爹娘养的,来啊!贾平安,你来啊!”
一个人犯被绑在木柱子上,状若疯狂的嘶吼着。
“是条好汉!”
“武阳公,要不,此人缓缓?”
贾平安摇头,“我想和他说说道理。”
他伸手,包东把皮鞭递过去。
贾平安微笑走上前,猛地甩了个响鞭。
啪!
人犯浑身一颤,“我说……”
众人懵逼。
“刚才不是慷慨激昂吗?怎地突然就软了?”
“武阳公杀人无算,更是筑京观无算,那些人死后化为厉鬼,被封在了京观之中。这等人浑身的煞气,连鬼都不敢靠近,一个人犯竟然敢在他的面前拿大,这不是寻死吗?武阳公只需瞪个眼就能吓尿他。”
包东补刀:“那人尿了。”
人犯真的尿了,贾平安厌恶的回身,“问话。”
消息渐渐汇总,所有的消息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他们不甘心,所以准备在陛下来洛阳时动手。不过在我看来有些可笑。”
贾平安轻蔑的道:“那三家人能集结数千人马,可陛下若是来洛阳,随行的人马能有多少?那数千人难道还能撼动他们?”
这个谋划在贾平安的眼中一无是处,可那些人却信誓旦旦的说若非是他把三门峡疏通了,这事儿必然能成。
这不是搞笑吗?
“其实……你不必这般谦逊。”
李姣没想到贾平安是这么谦逊的一个人,顿时生出了些好感来。
“什么意思?”
我谦逊什么?
这个时代多世家门阀,多权贵豪族。这些人家势力庞大,家中有许多隐户,以及豪奴,一旦要动手,随时都能拉起一支人马来。
比如说李勣当年投靠瓦岗,若是单骑而去,谁会看重他?
当年老李家起兵时,那些支持他们的关陇门阀喊一嗓子,顿时大军云集……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特点。
别人是藏兵于民,大唐是藏兵与权贵门阀家中。
但皇帝出行就食,除非随行的大军反水,比如说杨广就是遭遇了反水,宇文化及发动兵变,最终斩杀了皇帝。
但现在大唐军队的忠诚度却没问题,看看黄意之,能召集的人手不足一百,就像是玩笑一般。
贾平安觉得李姣是抽了。
“那些人若是趁着陛下出行的机会悍然动手,说不得能得手。”
李姣越想越觉得可怕,“他们还能派了奸细潜入进去……这里是洛阳,是他们的地头,除非陛下闭门不出,否则难免会遇到刺杀。”
这个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兵法家了。
“其实无需担心。”
贾平安不愿意领这种功。
“你不用解释了。”
李姣摆摆手,很是坚定的道:“谦逊便是谦逊,解释便太虚伪。”
她随即回去开始收集消息,判别和长孙无忌的关联。
一直到了晚上,她依旧没寻到线索。
“为何没有呢?”
李姣冷笑道:“我不信那个老贼能置身事外。他野心勃勃,残忍好杀,这样的人,竟然能漠视麾下造反?我定然是不信的。”
“可为何无人指证他?”
李姣单手托腮,一手捂胸,绝美的脸上多了恼火之色。
“我不信!”
她把那些口供再次拿出来,一一翻看,甚至还记录了不少自认为有用的线索。
哦哦哦!
公鸡打鸣了。
窗外渐渐变白。
李姣坐在那里愁容满面。
“难道就此放过那个老贼?我不甘心!”
李姣随即就去隔壁寻贾平安。
“贾平安!”
没人应。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李姣怒了,捶门。
“贾平安!”
“贾平安。”
李姣把手都捶痛了,可里面却没有动静。
她恼火的道:“和豕一般的能睡,你这样的还是大将?我看你是豕将,回头被人一刀割了……”
她突然嗅到了些味道……好像是汗味。
身后有压迫感。
李姣猛地回身。
贾平安就在她的身后,皱眉道:“你在这闹腾什么呢?”
他手中还拎着横刀,身上的单衣都湿透了。
“你去操练了?”
“废话。”
要想在沙场上活命,唯有闻鸡起舞。
“我有事寻你。”李姣心中莫名就多了安全感,甚至是有些雀跃。
“等等。”
贾平安进去,“你先回去!”
“凭什么?”
李姣冷冷的道:“我若是回去了,说不得你就会趁机跑了。”
“走不走?”
贾平安有些不耐烦了。
“不走!”
你能怎地?
贾平安从里面出来了,竟然赤果着上半身。
“啊!”
李姣尖叫了起来。
大清早的,这声尖叫惊动了李敬业等人。脚步声急促,接着十余人衣衫不整的拎着刀出现了。
呃!
武阳公赤果上半身,李姣冲着他尖叫……
包东果断回身,“都回去。”
“昨夜那女人竟然和兄长一起甩屁股……嘿嘿嘿!”
李敬业的嗓门很大,李姣羞怒,突然蹲下,捂着脸哭了起来。
李敬业回头看了一眼,“兄长这是和她甩了屁股却不肯认账?啧啧!果然是无情。不过我喜欢。”
“滚!”
贾平安冲着他骂道:“大清早就特娘的想什么美事呢!滚蛋!”
李敬业呵呵一笑,边走边说道:“兄长这是恼羞成怒了,睡了便睡了,男儿大丈夫,敢作敢当……”
李姣不知晓甩屁股是何意,但睡了却是知晓的,顿时气得不行。
“贾平安,你污人清白!”
是李敬业好不好!
“大清早你就蹲在我的门前哭,别人怎么看?”
贾平安到了水缸边,说道:“赶紧避开。”
舀一瓢水,从头浇到脚,那种爽快啊!
我特么要脱外裤了,你还不走?
难道是真想自荐枕席?
可想到这女人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外加还是皇帝谋划的一部分,贾平安就觉得贼鸡儿危险。
李姣进了他的房间,贾平安脱掉外裤,痛快淋漓的冲澡。
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案几,一个烛台。
案几上有几张纸。
李姣坐下来,一看却是书信,就别过脸去。
好像有一首诗……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就拔不出来了。
无双、苏荷吾妻……
李姣脸红,觉得不道德,可却控制不住的看向了那两句诗。
我就看一眼,我发誓就看一眼。
——为夫在洛阳甚为想念你们……
——为夫朝思暮想,得了两句诗: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相恨不如潮有信……”李姣不禁痴了,“相思始觉海非深。”
她的母亲本是舞姬,也擅长唱歌,李姣对诗的鉴赏能力也颇为不俗。只是一看,便知晓这是名句。
压迫感又来了。
李姣回身行礼,“我一时忘形,竟然看了武阳公的书信,无礼之极……”
可你的那两句诗太出色了,让我情不自禁。
贾平安皱眉,把书信收起来,回身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问道:“有何事?”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子戾气,贾平安知晓多半是因为其母的死。他此刻只想早些了事,随后回长安,从此远离这个女人。
“寻不到。”李姣茫然道:“我一夜未睡,仔细查找了那些口供,寻不到长孙无忌谋反的证据。”
长孙无忌竟然没掺和?
李治在步步紧逼,几年间就把长孙无忌一伙打散了。长孙无忌经历过当年先帝为秦王时的政治斗争,自然知晓自己的下场不妙。
他为何不动手?
若是在洛阳行动,一旦李治被刺杀,随后他便能裹挟着大外甥登基。大外甥才多大?长孙无忌摄政,只需数年,就能把格局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彻底的扭转过来。
……
长安。
长孙家。
歌声悠悠,舞姿翩翩。
一张案几,几道菜,一壶酒。
长孙无忌穿着青色的宽袍,意态闲适的欣赏着歌舞。
舞姬正在跳胡旋舞,急速的旋转着,裙摆渐渐的飞扬……直至露出大腿。
这便是极高的水准,而且也容易激发男子的雄性本能。
舞姬的脚突然别了一下,呯的一声就摔在地上。
她痛呼一声,接着就爬起来跪在地上,颤声道:“请阿郎治罪。”
长孙家传承多年,算是有来历的豪门。到了长孙无忌这一代,堪称是顶级豪门,家中规矩森严。
曾经有舞姬跳舞失误,宾客们纷纷谑笑,长孙无忌也跟着笑,可那个舞姬此后从未被人见到过。
长孙无忌举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人参酒确实是不错,饮一杯,浑身暖洋洋,对老人而言却是极好。”
歌姬依旧在颤抖,绝望的等待着发落。
外面进来了两个男仆,抓住了她的双臂。
长孙无忌缓缓吟哦,“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兴亡为何?一步之差,一念之差罢了。”
他摆摆手,“都出去!”
舞姬如蒙大赦,抬头时竟然涕泪横流,看着狼狈不堪。
“多谢阿郎宽宏大量,多谢阿郎……”
长孙冲来了。
胡须黝黑,面色白皙,哪怕是年岁不算小了,可依旧是翩翩世家子。
他神色惶急,“阿耶,大事不妙了。”
“什么不妙?”
长孙无忌淡淡问道。
长孙冲跪坐在他的对面,“贾平安护着那个贱人去了洛阳,说是在路上遭遇了截杀。皇帝大怒,令人追索贼人……”
他抬头,眼中竟然多了恐惧之色,“阿耶,东都那边……那些人在谋划之事……一旦被揭开,我家便是灭顶之灾。”
“老夫说过,那等事不能做。”
长孙无忌神色依旧平静。
“可……”长孙冲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阿耶,雉奴步步紧逼,这是要动手的征兆。若是他悍然动手,咱们家能如何?依我之见……发动那些人家,发动咱们在军中的人手……动手!”
长孙无忌双眸幽幽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是一巴掌。
啪!
长孙冲捂着脸,不敢置信的道:“阿耶,你……”
“蠢货!”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这个大唐乃是老夫与二郎他们一同打下来的,更是一起让他兴盛了起来。若是动手,胜,随即又要清理多少人?元气大伤。若是败,皇帝也会清理不少人,同样是元气大伤。
你要知晓,大唐的将才尽皆来自于世家门阀与豪族,若是清理了这些……你让大唐如何面对外敌?难道要靠着那些蠢材去领军厮杀吗?”
长孙冲恼怒的道:“到了这等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唐,先动手了再说。说不得咱们家还能一窥那个位置呢!”
长孙无忌眸色平静。
“阿耶!”长孙冲心中欢喜,觉得自己把父亲说动了。想到一旦发动成功后,长孙无忌能做皇帝,而自己就能成为太子,长孙冲就浑身颤栗。
“阿耶,搏一把。”长孙冲的眼眸中全是野心,“李家做的皇帝,咱们家为何做不得?”
“滚!”长孙无忌把酒壶扔了过来。
长孙冲灰溜溜的出去了。
长孙无忌喝了一杯酒,仰头看着虚空,微笑道:“二郎,你的儿子……雉奴越发的像是一个皇帝了,冷酷无情,手段高超。老夫觉着雉奴不逊于你,你可欢喜?”
“哈哈哈哈!”
室内的笑声颇为欣慰。
……
宫中。
李治在缓缓而行。
王忠良跟在后面,再后面是一群内侍宫女。
李治信步而行,看到一个宫殿便兴致勃勃的解释一番来历。
皇帝今日的兴致颇高,王忠良也赶紧上去凑趣。
“陛下,当年先帝曾在此大宴群臣,席间陛下率先起舞,随后群臣跟着舞蹈,气势宏大,气势宏大呀!奴婢当时在边上伺候,只是看一眼,就差点被晃瞎了眼。”
李治问道:“为何?”
王忠良谄笑道:“先帝站在中间,被群臣围着,竟然光芒四射,奴婢只是看了一眼,就觉着眼花……”
“谄媚!”
李治随口道。
随后一路去了后宫。
沈丘从后面急匆匆的来了。
“陛下。”
沈丘看了王忠良一眼。
连咱都不能听?老沈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呸!
他退后几步,随后背转身去。
李治看着前方止步的几个宫女,“何事?”
沈丘低声道:“他们到了洛阳。李姣认识的那些人竟然都跑了,李姣束手无策……”
“嗯!”
李治的眸色微冷。
“后来李姣去向武阳公求助,武阳公令骑兵盯着那三家人,也盯住了州廨……不过并无用处。”
“那些人老奸巨猾,这等手段他们哪里会怕?贾平安却是轻敌了。”
李治有些不满。
沈丘点头,刚准备告退,就见一个内侍飞也似的跑来,身后竟然跟着一个百骑。
“陛下!”
李治回头。
“陛下。”那个百骑近前,喘息着说道:“武阳公突袭了一个折冲府,杀了数十人,抓了几个将领,随后冲进了洛阳城中,大肆抓捕叛逆……”
沈丘一怔。
一个著名的谋划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武阳公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