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我当为大唐求财
“此事我来想办法。”
苏荷也得了消息,在家里没精打采的,为姨母忧心忡忡。连带小棉袄都吃了挂落,瘪嘴带着阿福出去浪。
“那两个女人果真是不要脸!”
苏荷冷哼一声。
武顺和贺兰敏之母女俩堪称是宫中的奇葩两朵,你说一人和皇帝勾搭也就罢了,这竟然二人一起上。老李家的血统不纯,骨子里依旧有塞外人的不羁,对男女之事颇为随意。
我想睡谁就睡谁,多自在,为何有这些条条框框来阻拦朕?打破了去!
阿姐估摸着也很惆怅,想为蒋涵出个头吧,可怎么说?难道说皇帝错了?若是如此,夫妻二人定然会再度冷战。
皇帝很忙,白天忙着没时间,晚上也是如此,不过晚上却是在床榻上忙碌不休。
贾平安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看着波浪荡漾很是有趣,就又拍了一巴掌。
苏荷翻身过去,,怒道:“夫君以为这不是肉吗?”
贾平安哈哈一笑,“我这便去解决了此事,晚上……”
晚上就是吃肉。
苏荷红晕满颊。
这事儿贾平安和狄仁杰说了,狄仁杰的看法不同,他觉得此事皇帝处置的没错……
“老狄,这是人命一条!”
贾平安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是个叛徒。
“爬床之事岂能容忍,若是有了孩子如何?”
狄仁杰把此事的高度拔的无比的高,贾平安摇头,“罢了,此事还是得用我的法子来。”
“哎!平安,莫要触怒皇帝!”
狄仁杰追了出来,就看到了车队。
年底了,给阿姐送些钱财去。
进宫时,邵鹏来接他,漫不经心的道:“有多少钱?竟然要咱来接你……这……这……”
贾平安揭开一辆大车上的布,全是钱财。
邵鹏看看其它,“都是?”
“当然!”
我去!
邵鹏有些腿软。
一路进宫,众人见到这个规模的车队也颇为吃惊。等到了皇后那里时,武媚听到外面吵闹,就不满的道:“何事闹腾?”
“皇后。”
周山象出去看了一眼,“武阳公来了。”
“来了就来了,弄什么鬼?”
武媚抬头,就见到了笑吟吟的阿弟。
“弄了什么东西,引得外面的人闹腾。”
武媚一边说一边放下笔,批阅了一半的奏疏也搁置了。周山象记得上次那谁……李义府来的时候,皇后就是一边批阅奏疏,一边和他说话。停下来……不可能的。
果然,武阳公就是与众不同。
“阿姐,出来看看吧。”
“看什么看?”
武媚嘴里嗔道,却轻松起身,反手捶了一下后腰,和他一起出去。而在前日,邵鹏说有急事,皇后依旧是不肯动,只是让他说了出来。
一出大殿,就看到了车队,一群内侍正在等待命令。
“都是什么?”
武媚想伸个懒腰,却只能活动了一下脖颈。做人难,做皇后更难,得时刻保持仪态,否则丢人。
贾平安笑着点头,“揭开。”
“装神弄鬼!”
武媚笑了笑,让这个冬日里多了些绚丽。
一辆大车的布被揭开,全是钱财绸缎。
另一辆揭开……
全数揭开。
铜钱沉甸甸的,绸缎等物堆积如山。
那些内侍都惊呆了。你要说给皇后送贿赂的也有,但这个规模……怕不是贿赂,而是要买官卖官吧。
武媚毕竟是皇后,深吸一口气后问道:“你莫要说这是人参酒的分红。”
她嘴里问着,心中却颇为期待。若是人参酒这般挣钱,那以后……
皇后的库房里也没有余粮啊!
“正是。”
哎哟哟!
周山象差点跌倒,幸而拉了贾平安一把,这才站稳了。她颤声道:“就这么一个月的分红?”
贾平安点头。
阿姐大概要惊呆了吧。十万钱一斤的人参酒,在效果被传的神乎其神后,口碑彻底炸了。满长安的有钱人都把人参酒当做是大路货往家里买。家中的男子每顿来一杯,晚上热乎啊!
关键是喝了这个酒还精神,只是店家说了,这人参酒不可多饮,否则药效太重,反而有损健康。而且喝了之后反应不好的就停了,说明这酒水不适合你。
看看,多仗义的商家。
武媚站在台阶上,突然侧身看贾平安,眼中多了温柔。她伸出手,贾平安配合的低下头,让她揉揉。
“平安你果然是出息了。”
我一直都出息的好不好!
那些内侍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多了柔和,只觉得世间还有温情。
“说吧,想要什么?”
武媚回身进了大殿,走动间竟然有了些龙行虎步的味道。可这是女人啊!难道让皇帝喜欢一个威严的女人?贾平安觉得不妥。
“阿姐,要有女人味!”
贾平安冒死进言,被武媚翻个白眼,他不禁惊呆了。阿姐啥时候翻过白眼?
这个白眼翻的格外的妩媚,让贾平安放下心来。原来阿姐不是没有女人味,只是平日里是两个面孔。
女人都是好演员啊!
贾平安等她坐下后,笑嘻嘻的道:“阿姐,听闻有两个女人在宫中与你不睦?”
“你问这个作甚?”
武媚的心情极好,端着茶杯缓缓啜饮。
“阿姐,其实许多时候,人是利令智昏的。”
贾平安无需说的太多,一番话就让武媚的眼中多了挣扎之色,随后平静。
帝后为了那母女俩闹腾过多次,每一次都是皇帝低头。可天长日久,皇帝的耐心能维系多久?阿姐这般强势,皇帝可还能容忍?
若非如此,后来怎么会闹了一出废后的戏码,结果上官仪成为了炮灰,两口子又握手言和。但这样终究不稳妥。若是他这个蝴蝶扇动翅膀,把阿姐给扇没了怎么办?
此次皇帝出手惩治蒋涵,看似为了蒋涵不给面子,可贾平安却知晓这是隔空和阿姐过了一招。
蒋涵乃是宫正,原先算是不偏不倚,是皇帝的人,可架不住皇帝想要一个听话的宫正。若是没有此事,芥蒂依旧在,但不会发作。
贾平安先前去试探了一番皇帝,得出了一个结论:帝后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了,但却又不肯翻脸,这个像是什么?
虐恋?
啧啧!
大唐帝后竟然玩虐恋,传出去谁信?回过头写个话本,保证能长安纸贵。
武媚的眸色复杂,渐渐平静。她捧着已经冰冷的茶杯淡淡的道:“蒋涵只是个替罪羊罢了。”
她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我不肯低头,皇帝就拿蒋涵来作伐。至为可笑!”
大佬……你别这么猛啊!
贾平安有些炸裂,“阿姐,这笔钱……”
有这么一笔钱,把皇帝那边给顶下去再说。至于以后,每月都有这么一笔,阿姐……
“阿姐,你发财了。”
二成五,而且还没开始出口。若是出口……后世有个统计,男人患上难言之隐的比例非同一般的高。国内的人参酒药材配比淡一些,但出口的就没这个顾忌,不说是虎狼之药,但也是有些后患的。不过和后患比起来,贾平安确信这些人会更喜欢药效。
“我知晓了。”
武媚等贾平安走后,就令人去把王忠良叫来。
“这些钱全数拿去。”
什么意思?
王忠良不解。
“嗯!”
武媚抬头,眉头微微一皱,顿时威严自生。
“是。”
这些钱财被送到了皇帝那边,路上王忠良就打听到了此事。
“陛下,是武阳公的生意给皇后分的红。”
李治一怔,“竟然这般多?”
二成五就那么多,贾平安自己有多少?
这是要富可敌国的节奏啊!
“让贾平安进宫。”
李治坐不住了。
臣子有钱不是事,但这个太有钱了就是灾祸。
贾平安一直就在等候,此刻进宫看着颇为茫然。
“你这个生意……”
李治含蓄的点了一下。
“陛下,什么生意?”
贾平安装傻。
“人参酒!”
这是帝王的极限了,再说下去就是恼羞成怒,随后一刀剁了贾师傅。
“陛下,人参酒的生意不错。不过这才将开始。”
贾平安微笑着,慷慨激昂的道:“钱财太多,臣几番分红,依旧让家中颇为震惊。臣在想,若是不妥,就少卖些。”
少卖些?
李治觉得这个臣子在装傻,但想到了人参的来源,就释然了,“可是人参不易采摘?是了,这等珍贵的东西不能遍地都是,若是如此,为何能卖十万钱。”
贾平安神色古怪,“陛下,人参在辽东虽不能说遍地都是,不过却也不缺。那些山上星星点点的颇多。还有高丽那边更是不少……不过若是能把新罗与百济都给收拾了,那边也不少。都是钱呐!”
蒋涵不做宫正无碍,但新罗……必须亡!
这个才是贾平安的目的。
李治抬眸,心中颇为震惊。皇家的钱财来源多样,但每年都有定数,贾平安一个生意就让这些定数成了笑话,他岂能不动容?
看看着臣子,年纪轻轻就功劳颇多。亏得以前没把他当做是扫把星给扫了,否则哪来的这些功绩?可见这便是上天给朕的福星,当要好生的相待。
不过……
这笔钱也太大了些,若是留在贾平安的手中,以后君臣相疑的局面就打不开了。
但张口向臣子要钱,他还做不到。可不要钱……怎么让贾平安主动把钱交出来?
不对!
李治猛地惊醒,沉声道:“商税之议起于你,朕会好好琢磨一番。”
贾平安以前说过当收商税,并鼓励商贾,用于国用,更是能减轻农户的负担。如此,朕当和群臣商议一番。
贾平安回身告退,嘴角挂着微笑。
身后,李治沉声道:“告诉蒋涵,下不为例。”
宫正的值房里,新任宫正的屁股还没坐热,蒋涵就又回来了。
“陛下说了,下不为例。”
什么下不为例只是遮掩,皇帝这般做,不过是想敲打一番罢了。后来竟然就成了宫中的潜规则,那些内宫的大佬们隔一阵子就会被敲打一番,苦不堪言。
“蒋宫正。”
王忠良笑道:“此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不过……下次还得记住教训呐!”
那个女官面色苍白的福身告退,她没脸了。来接任的时候她虽然压住了心中的得意,可暗地里却和一些交好的人大肆庆祝。这才多久?昨夜饮酒的酒气都还没散完,蒋涵竟然就卷土重来。
“是谁?”
站在外面,她的脸涨得通红。
“说是贾平安。”
“贾平安?为何相助蒋涵?”
女官突然呆滞。
“是了,蒋涵是他其中一个女人的姨母。可外官竟然能插手宫中事?等有机会就去陛下那里试探一番,好歹要让他付出代价。”
回过头去试探的内侍被一顿毒打,屁股高高肿起,不良于行。见到女官后惨叫道:“陛下二话不说,径直令人痛打了咱一顿,这是为何?”
众人懵逼,心想难道是皇后护住了贾平安?可这是犯忌讳的事儿,皇后再大大咧咧的也不能够吧。
帝王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蒋涵很是淡定的玩了个王者归来,但等室内只剩下了心腹包丽时,她不禁笑了起来。笑的花枝招展……
包丽呆呆的看着她,作为女人也颇为惊艳这个大笑。可宫正啥时候这般笑过?历来不是冷冰冰的吗?
蒋涵喘息着,包丽赶紧送上一杯热茶,埋怨道:“宫正,先前外面来了好几批人,听到笑声都目瞪口呆的,说是失而复得,宫正怕是欢喜疯了……”
蒋涵又笑了一下。这等美人冷艳如冰山,可冰山一旦融化,美的让人窒息。
“我是为苏荷高兴。”蒋涵收了笑容,喝了一口水,淡淡道:“小贾选择在这个时候把钱送进宫来,这便是有考量的。皇后一高兴,陛下那边也得通融。里面的道道颇多,最让我迷惑不解的便是陛下为何要通融。难道是因为……送了钱?”
想到贾平安为自己做的这一切,蒋涵不禁感动了。这个女婿要得啊!
蒋涵突然冷笑,“那些人此次上蹿下跳,去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对于蒋涵的回归,宫中的反应不一,那些先前造谣传谣的都想死……不是下课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蒋涵随即展开了报复,有人高喊你不是说要公平公正吗?蒋涵的回答很简单:报复就是公平公正!
宫中有十余人被拿下,喋喋不休的说蒋涵冤枉自己。蒋涵把一堆证据丢出来,不管是贪腐还是什么,无一人无辜。众人这才发现自己往日看错了这位冷艳的蒋宫正。
蒋涵在宫中虽然位高权重,可一直都不显山露水,偶尔宫正处传来严厉的处罚,众人也只是笑了笑。可直至今日,众人才知晓,这位美貌在宫中可排在前三的宫正,原来城府深沉。这十余人的犯事证据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弄到手中,唯一的可能就是蒋涵一直握在手中,引而不发,只等着时机出手。
错了啊!
那些人顿时变了个脸,纷纷出言哀求,或是套交情。可蒋涵让他们知晓了什么叫做冷若冰霜。
蒋涵的出手堪称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宫中为之震慑了一番。连武媚都夸赞她给女子争脸,亲手写了一幅字:明镜高悬,令邵鹏郑重其事的送给她。这便是为她撑腰之意,以后怕是连皇帝都没法动她了。
小贾啊!
蒋涵站在院子里,看着冬日萧瑟的天空,心中却生机勃勃。
贾平安用一个人参酒生意不但帮了她,更是帮了皇后,间接还让皇帝低了头,手段高妙,让她也叹为观止。
蒋涵在叹息,李治在和群臣争斗。
“商税本是有的,为何还得增加?商人营商不易,若是竭泽而渔,何人来沟通有无?”李义府化身为商人之友。
“陛下,长安城中云集了许多商贾,更有许多外藩商人,若是收了商税,臣担心他们会离去。离去也就罢了,臣更担心他们离去后散播大唐的坏话……”于志宁侃侃而谈,仿佛商人就是自己的亲人。
李治已经被喷了一个多时辰,他看着这些往日里堪称是兢兢业业的臣子,心想他们为何在商税的问题上不肯退步?
他说的口干舌燥,可众人却不肯让步,连心腹许敬宗都激动的问陛下可是病了……看来这是不行了。
“陛下,武阳公求见。”
贾平安!
李治眯眼点头,看着大步进来的年轻人,心中想的却是别的。臣子们为何反对商税?不外乎便是家中也有生意,而且还不小。若是征收商税,他们也会被割肉。世人皆为利益为奔波,宰相们也不例外。
想通了这个,他豁然开朗。但这个局却没法打开。帝王的话被臣子们驳回不算事,但此事却不是个好兆头。臣子们会更加警惕他的言行,有些风吹草动就会群起而攻之。
一个魏征就让先帝头痛不已,一群魏征会如何?
“陛下。”
贾平安行礼,看了一眼宰相们,说道:“臣听闻今日所议的是商税之事,臣于此有些心得。”
“哦!你且道来。”李治心想朕是想让你割肉,可却陷入了僵局之中。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把刀子送了来,这是何意?
他看着神色从容的贾平安,往事历历在目。贾平安一直不算有钱,至少在长安的圈子里算不得有钱人。可他却安于如此。但后来却弄了炒茶,更是弄了人参酒。既然不怎么把钱财放在眼里,那他为何还要劳心劳力的去弄这些?
李治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当年贾平安在武媚那里和她争执,谈及挣钱的本事时曾说过:“我若是想挣钱,天下最有钱的人便是我。”
那时候李治并未在意,以为只是年轻人自吹自擂,所以也忽略了他后续的那句话。
“我当为大唐求财!”
第747章 阿姐
长孙无忌在看着贾平安。
从辽东载誉归来之后,贾平安看似平庸的融入了长安城中,压根没有激起一点波澜。上次长孙诠说贾平安给新城出了些主意……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贾平安自然是希望他去死,早死早好。新城会不会成为一个对手?
最近他的日子越发的难过了,大外甥咄咄逼人,而小圈子的那些居于高位的人不知不觉中大多都被清理掉了,他孤掌难鸣。
皇帝想如何?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李治,只看到了温和。
难道皇帝不想动老夫?
是了,老夫毕竟是他的舅舅,还是托孤重臣,雉奴毕竟是个好孩子。
他斑白的胡须微微动了动,双目中多了利芒,“武阳公这是想为商人说话吗?若是如此,老夫倒是理解。”
贾平安弄了两门生意火爆的买卖,而且并未遮遮掩掩,反而是大张旗鼓。不少人都弹劾过,说贾平安经商,可大唐的权贵有几个不经商?这等弹劾在朝中得不到支持。相反,在收商税这个问题上,平日里把商人们贬低到了骨子里的权贵们却异口同声的反对。
贾平安当年就说过应当收商税,不过当时他人轻言微,没人搭理他。
长孙无忌这话颇有些引战的意思。
“长孙相公,今日乃是国事。”
贾平安不想和一个将死之人啰嗦,长孙无忌一怔,轻笑道:“国事?也是,不过年轻人谈论国事,让人发噱。”
你哔哔的样子让人无语!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蛊惑(演讲),“陛下,大唐如今的经济看似蒸蒸日上,可这个蒸蒸日上乃是用北方成为粮食主产区获得的。臣曾经提议过开发南方,可应者寥寥。”
“北方的粮食便够吃了,从前隋开始,中原风调雨顺,粮食甚至两钱一斗。谷贱伤农,你说的开发南方有何意义?难道让粮价更低些?”李义府咄咄逼人。
许敬宗下意识的就要开喷,可贾平安已经开口了,“李相可知北方的风调雨顺为何而来?”
呃!
李义府当然不知,别说是他,在场的除去贾平安之外,谁也不知道。但他却淡淡的道:“大唐立国,老天降下福祉,天下人沐浴在皇恩之下,其乐融融。”
你这个马屁精,可你反水反对收商税已经让皇帝怒不可遏了,贾平安心中冷笑,“李相可知草原频繁灾荒的缘故吗?”
大唐能一直压制草原,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草原病了,雪灾不断……别笑,真的是雪灾和霜灾。灾荒导致草原的实力受损,为大唐镇压突厥提供的天时。而大唐那几年虽然也跟着病了,可大唐的底子厚实啊!
“这便是天谴!”
作为一个文章高手,李义府当然不只是这点水平,他微微一笑,“否则如何能解释大唐风调雨顺,草原那几年却频繁遭灾?武阳公可是有另外的解释吗?”
他笑的很是讥诮。
“当然有。”
贾平安在黄河岸边发现了竹子,以及许多南方才有的植被。而在以后,这些植被都消失了。而且现在的北方竟然是风调雨顺,很暖和。要知道在以后的北方这等场景都看不到了,整个北方到了冬季冻成狗。至于雨水,不好意思,真心不多。
这是为何?
“新学中关于我们脚下的这个地方有许多研究,譬如说气候。新学通过多年的持续观察也记录得出了一个答案,咱们脚下的地方每隔一阵子就要冷一次,而现在只是没开始,所以大唐的北方风调雨顺。可随着时日的推移,大唐的北方将会逐渐寒冷,并且雨水也会越来越少……”
后世许多地方缺水,以至于要建造水窖来收集雨水。
李义府愕然,然后不禁笑了起来,很是轻蔑,“谁记录的?”
你沙雕的模样让人不屑,贾平安淡淡的道:“新学的前辈们。他们从先秦开始就在记录这些东西,记录每年的气温雨水变化。那些前辈们的足迹遍及天下,他们一直在收集这些消息,一一记录了下来。”
“当大唐的北方不再是粮仓之后,大唐将何去何从?别忘了黄巾之乱!”
最后一句太恶毒了,让李义府把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黄巾之乱就是天灾,但也有人祸。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中原长久的灾情。
“这是粮食的问题。”
贾平安真心不想指望这群宰相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那就勉为其难的自己来吧。
“另一个便是钱荒,大唐缺铜,以至于要用帛、香料、茶叶、盐铁、糖,甚至是粮食来充当货币。”
“大唐钱荒,导致经济混乱,首要是粮价不能保证。虽说如今年年丰收,可丰收也不能两钱一斗米吧?那不是谷贱伤农,而是杀农!”
两钱一斗米,还种个鸡儿的田啊!
种田亏本!
“陛下,臣想的更多一些,若是钱荒蔓延下去……权贵人家喜欢窖藏铜钱,以至于许多钱投放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钱荒只会愈演愈烈。如何养兵?”
养兵需要大把银钱,可大唐缺钱如此,如何养兵?虽说府兵制的衰败原因不少,比如说土地兼并,但缺钱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到时候只能让各地自家养兵,可那是大唐的兵……还是那些人的兵?”这是贾平安的杀手锏,一旦使出来,别人不重视,李治却坐不住了。
藩镇割据……这话恍如一记炸雷,炸的殿内的君臣外焦里嫩。
“你这是危言耸听!”
李义府喷道:“钱荒便钱荒,荒了多少年了,也未曾见大唐崩溃。至于你说的养兵,府兵自备干粮,朝中压根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养着数十万大军。”
李治看了李义府一眼,目光幽幽。然后阴着脸问道:“你说的钱荒,如何来解决?”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钱荒的危害。每一年他看着各地的奏疏都在头痛,想着如何去多弄些钱来。但大唐缺铜,缺金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其一,收商税,鼓励商贾。其二寻矿。”
“哪来的矿?这么些年早就寻了无数次,可从未寻到过大矿。”
长孙无忌收起了小觑。刚才贾平安的一番话虽然有些离奇,但里面却有些让他为之悚然一惊的东西,比如说钱荒之后如何养兵的问题。
他深深的看了贾平安一眼。贾平安为兵部侍郎,他本是不同意的,觉得这是沐猴而冠。一个年轻人怎么能任职高官?他甚至还私下和李治沟通过,只是李治坚持己见。但今日一看,此人虽然做官不靠谱,经常跑路,这份眼光和见识却颇为敏锐。
当年二郎就提过钱荒之事,不过因为没有办法解决,只能搁置。先帝当时还说过,钱荒延续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大问题。
以后的大唐就深受其害。武宗灭佛不但获取了大量的土地,更是收了许多钱财和金属,随后就有了两朝盛世。
李治心中一动,“可是辽东那边?”
贾平安最近也就去过辽东,若是那边有矿……
看看那些宰相们如饥似渴的目光,大唐缺铜久矣!若是有谁能寻到大铜矿……
贾平安心中暗乐,“陛下,臣此次在鸭绿水对岸发现了了铜矿。”
“果真?”
长孙无忌目光锐利,须发贲张,“若是真的,高丽当灭!泉盖苏文……当诛!”
当然是真的,后世亚洲的第二大铜矿就在鸭绿水的对面。后世他在江对岸看过,说是亚洲第二大的铜矿。
“如此,高丽当灭!”
“为何要退兵?”
“就该一直打下去,把高丽灭了。”
一群穷鬼,听到个大铜矿就激动的无以复加,有意思吗?贾平安淡淡的道:“大唐的钱荒延续了多年,难道这一两年就熬不过去了?”
“一个大铜矿竟然就在鸭绿水对岸,让朕不禁啼笑皆非。”李治看向贾平安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
这个铜矿绝对不可能假,否则就是欺君。贾平安此举有大功于国,加上商税之事……对了,商税之事还没确定。
李治看了李义府一眼,这条猎犬今日破天荒的和他唱反调,不消说,家中定然有生意。果然是一条不听话的野狗。
“缺钱是个大问题,就算是有了大铜矿,此事也不可小觑……商税之事也该定了。”
随后便是激烈的争论。
贾平安站在那里舌战群雄,从商品分类到税率的确定,堪称是独孤求败。
“奢侈品自然该高税率,本来就该劫富济贫!”
谁不同意?
贾平安目光炯炯,“诸位都是富人,舍得重金买那些贵重的东西,为何不舍交税?”
谁特娘的反对,谁就是守财奴,贪婪之辈!
咳咳!
俺们都是君子!
而针对小商人的商税,则格外的人性化,每年交易额不足的商家免税。
走出大殿时,贾平安浑身轻松,那些宰相们却人人发热。李义府看着贾平安的目光中带着探寻之意,心想贾平安的生意做的如此之大,为何要主动割肉?
贾平安在前方微微一笑。
耶耶为大唐谋财,皇帝都得脱帽致敬!
宫中,李治起身,兴奋的来回踱步。多少年了,他从未这般兴奋过。
“让皇后来。”
一人兴奋有屁用,人类就是寻求认同的生物,分享的人越多,成就感就越强。
“陛下。”
武媚来了。
“媚娘你可知就在刚才,商税之事已经定了!”
武媚已经得了消息,说是阿弟进宫,不知和君臣们说了什么。她心中一动,“臣妾记得这几日群臣一直不肯松口,为何突然就变了?”
这个不新学啊!
李治微微一笑,“贾平安说了一番话,粮食的问题让朕警醒,而钱荒的问题却成了令群臣低头的要点。贾平安……果然是不俗!”
他猛地想起了一事,“贾平安弄了茶叶生意时,就提过商税之事,可朕当时却不以为然,于是他便弄了人参酒……他……”
李治惊讶不已,“他不会是借此来让朕知晓生意有多挣钱吧?对了,那一次朕听闻他说什么……要让朕看看如何做生意。”
这个小子!
李治笑骂道:“他竟然用这等手段来无声的向朕施压?是了,人参酒和茶叶生意这般挣钱,不收税等什么?这是个诱惑,让朕不得不重视他的建言。”
武媚也是一怔,随即失笑,“平安竟然是这般谋划?他当时对我说,阿姐,你且等着那二成五的分红,定然就能让你变成富豪。臣妾当时不以为然,可当他带着车队进宫后,一切昭然。陛下,臣妾错了。”
“你何错之有,是朕错了。”
李治感慨万千,“此人说挣钱就能挣大钱,言必行,行必果,朕有这样的臣子却置之不理,如今想来便是让珠玉蒙尘,何其不该啊!”
李治越想就越觉得亏欠了贾平安,就吩咐道:“宫中再选几个宫女赏赐给他。”
几个宫女被送到了贾家,贾平安还没到家,随即贾家就炸了。
贾昱和兜兜在树下商议。
兜兜的眉都皱成了蚕宝宝,苦大仇深的道:“大兄,鸿雁说这些女人是什么赏赐的,以后在家里可不得了。阿娘怎么办?”
阿耶果然不是好人!贾昱冷哼一声,“此事我觉着该……哭!”
“哭?”
兜兜有些懵,呆萌呆萌的站在那里。
“对,就是哭!”
两个熊孩子冲到前院,正在交接的卫无双和苏荷被一人一个抱住大腿。
“哇!”
“哇!”
两个熊孩子哭的悲伤欲绝,送人来的内侍纳闷,“这是为何?”
卫无双也不知,苏荷更是满头雾水。
贾昱抬头,泪眼朦胧的道:“阿娘,阿耶不要我们了吗?”
兜兜抽噎,“阿娘,我们搬出去住吧,不理阿耶了。”
卫无双:“……”
苏荷:“……”
两个孩子的闹腾让内侍黑了脸,板着脸道:“这是陛下的赏赐。陛下说了,武阳公劳苦功高……”
“阿娘,我们走,我们走。”
兜兜拉着苏荷往外走,脚拼命的蹬,小身子后仰,脸都涨红了。
苏荷不禁落泪。
一直以来家中就是两个女人,外面有个公主她们都知道,甚至还知道公主生的孩子,那个叫做啥……李朔的也是贾平安的孩子。可贾家的后院很简单啊!现在来了几个宫女,还是皇帝赏赐的,堪称是摸不得,骂不得,这个家的味道就要变了。
以往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说话随意,什么都随意。可这些女人来了之后,贾家的后院就变了。
苏荷只是不舍这等气氛,外加被小棉袄给感动了。
“咳咳!这是要去何处?”
贾平安扛着鱼竿和几条大鱼回来了,一看到那几个宫女,瞬间就明白了。
“阿耶!”
兜兜松手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嚎哭得就像是死了阿耶一般,脸都哭红了,“阿耶,你不许要她们,不许要……”
贾平安从未见过小棉袄哭的这般伤心,当下就想把她抱起来,可兜兜却不肯,整个身体坠着往下滑。
“那个……送回去吧。”
贾平安尴尬一笑。
他并非博爱,只是想到这事儿怕是有些麻烦。
后世传闻房玄龄收了赏赐的宫女,结果家中的悍妻发作,甘愿把先帝给的毒酒(醋)一饮而尽的事儿。这个故事姑且不论真假……也不可能真。范阳卢氏的女人,并无大罪的情况下,你赐死一个试试?
这个故事就说明一个道理,皇帝赏赐的东西不好拒绝。
兜兜一听马上就来劲了,和个小猴儿般的往他的身上爬去。
贾平安抱着她,板着脸道:“还没哪里哪呢,就不信阿耶了?”
那个内侍的脸越发的黑了,这个差事他若是办不好,回头皇帝迁怒,他吃不了兜着走。
“武阳公,此事不妥吧……”
他给了贾平安一个眼色,示意别为难咱。
“我不为难你。”贾平安吩咐道:“小鱼把几条鱼弄去厨房。”
这人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惦记着几条鱼儿,让人不禁想哭。有人说贾平安痴迷于钓鱼,如今一看果然,连卢国公程知节都没法和他相比。
“我进宫一趟。”
贾平安飞马进宫,邵鹏在等候,笑吟吟的道:“皇后让咱在此等你,走吧。”
贾平安满头雾水的去了皇后那里,行礼后说道:“阿姐,那几个女人我不能要。家中本来就挤,再多几个女人,我便要焦头烂额了。”
女人多,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把她们当回事。这等事儿权贵最擅长。但贾平安却干不来。
武媚摇头叹息,眼中竟然有些得意之色,“先前皇帝赏赐你宫女,我劝说了一番,说你必然不肯要。皇帝就与我打赌,如今我赌赢了。”
贾平安不禁想吐血。合着帝后拿自己来打赌,却不知贾家的后院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想到刚到家时卫无双那恭谨却疏离的模样,苏荷更是眼中含泪……贾平安就觉得这是吃饱撑的。可老李家就有这个传统,比如说把魏征的儿子许配给了新城,结果没多久又觉得老魏这个人不地道,不但砸碑,连婚事都悔了。
武媚甚至是有些雀跃,这种情绪贾平安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禁好奇的问道:“阿姐,你赢了什么?”
武媚回身笑道:“我打赌若是赢了,陛下便会把他最喜爱的那匹好马赏赐给你。”
阿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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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章两个黄鹂鸣翠柳
贾平安带着那匹好马回家。一路上阿宝都在躁动不安,出了皇城撒脚就跑,跑的格外的快。那匹好马跟着后面,见状也不甘示弱,紧紧地跟上。阿宝越发的躁动了,长嘶一声,竟然加速了……从未有过的加速。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宝马变成了超跑……萧淑妃,多谢了。
两匹马一路疾驰,每次那匹好马跟上来,阿宝就会再度提速。当到了道德坊时,阿宝仿佛是到了主场,跑的越发的轻松了。
“武阳公的马果然神骏。”
“咦!后面那匹马也不凡,这是哪来的?”
“还是阿宝厉害,驮着武阳公还一直领先。”
姜融和坊卒们赞不绝口,刹那间,阿宝已经冲到了贾家的门外,一声得意的长嘶后,人立而起。这个畜生人立而起也就罢了,竟然还转个弯,回个头,冲着那匹马咆哮。
贾平安下马,拍拍它的脖颈,发现已经汗湿了。就令人弄了手巾出来,亲手为阿宝擦汗。阿宝状极快活,不停的摇头晃脑。
呯!
贾平安抽了它一巴掌,阿宝咴儿咴儿的叫唤着,大脑袋一个劲儿的往他的怀里蹭,活脱脱一个撒娇吃醋的孩子。
“不会丢下你!”
贾平安抱着它的脑袋低声说着。阿宝和他数年,一人一马征战无数,感情颇深。战马需要的是灵性,而培养灵性格外的困难。沙场上瞬息万变,主人一个动作战马就得马上反应过来,这才是一匹灵性好马。
回到后院后,两个娃和招弟在读书,很是老实,不,是从未有过的老实。
贾平安站在屋外低声问道:“为何这般乖巧?”
这熊孩子一夜之间变成了乖孩子,他真的不适应。
秋香低声笑道:“小郎君和小娘子一起嘀咕,说是不乖的话,郎君便不回来了。”
孩子的世界大人难以琢磨,但这个举动的含义贾平安还是猜到了。两个孩子见到了那几个宫女之后,心中就生出了危机感,总觉得有人要抢自己的父亲,所以悄然商议,决定要好好读书。
贾平安笑了笑,给了孩子们一个鼓励的微笑。
“夫君。”
卫无双和苏荷来迎,夫妻三人回到自己的地方,开始交流。
“夫妻之间虽说也该有各自的秘密,不过该坦诚时就得坦诚,否则心中生出了芥蒂,以后便是隐患。话说……你俩这是觉着我会朝秦暮楚?还是觉着我会见异思迁?”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苏荷甜甜一笑,挽着贾平安的手臂不说话。
卫无双微微低头,有些难为情。
贾平安那番反应分明就是不知情,可她们二人的反应却大了些,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丢死人了。不过只要能雨过天晴,再多的丢人也能承受。
当晚夫妻三人极尽缠绵,一夜之后,再无隔阂。
而朝中关于商税的事儿终于提上了日程,一宣之于众,顿时舆论哗然。有人说皇帝疯了,有人说宰相们贪婪,更有人说大唐在辽东开战,把国帑都耗光了,以至于庙堂中的君臣愁眉苦脸的琢磨了许久,最终才想到了一个收商税的手段来。
随即有人开始批驳宰相,长孙无忌被说成是无能之辈,只知道盘剥百姓;李义府是奸贼,帝王鹰犬;而许敬宗被说成是奸臣……连才将从辽东凯旋的李勣都逃不过一顶‘奸佞’的帽子。
“小贾,主意是你的,可如今宰相挨骂,你却躲在城外逍遥,不当人子!”
贾平安正在城外钓鱼,许敬宗一人一马来寻他,蹲在边上发牢骚。看到浮漂在动,贾平安一脸紧张的模样时,他也紧张了,屏住呼吸,看着那浮标开始上下点……当浮漂被猛地拖下去时,贾平安提竿,鱼竿弯曲出了一个惊人的幅度,接着便是一条大鱼被溜了上来。
舒坦!
许敬宗霍然发现原来钓鱼竟然这般爽,就要了一根杆子来试试。
钓鱼人经常碰到那等刚上手的菜鸟,第一次都会有些运气,和打麻将类似。当中了一条大鱼时,许敬宗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差点把大鱼弄丢了。把鱼儿丢进鱼护里,他拍拍手,低声道:“长孙无忌怕是不妙了。”
“啥意思?”
贾平安知晓长孙无忌会不妙,但总得有个罪名吧?他看了许敬宗一眼,不禁一怔。他看到了得意洋洋。
许敬宗何许人也,能让他得意洋洋的事儿,要么是大仇得报,要么就是大功到手。什么大功?只有大仇。当初长孙无忌一伙挤压他,一路把他赶到了华州去,若非贾平安给他做了一阵子的幕僚,老许还得在华州多蹲一两年。
官场上讲究的便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当然,没能力时你可以虚与委蛇,甚至还能学学勾践,尝尝敌人的排泄物来讨好。但当机会来临时,自然是白刃不相饶。
“许公,此事吧,我觉着你还是悠着些。”
“何意?难道老夫还不能报仇?若是如此,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许敬宗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颇为不满。
贾平安不知该怎么给他说,最后憋出一句,“许多事……其实都是冤冤相报。”
切!
许敬宗再钓了一条鱼,随即就走了。
贾平安呆呆的看着水面,突然就笑了起来,“他们杀他们的,关我屁事?”
晚些他带着鱼获惬意的回去,得知了一个消息,商税要正式推行了。
“长安城中的商人怒不可遏,有人提议诅咒那个始作俑者,一时间纷纷响应,平安,你可觉着不妥?”
狄仁杰觉得贾平安这次算是惹了众怒。
“妥。”
贾平安笑了笑,没把这事儿当回事。
随后收商税的过程波澜不惊,那些信誓旦旦要和官府拼命的商人们都偃旗息鼓,可怜巴巴的讨价还价。
“我特娘的每年哪里能挣那么多钱?核定收上等税,这不是要逼死人吗?可怜我家中的妻儿老母呐,这是不给活路,存心逼死百姓,陛下……陛下,救救百姓吧。”
西市,一个商人跪在那里嚎哭,拍打着地面说道:“是谁出的主意?我与他不共戴天。”
周围的围观者都义愤填膺。
“说是武阳公。”
是他?
商人骂道:“武阳公又如何?这等断子绝孙的主意他能出,改日他便……”
“住口!”
有人怒喝一声,出来骂道:“你说说武阳公如何害人了?说不出个道理,今日我便弄死你!”
商人斜睨着男子,“他这般撺掇朝中收商税,还不够害人?”
顿时一阵讨伐声。这等讨伐堪称是万众一心,所谓法不责众,官府也没法动手。
王琦在边上和周醒低声说道,“看来贾平安的名声却是要和许敬宗一般了。”
周醒得意的道:“越臭越好,等以后时机一到,就让他身败名裂。”
如今这二人竟然没了和贾平安当面针锋相对的资格,每每想起这个,王琦不禁黯然神伤。
边上突然有人说道:“武阳公说了,农户种地缴纳粮食布匹,还得服役。商人为何不纳税?”
讨伐声消停了。
是啊!
农户种地辛苦,缴纳了赋税后,所得不多,为何商人不能交税?
“我等……我等……”
商人们开始狡辩,言辞间直指贾平安自家的生意。
就在对面的长安食堂的二楼,贾平安和两个男子在喝酒。
酒是高度酒,菜是招牌菜,连伺候的女人都是上等姿色,特地从平康坊的青楼里请来的,长安食堂不提供这个服务,免得好端端的酒楼,加上脂粉味后,整个都变了。
坐在贾平安左手边的中年男子叫做辛离,出身河北辛家,执掌的生意从南到北都有,每年过手的钱财多不胜数。他容貌古朴,笑的很是和气,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下手从不容情。当年在河北时,为了一笔生意,亲手用砍刀活活把两个对手的腿砍成了骨渣子。
坐在贾平安右侧的男子叫做王阔,出身于河东的某个大家族。干瘦,目光锐利,咄咄逼人的感觉。这位别看干瘦,可暗地里却养了数十歌姬,每日做生意之外,便是和这些女人取乐。这些年生意做的顺风顺水,不说富可敌国,但也是富甲一方。背后的家族刚开始只是想着试试生意,可没想到竟然这般能挣钱,于是王阔在河东一带堪称是横行。
王阔举杯,微笑,“听闻武阳公有人参酒,可为男儿妙品,今日为何不见?”
贾平安淡淡的道:“人参酒要喝的便是那股子劲头,你虚不受补,喝了反受其害。”
王阔哈哈一笑,“武阳公何必厚此薄彼?”
辛离那里有一杯人参酒,正在有滋有味的喝着,闻言抬头看了王阔一眼,“昔日有人二桃杀三士,今日武阳公也有杯酒挑斗之举,果然不愧是名将。”
蠢货,这是贾平安的手段,你竟然还要上口,作死吗?
二人今日邀请贾平安来饮酒,本意便是要威压一番,让贾平安在朝中反口商税之事。可没想到商税之事却这般雷厉风行的办下来了,威压自然不管用,如此……
辛离轻啜一口人参酒,赞道:“这人参酒开始喝着觉着味道重,可慢慢的就觉着颇为神妙。烈酒的烈被人参给融合了,酒中有参味,参中有酒味,竟然变成了美酒,妙极。不过……”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商税一出,我等此次损失惨重,若是能在外找补些,想来也是各自相安。我家在河北一地颇有些人望。”
王阔冷冷的道:“此言甚是。”
贾平安笑了笑。
辛离的身体往右偏来,双目炯炯的盯住了贾平安……和对手谈判时,他就喜欢用这种姿态,死死的盯着,连一个小动作都不放过。
“武阳公,人参酒既然都卖了一个多月了,独食不肥啊!为何不与我等分享呢?”
王阔的身体往左边靠过来,锐利的目光再锋锐了几分,“那个茶叶的生意据闻不错,王家在河东有现成的商路。河东富庶,王家足以应付……”
这二人一开口便是想要人参酒和茶叶的生意,一个想要人参酒在河北一地的营销权,价格自然只能是给批发价,而且要低。而王阔家则是要茶叶在河东一带的营销权,贾家不得掺和。
二人一左一右,竟然是夹击之势。
“你两家的长辈难道没教过你等天高地厚的道理?”
两个棒槌,仗着背后的家族就狮子大开口,也不怕撑死自己。
辛集的眼中多了阴郁,双手紧握,“武阳公以为能靠着英国公安然无恙吗?英国公面对我等的家族也得有礼有节。若是你以为能靠着他来成事,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王阔冷笑,“我家在河东颇有人望,武阳公以为卢国公等人能帮你撑腰?卢国公不足为惧,我等的家族自然能让他低头。”
面对皇权程知节装死狗,而皇帝面对这些家族的联手也得装死狗。这便是食物链。
我在哪里?
贾平安琢磨了一下自己在这条食物链里的位置,不禁笑了。
他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但……
贾平安眉间疏离,指指门外,“话不投机半句多,出去!”
二人愕然。他们二人联手,就代表了河北和河东两地的那些家族,贾平安不说低头,竟然还敢驱逐了他们。
“好自为之!”
大家族的人出来自然不能口出恶语,二人神色平静的离去。
“这特娘是谁在背后撺掇这些人来找茬?”
贾平安苦笑,随后竟然去了曲江池。
曲江池里的人稀稀拉拉的,天气冷,曲江池更冷。几个游人在一起饮酒,看似洒脱,可不时打几个哆嗦,有男子举杯朗声道:“小弟有了一首诗了,鹅毛……啊湫!”
一个喷嚏把所有的诗情画意都驱散了。
贾平安一路到了那个地方,魏青衣果然在那里,定定的盯着水面,仿佛要看穿水的来历。
贾平安就站在她的身后,觉得这妹纸大概率是发痴了,只是希望不是发花痴。他轻声道:“哎!妹纸……青衣。”
魏青衣回头,眸色依旧是定定的,里面恍惚有青色的东西,一晃而过,随后缓缓活络了起来。
“见过武阳公。”
这妹纸的身材……真心话,堪称是魔鬼,腰肢一握,向下却是渐渐奔放,两瓣臀肉颇为可观。往上便是凶,凶不大不小,形状却好,让人看了不禁想轻握一把。
剪水双眸微微一冷,随即又释然了,“武阳公连宫中赏赐的美人都不要,为何要戏弄我?”
贾平安拒绝了宫中赏赐的美女,消息传出去后,酸死了长安多少权贵家的夫人。她们把贾平安和自家夫君一对比,就觉得贾平安君子如玉,自家夫君其蠢如豕。
那自然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啊!
贾平安哈哈一笑,问道:“你为何总是来此?莫非这下面有藏宝?”
魏青衣摇摇头,仰头看着天空,微微眯眼,“非也,这下面不是藏宝,而是比藏宝更要紧的东西。武阳公以为我把这些随口便告诉了你,不是哄骗便是傻子吧?”
哪里……你这么做分明就是棒槌。
贾平安淡淡道:“哪有的事。”
魏青衣低下头来,看了贾平安一眼,皱眉道:“武阳公这是遇到麻烦了?”
娘的,这个女人为何能如此敏锐?果然是神相。
贾平安想到了市场里商人们的反应,想到了辛集和王阔的阴冷,不禁觉得举目皆敌。但他是敌人越强自家就越勇的性子,压根没在意。
“无碍,只是些跳梁小丑。”
贾平安几下把话题转到了下面的东西上。
“都城之中乃是王朝气运所在,你看枝头的鸟儿,鸣叫的都比别处的清脆。”
贾平安抬头看了一眼,两只不知死活的鸟儿正在枝头鸣叫。不该啊!等他看到一只鸟儿在献媚后,不禁就乐了。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贾平安随口吟诵。
魏青衣深深的看着他,“武阳公果然诗才无双无对,令我佩服。”。她缓缓走到水边蹲下,顿时就蹲出了一泓满月,幅度惊心动魄。
“你来看,这里的水与众不同,上面有云霞蒸腾,下面恍如有紫气在流动……”
贾平安看了许久,一无所获。他知晓魏青衣这等天才的眼光与众不同,但什么云霞蒸腾……不对。他想到了曲江池的最盛期便是在开元,李隆基令人扩建曲江池,随后长安各衙门都在此兴建了亭馆。一时间曲江池便成了长安城中最风光之处,与彼时大唐的气运一同炽热……但好景不长,所谓盛极而衰便在此印证了。随着安史之乱的开始,曲江池也被毁去大半。即便后来的君王重新营建,可曲江池就和大唐一般,再也撸不回当年的风光了。
这便是大国气运!
贾平安心中了然,“青衣果然高明。”
魏青衣起身,回身道:“我一直在此观察,发现大唐的国运越发的浑厚了。前阵子压水石再多了两块,没多久便传来了大军兵临鸭绿水的消息。可见这国运与征伐息息相关。”
贾平安不禁惬意的笑了笑,“大唐终究要雄踞世间,这只是开端。”
“不过征伐有利有弊。”
魏青衣说的很谨慎,一点儿都没有少女的活泼。
她看着贾平安,双眸猛地多了神彩,缓缓移动……
这妹纸是要为我相面吗?我要不要问问她自己能活多少岁?有几个孩子,孩子们有没有出息……几个媳妇如何。
魏青衣看了半晌,微微颔首,眼中却多了喜色,“武阳公只管行事,无碍。”
贾平安心中莫名一松,想到了魏青衣的担忧,就轻轻道:“你莫要担心这些征伐,我们在!”
第749章卧槽尼玛
贾平安在曲江池和魏青衣聊了一会儿,随后归家。
杜贺正焦急的等着,见他回来了,如蒙大赦,“郎君,咱们家去辽东的车队被人截了,大车被砸烂,那些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这是辛集和王阔等人的手笔吧……他们早就盯住了这个事儿,只等贾平安不肯低头,就令人下手。
他笑了起来,很是畅快。
“平安,此事我以为……当报官。”狄仁杰双目中闪烁着智慧的光,“那些人既然动了手,咱们便走官面,先把他们的罪名钉死,随后可进可退……他们怕的什么?便是舆论,而非动手。”
可进可退……怎么那么像是运动呢?
但狄仁杰的这番分析堪称是鞭辟入里,贾平安当即令人去报官。随后令人去造舆论。
老贾家被欺负了,好惨啊!
贾平安在家中观察着长安城中的动向,不急不慢的带着两孩子在道德坊里疯玩,隔几日就去高阳那里交作业,带带贾老三。
程知节等人都来了贾家,贾平安只说无需担心。
就在众人以为贾平安要咽下这口气的时候,就在一个午后,贾平安出来了。
他带着家中的护卫,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东市。
辛集的生意很大,在东西市皆有三十余个商铺,售卖各等货物。
“砸!”
刚开门的店铺里,掌柜和伙计懵逼了,等店铺被砸成了废墟后,他们却也不叫喊,只是冷冷的看着贾平安。
这等事儿从不是他们这等人能干涉的,掌柜上前行礼,一字一吐的道:“今日之事,我等记下了,不敢或忘。”
还想着报仇?
贾平安笑的很是嚣张,“再砸!”
三十多家店铺一下午的功夫被砸成了废墟。市令在边上苦笑,他劝过,但贾平安只是置之不理。这等层面的争斗对于他来说是个大麻烦,不小心就会被炮灰了。
辛集来了,见到这个惨状,当即铁青着脸喝问市令,“为何不抓人?”
市令木着脸,“还请二位自行解决吧。”
风太大,他不敢立于风口之中,怕变成风口的那头猪。
他往后一退,把战场留给了这二人。
辛集上前,冷冷的道:“你这是在寻死。”
贾平安看着很平静,突然一把抓住了辛集的头发,猛地一巴掌狠抽过去。这一巴掌径直把辛集的脸打的高高肿起,满口牙起码少了一半以上。
辛集跪在地上,自觉脑袋发蒙,嗡嗡作响,嘴里的麻木消散了,剧痛袭来。
贾平安一把揪起他的脑袋,看着他茫然的双眸,骂道:“真以为耶耶不知道你等想作甚?你等借着此事想让我灰头土脸。目的何在?嗯!”
“我……”
辛集刚开口,就被贾平安再度一巴掌打的发晕。
对付这等人就得用这等方式。
贾平安俯身下去,低声道:“长孙无忌要垮台了,皇后的使命也完成了,你等就想着剪除皇后的羽翼,可你特娘的却不知耶耶这支翅膀有多宽……鲲之大,一锅煮不下,明白吗?问你话呢!明白了吗?”
他扬起手,辛集下意识的喊道:“明白了。”
他只想暂时离去,回头身后的家族自然会为他报仇。至于你说什么……男儿不低头,得了吧,这是商人。不低头也只是在面对比自己低的对手时。
贾平安松开手,辛集倒地,随即有随从把他扶了起来。辛集起身,怨毒的道:“咱们回头再来。”
他说话漏风的厉害,一开口又吐出了两颗牙齿。
“只管来。”
贾平安回头令人砸了王阔的店铺,依旧是肆无忌惮。
“陛下,武阳公在东西市大打出手,砸了怕是有百来家店铺,还打伤了商人。”
李治没反应,低着头看着奏疏。内侍心中不解,就看了王忠良一眼。
王忠良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内侍走到外面,听到里面传来了皇帝的声音,很是幽幽,“这是要来收割了?”
外面出现了武媚,她缓步入内,盈盈拜倒,“臣妾请去感业寺。”
感业寺来,感业寺去,功成身退。
李治冷笑道:“朕在看着他们闹,不必管。”
武媚晚些出去,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冷笑道:“那些人以为陛下对我会鸟尽弓藏,却不知陛下压根就不信任那些人。”
……
长孙无忌最近越发的窘迫了,隔三差五就有御史弹劾。但很古怪的事,作为贾平安的表兄,杨德利却没出手。
弹劾便是信号,皇帝已经掌握了大权,要算总账了。大伙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武媚平静的道:“邵鹏你去贾家,告诉平安,此等事……放手而为。”
邵鹏应了,抬头见到皇后的眼中竟然全是杀机,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要杀人吗?
贾家,狄仁杰正在和几个看似管事的人说话。
“阿郎说了,只管去。”
“我家阿郎本想亲至,可担心吓坏了那些人。”
一番话,让狄仁杰心中暗自震惊。
邵鹏来了,带来了武媚的交代。
“对了,武阳公,你准备如何做?”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只想和他们坐下来喝喝酒……”
咱信了你的邪!
第二日,贾平安遣人去兵部告假,他在家睡个懒觉,直至被小棉袄给闹醒。
“阿耶,出去玩!”
兜兜渐渐大了,苏荷也不把她扔在床上。她就站在床边,一脸期盼的看着阿耶。大眼睛眨巴眨巴,呆萌呆萌的。
“明日吧,明日阿耶带你出城玩耍。”
兜兜瘪嘴,贾平安一番哄骗,随后起床出去。
吃完早饭,前院的狄仁杰让人来请他。
“我去了啊!”
贾平安就像是准备上衙般的平静,卫无双和苏荷也不知晓外面的事儿,所以笑着把他送了出去。
狄仁杰的眼中多了些兴奋之色,“平安,今日的这一战令我倍感期待。”
今日这一战!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冷色。
……
杨德利带着奏疏进宫了。
昨日他一夜未眠,把奏疏精修细改,直至觉着这是自己此生写出来最好的一份奏疏,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会儿盹。
想到两个女儿的懂事,杨德利不禁微微一笑,幸福满溢。
天色依旧阴沉,仿佛是长孙无忌的脸。这张脸看着越发的胖了。杨德利不知道为何处境如此,他依旧还能胖。
他看到了许多熟人。
程知节、苏定方、梁建方……
还有文官,这些文官往日里不吭不哈的,今日却齐齐进宫。
少顷,众人到了地方,有内侍迎来。
皇帝姗姗来迟,后面竟然跟着皇后……这是何意?众人不解。
皇帝坐在自己的地方,下首些的位置坐着皇后。
“今日可有要事?”
于是宰相们就纷纷开口,朝议进行的波澜不惊。
但你看看那些默不作声的官员,就感到了一股子暗流在涌动。
唐临看了一眼朱韬,微微一笑,朱韬还以一笑。
议事结束。
宰相们都在等着这伙人开口,只是不知他们要攻击谁。
谁先出来?
杨德利!
他们不是宰相,自然没座位,就排班站在下面。
杨德利出班,拿出奏疏,“陛下,臣要弹劾辛家……辛家在河北一地无恶不作,臣手中有证据,辛家兼并田地上万亩,更收纳了隐户无数……辛家这些年手中有人命二十余,大部是家中的隐户,也有在外面的对头,这些皆有证据……”
长孙无忌一怔,辛家是河北士族,名望不低,怎地就被杨德利给弹劾了呢?他想到了贾平安砸了辛家店铺的事儿,心想难道是为了这个?
最近他焦头烂额,所以对外界的事儿没怎么关注。可他毕竟是老臣子,一番琢磨就琢磨出了味道。
辛家和贾平安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突然出手结怨?
老夫……
长孙无忌冷笑,看了武媚一眼,心道这便是看到老夫要倒霉了,就想剪除皇后的羽翼吗?正所谓新人娶进房,媒人丢过墙,这些人果然嗅觉敏锐。不过皇帝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很是好奇大外甥的态度。武媚本就是李治弄进宫来的帮手,此刻对手要倒下了,李治会不会无情?
他眯眼看着李治,颇为大胆。
“……臣弹劾河东王家。陛下,河东王家这些年颇为不堪,吞并田地不下于辛家,更有让人义愤填膺之事……”
杨德利抬头,怒道:“陛下,王家家主王慧田贪欲好色,贪欲好色之人多不胜数,可王慧田却龌龊到了极致,他竟然喜欢……别人的妻子。王家的下人之妻被他凌辱的不少,随后他更是把手伸到了隐户的家中……”
程知节出来了,“陛下,此等人老臣闻所未闻,堪称是大唐之耻,老臣请陛下敕令,抄没了这两户人家。”
一排臣子全数站了出来。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
若是要动那两家人,皇帝也不好下手。可这些臣子纷纷出手,李治甚至看到了崔建。崔氏都出手了……
他看了武媚一眼,眼神莫名的晦暗。
媚娘,这便是你的人吗?
“呯!”
李勣一拍座位,起身道:“陛下,此等人,当诛!”
李勣也站队了。
李义府起身,“陛下,臣附议!”
许敬宗起身,“陛下,臣附议!”
若说朝中的势头是浪,那么此刻这一波浪潮直接就击垮了那几个想为辛家和王家说话的官员。
小圈子尚未谢幕,世家门阀想接替权位也得等一等。
李治看着这些人,突然看了杨德利一眼,霍然发现这些人竟然大多和贾平安有关系,甚至是交好。
媚娘,你这个阿弟,竟然为你筹谋了许多。
在见到世家门阀迫不及待出手后,李治的主意就变了。
你要说他没有废后的心思不可能,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就是这个道理。可在察觉到暗流涌动后,他却觉得不能废。
皇城外,贾平安蹲在边上和李敬业在聊骚。
“昨夜我在青楼一夜大战,隔壁两间屋子的嫖客刚开始还和我较劲,憋着劲的弄女妓叫喊,可我这边还在喊,他们却先后没了声息,连出门都是悄无声息的,哎!无敌就是这般的寂寞啊!”
李敬业臭屁的看着贾平安,“兄长,哪日咱们比划一番?寻家青楼,叫上几个女妓,咱们联床夜话,看看谁更厉害。”
你这个沙雕!
贾平安骂道:“只知道干这些,男儿要做的事还有许多,你……”
“兄长此言差矣。”李敬业一本正经的道:“男儿在世间,不嫖岂不是白活了?兄长你这般……啧啧!可是有难言之隐?”
老子……
贾平安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就看到了辛集和王阔。这二人大概是来东西市,身后跟了一群随从,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了贾平安一眼,随后冷冷的道:“今日天气甚好。”
这两个撒比,真以为贾平安怕了河北和河东的世家门阀。贾平安轻声道:“打!”
身后的徐小鱼和王老二就扑了过去,还留着一个段出粮跃跃欲试,可贾平安担心放他出去会出人命……
“打!”
辛集和王阔面目狰狞,王阔还喊道:“看看,看看,这武阳公令家人殴打我等,我等还击……”
他的话太多了。
李敬业盯着此人看,问道:“兄长,此人便是那个王阔?”
你要说他怎么认识此人,简单,因为辛集的一张脸依旧高高肿起,连话都没法说。
“对。”
王阔见贾平安派出的两个家丁一个瘦削,一个竟然断手,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可他笑一笑的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守皇城的军士们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呢?
——撒比,那是军中的悍卒,你弄一群渣渣还在洋洋得意。另外,无敌悍将李敬业就在武阳公的身边,你特娘的是来搞笑的吗?
徐小鱼和王老二扑了过去,拳打脚踢,所向无敌。
“闪开!”
十余大汉来了,个个都是彪悍的体格,目光凶狠。
王阔淡淡的道:“你倚仗武力殴打辛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今日再度而来,我等岂会毫无防备。这十余人皆是拳脚高绝之辈,今日……便让你痛上一痛。”
贾平安叹息一声,“段出粮。”
段出粮狂喜过望,“郎君。”
贾平安指指那些大汉,“打!”
随即便是一场一边倒的殴打,贾家的三个护卫单方面殴打这些大汉。
王阔面色一变,“你……”
段出粮出手太狠了,不是断手就是断脚,若非贾平安有交代,今日皇城外就要见血了。
那些大汉刚开始还在狂呼斗勇,可这会儿已经是兵败如山倒,李敬业还没出动呢!
贾平安觉得很无趣。
他的目标是辛家和王家,至于辛集二人,真心没入他的眼中。
当段出粮抓住一个大汉,硬生生的把他的手臂撇断后,这场斗殴就在惨嚎声中结束了。边上金吾卫的人来过几次,每一次都是视而不见。王阔甚至都出声求救,依旧没卵用。
带队的将领低声道:“今日有大事,咱们不能管。”
有军士看了神态从容的贾平安一眼,问道:“难道武阳公要造反?”
这个憨憨,随即被一阵毒打。
贾平安当然不是造反,他只是在等人。但等人无聊啊!所以寻个乐子也行。他冲着王阔招手,“来,咱们亲近亲近。”
王阔面色一白,干瘦的脸上多了惶然,“你要作甚?这里可是皇城外,我喊一声宰相们都能听到。”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贾平安走了过去,猛地一冲,随即一把就将王阔拉下马来,劈手揪住他的头发骂道:“你特娘的也敢在耶耶的面前倨傲的骑马?甘妮娘!”
啪!
啪!
两巴掌如法炮制,王阔的脸高高肿起。见贾平安再度挥手,他毫不犹豫的跪了,“别……别打了,别打了。”
他回头看了那些金吾卫一眼,心想这样你们也不管?
贾平安一脚踹倒他,俯身下去,狞笑道:“真以为你等能得逞?今日之后,辛王两家将会不复存在。”
王阔哪怕是被打怕了,可依旧笑了起来。一笑起来就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势,他不禁嗬嗬嗬叫唤。随后冷笑道:“辛王两家不是你这个扫把星能窥探的,等着……随后你将面临着无尽的报复。”
那两家确实不是贾平安一人能撼动的。他若是一人出手,堪称是蚍蜉撼树。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你能如何?”王阔咬牙切齿的道:“你且等着,辛王两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兄长!”
李敬业一直没能动手,颇为遗憾,此刻指指城门那里,“卢公他们出来了。”
贾平安回身,冲着老程笑了笑。
一个个臣子接二连三的出来。
王阔呆滞了。
世家门阀的势力之庞大,幸而他们不是一条心。这些年他襄助了太多的人,这些人一人添把柴火,加上帝后对世家门阀的深恶痛绝,辛王两家就这么被联手做掉了。
这些人都站在一起,和辛王两家来了一次对决。贾平安就是在等结果。虽然他有把握,可架不住担心某位大佬突然炸裂,比如说长孙无忌破罐子破摔。
现在……
程知节策马过来,低声道:“辛王两家完了。”
贾平安回身。
目光睥睨!
“卧槽尼玛!”
第750章 孤真的没撒谎啊
宫中。
群臣走后,武媚起身下来,缓缓拜倒。
“臣妾绝无结党营私之心。”
“朕知道。”
李治淡淡的道:“程知节,苏定方,梁建方……这些人都是垂垂老矣,程知节不可能再度披挂上阵,梁建方也是如此,唯有一个苏定方却是个忠心耿耿的。贾平安拉帮结派的手段很是高明,不犯忌讳,让朕有火气也发作不出来。”
武媚深深的低头,再抬头时,神色平静,“平安虽未曾与臣妾说过,但臣妾知晓,那三位老将都有他人参酒生意的股子。平安更是救过程知节,可这只是自保。”
李治起身,突然笑了笑,笑容古怪,“这些人也是你的助力。”
武媚不说话。
她没法辩驳,也无需辩驳。作为皇后,帮助皇帝处置朝政本是犯忌讳的事儿,可架不住李治的病情时好时坏,如此,她依旧是那个二把手。
但二把手得有自己的手下吧。
天可怜见,原先她的手下是谁?李义府,李猫狡黠,这是她的手下?分明就是一把刀,被李治丢过来让她握着的一把刀。刀伤人了要负责,秋后算账是谁的责任?
武媚!
可今日贾平安一家伙拉起了一支队伍,不但让李治颇为惊讶,武媚更是如此。
阿弟竟然这般出息了吗?
为了我,他竟然敢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我……
武媚摸摸头上的檀木发簪,缓缓起身。
夫妻二人相对一视。
“朕很是欢喜!”
李治当然欢喜,除掉两个家族对他而言就是个意外之喜。
但贾平安拉出了这么一支队伍更是令人意外。
“为了你这个阿姐,他在冒险。”
李治突然想到了自己……谁会为了朕冒险?
他缓缓出去。
“陛下,新城公主和高阳公主来了。”
李治站在台阶上,平静的看着走来的高阳和新城。
高阳为何进宫?多半是为了那个孩子的封赏。既然挂了个李家的名,贾老三好歹也得有个荫官啊!
至于新城,看看那个模样,分明就是想为长孙无忌来说情。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帝王家的亲骨肉也不例外,朕还想着情义……可笑之极!
“皇帝!”
高阳一上来就是一串话:“他们说今日朝中商议要对辛王两家动手,可有人逼你了?若是有你只管说,我便去城中寻他家的女眷,一顿鞭子,保证服服帖帖的。”
高阳说的又快又急,红唇动个不停。
李治心中的郁气散了一半,“并无此事。”
皇城外,两队骑兵出动了,直奔河西和河北。
“那就好,回头我给你送些好菜来,另外,你也莫要太过着急……咦!你好似又胖了些?”
高阳有些头痛的捂额,“你不能再胖了,否则那病还会犯。”
李治温言道:“朕知晓了。”
他看向了新城,这个妹妹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可长孙无忌家族盘根错节,他若是不动手,那便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新城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小白花发动了……
“皇帝,你的身子不好,以后这等事还是要让臣子们去做,你就在背后看着好了。”
呃!
若是如此,皇帝就成了幕后的阴谋家,驱使群臣斗来斗去,自家却是个小白花。可事实好像就是这样的。
两个小白花兄妹相对一视,不禁笑了起来。
武媚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三人在说话,想到了阿弟。此次之后,那些世家门阀大概会和阿弟成为死对头。不过不打紧,死对头便死对头。再说了崔氏不也站在了阿弟的这一边吗?
她微微一笑。
回身,对邵鹏说道:“告诉太子,晚些去舅舅家一趟。备上礼物,是给两个孩子的礼物。”
邵鹏惊讶,在他的印象中,李弘还从未给宫外人送过礼……
“去吧。”
武媚的心情平静,从未感到这般安全过。
她这一生的经历太过坎坷,父亡被欺负,进宫不得宠爱,随后进了感业寺……哪怕是进宫,她也是如履薄冰,每日都在殚思竭虑的思索如何破局……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但依旧无可奈何。
没有帮手,人心叵测,让她与虎狼为伍,游走于危险重重的宫中。
但现在她有了兄弟。
李弘得了消息欢喜不已,一迭声让人去准备礼物。
“把孤的那支笔带上,给贾昱,可送什么给兜兜呢?”
李弘陷入了沉思之中。
郝米在边上看书,突然抬头,“上次先生说,兜兜喜欢吃的。”
“美食?”
李弘不禁沮丧,“宫中的食物还不如贾家的美味,孤不送。”
他怕丢人,最后还是选了一整套小巧的头饰。
随即太子殿下就浩浩荡荡的出宫了。
到了道德坊,姜融马上就板着脸,“戒备。”
贾家外面,李弘笑吟吟的看着前方发呆的女童,“兜兜,武阳公可在?”
兜兜歪着脑袋看着他,眉毛皱着,“你是谁?你寻我阿耶作甚?莫不是来拜师的?告诉你,阿耶不收弟子,哦,我忘记了,有一个赵岩,如今在教书。你可是想去教书?你那么小……嘁!”
女娃扮个鬼脸,回身就跑,“阿耶,阿耶,有个娃娃来寻你。”
“他想拜师,不要收他,他好凶。”
女娃的叫嚷从屋里传出来,李弘满头黑线。
郝米随行,不动声色的道:“殿下,兜兜很是乖巧,只是忘记了殿下。”
他是新学子弟,自然要为小师妹遮掩。
“他是太子!”
兜兜嚷道。
李弘看着郝米,眼中分明就是‘你哄我’,但旋即就自我安慰道:“兜兜定然是欢喜极了。”
“太子好凶,我不喜欢他。”
李弘的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贾平安出来了。
他牵着兜兜,好奇的道:“怎地突然想着来贾家了?”
老贾家不是好地方,至少对于太子而言。今日之后,老贾家的对头又多了不少,会牵累太子。但想到太子就是阿姐所出,贾平安又淡定了。
大伙儿都是难兄难弟,一起扛吧。
李弘送上了礼物,那副头饰果然吸引了兜兜的目光。虽然贾家不差这些,可架不住宫中打造的首饰漂亮啊!
阿姐的手笔……贾平安也不拒绝,径直叫人收了。兜兜眼馋那个东西,就一颠一颠的跟着。
很可爱的女娃!
李弘说道:“舅舅,今日听闻朝中争执,把辛王两家都拿下了?”
他长得很像李治,唯独眼睛像阿姐。肌肤白净。
“谁告诉你的?”
贾平安有些不满。这等事儿太过残酷,李弘还不到接触的年龄。否则……他想到了后世那些早熟的孩子,啧啧!各种让人头痛。
李弘笑道:“是邵鹏。他说孤是太子,就该知道这些。”
老邵就是个疯子……不,是个自作聪明的。他没有孩子,自然不知晓该如何教育引导。
贾平安不动声色的道:“晚些你回宫告诉皇后,就说……邵鹏把你当做是大人看。”
他上次和阿姐说过,孩子不要太早当做是大人看待,后患无穷。回头大外甥一说,老邵有难了。
嗬嗬嗬!
随后贾平安带着李弘在道德坊里转悠了一圈。
冬天在空荡荡的田野里转什么?
在希望的田野上,李弘的求知欲很强烈,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贾平安一一回答,含笑说道:“太子果然好学。”
大外甥这等好学的精神真的不容易。要知道太子尊贵,在宫中排名第三,若是他愿意,也可以得过且过。
李弘突然问道:“舅舅,孤前日听人说……你的腰子不好?腰子是何物?可就是后腰吗?”
特娘的还是前锋!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没有的事,那些人嫉妒罢了。”
皇帝赏赐了他几个宫女,他径直拒绝了。这等美事谁会拒绝?就算是皇帝摆明了要令人来监视你,你也不好拒绝吧,大不了回头把那几个宫女丢一边去,眼不见为净。
于是宫中就流传着武阳公的腰子出了问题的谣言。当年贾平安出淤泥而不染……被蒋涵怀疑是腰子出了问题,还给他寻了个强身补精的方子。只是后来李大爷又给了一个,效果好的惊人。
这个谣言一出,顿时就引发了联想,把以前的事儿和今日的事儿一联系,贾平安妥妥就是肾虚公子。
卧槽尼玛!
这造谣的缺大德了啊!
“舅舅,宫中有人喜欢你。”
“啊!”
贾平安一脸懵逼,随即心中窃喜。虽然他不沾花惹草,可架不住是男人都有虚荣心啊!
“谁?”
“说是个烧火的,孤见过,长得黑黑的。”
贾平安和颜悦色的道:“太子啊!”
李弘笑的很是无邪,“舅舅。”
“回头你去告诉皇后,就说给你放几日假。”
舅舅真好!
李弘兴高采烈的回宫,给阿娘汇报了此事,眼巴巴的等着放假。
可武媚却冷哼一声,“五郎竟然学会了撒谎?”
“阿娘,我没撒谎。”李弘觉得自己比那谁那谁还冤。
武媚断喝道:“你舅舅从来都是严厉要求,何曾放假?你果然是想偷懒,来人呐,从明日起,监督太子功课的人加一倍,功课……也加倍。”
……
贾平安的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不过金春秋和新罗的日子却不好过。
“杀!”
百济大军出动了,眼前的小城在瑟瑟发抖。
在得了大唐的许诺后,把大唐军队一路盯着出了辽东,泉盖苏文就令百济出动。
扶余义慈策马在中军,他身材不高,脸微圆,浑身披甲,看着威风凛凛。此刻小城正在攻打中风雨飘摇,让他不禁心情大快。
他用手指着小城,冷笑道:“金春秋屡次袭扰百济,却恶人先告状,如今大唐撤兵,更是暗示不会再管新罗,如此,百济定然一雪前耻。来人,传令全军,先下城池者重赏!”
一声令下,军中山呼,随即更多的人扑了上去。
守将在城头不断的砍杀,满脸都是血。可敌军太多,杀不胜杀……最终被一刀给剁了。随即百济军扑上了城头,失去了守将的新罗人崩溃了。
扶余义慈冷冷的道:“倭国使者何在?”
一个身材娇小的倭国女人被带了上来,却是麻野。
“告诉我,倭国上岸来想要作甚?是要攻打新罗?还是想攻打百济?”
扶余义慈的神色冰冷,此刻大唐退兵,高丽被重创,他已经不在意什么新罗了。高丽不在,他能做什么?只能在半岛上称王称霸。
麻野的身材堪称是肉弹,低头道:“义慈王,倭国只是想上岸寻个地方,新罗我们也不会全要,只是一半,好歹给我们一个立足之地。”
两国的关系堪称是不错,只是最近几年阴差阳错的出了不少岔子。特别是贾平安出使高丽时,一记阴招让倭国使者想杀人,百济使者却义愤填膺。
若非高丽被击败,麻野此次来到百济也无用。
“立足之地……”
倭国人来了,正好用他们来打头阵,和新罗人厮杀。百济在后面就看戏,等着两边精疲力竭时再出手,岂不美哉?
扶余义慈目光阴冷的看着她,“如此,便来吧。”
麻野抬头,眼中多了欢喜之色,“多谢义慈王!”
她旋即就寻了同伴,低声道:“义慈王答应了,速速回去禀告。”
几个倭国人点头,随即跟着麻野悄然退去。
城中,新罗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扶余义慈喝道:“杀戮,用杀戮震慑金春秋,告诉他,要么降了,我担保他不死。要么……就让他与新罗玉石俱焚,哈哈哈哈!”
新罗,战报不断送到,金春秋神色从容的道:“无需担心,百济人的攻击过了一个月后就是强弩之末,到时咱们再来一次反击。”
金庾信浑身甲衣,看着地图,突然抬头,虎目中全是凝重之色,“要小心高丽人掺和进来,若是如此,新罗……危矣。”
“他如何掺和?”
金春秋冷笑着,双眸中迸发出刻骨的仇恨,“若非是唐人背信弃义,我何惧高丽?可唐军虽然撤兵了,泉盖苏文可敢来攻打新罗?”
金庾信摇头,沉声道:“他丢了半壁江山,人口钱粮损失大半,需要时日来恢复元气,所以……无需担心高丽。”
边上的金法敏插嘴,“如此,新罗无忧了。”
“要小心倭国人。”
金春秋去倭国当过质子,对倭国人的尿性颇为了解,“弄不好倭国人会来。”
“都怪那个扫把星!”
金法敏咬牙切齿的道:“若非他的蛊惑,唐人为何会和咱们翻脸?若是没翻脸,如今咱们正好攻伐百济。”
上次贾平安一番话把新罗人的小算盘都揭了出来,金法敏恨之入骨。
金庾信看了他一眼,皱眉不悦,“既然已经是对手了,就无需这般作态。那贾平安此次辽东之战让人颇为刮目相看……太子,和他相比,你不成。”
金法敏羞红了脸,但这是事实,贾平安此战展露出来的能力不是他所能企及的。
一种叫做既生安,何生敏的情绪让他备受煎熬。
金春秋看着二人争执,突然问道:“庾信,若是对上贾平安,你可有把握?”
金庾信是新罗头号大将,他若是有把握,金春秋就能安枕。
金法敏也丢弃了那些纠结,看着自己的姑父。
“我琢磨过大唐此战的细节,贾平安在其中起了大作用。”金庾信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炒茶,淡淡的道:“我……怕是要谨慎行事。”
金春秋身体一松,闭上了眼睛。
而金法敏双拳紧握……
那个贾平安,连姑父也无法确保胜利吗?
……
显庆四年的春天。
天气依旧有些冷,不过今年没下雪。
“阿耶,没下雪。”
兜兜失望的看着天空,老龟鬼鬼祟祟的从她的身边爬过。
“老龟!”
贾昱冲过来,老龟刚想呲牙,却见阿福在外面蹭大树,爽啊!越蹭越爽。
贾昱奋力拖着老龟回去。
阿福磨磨蹭蹭的,等老龟挣脱魔爪躲起来后,它便摇摇晃晃的出了贾家。
很热闹啊!
甚至还看到了有人在鸣放鞭炮。
自从火药开始大规模使用后,原先库存的就丢出来做成了鞭炮,最受孩子们的喜欢。
元日刚过,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阿福在坊里踱步,遇到几个坊民,也是懒洋洋的。
“阿福要去何处?”
一个老人问道。
阿福没反应,一路晃荡着到了坊门那里往外瞅瞅,姜融蹲在边上深吸一口气……
“坊正,阿福没有官气吧,你吸它作甚?”坊卒们都知晓姜融的这个毛病,笑了起来。
这一口气被打岔了,姜融骂道:“你等懂什么?阿福是瑞兽,明不明白?长安城中多少人都在说阿福是个瑞兽,否则如何能帮衬着武阳公一路顺遂?这等瑞兽的气吸一口暖洋洋,浑身上下暖洋洋啊!”
阿福瞅了外面几眼,觉得没趣,又回转。
这一路很是无聊,人都在家中享受难得的假期,就一群孩子在远处玩耍,不时传来鞭炮声,是单响。
阿福突然抬头。
前方的大树上竟然有个人。
这人干嘛的?
阿福很是好奇。
这人在树上张弓搭箭,眼中多了阴冷之色。
“瑞兽……我今日破了你的祥瑞!”
箭矢飞了下来。
阿福感受到了恶意,猛地扑了过来,箭矢扎进了它的肩头。
阿福的咆哮声传遍了道德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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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1章 动了我儿子还想跑
男子放箭后,阿福长嘶咆哮,道德坊里炸了。
男子七手八脚的往下滑去,刚站稳,就觉得脊背处一阵剧痛。
贾平安带着人冲了出来,就看到阿福的前足肩头插着一支箭矢,正在狂撕着一个男子。
男子的惨嚎声响彻了道德坊的天空,贾平安喊道:“阿福!阿福!”
男子若是被阿福弄死了,去哪问口供?
阿福抬头,看着有些疯狂之意,一爪子把男子的脸抓的没法看了。
“阿福。”
贾平安小心翼翼的过来,动物在被激怒后很难控制,阿福若是发狂,弄不好连他都会抓咬。
“阿福!”
贾平安走了过来,身后有人喊道:“武阳公小心。”
你特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知道该小心,问题是现在我的腿在打哆嗦。
贾平安柔声道:“阿福,爸爸给你治病,咱们回家……”
他大胆的握住了阿福的爪子,阿福只需一抓,就能把他抓过来。
阿福呆呆的看着他。
“嘤嘤嘤!”
泪水在阿福的眼中打转,贾平安跪下来,揉着它的头顶,只觉得心碎了。
我的崽啊!
爸爸把你养那么大,谁特娘的想弄死你?
两个护卫把贼子抓住了,贾平安没管,叫来了其他人,七手八脚的把阿福抬进了家中。
“先别拔箭,去请个军中的郎中来。”狄仁杰很是机敏。
军中的郎中对于箭伤最有办法,但贾平安担心箭上有毒,咬牙道:“不能不拔,若是箭上有毒就麻烦了。”
“阿福!”
妻儿都出来了,见到阿福的模样,贾昱和兜兜都哭了起来,卫无双和苏荷同样是眼中含泪。
“杀千刀的!”
苏荷咬牙切齿的道:“看看谁弄的,回头……”
她毕竟是个女人,没法说更狠的话。
贾平安抱着阿福,低声道:“阿福忍一忍……忍一忍。”。
他目视几个护卫,段出粮上前,“郎君,我下手狠。”
贾平安点头,段出粮握住箭矢,猛地往外一拔,带出了一蓬血。
阿福猛地抖了一下,抱住了爸爸。
“快,消毒,处置伤口。”
酒精稀释在伤口里消毒,阿福终于忍不住哼哼唧唧的,贾平安轻轻拍着它的背,就像是小时候给它拍奶一般。
阿福渐渐呼吸平静,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喘息。
“阿福!”
兜兜蹲在它的身边,泪珠大滴大滴的滴在它的身上,伸手不住的抹泪,却越抹越多。
“嘤嘤嘤!”阿福张开嘴,好似要叼住兜兜。
兜兜经常觉得自己受委屈了,或是每次被父母呵斥,都是阿福叼着她出去避难,一人一熊躲在树下低声说话,鸡同鸭讲。每次阿福都是一脸我不知道啊的表情,兜兜却乐此不疲。阿福受伤,最心痛的便是兜兜。
贾昱揉着它的头顶,眼中有仇恨之意。阿福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宠溺他的兄长。每次他惹祸阿福总是会在他被罚之前出现,摇摇晃晃的进家,要么撒娇卖萌,要么一嘴叼走。
兜兜回头,泪眼朦胧的嚷道:“阿耶,阿福好可怜,我们要为它报仇。”
贾平安和杜贺在低声说话,“堵住嘴讯问,怎么狠怎么了,确保不要弄死。”
听到兜兜的话后,贾平安点头,“安心吧。”
阿福冲着他嘤嘤嘤,眼中有依赖之意。
原先百骑的人在饲养它时漫不经心,幼儿阶段的阿福苦不堪言。那人甚至把阿福丢在笼子里圈养,走的时候毫不留恋,堪称是无情。
贾平安接手之后,阿福的日子马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日喂奶,喂完奶还小心翼翼的拍奶,睡觉也是一起睡……
粑粑!
阿福嘤嘤嘤的叫唤着。
贾平安过来蹲下,轻轻揉着它的脑袋,柔声道:“阿福好好歇息,最多半月就好了。”
兽类的恢复能力非同一般,加上郎中的照料,贾平安对此很乐观。
郎中来了,一番检查后,给了贾平安一颗定心丸,“箭上并未有毒,武阳公放心。”
凶狠的食铁兽就靠着贾平安,那依赖的模样让郎中也不禁暗自咂舌,心想这武阳公竟然能把食铁兽喂的和孩子一般,这份本事可不得了。
出去后,随行的学徒问道:“这贾家也太过分了吧?竟然请咱们来给家中的兽类医治。”
郎中回首看了贾家一眼,感慨的道:“那不是兽类,就和孩子一般。你没看到,贾家的妇孺都在前院围着那只食铁兽,孩子们都在哭,那食铁兽是……贾家的孩子,对,就是贾家的孩子。”
贾平安心目中的老大被暗算了,那个怒火啊!
贼人被轮番动刑,可有些气虚,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弄了人参来,“给他吃下去。”
“这个……”
狄仁杰很是无语,心想这难道有用?
两片人参含进去,贼人的面色骤然好转,随即竟然中气十足。
我去!
狄仁杰和一群护卫不禁看着贾平安手中剩下的大半截人参,心想这难道真是至宝?可人参作坊里这等人参多如牛毛,世间哪有这么多的至宝?
贼人的脸被抓的烂兮兮的,还好一双眸子幸存。他看了贾平安一眼,狡黠的道:“武阳公,我若是说了,你可能放过我?”
“傻缺。”
贾平安的耐心有限,他一巴掌抽去,骂道:“与你十息,若是不肯说,来人!”
“郎君!”
贾平安指指贼人,“把他捆上,丢阿福的窝里。”
阿福的窝里有些小臭,这不算什么。关键是大仇人就和自己一屋,阿福会作甚……定然会把他啃噬一空。
贼人的脸变色了,刚才被拷打都宁死不屈来着,此刻竟然面色大变,喊道:“我说,我说……”
几个护卫看着贾平安,心中生出了沮丧来。他们费尽心力的去拷打讯问没结果,郎君只是随口一番话,贼人竟然就开口了……
情何以堪呐!
狄仁杰若有所思,“平安这个法子好,人不怕拷打,却害怕被啃噬。”
贼人开始交代……
“是胡家……”
贾平安背手站着,狄仁杰上前喝问道:“哪个胡家?”
既然开了头,就没法结束了,所以二五仔往往是最可怜的。贼人说道:“郎君是辛家的女婿……陛下的敕令一下,夫人就在家中嚎哭闹腾。郎君也气不过,就想报复……可想来想去,却不敢刺杀武阳公,于是就想到了食铁兽阿福。他们说阿福乃是个瑞兽,若非阿福,武阳公的扫把星定然能坑死自家……”
明白了。
贾平安回身出去,狄仁杰跟在后面。
“平安,此事却不好办。”狄仁杰背着手,皱着眉,贾平安突然想到了后世的影视剧里的老狄,堪称是睿智的一塌糊涂。
“没什么不好办,他既然要动我的孩子,那便准备承担后果吧。”
孩子?
狄仁杰恍然大悟,“你把阿福看做是自家的孩子?”
贾平安点头,吩咐道:“小鱼。”
徐小鱼从屋里出来,叉手行礼,“郎君吩咐。”
对于阿福受伤,他同样是义愤填膺,恨不能一刀把背后那人剁了。
“把胡家的情况摸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徐小鱼随即出发。
胡家此刻已经炸了。
“失败了?”
胡运一脸不敢置信,他三十余岁,保养的像是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浓眉大眼,堪称是相貌堂堂。
一个男子低头,“我跟在后面,看到杨老二一箭射了那个阿福,可没射中要害……”
“那个蠢货!”胡运面色铁青,“他自诩箭法无双,这便是箭法无双?废物!他人呢?”
男子苦笑,“他刚想发箭时,被阿福发现了,阿福冲了过去,这一箭便射偏了。随后他下树想跑,可却被阿福被抓住了,阿福……”
男子想到阿福当时的模样,不禁打个寒颤,“很凶,阿福咆哮着,一爪就把他的脸给抓烂了。随后贾平安带着人出来,把杨老二抓了回去,我在道德坊不敢久留,就当即回来。”
胡运深吸一口气,“你再去……我这里悄然令人去禀告金吾卫,那贾平安若是肯给人,杨老二多半是招供了。若是不肯给,那便……”
他的眼中多了凌厉之色,“那便弄死杨老二,由你动手,事后我不吝重赏。”
“是!”
胡运随即就去了后院。
他本是个富贵人,虽然家中没有爵位,可却有个亲叔父在地方为官,也算是一方重臣,所以他的日子颇为逍遥。他如今挂了个闲职,每日去点个卯,和同僚聊天打屁完事。
后院,辛氏正在发呆,身边的侍女低声劝说着,“夫人,事已至此……那些人家都义愤填膺,很是不满,咱们要紧的是想办法让贾家付出代价……”
辛氏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仇恨,咬牙切齿的道:“我要贾平安去死!”
辛王两家铁定是完蛋了,抄没家产,随后两家人会被流放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这对于锦衣玉食的两家人来说,便是……地狱。
“郎君来了。”
门外有婢女行礼,“见过郎君。”
辛氏起身迎出去,虽然三十许人,可面容依旧姣好。她握着胡运的手,泪水滑落下来,哽咽道:“夫君,我每念及父母亲人,这心就绞着疼,昨夜我又梦到了阿娘,阿娘满脸血污,伸手抓着我的肩膀喊疼……夫君。”
胡运摆摆手,侍女退下,他返身关上门,室内顿时就阴暗了。
“事情不妙。”
胡运坐下后,从容的姿态不见了,拍着额头很是焦躁,“我令人去动手,准备射杀了那个瑞兽,随后再对贾平安下手。未曾想那人只知吹嘘,竟然失手了。如今人被抓了去,我就担心他招供。若是如此……咱们家怕是也会步辛王两家的后尘。”
辛氏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赶紧俯身按住案几,嘶声道:“那又如何?那贾平安对辛王两家下了毒手,难道便不许我家报复?他以为自己是谁?皇帝吗?”
啪!
辛氏捂着脸,诧异的看着胡运。
胡运冷冷的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胡闹。当初要娶你时,我便打听过,知晓你在家骄纵惯了,可这是危急时刻,也是你能骄纵的?”
辛氏颓然坐下,“夫君,我心乱如麻,乱了分寸。”
这个女人仗着娘家的势力没把他放在眼里,可如今她的娘家却彻底的垮了,想通这一点,她的眼中多了哀求之色。
胡运闭上眼睛,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转悠。
“你莫急,等消息来了再说。”
晚些,消息传来了。
“贾家依旧扣着杨老二。”
胡运的身体一下就硬扎了,眼中闪烁着一种叫做灭口的狠辣,“动手。”
贾家。
贾平安就坐在前院的屋檐下,一个火盆里炭火烧的很旺。
“若是把杨老二交给了金吾卫,胡运定然会觉着杨老二招供了。如此扣下他,金吾卫那边……怀英,去通个气,就说被拷打打死了。若是金吾卫质疑,你就说失手。”
狄仁杰点头,“晚些我便去,如今我更想看看你的猜测是对是错。难道胡运果真还敢令人来灭口?”
“你觉着胡运有些傻?”贾平安微微一笑。
“此事无需灭口,杀了一头食铁兽罢了,难道还能流放了去?除非他乱了方寸。”狄仁杰点头,“贾家的护卫虽然不多,可都很是凶悍,他令人来贾家灭口,不说姜融带着的坊卒,就算是家中的护卫也能让他有来无回。这确实是蠢了些。”
一般人在这等时候都在想办法脱罪,灭口……让人发噱。
“你却轻忽了一点。”指点后世的狄神探让贾平安很有成就感,“胡运得知杨老二失手被擒后,此刻心中已经乱了,方寸大乱,在这等时候他如何还能理智?怀英,莫要把所有人都当做是你。”
狄仁杰点点头。
前院,王老二蹲在墙下面,双手笼在袖子里,看着就像是一个没事干的农户。杨老大瘸腿,动作不灵活,所以就没来。陈冬在角落,背靠着围墙,闭眼倾听。
后院的声音隐隐传来,却是两个孩子在亲切关怀阿福。
贾平安的嘴角挂着微笑,恰此时,墙头冒个脑袋出来。王老二猛地冲向大门,陈冬疾步过去,身体跃起……
这特娘的……愚不可及!
男子惊呼一声,刚想跑,就被陈冬跃起,一把抓住拽了下来。
一落地,男子就想挣扎,陈冬狞笑着反扣住了他的手臂,“你挣扎一个试试?挣脱了爷爷便白活了。”
王老二缓缓走过来,很是不屑的道:“你这般反扣手臂没用,当年我在军中做斥候,曾抓了一个俘虏,此人身形灵活,整个人反转,一下就挣脱了出来……哎,我没说他,那等人少见,胡家若是能有才特娘的奇怪了。”
男子被带到了贾平安的身前,一脸绝望。
“胡家?灭口?”
贾平安在炭盆上烤肉吃,很香。先前阿福嘤嘤嘤叫唤了一阵,可贾平安却担心它的伤口,于是没给吃。
男子点头,很光棍的模样。
“带走。”
贾平安在慢条斯理的烤肉,外面有人敲门。
“金吾卫的。”
“让他们进来。”
贾平安没动,开门后,见到一队军士在将领的带领下虎视眈眈的盯着贾家。
“武阳公……”
将领刚开口就被贾平安打断了,“第一,阿福在贾家便是一口人,是我的孩子。第二,这等阴毒的手段,我若是交出了贼子,能做什么?”
阿福只是只食铁兽,杀了它在外界的眼中不是罪,最多是罚俸了事。可贾平安能善罢甘休?
淦!
胡运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却把阿福当做是瑞兽……所以他派人来灭口的举动显得格外的蠢。
将领苦笑:“武阳公,莫要为难我等可好?回头上官怪罪下来……”
“我无需你为我背锅,告诉你的上官,就说……那人被拷打死了。”
将领变色,拱手道:“如此……我便回去了。”
拷打死了!
谁特娘的把人拷打死了还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贾平安!
消息传出去,长安官场为之哗然,有人上疏弹劾,皇帝没管,皇后只是淡淡一句话,“平安把阿福当做是儿子养大到现在。”
胡家顿时就坐蜡了。
“贾平安要如何?”
胡运恼火的道:“我令人去灭口却是错了,早知我便说是赵老二自家的主意。”
他看了辛氏一眼,终究不忍让她去背锅,“罢了,令人去贾家,请了贾平安饮酒赔罪。”
可他派去的人却无功而返。
“贾家的管事说了,此事郎君不知情。”
我特么!
胡运咬牙切齿的道:“他这是要待价而沽吗?他想要什么?”
“夫君,那贾平安不差钱。”辛氏也有些慌,“若是他对咱们家下狠手怎么办?”
胡运笑道:“他不敢。”
……
夜渐渐深了,就在胡家的外面,贾平安带着几个护卫悄然摸了进去。
一进去就遇到了两个看守后院的婢女,贾平安指指,然后又摇头,暗示不必出人命。
两个婢女站在屋檐下窃窃私语。
“郎君很是凶狠,说不尽忠职守,回头全数卖去青楼。”
“哎!为何要惹武阳公呢?本来好好的,娘子却整日哭泣,说辛家被武阳公给弄垮了,郎君也是怒火冲天,可也不想想那武阳公是谁,学问了得不说,此次辽东之役,据闻连英国公都赞不绝口,直说武阳公可为大唐名将。这样的人,郎君和夫人竟敢与他为敌……哎!”
摸过来的陈冬突然摇摇头,暗示段出粮不可下重手。
对咱家郎君这般崇拜,若非是对头家的婢女,陈冬定然会给他一个笑脸。
二人靠近,轻松控制住了两个婢女,蒙眼,上绑……若是下重手,那便是重重一拳直接打晕,至于有啥后遗症就管不得了。
“郎君!”
贾平安点头,“小鱼去看看。”
徐小鱼轻松的摸了过去,晚些前方传来了鸟鸣。
第752章 啊……牡丹
胡运两口子正在商议对策。刚吃了晚饭,冬季又困乏,说一说的就开始打盹。
烛光摇曳,突然一下黯淡了下去……一股寒风吹了进来。
胡运迷迷糊糊的抬头,就看到了一个蒙面男子。
他刚想叫喊,就被人堵住了嘴,辛氏也是一般处置了。
这人是谁?
胡运一边呜咽,一边猜测,最后想到了贾平安。
男子拉下了蒙面的布,胡运两口子身体一颤,果然是贾平安。此人竟然这般大胆,难道不怕……
贾平安沉声道:“动了我的阿福,你以为贾某人会放过你?我扣住了那两个动手的人,宁可与金吾卫翻脸,便是想告诉你,贾某报仇……只争朝夕。”
呜呜呜!
辛氏就像是一条蛇般的在地上扭曲挣扎,贾平安伸手,“棍来。”
徐小鱼送上了木棍,贾平安微笑道:“莫怕,最多痛一阵子。”
你哄鬼,骨折要痛几个月……
木棍挥动。
呯!
呯!
呯
胡运和辛氏猛地弹动着,就像是一个刚上岸的大虾。脸色涨红,青筋血管都浮于面上,眼珠子瞪的老大。
贾平安丢下木棍,没有指纹提取和验证的大唐,他无需关切这个。
“等等!”
刚想离去,贾平安叫住了众人,弄了一支毛笔,令徐小鱼写字。
“就写……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话啥意思?
徐小鱼的文化水平……说句实话,连半瓶水都谈不上。到了贾家之后,贾平安令他操练之余就跟着杜贺学习。结果这厮不好好的学,这几年下来字倒是认识周全了,可其它的贾平安都不好意思说。
两个被堵住嘴的人痛晕了过去,徐小鱼在缓缓书写,那字体惨不忍睹。
“连个字都写不好,我拿你何用?”
写完后,贾平安踹了他一脚,“走!”
不知过了多久,有女婢起夜,见卧室里竟然还有烛光,就靠近听了一下。
听床也是一门学问,不可动心,否则回去后就会辗转难眠。
“呜呜呜……”
“嗯嗯嗯!”
咦!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像是痛苦?
女婢想起了以往听床的经历,好像某些时候也有这种痛苦的声音。
她打个哈欠往回走,屋里呯的一声。
我去!
郎君和夫人的动静好大呀!
难道那事真的要那么大的动静?
呯!
里面再度传来了声音。
女婢觉得不对劲,再度靠过去。
“嗯……嗯。嗯……嗯!”
这是……救命?
女婢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地上两条扭曲的‘鱼’。
“来人呐!不好了!”
……
当夜金吾卫就得了报案,说是武阳公贾平安带着人进了胡家,打断了胡运和辛氏的腿,现场惨不忍睹。
于是大半夜的,金吾卫的人去了贾家。
“何事?”
杜贺哈欠连天。
金吾卫的人举着火把,姜融在前方给杜贺使个眼色,“说是武阳公带着人去了胡家,打断了胡家人的腿。”
“一派胡言!”
杜贺愤怒的道:“这是栽赃陷害。”
金吾卫的淡淡的道:“栽赃陷害也得去问个话。”
胡运两口子的腿断的很彻底,金吾卫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知晓这两口子后半辈子再也无法靠着自己的腿站起来了。
下手真的够狠啊!
贾平安出来了,一脸懵逼。
“啥?打断胡运的腿?耶耶一直在家中……”
“谁能证明?”
贾平安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全家人都能证明。”
姜融点头,“晚上我还看到了武阳公在门外叫骂凶手。”
贾平安反问道:“说是我动的手,谁能证明?”
将领一怔,“胡运夫妇说是看到了你。”
贾平安怒了,“他若是说看到了陛下,难道你等也得去宫中问问?”
金吾卫的灰溜溜的走了。
贾平安回到后院,苏荷今夜和他睡,醒的炯炯的,见他进来,就掀开被子的一角,“夫君快进被子。”
贾平安搓搓手,飞快的钻了进去,随后伸手……
“啊!”
刚在外面被冷的冰凉的手一下抱住了苏荷,而且还是抱住了赤果的腰部,苏荷惨叫一声,奋力想挣扎,可贾平安却翻身压住了她……
外面风在吼,屋里床在摇。
第二日,金吾卫把事情禀告了上去。
“说是胡运夫妇看到了贾平安,而且是贾平安主动拉下了蒙面的东西。另外还留下了一首什么诗……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王忠良觉得这不是贾师傅的水平。
若是换了贾师傅来作诗,少说也得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热血豪迈吧。
奏疏不少,贾平安再度激起公愤,但李治尽数压下。
“都是一群无事找事之人。”
皇帝的话传出去,众人不禁面红耳赤。
皇后的话随后就到。
——咎由自取,此乃天谴!
皇后你这样不厚道吧?什么天谴,分明就是那贾平安动的手。可证据呢?众人面面相觑。
贾平安走在皇城里,见不时有人对自己侧目,不禁暗爽不已。
原来要想出名还得是动手啊!早说,回过头他请王琦吃板刀面。
“武阳公!”
进了兵部,几个官员拱手,一脸‘我知道你干了啥’的表情。
“便秘了?”贾平安淡淡问道。
几个官员羞愧而去。
早茶会刚开始,任雅相见贾平安来了,当即吩咐人把煮茶换掉,来一壶开水,准备冲泡几杯茶。
吴奎手里一杯煮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喝了难受,不喝就是对任雅相不敬。
为何贾平安就能得了优待?
吴奎看了任雅相一眼,觉得老任这是偏心眼。
和像是煮汤般的煮茶相比,泡茶更有仪式感,让人身心愉悦。
任雅相刚想冲泡,贾平安伸手,“且慢。”
任雅相抬头,目光疑惑。
“我来。”
一群棒槌,看看老任竟然要用滚水冲泡茶叶,而且冲泡了就喝,暴殄天物啊!
“也好。”
任雅相颇为期待的看着贾平安的手法。
三个茶杯摆放着,茶叶放进去,贾平安又要了一个大杯子来,把滚水倒进去凉一下,估摸着七八十度时倒入茶杯中。
“这是何意?”
吴奎看不懂。
贾平安随后把里面的水倒掉,再冲泡茶叶。
“这叫做洗茶。”
贾平安给他们普及茶叶知识,“洗茶的目的其一是洗去茶叶上的脏东西,其二便是让茶叶舒展,消除起床气,味道更好,来,试试。”
“还起床气?哈哈哈哈!”
任雅相和吴奎不禁大笑。
贾平安平静的举杯喝茶。
不错。
他起身告辞。
任雅相和吴奎笑的喘息,然后缓缓平息了,吴奎有些小心翼翼的道:“武阳公怕是羞怒了。”
被人当面嘲笑,贾平安恼羞成怒了。
哎!
都是同僚,何苦装比?装比不成就变成撒比了。
吴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贾平安这个侍郎不大来兵部,于他而言就是一个重大利好,所以他才这般紧张。
茶水入口,吴奎猛地抬头。
任雅相问道:“莫非味道变了?难怪武阳公要告辞。”
贾师傅这是怕丢人吗?
任雅相喝了一口。
“咦!这味道……越发的好了。雅致,茶香萦绕嘴里舌尖……”
任雅相眯眼感受,良久叹道:“这才是茶,以往老夫牛嚼牡丹了,暴殄天物。”
这人竟然连这个都能琢磨出来,可见是个天才。
……
贾平安进宫授课。
“武阳公。”
一个宫女突然靠拢,飞快说道:“有人说你是个凶徒。”
贾平安呵呵一笑,“多谢相告。不过贾某是不是凶徒,那些高丽人,吐蕃人,突厥人才有资格说。其他人……我贾平安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宫女脚下一停,呆呆的看着贾平安远去。
身后有同伴过来,取笑道:“你这是春心萌动了,想勾搭武阳公?可都说他是个凶徒呢!胡运夫妻被他打折了双腿,说是此刻还在嚎叫,好惨。哎!你这一脸震惊发春的是何意?”
宫女喃喃的道:“我贾平安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同伴也痴了。
随即这话就在宫中传播开来。
一个内侍负手而立,逼格满满的道:“我姚起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啪!
内侍捂着头回身,却是自己的上官。
上官凶神恶煞的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没有多次征伐,你也配说这等话?滚!”
内侍灰溜溜的走了,上官站在那里,不自觉的背着手,叹道:“我王老二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寒风吹来,他干咳两声,觉着自己越发的忧郁了。
李弘也很忧郁。
“这便是你的作业?”
看看这个狗啃屎的字体吧,比贾师傅的还丑。
怒不可遏啊!
“孤的作业被六郎给撕坏了,孤急着来上课,就写的快了些。”
小孩子的字本就不好,而且还不熟练,这让贾平安想到了自己前世每日早上到了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寻同学的作业来抄,那字体……堪称是龙飞凤舞。
老六?
老六李贤是个存心作死的人,长大后就唧唧复唧唧,甚至还花钱勾引男子一起……堪称是节操碎了一地。
“还会撕作业了?干得漂亮,回头罚他抄写……人间正道一百遍。”
李弘打个寒颤,“武阳公,人间正道是何意?”
贾平安皱眉看着他,“世间万物分阴阳,相对而立。”
晚些下课,郝米有些问题请教。他如今越发的厉害了,提的问题让李弘和赵二娘满头雾水。
“不错,竟然琢磨到了这里。”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重力势能是一个很有趣的知识点。譬如说你举起大锤,随后任由大锤落下,这个便是重力势能。重力势能的大小取决于大锤的重量和高度。大锤越重,越高,重力势能就越大。”
“原来如此。”
郝米抬头,眼中有崇敬之色,“多谢武阳公指点。”
“有问题就问,不可自己瞎琢磨。”
贾平安真的喜欢这个扫地僧,想着以后说不定这位就是自己的衣钵传人,于是态度越发的好了,一路教授到宫门外。
“武阳公,皇后召见。”
邵鹏来了,一脸木然。
兄弟,你好自为之。
卧槽!
“不去行不行?”
贾平安知晓阿姐定然猜到了那事儿就是自己干的,这是要准备痛下杀手?可怜我才将三十不到啊,英年早逝。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见到武媚后就呆了一下。
武媚正在赏花,一盆不知名的花在寒冷的室外瑟瑟发抖,武媚微微俯身低头,轻嗅花香。
“这是早上有人进献的花,说是祥瑞。”
武媚没抬头,神情专注。
“阿姐,这个……就是骗子!”
贾平安想到了温室。
“你如何得知是骗子?”武媚偏头看着他,眼神不满。
贾平安淡淡的道:“季节变化,气温变化,都能催生植物开花。阿姐,此等人居心叵测,我以为……当罚钱。”
都能在家里玩温室了,不差钱,使劲罚。
武媚掐了一朵花下来,“来,为我插在头上。”
贾平安接过花,随后插在了武媚的鬓角,退后一步仔细看看。“阿姐的美让我想到了牡丹……国色天香。”
他引吭高歌,“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
阿姐喜欢牡丹,这番赞美应当不错吧。
武媚摸摸鬓角的花,缓缓道:“胡运只是小卒子,为了一个小卒子你却铤而走险,愚不可及!”
贾平安苍白的辩解道:“阿姐,我昨夜一直在家中……”
武媚压根就没给贾平安狡辩的机会,痛斥道:“就算是你想杀了他,为何不遣人去?你家中养着的那些悍卒何用?整日就白领钱粮……若是被人看到了,你便是上门行凶。”
贾平安灰头土脸的溜了。
邵鹏一路幸灾乐祸的,“看看,皇后都说了你愚不可及,蠢到家了,可见你最近确实是出了问题。”
阿姐最近的火气怎么那么大?难道是……难道是更年期?也不对,阿姐的年龄没到。
“沈丘来了。”
沈丘就在前方和一个内侍低声说话,见到贾平安后,他微微皱眉过来,“武阳公可知有人叫嚣着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贾平安笑的很从容,“那便让他们来,看看是贾家先垮,还是他们先垮。”
那些棒槌是被贾平安的雷霆一击给激怒了,可暗中有没有颤抖?说不得。只是动了贾家的所谓瑞兽,竟然就被打断双腿,贾平安是脑残了……还是说那食铁兽真是瑞兽?
长安城中议论纷纷,回来后一直休假的曹英雄就听到了。
“那贾平安此举是想震慑我等,否则他何必揭开面纱。我以为,要给他来一记狠的,让他知晓何为规矩!”
三个男子在酒楼的房间里议论此事,为首的男子须发斑白,鼻子有些鹰钩,嘴唇薄,一看便是个狠人。
狠人举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他能摸去胡家,难道咱们就不能摸去贾家?”
此人叫做王真,原先在诸卫中任职,只是命不好,在升职的关口竟然病了,与要职失之交臂。许多人为他惋惜,可却不知王真当时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原来他贪腐的事儿要发作了,幸而有人提醒,并为他遮掩了一番。王真也够狠,为了消除后患,竟然灭了家中的一个管事,随后告病在家。
边上的两个男子都微微颔首,左边的一个男子下巴有些翘,他笑道:“胡运的生意一下就跌了,我也顺势拿了他家的一个店铺。”
“不要去在意这些蝇头小利,咱们要做的是除去大害。”王真指指他,不满的道:“这等时候你去收了胡家的店铺,传出去便是趁火打劫,脸还要不要了?”
叩叩叩!
外面有人敲门,王真皱眉,“我等的菜都上齐了。”
他举起酒杯……
呯!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接着露出了曹英雄那张愤怒的脸。
“你是谁?”
三人都不认识曹英雄,以为这货喝多了,就喝道:“滚出去!”
“竟敢密谋耶耶的兄长?”
曹英雄冲进来,一脚把左边的男子踹倒,随后拎起案几上的汤盆,劈头盖脸的砸在了右边男子的脸上。
汤是鱼汤,滚烫。
“啊!”
惨叫声中,王真才反应过来,起身就拿起碗砸了过去。
曹英雄轻松避开,狞笑道:“今日耶耶教你个乖,说话要提防隔墙有耳。”
他和贾平安约在这里饮酒,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番话。
王真竟然身手不错,几下就把曹英雄打的狼狈不堪。
“救命!”
曹英雄果断喊救命……在这等时候喊救命不丢人,被打的遍体鳞伤才丢人。
王真狞笑着,“耶耶在军中时,你还在喝奶。今日耶耶不把你摆出三百六十个姿势,耶耶便不姓王!”
屋外来了一人,问道:“那姓什么?”
王真抬头,那人冲进来,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踩着他的脸颊问曹英雄,“为何动手?”
曹英雄爬起来,脸上青紫一片,“兄长,这三人在此密谋,说是要让人摸进贾家动手。我在隔壁都听到了,忍不得就过来动手。谁知……兄长就来了。”
他一脸遗憾之意,大概是觉得没打过瘾。
“要不接着打?”
脚下的王真在挣扎,可他的这点儿身手压根不是贾平安的菜。
曹英雄干笑道:“兄长威武,我便在边上为兄长助威。”
贾平安揪起王真,只是一拳,就把他打倒在地。旋即左边的男子爬起来,捂着脸喊道:“来人呐……贾平安动手了,救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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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章 李猫倒霉,恍如刀锋
一阵毒打,贾平安心满意足的回身,门外一群人目瞪口呆。
掌柜嘴唇蠕动,“武阳公,这……不好吧?”
围观的食客和伙计齐齐点头。
看看那三人,鼻青脸肿,惨叫连连……
贾平安随手丢了一锭银子过去,豪奢的道:“赔你的碗碟钱。”
我去!
掌柜眼睛都绿了。
大唐的金银太少了,每年采矿弄到的金银除去打首饰,剩下的多半是皇室和权贵们给收走了,市面上很难找到流通的金银。但这并不代表金银不值钱,而是值老鼻子钱了。
武阳公敞亮大气啊!
掌柜一迭声赞美着贾师傅的大气,至于那三个倒霉蛋管他屁事,没寻他们赔钱就算是不错了。
贾平安和曹英雄换了个地方,一顿酒喝的曹英雄醺醺然,就说是去平康坊。
娘的,这是要去寻老鸨?
老鸨何辜?竟然要被你白睡……贾平安皱眉道:“莫要再去睡老鸨了,不妥。”
曹英雄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可在平康坊里路过相熟的青楼时,却心动了。
老鸨好啊!
刚开始他也只是抱着麻醉自己的念头去睡老鸨,可架不住天长日久,竟然发现了老鸨的诸多好处。
年岁大,会疼人,温柔如水……身材好,优点实在是太多了。最要命的是睡老鸨有一种别样的刺激。
“英雄!”
左边不是青云楼的老鸨二尾吗?
曹英雄看了二尾那鼓鼓囊囊的身材一眼,吞了吞口水,“二尾,今日我还有事要办,回头……”
他一边说,身体一边歪歪斜斜的就走了过去。
老鸨……真是好!
兵部,气氛有些凝重。
任雅相拿着一本册子,食指沾沾口水翻页,把册子离远些看了看,抬头道:“今年的粮食怕是够呛。户部才将说了,三门峡水枯,洛阳的粮食依旧无法转运到长安……头痛。我诸卫戍守长安,这一下得跟去多少?”
长安的粮食不够吃,许多军队就得跟着皇帝往洛阳跑,在洛阳就食。
老任看着很愤怒,咆哮道:“户部的人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够吃够吃,如今粮食何在?一群废物!”
老唐背锅了。
唐临任职户部尚书以来,堪称是兢兢业业,粮食不够吃和他有何关系?他是户部尚书,不是工部尚书。
工部为了三门峡转运粮食的事儿纠结了数十年,不,上百年,从特娘的前隋就在纠结,可毛用没有。
贾平安若有所思。
记得三门峡后来弄了个水库,什么三门,径直炸了就是,只余下中流砥柱。
但三门峡水库遗祸无穷,关于这个水库的好坏,外界争执很多。
可现在火药的威力太差了,无法炸毁这等坚固的礁石。
贾平安挠头,突然看着手中几根落下来的头发,悚然一惊。
耶耶要秃了?
罢了,不能操心太多,大不了就迁都洛阳。
这番自我安慰后,贾平安的心情大好。
随即他一本正经的说是要回家编书,任雅相愁绪万千,只是摆摆手。
出了兵部,遇到了老熟人李义府。
如今的李义府堪称是权势滔天,一般人不敢惹。
“武阳公这是要早退?”
贾平安修书——早退。
李义府笑的很怨毒,什么李猫的微笑都变成了恨意满满。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你特娘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为何不关老夫之事?”
李义府冷冷的道:“自你从辽东归来便飞扬跋扈,动辄打断人的腿,这是个臣子该做之事?老夫身为宰相,今日便好生教教你何为官……”
官字两张口。
贾平安冷笑道:“你要如何?”
李义府微微一笑,“你这等便是历练少了,所以不知天高地厚,老夫会去劝谏皇后,让你去地方为官,好生吃一番苦头再回来。”
你别感谢我!
贾平安摇摇头,觉得李义府真的是猖狂到家了。
去了地方为官,贾师傅的麻烦就大了去,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长安。
李义府说做就做,当即进宫求见皇帝。
他是宠臣,求见自然得见。
皇后也在,正在和皇帝商议政事。
这个……
李义府看了一眼皇后,他名义上是皇后的忠犬,可谁都知道,他只是皇帝丢给皇后的一把刀而已。现在他要把皇后的小老弟给收拾了……
但此事不得不行!
他最近和一些人在进行利益交换,对方其中一个条件便是把贾平安赶出长安去。
“陛下,皇后。”
李义府笑的很是亲切,他先指着一事请示,随即就转换了话题。
“臣听闻武阳公为官颇为冲动,想着这等年轻俊彦若是不知收敛,岂不是浪费了人才……”
李治若有所思。
武媚若有所思。
这条野狗想做什么?
竟然敢冲着平安下手!
什么为官冲动,那胡运对阿福下手……这般可爱的阿福,平安没弄死他一家子就算是仁慈了。
武媚的嘴角微微翘起,看着很高兴。
这是……上钩了?
李义府暗喜,继续说道:“臣在想,地方有空缺,若是让武阳公去任职数年,想来也能平息争端。”
贾师傅打断胡运夫妇的腿的事儿引发的争端依旧甚嚣尘上,不过贾平安压根不在乎,该吃吃,该喝喝,大有你们有本事就冲着我出手的意思。
李治还是若有所思。
那是皇后的阿弟,还是立功无数的将领,朕……罢了,李义府最近嚣张太过分了些,让皇后来处置。
这个李猫……武媚微微眯眼。
什么到地方为官?
平安若是去了地方为官,多少人会冲着他下手?
李义府名为建言,实则乃是坑害平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媚看了皇帝一眼。
你是什么意思?
李治别过脸去……你自己看着办。
瞬间武媚的眼中便多了杀机,一拍案几,呯的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进谗言……”
李义府愣住了。
武媚起身,侧身福身,“陛下,李义府跋扈,更是迫害忠良,臣妾请陛下将他……贬官地方。”
李义府:“……”
老夫是想把贾平安赶到地方去……现在竟然是把我弄去地方。
他跪下,心中把肠子都悔青了,抬头道:“陛下,皇后,臣是一时糊涂……恳请恕罪。”
陛下何意?
一直以来跋扈嚣张的李义府挨了当头一棒,第一件事就是寻皇帝爸爸。
李治默然。
“来人。”
武媚负手而立,竟然作男子模样,“李义府为普州刺史。”
声音洪亮,在殿内回荡着。
“陛下……”
李义府长久以来犯的事儿真心不少,可帝后都默默放了他无数马,所以他今日才敢拿贾平安来作伐,和人交易。
按照他的想法,贾平安这阵子太过跋扈,惹的长安城中不得安宁,更是有人说要取他的项上人头。如此,建言贾平安去地方为官便是一箭双雕。一方面体现了自己的忠心耿耿,哪怕与贾平安不和,依旧为他谋划打算。另一方面能赶走一个对头,顺带和人交易成功……老夫真是太睿智了。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条狗,根据帝后的要求来撕咬臣子的狗罢了。
做狗做久了,他竟然生出了自己便是主人的念头。今日李治不吭声,便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李治摆摆手。
李义府被带了出去,他出了大殿,回头惶然看了一眼,“陛下!陛下……”
李治坐在案几手,神色木然。
武媚站在边上,负手而立。
宫门外,贾平安被沈丘被揪住了。
“今日又有人说你行事太过了些,要对你下手,你莫要轻视这些威胁。”沈丘伸手压压鬓角的长发,“从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百骑也无法长久护着你的安全。”
贾平安觉着这货有些神经过敏了,关键是他不知晓这些事儿的背后都是有人在谋划……
“这些事无需担心,那些人不过是在试探罢了。”
长孙无忌要完蛋了,所谓一鲸落,万物生,长孙无忌这等庞然大物倒下之后,多少人会扑上来食腐?
这些人现在放狠话,目的便是试探帝后。
帝后若是不管,那么随后他们自然会换个方向出手。
帝后若是管了……
沈丘下巴朝着前方摆动了一下,低声道:“看看,那五人便是冲着你龇牙的,那眼神冷冰冰的恍如冰窖,你自家清醒些,别让皇后为你操心。”
阿姐……
贾平安笑了笑,笑的古怪。
他怕个屁,这些人都是食腐动物,见到大佬要倒下了,用各种手段来争夺腐肉而已,和秃鹫、鬣狗一个尿性。
那五人看到了这边,低声说了几句,冷冷一笑。
“看看,一个个双手放在小腹前,贵族的气息隔着老远就嗅到了。”
贾平安赞美着。
沈丘诧异的道:“你竟然赞美对手?”
贾师傅不是这样的性子吧?
贾平安淡淡的道:“在一个遥远的大陆,上面有许多兽类,这些兽类各自有分工,豺狼虎豹自然是吃肉。也有东西吃肉,譬如说一种叫做秃鹫的大鸟,以及一种叫做鬣狗的犬类,这二者专门寻了腐烂的兽类尸体啃噬,堪称是大自然的清洁工。”
他顿了顿,指指那五人说道:“这些人便是秃鹫和鬣狗,正等着吃某位大佬的腐肉。若是冲着我张嘴龇牙,便打断他们的门牙。鬣狗没了牙齿只能饿死,看着腐肉活活馋死。”
贾平安的眼中全是不屑之色。
“李相……”
身后传来了热情的招呼,贾平安心想李勣不是在尚书省吗?先前还看到过,怎地转眼就进了宫。
沈丘回身,面色骤变。
“老沈,看到什么了?”
贾平安回头……
李义府面色惨白的出来,看着就像是被打断脊梁骨的狗,身后还跟着两个内侍。
“李相这是病了?”
那个官员依旧谄笑着。
李义府不语。
身后的两个内侍是送他出皇城的人,还得盯着他马上走。至于回家收拾东西……被贬官了你还想收拾东西,人头要不要?当年李勣被贬了叠州去,出宫就径直出发。
“李相?”
贾平安热情的迎了过去,“李相这是何意?是要去何处为官?”
他猜测了一下,觉得老李绝壁是碰壁了。
李治自然不会让他碰壁,可阿姐……阿姐不能吧?这可是皇帝养的狗。
李义府抬头,眼中有刻骨的仇恨,“贾平安……”
这个时候放狠话毫无用处,反而会令皇后愈发的厌恶自己。唯有用眼神……
你要代表月亮消灭我?
贾平安被他怨毒的眼神引得笑了起来,“李相刚才还说要把我赶出长安城,怎地……二位,敢问一下,李相这是要去何处?”
“普州。”这事儿是皇后出手,贾平安是皇后的阿弟,两个内侍争先恐后的给贾平安送上助攻。
卧槽!
普州在蜀地,让李义府去普州,这是要逼死他吗?
贾平安幸灾乐祸的太过明显,以至于李义府都加快了脚步,以求离开让自己倍感屈辱之地。
“李相慢走,李相常来啊!”
贾平安挥手,瞬间作诗,“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有人赞道:“武阳公出口成章,果然是了得。李相得了这两句诗,一路到普州可谓是顺风顺水。”
李义府面色铁青,越走越快。
出了皇城,他看看着左右,仰天长叹。
“吐一口!”
“我特娘的不敢。”
“有何不敢,李猫要去普州,天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你上次不是被他责骂过,以至于不能升职,吐!”
Tui。
李义府没有回身,此刻的他万念俱灰,只想一头撞死。
贾平安去打听了一番,得知李义府进谗言,想把自己弄出长安,随后阿姐大怒,当着皇帝的面咆哮,随即把李义府赶到了普州去。
“阿姐……”
贾平安看着笔直的朱雀大街,突然笑了笑。
李义府倒霉了。
长安官场瞬间就换了个风向。
李义府出身普通,但大唐门阀世家横行,所以出身很重要。于是李义府就自称出身于赵郡李氏。按理这等抱大腿的事儿应当呵斥,正本清源。可赵郡李氏却有不少人贪慕权贵,和李义府称兄道弟。给事中李崇德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把李义府纳入了赵郡李氏之中,从此李义府便是赵郡李氏的人了。
但所谓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焉……
“李崇德公开宣布,说是李义府攀附赵郡李氏,如今为了正本清源,便将他……清除出赵郡李氏。”
狄仁杰神色中颇多不屑之意,他和贾平安站在贾家门外,说着最近的事儿。
“世人趋利避害,这是本能。不过赵郡李氏名望颇高,所谓七姓十家中便有李氏,煌煌一时啊!”
贾平安讥诮的道:“可如今这些煌煌一时的世家门阀,却为了李义府这条狗而低头,至为可笑。”
不过贾平安觉得这事儿不可避免。在皇室和世家门阀隐隐为敌后,世家门阀的日子也颇为不好过。不过眼瞅着长孙无忌就要倒下了,随即会出现一片权力空白,这些家族将会跟进填补。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大唐的人才大多出自世家门阀,或是权贵之家,普通人……说句实话,贾平安觉得普通人在大唐压根就没有出头之地。
“阿福!”
二人回身,就见阿福缓缓的从后院走了出来,贾昱和兜兜一左一右在给它打气。
“阿福乖乖,再走几步。”
兜兜拍手。
贾昱拖着老龟出来,一边拖一边说道:“阿福,你吃了老龟,吃了就好了。”
老龟在拼命的挣扎着,可阿福斜睨了它一眼,老龟顿时不敢动弹。
阿福看到了贾平安,一阵嘤嘤嘤。
贾平安笑着过去,一阵揉搓。
“果然是当儿子养了。”
狄仁杰含笑道。
时光流逝,当枝头出现了嫩芽时,快马带来了吐蕃的消息。
“吐蕃本是集结了大军,准备从葱岭绕道攻打安西,有人准备带路。辽东之战的消息传到了吐蕃后,大军当即解散。”王忠良念诵完毕,退了回去。
长孙无忌默然。时至今日,他在朝中的话语权几近于无,说了何用?看看皇帝,目光扫过自己时压根没有停留,更没有一丝色彩。
“吐蕃小人。”许敬宗口沫横飞,“以为大唐会被陷在辽东,可没想到大唐虎贲一战便到了鸭绿水边,禄东赞定然是慌作一团,哈哈哈哈!”
老许太过乐观了。
贾平安今日得以列席这个朝会,出班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可小觑。吐蕃以后对安西下手,定然是走葱岭,臣以为当严阵以待。”
吐蕃一心想夺取安西这块东西方交流的要地,把丝绸之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更想把大唐堵在河西走廊以内,随即吐蕃便能在安西等地攻略,待实力强劲,足够和大唐扳手腕后,再度兴兵攻打大唐。
许敬宗斜睨了贾平安一眼。小贾竟然和老夫唱反调,这是飘了还是想挨刀了?
李勣起身,“陛下,确是如此。”
许敬宗干笑着坐下。
李勣看了皇帝一眼,心中想的却是皇后的越权。
宫中,周山象进了殿内,见武媚伏案而书,就低声说道:“皇后,那二人又进宫了。”
“嗯!”
武媚淡淡应了一声。
“不要脸!”
周山象出去,随即就传来她的叫骂声。
不要脸……又能如何?
所谓人不要脸,百事可为,但……阿姐,你莫要挑战我的耐心。
武媚手中的毛笔缓缓而动,恍如在挥动千斤之重。
大!
大字右边的一捺锋锐异常。
恍如刀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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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今夜……对影成三人
今年的粮食要出问题。
“陛下,今年三门峡水枯石出,粮船无法转运,长安的粮食怕是艰难。”
唐临很羞愧,觉着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并未尽到职责,然后看了阎立本一眼,心道你阎立本这个工部尚书可有法子?
工部尚书阎立本一脸尴尬。三门峡不能通航,粮食无法转运,这个和工部息息相关。
“陛下,臣无能。”
阎立本乃是阎立德的弟弟,两兄弟家学渊博,擅长绘画和工程设计。阎立德先担任将作大匠、工部尚书。阎立德去了之后,阎立本继任,堪称是工部尚书世家。
李治目视阎立本,“多久能再度航船?”
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只要能及时把粮食转运到长安,他也不必像是头狼般的,带着一群狼流窜到洛阳去就食。
阎立本羞愧的无地自容,苦笑道,“陛下,今年的枯水期会很长。”
有的脸红的和猴子屁股差不多,只觉得殿内无数目光在盯着自己,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李治本想呵斥几句,可见到阎立本的模样,不禁叹息一声。
历朝历代都无法解决的事儿,你让阎立本如何做?他是帝王,可不是债主。
罢了,绝望了。
回到后宫,李治寻了武媚。
“媚娘,今年怕是又要去洛阳就食了。朕这个皇帝,竟然为了粮食而走走转转,说出去谁能信?想来这也是当初定都长安的弊端,不过长安长安……”
李治的眉间多了些沉郁。
长安是长安,洛阳是洛阳,代表着各自不同的政治意义。他把洛阳定为东都,把洛阳官员和雍州官员同一品级,里面的政治意味同样很浓。
武媚点头,对于留在长安还是洛阳,她更倾向于去洛阳。长安的空气令人窒息,这边的权贵世家们就像是狼群,盯着皇室和权力不放。
消息传出去后,贾平安很是无语。
“夫君,要去洛阳吗?”
卫无双有些惆怅,缓缓跪坐下去,一双长腿优势太明显了,把身边的苏荷映衬的颇为丰满。
“是。”
贾平安单手托腮,仔细想着此事的过程。
洛阳就食……就是讨饭,皇帝也不嫌寒碜。晚些时候,关中一旦闹饥荒,李治就把太子丢在长安蹲守,自己带着一家老小往洛阳去。等到了德宗时,关中断粮,禁军威胁哗变,德宗父子蹲在宫中绝望的等待着叛军杀进来……关键时候,竟然有粮食运来了。德宗一路狂奔到了东宫,欢呼道:“吾父子得生矣!”
这等皇帝做的让人无语。
这个事儿很令人惆怅啊!
为何不迁都呢?
“无能之辈!”
贾平安撇撇嘴,觉得李治就是个棒槌。
苏荷惆怅的靠着他,柔柔的问道:“夫君,你说谁无能?”
“皇帝!”
贾平安随口说道。
苏荷的身体一下就僵硬了。
女人的身体很有趣啊!时软时硬,软时如棉,硬时如铁,堪称是能屈能伸的典范。
苏荷呲溜一下就冲到了门口,往左右一看,没人。她回身拍着大凶,嗔道:“夫君越发的信口开河了。”
贾平安看着波涛,干咳一声,蠢蠢欲动了。
卫无双也目光警惕的看着外面,身后正在午睡的两个孩子被惊动到了,动了动,嘴里呢喃着。
“怕什么?”
贾平安自然有手段来弄这个事儿。他给贾昱盖好被子,两个孩子的脸都是红扑扑的,让人想咬一口。
“不去洛阳该多好?”
苏荷双手托腮,鼓着腮帮子发愁。
“兴许我能想个办法。”
贾平安起身,准备去看看阿福。
“夫君可不兴胡说,传出去别人会笑话。”
卫无双嗔道,还翻了个白眼。
我去,大媳妇的这个白眼翻得格外的妩媚,贾平安心动了。
手刚搂上纤腰,卫无双的脸绯红,眸子里水光闪烁……
“阿耶……”
擦!
失策了。
贾平安干笑着回身。
贾昱在说梦话。
这个倒霉孩子!
贾平安也没了兴致,起身道:“此事我还真有办法,弄不好今年就无需去洛阳了。”
卫无双抿嘴一笑,苏荷瘪瘪嘴,等贾平安出去后,笑道:“夫君是说来安慰咱们的。”
呵呵!
外面的贾平安听到了,只是呵呵一笑。
他回身道:“为夫的本事你们还不知道,此事,为夫做了。”
马丹!
冲动了吧?
贾平安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室内,榻上两个孩子正睡的四仰八叉的,呼吸平稳。两个妻子跪坐在案几后,案几上有账册,有围棋……还有,美人如画。
冲冠一怒……为红颜呐!
做了!
“夫君。”
卫无双追出来,想劝贾平安莫冲动,可贾平安早就溜了。
“哎!”
美人的叹息幽幽,贾平安已经到了工部。
“阎尚书。”
阎立本正在作画,贾平安在门外打招呼也没能让他停笔。
老阎最大的本事便是作画,他凝神连画了十余笔,放下笔,抬头淡淡道:“武阳公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寻你?
贾平安进来,看了一眼画,阎立本却随手把画纸收了起来,眼中带着警惕之色。
这个贾平安来此作甚?想偷师学艺?是了,据闻新学里并无书画的学问,苍白的……比牛乳还白。说道牛乳,阎立本就想到了许多……不禁舔舔嘴唇。
老阎抠门的让人无语啊!
“阎尚书,今日我来,想问问三门峡那边的事,若是可以,我这里有个办法能解决此事。”
贾平安已经想好了法子,就是需要调动一些资源。
疏通了三门峡,这个功劳有多大?
大的不得了。
你这个牛笔吹炸了!
阎立本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画纸拿出来,提笔……
他无视了我?
贾平安本想喷几句,可想想又有何必?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基本的信任吗?
罢了。
他出了工部,随即去了兵部。
“我要铁匠,越多越好。”
任雅相看着他,觉得这厮怕不是抽了。
“你要铁匠作甚?”
“破三门峡。”
嘶嘶……
这厮是喝多了吧?不过他若是要弄三门峡也是好事,至少老夫每日不必面临着他的每日一假了。天可怜见,看看大唐六部,有哪个尚书有老夫可怜,每日一来,便有侍郎告假,而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道心坚固如铁啊!
任雅相放下茶杯,起身过来,绕着贾平安走了两圈,然后在他的身前问道:“你要如何弄?”
晚些,三十余名铁匠齐聚兵部。
“你等要做的便是打造工具。”
贾平安画了几种凿子的形状,又画了钢钎的形状。但最大的问题就是硬度。
不够硬,它插不进去啊!
这个必须要钢材,可大唐的钢材……大唐就没有钢材。
“你等要拿出打造百炼钢的精气神,对了,记得要淬火,多次淬火,否则硬度不够。”
一群工匠仔细看着这些图,一个老工匠抬头,“武阳公,这个东西老早就有了……”
“我要的更硬,坚硬!”
不硬,它弄不穿石头。
“要多硬?”老工匠很是头痛。
“有多硬就要多硬,不过要小心,莫要脆了。”
“还不能脆?”
“当然不能脆。”
工匠们面露难色,老工匠苦笑道:“武阳公,怕是……难。”
任雅相干咳一声,“武阳公,此事尽力而为就好,莫要让自己再无退路。”。让贾平安滚蛋是任雅相的心愿,但折腾太过了,回过头他也得被带累。
老任是劝他给自己留下面子,免得最后一场空。
可我有的是办法……贾平安伸出五根手指头,自信的道:“五万钱!”
这个世间有什么是金钱不能驱动的?
再矜持的妹纸,在金钱的面前也得跪了。
三十多个工匠木然。
咦!
这是何意?
贾平安惶然大悟,“贾某立下字据给你等保存。”
工匠们马上笑逐颜开。
贾平安一挥而就,老工匠接过字据,回身问道:“谁识字?”
“我。”
验证无误后,老工匠激动的浑身颤抖,“武阳公,等着我等的好消息。”
“要快!”
前倨后恭啊!
贾平安回身,一群官吏木然看着他。
这手段……竟然是直接用钱砸。
关键是这群工匠还真的有办法。
武阳公……神人也!
不过是半个月,工匠们请了贾平安去作坊里看成果。
一排排钢钎,一箱箱凿子……
工匠们的手伸开,全是老茧,甚至有裂痕伤口。
贾平安验证了一下。
呯呯呯!
石头在凿子之下渐渐崩溃……
钢钎伸进去,奋力撬动。
啪!
石头变成了两截。
“给钱。”
一群工匠拿着五万钱懵逼了。
“这是何意?”
贾平安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去,可工匠们却拦住了他。
噗通,一个工匠跪下,双目含泪,“五万钱……从未有人这般看重过我等……”
贾平安心中一动,想着以后能否用金钱来调动匠人们的积极性,多弄些成果出来。还有……新学里有许多事儿需要匠人的配合,此刻……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贾平安笑的格外的慈祥,扶起工匠,闻言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商人的价值在于贩运,在于沟通有无;官吏的价值在于管理,在于治理;工匠的价值何在?我以为,工匠的价值比官吏的价值更大。”
一群工匠懵逼,心想武阳公你莫不是在忽悠我们?
外面,来寻贾平安的沈丘止步。
他往前挪动几步,就见贾平安挥手,情绪激昂的不像话,就像是给即将走上沙场的将士们鼓舞士气,又像是在阐述一个真理。
“大唐军队战无不胜,靠的不只是将士们无畏,更要紧的是那些锋利的刀枪。可刀枪是谁打造出来的?”
贾平安已经进入了一个状态……目中无人,他面色涨红,气势如虹……
“从陛下到百姓,哪一个能离开工匠打造的东西?我经常入宫,宫中的用品无一不是工匠的手笔。农人耕种,那些工具也是工匠打造出来的……看看我,这一身官服是谁弄出来的?看看这个屋子,看看这些工具,谁打造出来的……”
那些工匠呼吸急促……原来我们竟然这般伟大?
伟大的工匠们……瞬间就把贾师傅当做是自己的贴心人。
“衣食住行,哪一样能离了工匠?!哪一样!”
工匠们沸腾了,围着贾平安,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擅长的东西。
你们太兴奋了啊!
工匠们的情绪太过激烈,贾平安担心自己会被掩埋了。
“武阳公,我能使铁更加的坚硬,更加的坚韧。”
贾平安眼珠子一转。
我去!
这些人果然都有自己的绝活,不过不见兔子不撒鹰。
“武阳公,我会点石成金之法……”
这特娘谁说的?
贾平安在人群中努力寻找,一把把那人揪出来,劈手一巴掌把他抽醒。
点石成金……一泡尿嗞醒你。
“武阳公便是我等的再生父母。”
老工匠热泪盈眶的握着贾平安的手。
可我……大爷,你能做我耶耶了。贾平安干笑着,想挣脱他的手,可这双粗糙的比砂纸摩擦力还大的手力大无穷,贾悍将竟然无法挣脱。
外面的沈丘愕然。
贾平安无意间回头,瞅到了沈丘,就给了个眼色……兄弟,江湖救急,再不救我……回头就去给我上香。
沈丘干咳一声,轻轻压压鬓角的长发,走了进来,“武阳公,陛下召见。”
皇帝是封建社会的大头目……工匠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脸恭送贾平安去赴死的模样,把他送了出去。
“武阳公,常来啊!”
“武阳公,回头老夫家中有肥鸡,来家中饮酒,老夫的孙女长得可人,让她来陪侍武阳公。”
贾平安面无人色的出去,良久,拱手感谢,“多谢了。”
“你谢咱作甚?真是陛下召见。”
你以为你是个跑腿的内侍?
“为何是你?”
贾平安在琢磨,突然看了沈丘一眼……沈丘身手了得,让他来,这是要提防自己逃跑?
皇帝这是何意?
不对,若是要拿我,必须先拿下阿姐……
“他们不知你在何处。”沈丘声音阴柔,上马的动作快若鬼魅,马儿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在马背上了。
贾平安来此是临时起意,内侍出宫寻了一圈没寻到,最后李治让百骑出手,沈丘亲自来带人。
贾平安看看天空,赞美道:“天气真好啊!”
见到李治时,他正在和武顺说话。
这个女人……不对,边上竟然还有一个贺兰敏月。
成熟的妇人武顺,青涩却俏丽的贺兰敏月,两个极端带来了极大的视觉享受。
贾平安舔舔嘴唇。
禽兽!
武顺起身,身后隆起了一个幅度,福身道:“臣妾告退。”
贺兰敏月一直在看着贾平安,眼神中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小娘皮你再看我,皇帝说不得就会请我进宫,一刀了断烦恼根,从此与女人绝缘。
贾平安微微垂眸,身体笔直。
武顺母女从贾平安的身边走过,香风阵阵,武顺的浓郁,贺兰敏之的清淡……
果然是高端,竟然连脂粉味都有讲究。
武顺看都不看贾平安,昂首轻哼一声。
在她看来,称呼阿妹为阿姐的贾平安前途看好,但我还没上位呢!她回首看了皇帝一眼,露出了个媚笑。
李治也微微一笑,然后揉揉脸。
别哼,有你惨哼的时候。
贺兰敏月看了贾平安一眼,眼神中好像带着些迷茫。
这妹纸被她老娘给坑了,本来作为皇后亲戚,随便许配个好人家也不是事,可一进宫来,名声臭了,就算是出宫谁敢娶她?
皇帝的刷锅水不敢喝。
李治看着有些倦怠,贾平安腹诽道:这是刚享用了这对母女?啧啧,这大白天的……不过大白天不享用,难道要晚上?
晚上李治分身乏术……想到李治还得去阿姐那里,贾平安就觉得皇帝果然都是铁打的腰子。
李治打起精神,“阎立本刚进宫,谈及三门峡之事,说还是要修建栈道,用于拖拽船只。”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贾平安,语气轻松了些,“听闻你说自己有法子来解决此事?”
阎立本这是告了我一状还是怎地?
老阎,你这样可不厚道。
阎立本的画技冠绝一时,但收费很贵。道佛争风时,他先画一幅画讥讽道士,送给了和尚。道士们就炸锅,随即凑了几十万钱请他也画了一幅讥讽和尚的画……
这个是钓鱼执法?
不对,这是钓鱼。
“陛下,臣是有个法子……”
李治漫不经心的拿起奏疏,点头道:“你说来。”
“臣想清空堵塞三门峡的礁石。”
李治手一松,奏疏落在案几上,还飘荡了几下。
他皱着眉,“你要什么?”
这话一语双关。
我想要大唐长盛不衰!
“陛下,臣已经准备好了工具。另外,臣还想调集些匠人,从兵部弄些火药。”
“就这些?”
李治摇摇头,摆手道:“都给你。”
这语气,就像是对一个夸口的孩子无奈的说:娃,乖一些。
贾平安告退,随即去调集了各种物资。
这个动静可不小,有人打听到了消息,消息就传遍了长安。
“他说要打通航道?”
长孙无忌的情绪不大好,但依旧失态了,茶水弄到了衣襟上。
许敬宗急匆匆的去了兵部,一见面兜头就抽。
他咬牙切齿的道:“你可知晓放下大话做不到的后果?那些人会以此为谈资,不断的讥讽你。老夫当年为何得了这个奸臣许的名号?不就是……罢了,往事如风,老夫只问你,可有把握?”
往事如风,痴情只是难懂……老许,你还有啥丢人事没告诉我?贾平安正在画图,闻言抬头……可许敬宗却更快,他愁眉苦脸的道:“哪来的把握?”
他掉头就走,回到值房后就去寻了些典籍来,一一翻查。
到了第二日,贾平安已经准备好了。
许敬宗眼睛发红的来寻他,“平安,不妥,极为不妥!从前汉开始,那些人就动过打通航道的主意,可行不通啊!难道你还能呼风唤雨,一巴掌把那些礁石给拍没了?”
贾平安正在收拾东西,回身,很认真的道:“许公,我真能呼风唤雨!”
长安城中许多人在笑。
贾平安说要打通航道,可谁都觉得这事儿纯属是做梦。
一群老人饭后聚在一起扯淡。春天的气息渐渐浓郁,他们坐在巷子里,七嘴八舌的说着此事。
“那些能工巧匠谁没有想过办法?可谁想到了办法?武阳公心善,可这等事……一旦做不好,那便是个笑话。”
“祖祖辈辈都是这般过来的,关中这地方……邪性,人口一多,遇到灾荒得饿死多少人。若是武阳公真能打通航道,那便是万家生佛。”
“这是做梦!”
老汉们喟叹良久,起身拍拍屁股各自回家。
贾平安到了家中,把事情说了。
“夫君……”
卫无双强笑道:“夫君只管去。”
苏荷欲言又止,被卫无双瞪了一眼后,就瘪嘴道:“夫君一路顺风。”
两个婆娘都忧心忡忡……
“咳咳!”
贾平安使个眼色,“今夜……对影成三人?”
第755章 地道战,嗨!地道战
早上醒来,贾平安左右手一碰,两个婆娘也醒来了。
晚些,徐小鱼等人背起行囊,卫无双和苏荷带着孩子送行。
“安心,回头给你带一块礁石回来。”
贾平安看出了妻子的忧郁,但却也不解释。
狄仁杰拱手,“一路平安。”
文人就喜欢弄什么一语双关,这话不但是祝贾平安一路顺风,更是祝他化不可能为可能,化腐朽而神奇……一句话,至少得解决一块礁石,否则没脸回来了。
贾平安从容拱手,“家中就拜托怀英了。”
贾昱和兜兜不知愁苦,在偷笑。
阿耶不在家,我们又能放羊了。
贾平安抱抱他们,吩咐道:“盯着两个孩子的功课,不可让他们携带了。”
本来在笑的两个孩子马上就苦着脸……兜兜甚至都想哭了。
小兔崽子们,真当我没办法收拾你们?
贾平安把他们放下来,“跟阿耶说再见。”
贾昱木着脸,“阿耶再见。”
兜兜的眼中有水光,哽咽道:“阿耶再见。”
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氛马上就出来了。
到了坊门那里,姜融神色复杂,但最终却躬身一礼。
他目送着贾平安一行人出去,对坊卒们正色道:“不管成功与否,武阳公依旧是我心中的偶像。”
偶像这个词还是贾平安教的,姜融觉得很是贴切。
众坊卒纷纷点头。
在朱雀大街上,贾平安意外遇到了阎立本。老阎也背着行囊,身后是一群工匠……我去,怕不有数百人之多。
“武阳公!”
阎立本笑吟吟的拱手,“你这是要去何处?”
他若是不知道,贾平安就能辞官去终南山隐居。这是明知故问。
老阎此人果然不厚道。
“去三门峡。”
贾平安微微一笑,心想老阎这是要去三门峡修建栈道吧……这也算是个辅助手段,建成后,粮船就能一路被拉着逆流而上。
你打辅助,我去做王者。
阎立本收了笑容,“不是老夫说你,此等事……当年老夫与家兄去过三门峡数次,一次次的希望,最终化为失望。无数法子,都在礁石面前化为齑粉。你可知……每年在那里倾覆的船只有多少?”
“无数!”
阎立本忧郁的道:“人不能胜天,奈何?”
随即两帮子人就聚集一起,一路往三门峡去了。
一路上阎立本都在旁敲侧击。
“武阳公可有何手段来疏通航道?莫非是……”阎立本看着他,试探道:“莫非是用船去撞?那些礁石屹立无数年,撞在上面倾覆的船多不胜数,你就是弄了铁船去也无济于事。”
贾平安正在欣赏春色,闻言随口道:“简单。”
阎立本见他口风紧,嗤笑一声,随后开始琢磨事儿。
鸟儿在树枝上鸣叫,声音回荡在山间,清脆之极。偶有些兽类出没,见到这般庞大的队伍都快速溜了。
身边是滔滔黄河……不,已经枯水了。
今年的枯水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这个时候,按理应当是五到七月……
一路到了三门峡。
站在山上往下看一眼……
整个河道干枯的超乎想象,那些礁石都裸露了出来。
阎立本叹道:“竟然如此了吗?粮道果然是断了。”
工部官吏唏嘘不已,又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因为工部无能,以至于长安缺粮,皇帝竟然要到洛阳就食。
众人心头沉重,阎立本当即下令开始建设栈道。
“哈哈哈哈!”
有人在狂笑,极度欢喜。
阎立本冷着脸,“武阳公觉着很可笑?”
“是啊!可笑,当真可笑。”
贾平安真的欢喜到了极点。这般枯水,正好方便了他的计划,你让他如何不喜?
阎立本拂袖而去,“竖子!”
小子!你过分了!
贾平安笑的见眉不见眼的,令人赶紧动手。
一行人到了河道边,边上有调来的船只,船工上前行礼,说道:“武阳公,这时节倒是没甚风险,不过要拉着船才行,否则稳不住。”
贾平安看看这艘船,摇摇头,“我无需船只。”
呃!
众人不解。
“去,叫一些本地人来。”
第二日,一群本地人来了,看着有些麻木。
这位武阳公说是要打通航道,可看看这些人,数百人来打通航道,用什么通?
一个老汉大胆上前,问道:“敢问武阳公……用何物来通?”
当然是用棍子捅。
贾平安没回答这个问题,“你等可知晓羊皮筏子的作法?”
“知晓知晓,羊皮筏子哪家没有,要过河还得靠这个东西。”
“我家就有两个羊皮筏子。”
“我家也有。”
贾平安举手,“要新的,兵部出钱买。”
众人默然。
娘的,朝中六部是作了什么孽,竟然没人信任。
贾平安再度化身为财神爷,淡淡道:“高于市价三成。”
疏通完毕后,别说是三成,高三倍李治都不会计较。狂喜之下,说不得还会赞美贾师傅这个高价给的好。
“武阳公……嘿嘿,这个不好说呀!”
这是担心不给钱,空口白牙的把羊皮筏子征用了。
徐小鱼忍不住了,喝骂道:“我家郎君乃是大唐第一有钱之人,别说是高三成,就算是高三倍,我家郎君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贾平安眨了一下眼皮子。
“第一有钱人?”
“当然!”徐小鱼骄傲的道:“知晓茶叶和人参酒的生意谁的吗?便是我家郎君的。这点羊皮筏子的钱,我家郎君一坛子人参酒就挣回来了。”
那老汉哆嗦了一下,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深刻了一些,“敢问……那人参酒一年能卖几坛?”
你在羞辱我吗?贾平安淡淡道:“无数坛。”
若非此行不方便带钱财,贾平安现在就能用巨量的钱淹没了他们。
羊皮筏子一到,贾平安就令人下水,仔细勘察。
礁石很大,底下河水缓缓流淌,看着让人绝望。
“有鱼!”
一个棒槌一锤子砸死了一条鱼,欢喜的举了起来。
你们高兴就好。
阎立本在岸边看着,摇摇头,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他家学渊博,这等事儿早就琢磨透彻了,觉得贾平安这是痴心妄想。他暗示过数次,可贾平安却无动于衷,那么就任由此人在三门峡出一次丑吧。
到了山边,他再度回首看了一眼,麾下官员苦笑道:“这位异想天开,咱们倒是无碍,可那些工匠却牢骚满腹,说是咱们在半山腰拼命干活,他们也在水中拼命干活,不过无用。早知如此,把他们弄上来帮衬多好。”
阎立本淡淡的道:“贾平安此人少年为官,随后执掌百骑,堪称是少年得志。他更有征伐之功,被陛下赞不绝口,称之为大唐名将。此等人傲气,这一路老夫多番试探,他只是置若罔闻。老夫不心疼那些工匠,只是心疼他折腾。”
麾下官员叹道:“是啊!这番折腾,也不知这河道中要多多少倾覆的船只。不对,是羊皮筏子。”
“这个倒是不至于。”阎立本难得夸赞了贾平安,“老夫都未曾想到羊皮筏子,此物可软可硬,有弹力,就算是撞到了礁石也无碍。”
羊皮筏子便是用羊皮做的,宰杀时不破腹,而是从脖颈那里一刀两断,随即就从脖颈这里一路剥皮,最后得了完整的羊皮。羊皮处置一下,四肢那里开口,加上颈部的口子,便是五口,扎了四个口子,留一个腿部的口子吹气。
阎立德叹息摇头,遗憾之极,“这贾平安少年便承袭了新学,可见是个人才,可惜此人倨傲,否则老夫倒是想收为弟子,传授老夫的营造之法。可惜了。”
这话有些沽名钓誉之嫌。
阎立德点亮了两个技能点,一个是营造,一个是作画。他不提作画,便是觉得贾平安不值一提。
“看,贾平安下水了。”
贾平安的身后跟着一个彪形大汉,却是一路怀念长安美人的李敬业。
“兄长,这般大的礁石如何弄?难道你能用拳头砸开?若是能,小弟这便为兄长助威。”
李敬业的毒舌开启了。
羊皮筏子不算是稳当,有些随波逐流的晃荡。贾平安双手抓住前面的木板,骂道:“抓稳了,小心落水。”
“水不深……我怕啥?”
李敬业还伸手去刨水,觉得有些冷。水流波动了一下,李敬业摇晃着喊道:“哎哎哎……”
噗通!
李敬业落水了。
贾平安满头黑线,见他在水中挣扎,恍如溺水的模样,就骂道:“站起来!”
都说了是枯水期,海沽石烂了,你娃还玩溺水。
“兄长……救命!”
李敬业在水中扑腾,让贾平安想到了在浅水中被淹死的那些人。
“抓住绳子。”
贾平安丢了一根绳子下去,李敬业胡乱抓住了,这时徐小鱼跳下去……李敬业竟然丢弃了绳子去抓他。
“别抓他!”
贾平安捂额,看着徐小鱼被李敬业一把抓住,二人就在浅水区扑腾。
“赶紧站稳了。”
折腾半晌,李敬业终于站稳了,惊魂未定的道:“兄长,我不会水。”
那你还特娘的折腾?
“此次便让你会水。”
一路勘察过去,贾平安心中有数了。
“来人,打孔。”
工匠们坐在羊皮筏子上,从腰部开始凿洞,有人发牢骚,“也不知弄这个作甚。”
“怕是要一点点的凿去?”
“前汉就有人想削去这些礁石,毫无用处。”
“哎!他是贵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里上千号人,可却分属两个部门,连做饭都是如此,各在一边。
河中在打洞,贾平安去视察了存放火药的地方。上百人在用纸卷成筒状,弄点儿熬煮化了的稀粥作为浆糊,把火药封装在里面。
“要小心……卧槽!”
贾平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眸,前方竟然有人在点香烛冲着三门峡叩拜祈祷。
他冲过去,一脚踹翻那人,接着把香烛拔起来,扔到了山下去。
那人穿的不伦不类的,你说是方外人吧,却满身诡异的气息。他爬起来喊道:“武阳公,我在为三门峡作法,定然能助你一臂之力……”
“弄走,对了,问清此人在本地作甚,若是神棍,径直流放到南边去!”
贾平安回首看看火药,后怕不已。
“我说多少次了?不许火种靠近此处,你等都当做是耳旁风?”
一个个帐篷中堆满了火药,若是点燃……
人间地狱。
管事的官员懵懂的道:“他离着还远呢!点不燃。”
我特么……
“飘个火星过来你特娘的能负责?”贾平安咆哮道:“换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兵部损兵折将,才将开工就有官员哽咽着被赶回了长安。
贾平安余怒未消,蹲在临时搭建的饭堂外面生闷气。
“武阳公。”
两个少女拎着箩筐出来,见贾平安在外面,赶紧放下箩筐行礼。
“小花,门把啊!”
两个少女是来帮厨了,贾平安给钱爽快,她们做的也爽快。
晚些,干完活后,小花走到贾平安的身边,有些怯生生的问道:“武阳公,那些礁石真的能去掉吗?村里人说……”
她捂着嘴,眼睛里全是惶然。
小花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一双眸子颇为出色,黑黝黝的。来的那一天,她的父亲惶然不安,说是只管埋头做事,但凡偷懒打死。
贾平安微笑安抚了几句,保证了小花等女人的安全和钱粮收益。
村子里的人从未见过这等大官,兵部侍郎啊!
回到村里后,小花的爹就炸了,逢人就说武阳公对他颇为和气,还冲着他笑了笑,可见是祖坟冒青烟了。
“当然。”
下面依旧在凿洞,火药倒是装了几千筒,不过依旧不够。
贾平安指指边上,小花却不敢坐,依旧站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了贾平安一眼,又飞快的低头避开。
“武阳公,村里的人说不能呢!那些石头乃是神灵丢下来的,谁也撼动不了。”
她又偷瞥了贾平安一眼,觉得武阳公好生英俊,而且有一股让人怦然心动的气息,让人不禁想亲近。
但她只是个村姑,武阳公乃是长安城的大官,就像是凡人和神仙一般,她可不敢奢想。不过,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呀!
“神灵没这个功夫会丢石头下来,要丢也是丢神器。”
贾平安闲来无事,就和小花扯淡几句。管事的小吏出来见小花在外面,就呵斥道:“怎地就知道偷懒,回头……武阳公。”
小花正被吓得浑身打颤,一回身发现小吏不见了。
“无事。”
这等单纯的少女很有趣,贾师傅觉得可以扯个淡。
“你要胡闹到几时?”
阎立本怒气冲冲的来了。
“老夫承认,你那凿子颇为犀利,可你难道还能用凿子把礁石都凿空了?”
贾平安这般胡闹,究竟是何目的?
阎立本的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
最近长安城中暗流涌动,贾平安也掺和了一把,闹腾的不可开交……皇帝莫非是厌恶了这厮,干脆把他赶到这里来,避开下面的争斗。
是了!
定然如此!
老夫果然是睿智!
阎立本想通了此事,顿时就少了些厌恶,平和的道:“年轻人,你召集了数百工匠,难道就准备在这里凿到五月份?虽说你钱多……”
贾平安咧嘴一笑,“是国帑。”
开什么玩笑,等航道疏通完毕之后,若是传出是用贾平安的私财给的报酬,李治能吐血三升,咬牙切齿的令人把贾平安弄进宫中,一刀格叽格叽。
这等大功自然不能随意乱领。
阎立本被这话给梗着了,指指他,“老夫一番好意,你却当做是驴肝肺,罢了,你好自为之。回头若是被弹劾,老夫自然袖手旁观。”
老阎恩怨分明。
“若是回头被封赏呢?”
贾平安想逗逗他。
“被封赏?”阎立本笑了笑,“你要何物老夫都依你!”
“我要几幅画。”
贾平安笑的很是畅快。
阎立本看着他,摇摇头,觉得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真是不当人子。
这里是陡坡,要小心翼翼的往下走,阎立本身体后仰,一步步往下挪动。边上有小吏在搀扶着他,身后还有一人在拉着他的衣裳。
我去,前方竟然还有一个人在,这是要充当刹车的吧?
贾平安觉得老阎也算是半个国宝级别的人物,这个排场不算大。
这时下面有人往上跑,喊道:“武阳公,说是要点火。”
贾平安点头,这人往下面喊道:“点火!”
声音传到下面,有人继续高喊,“点火!”
“点火!”
贾平安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
地道战,嗨!地道战……
数百个紧密相连的孔洞里塞满了火药筒,外面用引线连接在一起。
这是左侧的礁石,一旦被摧毁,顷刻间航道便畅通无阻了。
一个兵部的小吏拿着火把准备点火。
“等等!”
差点点燃引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李敬业的声音。
小吏只觉得心跳如雷,回身,惨白的脸上多了些血色。
“给我来点!”
李敬业一把抢过火把,轻松点燃了引线。
嗤嗤嗤……
“赶紧避开!”
岸上有人在怒吼。
可李敬业却不慌,兄长说过,火药是炸不开礁石的,他只是想炸酥脆一些。
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爆炸声传来,就像是燃放鞭炮一般。
刚走到平缓处的阎立本一下就摔倒了,接着竟然往下滚去。
“阎尚书,阎尚书……”
工部的几个小吏被吓得滚不附体,赶紧追了上去。
阎立本一边往下滚,一边看到人影闪动。
贾平安兴奋的冲了下来,一把扶起他,随即自己就往下跑。
此刻礁石被硝烟给包围住了,李敬业在边上剧烈的咳嗽着。
“赶紧凿!”
工匠们一拥而上,随即石屑飞溅。
“竟然酥了?”
一个工匠猛地回头,目光中全是惊骇。
第756章 羊了肚肚手巾哟
阎立本才将站稳,听到这话不禁愣住了。
“酥了?”
这礁石何等的坚固,可竟然酥脆了?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一下就跳到了水里,接着被水流往下冲。
一只大手伸过来拉住了他,阎立本看都不看贾平安,站稳后就爬上了一个羊皮筏子,催促道:“快,送老夫过去。”
他急不可耐,甚至伸手在河水中划水……
一个羊皮筏缓缓超越了他,阎立德抬头一眼,贾平安站在上面,从容的微笑。
老阎,你不行!
奇怪的是贾平安的羊皮筏上竟然只有他一人……
怎么过来的?
“我行船不用风,也不靠桨。”
贾平安笑的很恶劣。
“那靠什么?”
贾平安笑的很是嚣张。
“浪!”
阎立本不禁赞道:“好手段!”
这块礁石离岸边不远,很快就到了。
贾平安依旧负手而立,洒脱不群。
阎立本冥思苦想,作为家传渊博的大匠,他无法想象这是如何实现的。
难道老夫老了?
不!
就算是兄长复生,也无法解开此事。
贾平安已经到了礁石边上,羊皮筏子的后部猛地探出了两个脑袋。
却是黄河边的水鬼。
所谓水鬼,便是水性极好,能纵横江河的浪里白条。贾平安来到了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招募了几个水鬼。他下水,自然要让水鬼跟着,顺带推着他过来。
“浪!”
阎立本恼火,可转瞬又忘掉了此事。
“闪开,让老夫看看。”
阎立本凑过去,趴在礁石上来了个单眼吊线。
原先被凿出的孔洞里已经出现了些裂痕,刚才有工匠扩孔,竟然打穿了相连的两个孔洞。
这……
阎立本再看了一处,果然也是如此。
他仰头看着天空,喃喃的道:“这是用火药灼烧炸裂,随后用凿子打穿,可随后呢?随后呢?”
礁石被一圈羊皮筏子给围住了,彼此用绳子连着,在上面行走颇为稳健。
阎立本踉踉跄跄的跑过去,一把抓住了正在和工匠说话的贾平安,“武阳公。”
贾平安回头,见阎立本双目通红,不禁被吓了一跳。
“阎公,何事?”
他觉得阎立本大概率是被吓尿了。但见阎立本的目光中有焦灼之色,又像是疑虑重重。
阎立本急促的问道:“就算是这般炸下去,可后续怎么办?后续里面打不了孔……”
里面打不了孔,如此就变成了无关痛痒的举动。
阎立本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儿,“从上面打孔如何?小贾,从上面打孔,随后一点点的砸开……”
他的双眸中全是欢喜之色,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果然是妙不可言。
“可从上面打孔就是一层层的削。”
贾平安老早就想到了这个法子,但他等不及了。
“那……”
阎立本不觉得还有别的办法。
看看这些礁石,从腰部炸开一排后,后续就难以为续了。贾平安这是在坚持什么?
“阎尚书等着看就是了。”
贾平安自信满满。
“叫老夫阎公。”
阎立本吹胡子瞪眼睛的,怒不可遏,“可接下来该如何做?”
“阎公请看。”
工匠们在刚炸开的孔洞下面再度打孔。
阎立本呆立原地,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这是何意。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何孔洞都是往下倾泻着?”
天机不可泄露,贾平安笑而不语。
他惬意的坐在羊皮筏子上,放开嗓门高唱道:“羊了肚肚手巾哟!三道道的蓝,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啊呀拉话话的难……”
歌声高亢,山上的小花坐在那里,双手捧腮看着那个高歌的身影,不知怎地就痴了。
厨房里帮厨的人也出来了,凝神听着。
那些正在弄栈道的工匠也停住了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
这个歌,从来都是最适合在这块土地上唱。
“娘的,武阳公这歌唱的我也想跟着唱呢!”
一个工匠听了半晌,猛地扯着嗓子高唱了起来。
“羊了肚肚手了巾呦……”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三道道那个蓝,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啊呀拉话话的难……”
小花却唱不出那种韵味,焦急的跺脚。
“武阳公果真是无所不能啊!”
她觉得这位大官果然是个不得了的,随手一首歌,引发了三门峡大合唱。
晚上,贾平安躺在帐篷里,一根蜡烛点着,双手叠在脑后,在想妻儿。
还有高阳那个棒槌,这婆娘有些憨,别把老三给带歪了。
想到以后多一个跋扈嚣张的儿子,贾平安不寒而栗,发誓高阳若是教不好孩子,便把孩子接回家去教养。
清晨醒来,贾平安也跟着大家去吃早饭。
小花看到了他,把特意打好的一大碗馎饦端了起来,随即放下,没有丝毫犹豫的又给碗里弄了两片大肥肉。
一指厚的大肥肉真好吃,小花在这里帮工每日不但有钱,还能免费吃。白花花的大肥肉一口气能吃十片不带眨眼的,只吃得嘴角流油。
以前臭烘烘的豕肉,听闻也是在武阳公的手中变成了香喷喷的美食。
武阳公果真是无所不能。
小花端起碗,快步过去。
贾平安正在等候有人去帮自己打饭,小花端着碗过来,含羞带怯的道:“武阳公,这是你的早饭。”
我去,好大一碗。
上面是个啥?
大肥肉!
贾平安有些立毛。
这个……吃不动啊!
但看看人小姑娘这般实诚,罢了。
贾平安匆匆吃了馎饦,把大肥肉卧在了碗底。
小花收拾的时候看到了那两片大肥肉,不禁看了一眼外面。
今日再度忙碌,到了午后,一排孔洞再度打好了。
“点火!”
李敬业得意洋洋的点火。
砰砰砰砰砰砰……
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
“凿!”
阎立本已经顾不得栈道了,就蹲守在这边。
和上面左右凿通后,贾平安喊道:“火油倒进去。”
阎立本身体一震,眼中多了惊讶之色,旋即反应了过来,“你这是……难怪你让他们打了向下倾斜的孔洞。你这是想用火烧?”
他一拍脑门,兴奋的道:“妙啊!妙啊!火烧石开……”
火油倒进去,随即点燃。
“让它烧,在别的地方继续打孔。等没火了再浇水。”
贾平安很是淡定。
阎立本蹲在那里写写画画,突然起身问道:“武阳公,可是一直烧进去?”
贾平安点头,淡淡道:“那些人只想着从顶上削,可顶上怎么削?那真的是海枯石烂依旧无济于事。我凿开腰部,一路用火药炸进去,接着火烧……上面用大锤砸,岩石一旦悬空,便能四两拨千斤,轻松就砸断。”
阎立本闭上眼睛,脑海里各种算计。
他本是大匠,对这等事儿了如指掌,只需想一想就明白了。
炸空一层,随即从上面砸断。再炸一层,再砸断……
“好手段!”
阎立本睁开眼睛,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钦佩之色。
“这里老夫兄弟来过数次,每一次都冥思苦想而无济于事。今日武阳公一朝破解了难题,老夫……”
“呀!”
边上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纷纷开过来,就见阎立本竟然躬身向贾平安行礼。
这是将作大匠,就营造而言一辈子都没服过什么人,可今日却郑重其事的向贾平安躬身。
贾平安侧身,表示受不起,眉间却多了睥睨之色。
……
长安城中暗流涌动。
宫中突然发了一道敕令,把李义府追了回来。
这……是打自己的脸,皇帝为何这般?
长孙无忌在值房里木然看着外面。
“远东!”
郑远东进来,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接近了尾声。
前日那个白胖内侍来寻他,说是最近要盯紧些,神色中多了谨慎。
这是要作甚?
难道长孙无忌要铤而走险?
那我岂不是危险了?
郑远东前日隐晦的表达了自己想遁走的想法,那内侍很干脆的告诉他不可能。他若是遁走,长孙无忌弄不好就会生出戒心来。
“你去,给登善的家人送些钱粮去。”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从容道:“另外,告诉他们……登善去了。莫要再等了。”
褚遂良死了?
郑远东觉得这是一个信号。
“另外。”长孙无忌微笑道:“告诉他们,准备去爱州吧。”
郑远东身体一震,抬头动容,“相公!”
消息传来时,长孙无忌正好在宫中,哀伤之余,就想把褚遂良的尸骨弄回来。可李治断然拒绝,更是令人准备去锁拿褚遂良的家人,全数流放到爱州去。
爱州何在?
后世的越南!
“去吧。”
郑远东欠身告退。
就在他出去的一瞬,长孙无忌的嘴唇颤抖着,“登……登善啊!”
褚遂良从很久之前就跟随他,二人相得益彰。虽然褚遂良做事的手段不高明,可和他的交情却是无比深厚。
他拿起毛笔,一首诗瞬息在脑海中成型。
一行行诗被写了出来。
蓦地。
泪水滴落在字上,恰好是个转字。
泪水越来越多的滴落在纸上。
长孙无忌突然抛下笔,双手捂着脸,痛哭失声。
“登善!”
……
“好生盯着长孙无忌,寻到破绽就出手。”
后宫之中,武媚负手而立,李义府等人站在下面,很是恭谨。
老夫又回来了,那些杂种,他们将付出代价。
比如说把老夫清出赵郡李氏族谱中的给事中李崇德。
不报此仇,老夫誓不为人!
“嗯?”
武媚盯住了李义府,凤目中多了厉色,“你这是觉着受委屈了?还是说觉着陛下和我离不得你了?”
李义府急忙躬身,谄笑道:“臣只是想着陛下与皇后的仁德,一时感慨万千。此事……臣责无旁贷!”
武媚点头,“去吧。”
她站在那里,目视着李义府等人出去。
随后她进了屏风后面。
一人坐在那里,拿着一卷书看着。
“李义府此人你觉着如何?”
武媚淡淡道:“一条喂养的狗罢了。不过陛下,须得小心这条狗反噬主人。”
“朕知晓了。”
……
三门峡,工程进度越来越快。
火油在礁石里彻夜燃烧,第二日便开始浇水砸。
呯!
一层礁石被砸断,随后落入水中。
“好啊!”
众人欢呼。
小花把小手都拍红了,脸涨得通红。
“呯!”
一层层的礁石被砸下来,随即打孔,浇油……
贾平安已经不动手了,就蹲在上游钓鱼。
“兄长。”
李敬业耐不住性子,就在上游用石头砸。
贾平安骂道:“你把鱼全砸跑了,我钓个什么?”
再说了,这般砸法,能砸到鱼才见鬼了。
呯!
李敬业举起一块石头奋力丢了下去。
嘭!
水花四溅啊!
一同溅起来的还有一条大鱼。
“兄长!”
李敬业把大鱼抱起来,仰头狂笑。
贾平安被戳了肺管子,一肚子火气。
阎立本来了。
老阎看样子是服气了。
“武阳公,此等火烧之法老夫也曾见过,只是想不通这里面的奥妙。为何火烧之后再用水浇便能让石头分解?”
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但作为一个大匠,不把此事弄清楚,他将会寝食不安。
他看向贾平安,想到的却是新学。
兴许新学中就有这等学问呢?
抱着一丝丝希望,他便来了。
贾平安觉得这鱼没法钓了,冲着李敬业喊道:“敬业,别砸了,有力气去砸礁石。”
“知道了。”
李敬业脱的赤条条的,就在浅水处浪。
贾平安对此无可奈何,回过头对阎立本说道:“一块石头被火焚烧一夜,里面的结构……姑且说是结构吧。里面的结构发生了变化,膨胀了。”
“膨胀了?”
阎立本有些茫然。
老阎只是营造的大匠,而这个道理却涉及到了金属加工。
贾平安点头,“那些铁器最为明显,阎公随便去寻一个铁匠问问就知晓了。譬如说要装配两个铁圈,可尺寸却装不进去,此时把大圈烧红,轻轻一拍就进去了。等冷却后,自然就抱紧在一起,怎么取都取不出来,这便是热胀冷缩的道理。”
“那和这个有何关联?”
阎立本觉得自己触摸到了核心,兴奋不已。
“放火油焚烧礁石,礁石便会膨胀,随后用冷水浇,礁石猛烈冷缩……”
贾平安做个炸裂的动作,“膨胀后的礁石内部结构猛烈收缩,从僵硬无比,就变成了酥脆。就这么简单。”
真就这么简单啊!
你还想什么呢?
阎立本呆呆站在那里。
贾平安没法钓鱼了,骂了李敬业几句,随后便去寻了个一个地方,重新打窝子。
阎立本依旧呆立在那里。
有工部的官员李宪来请示事情,见他发呆,就低声道:“阎尚书……”
“阎尚书?”
阎立本猛地抬头,吓了李宪一跳。
“阎尚书为何发呆?可是有事难办?若是如此,下官愿意接手。”
跟随阎立本出来可是抢表现的好机会,一旦得了阎立本的好感,回过头在工部升官轻而易举。
李宪的目光灼热,恨不能阎立本和自己推心置腹。
阎立本看着去了远处的贾平安,幽幽道:“老夫一生傲然,这阵子却恍若一梦。”
李宪赶紧拍个马屁,“阎尚书为当朝工事第一人,自然当傲然。”
阎立本摇摇头,鬓角的斑白头发被风吹起。
“武阳公才是那个傲然之人,老夫……不够格!”
工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洛阳那边得了消息,来了数十名官员。
洛州刺史杨青一见面就冲着阎立本拱手,“听闻礁石被清除了大半?阎尚书不愧是大匠世家,老夫带来了酒食,晚些还请阎尚书喝一杯。”
他喜笑颜开,不只是他,那些官员们都是如此。
“每年为了漕运,老夫不知多头痛,此事若是能解决,阎尚书便是首功。”
众人一番赞美。
情绪很激昂啊!
阎立本笑道:“此事却与老夫无关。”
“咦!”杨青纳闷,“难道还有谁能行此事?阎尚书莫要谦逊,老夫的奏疏已经送去了长安……”
阎立本想死的心都有了,苦笑道:“是武阳公。”
“武阳公?”
众人一阵懵逼。
杨青挠头道:“竟然是他?走,看看去。”
众人到了岸边,就见到了从四周被围剿的礁石。
“竟然去了大半?”
杨青不禁狂喜,手舞足蹈的道:“武阳公何在?武阳公!武阳公!”
众人一阵寻找,最终在上游的一个角落里寻到了贾平安。
天空中微微细雨,斗笠,蓑衣,一根钓竿,一人就这么融入到了濛濛细雨中。
“武阳公!”
贾平安刚钓起一条大鱼,正在嗨皮的时候,闻声抬头,见一群官员冲着自己狂奔而来,不禁面如土色。
“敬业!”
护驾!护驾!
李敬业没在,这娃不知浪到了何处,贾平安此刻只想一棍子把这娃打晕,交给李勣处置。
咦!
为首的官员怎么有些面熟?
怎么像是……洛州刺史杨青。
看看那张脸,竟然是狂喜,癫狂了啊!
杨青一跤摔在地上,身后的官吏赶紧把他扶起来。
“使君慢些……慢些!”
可杨青却一路狂奔而来。
近前后,他握住贾平安的手,一肚子话,最后化为热切的询问:“武阳公,可成亲了?”
老夫家中有孙女未嫁,咱们结个亲吧。
贾平安懵逼点头。
杨青的身后窜出来一个官员,不由分说便跪下了。
嚎哭声震天响。
“武阳公解了我东都的千古难题了,武阳公,请受下官一拜!”
……
求月初的保底月票。
第757章 等我舅舅回来碾压你们
长安的粮食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前隋和大唐的刻骨之痛。
贾平安穿越过来后,隔三差五就听闻长安缺粮的消息。长安缺粮,帝王就得带着一干人往洛阳跑。
“武阳公!”
洛阳官员嚎啕大哭,有人哭的狂喜,有人哭的悲伤,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化为泪水奔流出来……
贾平安从未看到过这么多官员集体嚎哭的场景,心中不禁啼笑皆非。
“兄长。”
李敬业来了,就穿着一条犊鼻裤,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手中还拎着一串鱼……他如今已经是水性大好,每日无事就扛着一把大锤去砸石头。砸了之后,把小一些的石头翻开,那些被震晕的鱼儿就飘了起来。
李敬业看看这些人,问道:“莫非……陛下驾崩了?”
这个憨憨!
贾平安一巴掌拍去,“滚!”
这句话若是被传到长安,李治能被气炸了。回过头李勣能把李敬业吊在皇城门口,等着过年。
官员们的情绪过于激动,竟然没人注意到李敬业,贾平安赶紧一脚踹走他。
杨青双目含泪,激动的嘴唇在哆嗦,握着贾平安的手,一字一句的道:“三门峡一通,国运便通了。”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
贾平安想到了以后不断的迁都建议。
为何不迁都?
原因很简单……府兵制。
大唐的折冲府十之七八都在关中、河东、陇右,一旦迁都,就意味着都城远离了这些折冲府。在这个时代,远离折冲府,就是远离权利中心。所以即便是长安缺粮,以至于皇帝每每带着一家子去洛阳就食,在面对迁都之议时,依旧坚定的摇头。
粮食不够还有就食的办法,迁都远离了军队,那就不是缺粮,而是缺心眼。
砰砰砰砰砰砰!
前面又在炸礁石了,贾平安正在头痛一群人围着自己哭,就灵机一动,“诸位,去看看吧,好歹这等历史性的时刻,一起去见证一番。”
硝烟弥漫在河道中,有人凑过去看了一眼,“竟然是在打孔?”
“看看,两排了。”
整块礁石已经被弄走了四分之三还多,贾平安看了一眼,很是笃定的,“五日后,三门峡畅通无阻!”
洛阳官员都不肯离去,撺掇杨青留在这里见证。杨青干咳一声,“老夫与武阳公一见如故,若是顷刻便走,怕是会相思成疾。如此,老夫便多停留数日,来,武阳公,老夫与你携手看看这壮美景观。”
贾平安嘴角抽搐,心想果然能做到洛州刺史的老鬼都不简单,一番话说的他作呕,却又觉得恰如其分。
五日后,最后一锤了。
“请武阳公来!”
“对,武阳公乃是最大的功臣,最后一锤自然当他来。”
此刻从岸边到这块礁石之间已经被羊皮筏子给连接在了一起,贾平安正在岸边和小花说话。
“武阳公,这里通了,以后阿耶能挣许多钱呢!”
小花这几日一直处在亢奋状态,兴奋不已。
“为何?”
“武阳公,以往航道每年能通航的日子不长,不通航阿耶便没了营生。如今通航就在眼前,阿耶便能去岸边的粮仓搬运粮食,一年到头都能做……阿娘也能跟着去做那些船工的生意,卖些吃食什么的……”
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去做别的生意。
贾平安欣慰的道:“这是好事,希望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他起身,小花不舍的道:“武阳公要走了吗?”
“没,还早。”
贾平安指指其它礁石,“那些也得顺手清除了,做事,就要有始有终。”
“好。”
小花的脸又红了。
少女怀春,但显然她不是贾师傅的菜。
“武阳公!”
阎立本上岸来了,肃然道:“最后一锤,大家都公推你来。”
好说好说,最后一锤子买卖,我来主持。
那些人缓缓分开一条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贾平安一路到了礁石上,拎起大锤……
他居高临下看了三门峡的河道一眼,历史苍苍,这里就像是肠梗堵般的,把长安和洛阳之间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今日……便是这一切的终结。
他看看那些官员和工匠,所有人都在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
都在期待他砸下这一锤!
两侧山壁耸立,浩浩荡荡……这大好河山,当万世不易!
贾平安举起了大锤。
艹!
这谁选的大锤。
贼重!
他深吸一口气,眼珠子瞪圆了。
奋力一砸!
呯!
……
奏疏进了门下省。
“什么?三门峡要通了?”
这份奏疏大概是史上进宫最快的一份。
宰相们还在议事,奏疏已经被人送来了。
“陛下!”
“陛下,天大的喜事啊!”
李治的目光幽深,看了舅舅一眼,淡淡的道:“是何喜事?”
所谓的威严,必然是久居上位,用一言一行堆砌出来的。
李治只是看了一眼,长孙无忌却觉得如坠冰窖。
“陛下,洛州刺史杨青奏报,三门峡……要通了。”
嗯?
李治楞了一下,然后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王忠良觉得这是皇帝最失态的一次。
可宰相们也有过之而不及,有人甚至把笏板掉在了地上都不顾,齐齐看着那报信的内侍。
许敬宗喝道:“你可知谎报的罪名?若是有假,回头抄没全家。”
三门峡的那些礁石屹立多年,你说没了就没了?
李治想的更多一些,他想到了杨青的背景……记得当初和舅舅就有些交情,如此,这是想做什么?
可这样却不通。
杨青再蠢也不至于送上把柄给自己。
“奏疏拿来。”
李治接过奏疏,再看了舅舅一眼。
舅舅,你莫要轻举妄动……
李治低头看了一眼奏疏,身体一震。
“竟然是阎立本立功了?”
他抬起头,眼中全是兴奋之色,“阎立本不负朕望,哈哈哈哈!”
群臣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陛下!”
外面又来了一个内侍,身后跟着一个给事中。
“何事?”
李治此刻的心情极好,不,是神采飞扬,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王忠良看了皇帝一眼,赶紧迎了过去。
给事中严肃的道:“洛州刺史杨青再度上了一份奏疏,说是……前一份奏疏有误,三门峡之事乃是武阳公所为。他还上了一份请罪奏疏……”
给事中说话的声音不小,王忠良接过奏疏,发现有两份,回身……怎么陛下和宰相们都在发呆?
李治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相信的道:“贾平安?”
李义府的脸瞬间就黑了。
竟然是老对头的功劳?
他随即觉得不对劲。
“陛下,臣以为此事怕是有些情弊……”
李义府一直不知贾平安为何要针对自己,从第一次见面时……是在长安城门之外,贾平安和许敬宗在一起。听了许敬宗的介绍之后,贾平安的眼神不对劲,瞬间就起了戒备心。
老夫吃你的喝你的?
从那时开始,贾平安对他是敬而远之。
很显然,清除三门峡肠梗堵的功劳大的能让他黯然失色,贾平安会如何对他?
李义府看了许敬宗一眼,这个贱人先是愕然,接着狂喜……竟然连鼻涕泡都吹出来,眼泪接着往下流淌。
“情弊?哈哈哈哈!”许敬宗抹一把泪,轻蔑的道:“小贾行事老夫从小看到大,那叫做一个稳妥。不是老夫为他吹嘘,在座的都远远不及。李相这是嫉妒了?或是羡慕了?老夫看嫉妒居多,不过人心不足,李相莫要忘记了自己臣子的身份。”
在座的李治莞尔一笑。
李义府的微笑中多了些狠厉。
此事且看奏疏写了什么,若是不妥……老夫不但要让贾平安灰头土脸,更是要让你许敬宗下不来台!
奏疏被送到了李治手中。
李治自嘲道:“今日这也算是峰回路转,若是再出纰漏,杨青……”
小小的威胁一句后,李治低头。
他的手猛地捏紧了奏疏,竟然是罕见的兴奋。
他抬头看了群臣一眼,眼珠子都亮了,然后再度低头。
“贾平安一到三门峡,旋即令人在礁石上打孔,一个个孔紧紧挨着,随后塞入火药筒炸,再打孔,再炸……”
李治抬头,微笑道:“最妙之事便是炸过之后灌入火油焚烧,礁石滚热之时就地取水浇淋,礁石随即酥脆,用大锤砸,一砸一大块……诸卿……诸卿!”
皇帝已经不能自已了。
他仰着头,想到了这些年的艰难。
“每当长安缺粮,朕便忧心忡忡,想着是否又得带着诸卿去洛阳就食。朕是天子……朕如何愿意做个逐粮天子啊!”
皇帝动了感情。
李义府看看奏疏,大胆的道:“敢问陛下,这奏疏里可说了阎尚书功劳之事?”
若是阎立本也有功劳呢!
李治拿起另一份奏疏,打开看了看。
“阎立本请罪,说自己远远不及贾平安,此事他不但无功,更是有过。贾平安行此事时,他在一旁冷嘲热讽。他最后说……新学,果真是妙不可言!武阳公果真是大才槃槃!”
李义府的面唰的一下就白了。
“哈哈哈哈!”
一个猖狂的笑声在殿内骤然而起,众人看去,却是许敬宗。
此刻许敬宗手舞足蹈的在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最后喘息着,眼中竟然多了泪水,“小贾果然……小贾果然是大唐的福星呐!”
群臣心头震动。
长孙无忌起身,先是自嘲一笑,随后拱手,“陛下,那贾平安自从进了长安城,扫把星的名声让老臣忌惮不已。此后他在百骑不断磨砺,竟然是个人才。可大唐人才何其多也!谁能把三门峡给打通了?谁?”
他的目光扫过李义府等人。
李义府最近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带着那种谋划的味道。
老夫就算是要下去了,也得站稳了,也得秉公行事!
长孙无忌声音铿锵,挥手道:“贾平安便是个福星!”
宰相们相对一视,都微微点头。
于志宁起身道:“陛下,谣言止于智者,武阳公乃是扫把星……此等话以后可以休矣!”
“臣附议!”
一个个宰相纷纷附议,哪怕对贾平安有再多的不满和敌视,此刻也由衷的赞美着他的功绩。
不用去洛阳酒食了!
消息传出去,皇宫之中一片欢呼。
“不用去洛阳了。”
皇城之中也是一片欢呼。
兵部也化为了欢乐的海洋,任雅相站在值房外,含笑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官吏。
吴奎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任尚书,下官在想……武阳公这等大才,为何不肯在兵部值守?”
任雅相幽幽的道:“只因他大才槃槃。”
吴奎一怔,眼中多了些明悟之色,抚掌笑道:“原来如此吗?”
……
正在回来路上的贾平安不会想到长孙无忌竟然为自己平反。不过时至今日,他也不需要平反,那些功劳一桩桩,一件件,谁敢再说他是扫把星,他便能用这些功劳去抽他们的脸。
打通了一处之后,贾平安便溜了。丢下了工部的一干人,带着随从和李敬业一路游山玩水,往长安去。
春季里,沿途所见皆是苍翠,鸟鸣啾啾,让人心旷神怡。
一行人骑马缓行在山道上,就见河道对面的山上有个身影在奔跑,一边跑一边挥手。
“武阳公!”
贾平安勒马仔细一看,“是小花?”
“武阳公!”
小花气喘吁吁的止步,双手扶膝。
歇息一会儿后,她喊道:“武阳公,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她取下背着的包袱,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些当地的特产吃食。
你这个……
贾平安很无语,觉得这少女有些陷进去了。
但……
“小鱼,去取了来。另外……”贾平安带了不少东西,干脆装了一个包袱作为回礼。
这里河道很浅,石头很多,徐小鱼灵活的在石头上蹦来蹦去,随后上了对面的山道。
“这是郎君给你的。”
徐小鱼接过她的包袱,说道:“郎君说了,让你好生在家过日子,此后嫁人生子,定然会顺遂一生。”
这妹纸情窦初开,见到贾平安后就有些不可抑制。若是任由蔓延下去,贾平安觉得以后会出现一个怨妇。
到时候她嫁人了,心中想着的却还是我……这算不算是精神绿帽?
……
“阿娘!”
李弘下学了,一路来了武媚这里。
“五郎读完书了?”
武媚在看书,眉间平静。
“阿娘,先前赵二娘和几位先生在争执,吵的好厉害。”
“哦!争执什么?”
武媚放下书,让儿子坐下,更是令人去泡茶来。
李弘皱眉,有些婴儿肥的脸上多了嫌弃,让武媚真想掐一把。
“阿娘,舅舅说过孩子不许喝茶,伤脑,伤胃。”
这是贾平安当初的交代。
周山象笑道:“殿下果然是聪慧。不过这茶水许多人都喝,想来没什么坏处。”
李弘的面色微冷,“茶水里有生物碱,孩子还在发育,怎能喝茶?你不懂莫要胡言乱语,误导阿娘。”
呃!
周山象不禁愣住了,邵鹏看了她一眼,竟然坏笑了一下。
武媚身体颤抖,在极力忍笑。
良久,终究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儿啊!哈哈哈哈!”
她笑的很是欣慰,说道:“五郎此言甚是,我这里却是忘记了当初平安的那番话。如此,此后五郎成年之前,莫要让他喝茶。”
李弘这才罢休,坐下后,很是惆怅的道:“阿娘,舅舅何时才能回来?”
“有事寻他?”
武媚含笑看着儿子。
“嗯。”
李弘点点头,“今日他们和赵二娘争执,赵二娘说武阳公疏通航道是用了新学里的学识,那些人说定然不是。郝米还说了热胀冷缩的道理,可他们却充耳不闻。若是舅舅在,定然能让他们灰头土脸。”
邵鹏欠身道:“殿下放心,武阳公最多一个月就能回来了。”
晚些他们出去,周山象冷笑道:“你如何知晓武阳公不久就回来了?”
邵鹏淡淡的道:“咱与他共事几载,他什么性情咱会不知道?”
周山象白了他一眼,邵鹏一个哆嗦……
糟了!
……
八日后,贾平安就出现在了长安城中。
“那个敬业,你先回去,我这里还有些事。”
贾平安很急。
李敬业纳闷的道:“兄长你这是……哦!我知晓了,你这是久别重逢,要去甩屁股,兄长,一起去吧,独甩不肥。”
贾平安不是去甩屁股,他看到了死卧底在边上转悠。
郑远东给了一个暧昧的眼色,贾平安干咳一声,微微颔首。
——老地方见。
晚些,他去了铁头酒肆。
“恭喜武阳公!”
郑远东拱手,看着颇为沉郁。
“疏通三门峡乃是国之大事,一朝功成,长安城中欢声一片。更有相公们说你乃是大唐的福星。”
你千方百计、迫不及待的想和我碰头,难道就是为了道贺?
老郑看着苍老了些,眼角都有了皱纹。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突然一声叹息。
“且等等。”
他闭上眼睛。
这是要转换频道,外加更换控制芯片。
可你这样下去……他不妥吧。
神经分裂妥妥的,以后一会儿喊陛下英明,一会儿嚎哭,为长孙无忌招魂……李治能把你剁成肉酱。
郑远东睁开眼睛,神色平静。
“我回来了。”
这怎么有些终结者的味道!
郑远东起身,出去看了一眼,再回身时,面色难看。
“长孙无忌怕是不妙了。”
第758章 郎君这是在打二位夫人吗
长孙无忌要出事了?
贾平安努力想了想,硬是没想到长孙无忌在历史上是啥时候出的事儿。
不对!
记得褚遂良先去了,长孙无忌才被拿下。
他抬眸,正好郑远东看过来,竟然有些悲伤之色。
“褚遂良呢?可有消息?”
褚遂良被赶到了爱州,那地方……一言难尽,在此刻你可以把那地方理解为洪荒地带,不,是蛮荒地带。
褚遂良年岁大了,去了那等地方便是送死。
郑远东的眸色微黯,“已经去了。褚相年岁大了,到了爱州就一病不起。有人上了奏疏,恳请长安派去医官,可陛下却无动于衷。”
这个……和皇帝作对没有好下场啊!
当初褚遂良有多嚣张得意,此刻就有多狼狈不堪。
这便是天道轮回。
但褚遂良去了。
长孙无忌危险了。
“长孙无忌危险了。”贾平安幽幽的道:“你要如何脱身?”
长孙无忌虽然要倒台了,但要弄死一个郑远东依旧不是事。
老郑会不会倒头就拜,高呼求救?我是扶他起来,还是矜持一下呢?
“我?”
郑远东微微一笑,竟然有从容之意,“我自有办法。”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淡淡道:“武阳公要小心自家才是。如今朝中不少人都说你此次有大功。可所谓风头越大,后患就越大。若是陛下重赏,你当如何?须知后患无穷!”
卧槽!
功劳太大还得要推却?
可我的孩子怎么办?
老大不给个萌官能过得去?
老二……罢了,兜兜是女娃,且等以后再为她谋划,还有老三……
贾老三倒是不用他担心,想到这里,贾平安不禁有些发酸。
高阳那个憨婆娘对外放话,说是自己以后去了,所有家财都留给贾老三。这是在提防她去了之后,朝中有人建言收回她的财产。朝中的理由很简单,贾老三对外声称乃是收养的孩子。
啧啧!
那个憨婆娘果然是对儿子贴心贴肺,可若是骄纵了怎么办?
他一番琢磨,才发现自己思想跑偏了。
可郑远东这态度不对。
贾平安感受到了些悲观的味道。
“老郑。”他很认真的道:“记住,若是不成便来寻我。”
郑远东的眸色深沉,“皇帝那里无动于衷。此事……难。”
贾平安微微一笑,“我自有办法。”
“你……”郑远东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得回去了。”
他走出了酒肆,突然热泪盈眶。
他和贾平安之间的交情更像是互相利用。长孙无忌要倒台了,他从未想过贾平安会对自己伸出援手……
皇帝漠视了他,此刻也不在意他的身份是否会暴露,这便是被炮灰了。
他能如何?
心中绝望的郑远东甚至想到了一了百了。
可贾平安竟然伸出了援手。
于他最绝望的时刻,给了他希望。
郑远东回身看了一眼。
酒肆的门口,贾平安站在那里,许多多正在仰头和他说话。见他看过来,贾平安点头,神色从容。
安心,哥能救你!
郑远东露出了一个微笑。
老郑抽抽了。
贾平安觉着这货大概是经常拔插更换控制芯片的缘故,所以导致立场出现了问题。
“武阳公,此次三门峡疏通,这便是万家生佛了。”
许多多福身,贾平安居高临下,又看到了蛇头。咦!这个蛇颈很是幽深啊!
随即他进宫。
“让他进来。”
李治含笑看着贾平安走了进来,一开口便是恩宠。
“赐座。”
呃!
朝堂上除去宰相们有座位之外,其他人都得站着,几无例外。贾平安今日这一坐,便是难得的恩宠。
贾平安看了皇帝一眼,见他神色柔和,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竟然多了些笑意。
“三门峡乃是长安的致命之所在。朕非是不想迁都,奈何天下强兵皆在此地,若是迁都,大唐江山动摇,得不偿失。”
贾平安应了一声是。
这臣子还是很温顺的。
李治心情更好了几分。
春风吹进了殿内,带着勃勃生机。李治含笑道:“你此次三门峡之行很好。”
你说个好字就完了?
贾平安觉得这位帝王抠门的连拉屎都要嗦手指头的主。
李治突然换了个话题,“听闻高阳收养的那个孩子颇为聪慧,朕刚封赏了他……为郡公。”
卧槽!
这当儿子的是郡公,当爸爸的却还是县公,以后见面是不是要行礼?
皇帝你不厚道!
而且为何不给我家老大封爵?
不对,老大以后要承袭我的爵位,若是封爵便成了玩笑。
果然,论算计谁都比不过皇帝两口子。
贾平安出了大殿,王忠良在身后说道:“皇后那边一直在念叨你,太子也是。”
我能竖个中指吗?
到了皇后那里,她忙碌的不行,正在监督人翻找衣裳。
“这里都是妇人的东西,平安你去寻五郎。”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皮球。
周山象看着邵鹏,再翻一个白眼,“你不是说武阳公要一个月才到吗?”
邵鹏面色苍白……天气虽然渐渐转暖,可架不住晚上还冷啊!
皮球到了太子那里,他正在上课。
司议郎蒋林遵正在里面授课,李弘却突然站起来,面露喜色,“舅舅!”
贾平安?
蒋林遵回身,眯眼看着贾平安,淡淡道:“武阳公竟然归来了吗?”
贾平安看了郝米一眼,也不啰嗦,问道:“听闻有人质疑新学?”
蒋林遵的眼中多了些恼火,“什么热胀冷缩之言,至为荒谬!武阳公莫要用来蛊惑太子。你可知太子整日念叨什么?念叨热胀冷缩可能把大殿给缩没了。”
好外甥,果然有前途。
但这个仇却不能不报。
贾平安说道:“信口雌黄的便是你这等人,未曾验证便斥之为荒谬,这是做学问的态度?扪心自问,你等的学问……呵呵!”
这声呵呵太伤人了。
蒋林遵冷笑道,“眼见为实。”
这里是宫中,并无礁石给你测试什么热胀冷缩,你能如何?只能憋着!
太子对贾平安的态度越发的好了,引发了这些东宫属官的羡慕嫉妒恨。可这人不知迎头赶上,反而是想着给贾平安迎头一击。
果然都是窝里横的行家里手。
蒋林遵看着贾平安,嘴角挂着讥讽的微笑,心想你难道还能如何?
郝米怒了,但他是内侍,不能干涉这等事儿。
贾平安突然笑了起来,随后吩咐道:“弄些柴火来,另外,撬开一块石板,今日我给太子上一课……这一课便叫做何为热胀冷缩。”
从这一刻开始,贾平安再没用正眼去看过蒋林遵。
“撬……撬石板?”
邵鹏来了,把贾平安拉了出去,低声道:“宫中不得纵火,另外你弄石板作甚?”
“只管弄来。”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老邵你觉得我可会坑你?”
咱们多年的交情,我要坑你也是坑在暗处。
邵鹏认真的想了想,“难说。”
绝交!
随即去请示了皇后,武媚听到这个要求,猛地想到了李弘前阵子说那些先生嘲讽贾平安的事儿,就点头,“带着人盯着。”
来了不少人,赵二娘不当值也来了。她本是穷人家的女儿,后来进宫为宫女,只因做事勤恳,所以带她的女官便教她识字。谁曾想赵二娘从此便是头悬梁,锥刺股,一门心思的苦读,竟然有出息了。
这一步步的走到了今日,堪称是艰难,而读书更难。赵二娘最钦佩的便是才子。刚接触贾平安时,她觉得太过年轻,怕是名不副实。可贾平安却源源不断的给了她惊喜。
此刻她双眸放光,盯着那被架起来的石板。
这是一块青石板,用大锤砸都很难砸断,此刻下面火焰熊熊,没几下就被熏黑了。
贾平安就坐在侧面的台阶上,和太子在说话。
“舅舅,三门峡有趣吗?”
李弘就像是一只被关在宫中的金丝雀,渴望着外面的世界。
蒋林遵听到了舅舅的称呼,回头看了太子一眼,正色道:“殿下,武阳公非是你的舅舅。”
咱不能乱认亲戚。
李弘看着他,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武阳公便是我的舅舅。”
呵!
蒋林遵不禁失笑,“殿下,你的舅舅乃是武氏。”
他觉得这是贾平安蛊惑的结果,不禁冷笑。
你再蛊惑,等太子大些后,他自然知晓这些。
李弘神色淡淡的:“武氏不是。”
阿娘私下说过,武氏几兄弟都不是好人。那一刻阿娘的眼中全是仇恨之色,李弘记得很清楚。他随即就安慰了阿娘,说是等他长大后,便把那武氏兄弟都杀了。
那一刻武媚的眼神很复杂,半是欣慰,半是惆怅。
若是杀了武氏兄弟,天下人都会嘲讽她,都会非议她。
这个时代,宗族最大!
“别想这个。”
贾平安不喜欢孩子去掺和这些事儿,把一颗纯洁的心都给熏黑了。
半个时辰后,贾平安觉得差不多了,就吩咐道:“浇水。”
边上有一桶水,一个内侍提起水桶便浇了上去。
嗤拉!
大青石上瞬间便蒸汽升腾,下面的火堆也扑了一堆灰上来。
蒋林遵目不转睛的盯着青石。
赵二娘死死地盯住了青石。
在场的人都是如此。
可会断了?
啪!
很清脆的一声。
啪!
又响了一声,悬空架着的青石竟然断为几截,落在了被浇灭的柴火堆里。
贾平安起身过来,看看断裂的痕迹,很是满意的道:“太子,看看,这便是热胀冷缩。铁器热胀冷缩不会损坏,但青石却不行。青石膨胀后再浇水,顷刻间内部结构变化,便会崩裂。可看到了?”
李弘伸手摸摸断裂的地方,被烫了一下,然后欢喜的道:“果然是这样。舅舅,你在三门峡便是用这等法子炸了那些礁石吗?”
贾平安笑道:“礁石太大,自然不可能这般架着烧,是凿孔洞,随后放了火药进去炸,一次次的炸,再凿穿……放火油进去焚烧,最后浇水,用大锤在上面用力砸,自然就碎了。”
“原来如此。”
李弘的眼中全是崇拜,“舅舅,你的学问真好。”
蒋林遵面色微红,贾平安全程无视了他,这等无视比什么呵斥和洋洋得意更令他倍感羞辱。
你明明那么普通,却又如此的自信。
贾平安颔首告退。
赵二娘不禁低声道:“果然是学问大家。蒋林遵……远远不及也!”
她失态了,并且这话被蒋林遵听在耳中。他羞愤欲死,冷冷的看了赵二娘一眼。
糟糕,我竟然得罪了蒋林遵!
赵二娘心中焦急,可转念一想,得罪就得罪了吧,老娘是宫中人,他难道还能把手伸进宫中来?
哼!
赵二娘冷哼一声,昂首离去。
贾平安一路到了道德坊,姜融带着坊卒们齐齐拱手,笑吟吟的道:“此后长安不缺粮,武阳公为我等长安百姓造福了。”
感谢就感谢吧,这特娘的谁在扒拉我的后背,还有些疼痛……作死呢!
一下!
二下!
三下!
事不过三!
贾平安怒了,猛地回身。
嘤嘤嘤!
彻底康复的阿福出现在了贾平安的身前,抱着粑粑嚎叫。阿宝不屑的(受惊)跳开。
我的崽!
贾平安揉揉它的脑袋。
“阿耶!”
“阿耶!”
两个真正的崽在后面冲了过来。
没说的,一人抱一条大腿,仰头欢喜的蹦跶。
这个安全谁负责?
贾平安看看周围,王老二正靠在坊门外面,警惕的盯着一个男子。
再里面些,陈冬迎过来,“见过郎君!”
两个婆娘也来了,一家子欢欢喜喜的回家。
一进家,卫无双就带着家人行礼。
“罢了。”
这等欢迎仪式贾平安颇为受用,特别是当小小的兜兜福身时,差点一屁墩坐下去,让他的心都变得柔软了。
进了后院,老龟鬼鬼祟祟爬到了院门口。见到一行人进来,又急忙掉头往里爬,结果转弯过急,竟然翻车了。
“老龟!”
兜兜看到老龟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挣扎,就喊道:“大兄来帮忙。”
贾昱过来,两兄妹合力帮老龟翻身,然后又在为了刚才谁出力更多而争执。
“大兄你刚才偷懒了。”
兜兜叉腰嚷道,活力十足,不,是火力十足。
理直气壮。
贾昱双手抱臂,学了不知是谁的装比模样,不屑的道:“我会偷懒?你方才揪着老龟的脚还琢磨了许久。”
“胡说。”
两个孩子拌嘴,大人没法管,贾平安就去沐浴。
“兜兜好凶。”
卫无双无意间说道。
苏荷瞬间就炸了,“老大才凶,昨日才将把兜兜推了个踉跄!”
卫无双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的道:“我不是呵斥了老大?怎地,你觉着还不行?”
苏荷冷哼一声,大凶抖一抖,“兜兜是老二,还是个女娃,老大整日欺负她,还要不要脸?”
在她看来,兜兜是这般的可爱有趣,老大却越发的无趣了。可卫无双却把老大当做是一块宝,这是眼瞎了。
卫无双怒了,“大郎整日带着兜兜出去玩耍,难道这不是长兄风范?你一叶障目,管中窥豹,厚颜无耻……”
“是阿福带着他们出去玩耍!”苏荷双手握拳,怒目而视,“要打架吗?”
卫无双呵呵一笑,随意的踢了一腿,保持着姿势……
贾平安刚好从浴室出来,看到媳妇儿冲着大门蹬腿,大长腿这般……他觉得鼻子有些发热。
“罢了,夫君回来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无双的腿好厉害,连夫君都说厉害,和她睡时总是能听到好腿的赞美……我不是对手,罢了。
“这是为何争执?”
贾平安觉得这两个婆娘的关系好像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卫无双没好气的道:“夫君你走后的半个月,大郎和兜兜打了一架,兜兜鼻子出血了,苏荷由此就对我不满。”
这两熊孩子竟然还打架?
贾平安怒了,“把孩子叫来。”
两个孩子被叫来了,看着很是亲热。
“为何打架?”
贾昱和兜兜满脸茫然。
“阿耶,什么打架?”
贾昱很是不明白。
兜兜也不清楚,“阿耶,我们没打架。”
卫无双看着苏荷,一脸茫然。
苏荷也是如此。
小孩子的世界不是大人能理解的。
但贾平安还是告诫了两个孩子,若是家中发生霸凌现象,那么他会亲自出手。
“我会亲手收拾你们,明白了吗?”
雨过天晴,两个孩子被阿福带出去玩耍,笑声远去。
“都是你!”
“是你自家的错。”
两个婆娘在床榻前争执,不知是谁先动的手,齐齐倒在床上开始各种摔跤。
“啊……无双我要杀了你!”
手被大长腿踩着的苏荷叫嚷着,随后一个翻身,竟然把卫无双压在身下。
卫无双双腿缠住她,发力想把她掀翻,可苏荷却纹丝不动。
她跪在卫无双的身前,贾平安从后面看着……
这个……光阴不能虚度啊!
贾平安把门关上。
外面的秋香的脸红了,红的像是天边的晚霞。
三花强作镇定的道:“无事,只是打架。”
声音越发的激烈了,秋香还是处子,脸红红的请教道:“郎君这是打二位夫人吗?好凶。”
呃!
三花仰头,眼中有些别的意味。
“是啊!”
……
晚安!
第759章 女人很香吗
女人之间的矛盾男人最好别掺和,这不,贾平安觉得自己能化身为妇女之友去调解一番,结果被榨了。
他躺在床上,双眸无声。身边的两个女人在嘀咕,越聊越热乎,竟然趴在他的胸上继续聊。
“那家的脂粉真的好,无双,回头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好。”
“不过钱你出。”
“凭什么?”
“因为我的钱要买修炼物资……”
合着这两个女人争执归争执,压根没放在心上啊!
苏荷兴奋的道:“那……现在就去?”
“起床!”
两个婆娘兴奋异常,当即撇下贾师傅就往西市去了。
贾平安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凌晨,起床后,悄然出门。
外面,秋香竟然也起了,正双手抱膝,把下巴搁在膝上坐在台阶上,眼神中带着幽思。
贾平安伸个懒腰,踱步过去。秋香赶紧起身,一头金发晃动着,倒也颇为养眼。
伺候贾平安洗漱后,秋香刚想回去,贾平安叫住她,随口问道:“想家了吗?”
秋香点头又摇头,“奴想,不过却不是思念。”
难道是仇恨?
是了,她的家被毁了,她还想念什么家乡。
秋香喃喃的道:“奴在罗马已经没了亲人,唯一的……那个少年,可惜,他却在反抗中被杀死了。罗马……不亡就没有天理。”
少女梦中的少年被残酷的杀了,少女心痛如绞,随后抱着复仇的想法,卧薪尝胆……
“死心吧。”
东罗马距离大唐遥不可及,秋香此生再无重返故乡的希望。
而且这妹纸想的太多了些,按照贾平安的了解,东罗马,也就是后世称为拜占庭的地方一直很坚挺。
秋香突然落泪,一双美眸看着贾平安,“郎君,他们说你是名将,战无不胜,就不能去征伐罗马吗?”
贾平安上下看着她,秋香心中微动。
郎君这是想吃了我?
是了,我这般美貌,当年在罗马也是有数的美人。若是郎君收了我,我只需隔三差五的撺掇一番,定然能让郎君回心转意。
就这样!
秋香含羞带怯的侧身站着。在安西时,每次她这般侧身而立,那些男人都会呼吸急促,甚至是会尖叫。
贾平安神色急切,一步走上来。
秋香心中狂喜,却做出了一个欲拒还迎的动作。
定然能让郎君迫不及待的上手。
不过大清早就这个……晚些被二位夫人发现了怎么办?
她虽然还是处子,但却善于利用身体来测试男人的反应。
怕什么,二位夫人难道还能阻拦郎君寻女人?上次听鸿雁说过,长安城中的权贵都不缺女人,什么歌姬,什么舞姬,什么小妾,没几十个女人你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
贾平安绕过了她,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秋香回身,就见兜兜走出了卧室,用小手拍着嘴,“啊啊啊啊……”
“阿耶!”
她伸出双手,眼中全是依赖。
我的小棉袄啊!
吃了早饭,两个婆娘兴致勃勃的继续探讨脂粉。
贾平安必须要去兵部一趟,否则老任会觉得他不尊重自己。
老任这个人吧,你说他古板也古板,比如说抓上班纪律就很严格,但却对贾师傅网开一面。
所以,去一趟。
任雅相到了兵部,吴奎来了,早茶会如今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试探过任雅相,是不是把这个早茶会给取消了。可任雅相却不肯,只说每日早上一杯茶,快活似神仙。
可吴奎只想逃离茶汤的折磨。
任雅相喝了一口茶水,瞥了吴奎一眼,“小吴呐!”
“下官在。”
吴奎趁机放下了茶杯。
任雅相叹息一声,“你说小贾这个人吧,虽说年轻,可架不住多才啊!”
这是何意?
上官的话要用心体会……
但吴奎体会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任雅相再叹一声。
这一声有些沉重。
呃!
吴奎更懵了,赶紧起身笑道:“任尚书有话只管交代下官,下官必然办的妥妥的。”
任雅相颔首,欣慰的道:“你果然是灵气十足。”
圆脸的吴奎满头黑线……就我这样的还灵气十足,任尚书你这是给我上眼药呢!
任雅相笑道:“如今武阳公也算是大唐的功臣了,可大唐的功臣不肯留在兵部,奈何?老夫在想,既然山不来就我,如此,我便去就山。小吴,你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等武阳公来了之后,要……嗯!”
吴奎心中一冷,觉得凉了半截。
任雅相补充道:“要让武阳公感受到我兵部上下的温暖。”
送温暖活动,开始了!
贾平安来到兵部,先在任雅相这里照个面,笑嘻嘻的道:“任尚书,晚些我还得进宫教书,先告个假。”
“好说。”任雅相给吴奎使个眼色,随即吴奎便跟着贾平安出门。
吴奎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要是让武阳公在兵部长久待着,那我吴奎这个侍郎还有啥用?
贾平安不在兵部,他便是一人之下,无数人之上的吴侍郎。贾平安在兵部办公……光芒全是他的,和我有何关系?
啧!
“武阳公,最近家中可好?”
吴奎想着从家庭入手。
“好啊!”
贾平安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吴奎抚须微笑,“兵部其实很忙。”
兵部很忙,大佬,你难道好意思坐视我们忙碌?
他觉得自己的暗示很给力,可贾平安只是哦了一声,随即在值房照个面,就去了宫中。
失败了!
吴奎去值房请罪。
任雅相恼火的道:“你这般暗示有何用?武阳公乃是厮杀汉,要直接。”
贾平安进宫,先在阿姐那里打个照面,表示自己很勤恳。
阿姐欣慰的点点头,随后令周山象送他去太子那里。
虎背熊腰的周山象走在身边,贾平安感到了些侵略性。偏生她还嫣然一笑,“武阳公,昨日听闻你让蒋林遵无地自容了?你走后,蒋林遵竟然掩面而去,扣扣!”
扣扣!
周山象捂嘴装淑女笑,可笑声却有些可怕,和拖拉机差不多。
到了太子那里,贾平安左顾右盼,诧异的道:“蒋林遵何在?”
“人呢?”
周山象觉得这是一种关切,就去问了人,回来说道:“说是病了。”,她顿了顿,兴奋的道:“武阳公,你把他气病了。”
你这是诽谤!
贾平安心满意足的进去,李弘却闹腾了起来。
“蒋林遵说是早上起来嘴角长了个大水泡,心急火燎的。”
我信了你的邪!
这多半是羞于见人。
开始上课,贾平安把新学教授的趣味性十足,旁征博引,连伺候的宫女内侍都听的入神。
晚些下课,贾平安交代了作业,随即带着教材走了。
一个宫女追上去,突然在前方福身,贾平安皱眉,“何事?”
宫中的宫女都单身了无数年,天知道见到他这个全须全尾的男人会想什么。
宫女抬头,有些忐忑的道:“武阳公,先前听了那个算术题,奴不大懂。”
竟然是偷学?
贾平安颇为欣慰,想着十年后宫中会不会成为新学的大本营。
“说来听听。”
宫女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和颜悦色,脸都兴奋的红了,“武阳公,十除以七除不尽呢!”
“哦!竟然是这个?”
贾平安寻了一块小石子,蹲下来在地上写了除法的格式。
“要做这么一个格式,被除数放在外面,除数放在里面。你来看,一七得七,随后剩下三,三要借个零才能继续往下计算……1.428571428571……”
“常琳!”
一声怒吼,宫女颤声道:“奴在。”
一个内侍走过来,阴着脸,一巴掌抽在常琳的脸上,啪的一声响。
常琳捂着脸瑟瑟发抖。
内侍给贾平安行礼,笑道:“武阳公,常琳先前无礼,咱教训她一下。”
他的眸子里竟然有些诡异之色,像是得意,又像是奚落。
来啊!
来打我啊!
这个内侍……有问题!
贾平安联想到了宫中的形势。阿姐如今地位稳固吗?还是有什么威胁。别的威胁自然不怕,但那对母女却难说。
想通了这个,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挥手。
啪!
贾平安的武艺也算是了得,冲杀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他倾力一巴掌之下会是什么结果?
内侍的眼珠子都懵了,脸上肉眼可见的在迅速肿起,张嘴喷了一口牙齿。
“啊……”
他竟然嚎哭了起来,“陛下!陛下为奴婢做主啊!”
你特娘的在我的面前耍威风,还贱贱的暗示我:来打我呀!来打我呀!
我不打你岂不是傻子?
“滚!”
内侍捂着脸就跑,跑的跌跌撞撞的,甚至有些……女性化。
常琳慌了,匆忙福身,“多谢武阳公,可此事却是奴的过错,奴这便去请罪。”
她很感激贾平安,但这次算是栽了,回过头弄不好会被严惩。
“莫要去,在此等候。”
贾平安冷笑。
那个内侍被打了一巴掌,不说是去皇后那里告状,也不说去蒋涵那里控诉,却是寻了皇帝。
这里面没鬼贾平安鬼都不信!
他也不走了,就在这里等候。
气氛有些紧张,常琳的面色发青,看着贾平安欲言又止。那是内侍,就算是有错也不该外官责打,就怕犯了忌讳。
身边有同伴看着她,同情的道:“晚些请罪吧,此次你算是倒了血霉。”
几个内侍都摇头叹息。常琳这人不错,和气开朗,算是开心果,可没想到却遭此大难。
宫中的内侍没了家伙事,宫女们一辈子出不去,天长日久,积蓄了无数戾气。这些戾气就化为阴毒,所以宫中的责罚不足为外人道。
常琳的身体在颤抖。
那个内侍叫做袁石,就是管常琳等人的宦官,他一路跑到了皇帝那里求见。
“何事?”
王忠良出来问话。
“王中官请看。”
袁石松开手,那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脸颊就露了出来,他悲愤的道:“便是那武阳公打的,咱只是教训了一个宫女,他竟然劈手就是一巴掌……咱不知他和那宫女是何关系……求王中官为咱做主。”
王忠良看了他一眼,“为何不去寻蒋涵?”
袁石低下头,“蒋涵……说是武阳公妻子的姨母。”
是了,至于皇后,那是武阳公的阿姐,袁石去寻她是自寻死路……这货竟然只能来求皇帝为他做主。
王忠良进去禀告。
“胡闹!”
李治皱眉看着外面的袁石,“你去看看,呵斥!”
王忠良点头,随即和袁石一起去了太子那里。
“老王你怎么才来?”
贾平安蹲在那里,周围一圈内侍宫女。王忠良看了一眼,地上画了一堆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武阳公……”
王忠良板着脸,“为何动手打人?此乃宫中,非是道德坊,非是贾家。宫中人乃是陛下的人,你这般目无尊上,何其无礼?”
这只是开端。
袁石捂着脸装委屈,见贾平安看过来,眼中就多了得意。
皇帝竟然呵斥……不,是皇帝竟然反应这般激烈,为何?
“此人故意当着我的面殴打宫女,老王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嫉恶如仇……”贾平安瞥了袁石一眼,果然是有些慌张。虽然是一闪而逝,但哪里瞒得过贾师傅那一双能看穿妹纸尺寸的锐利双眸。
你个低段位的小虾米,竟然也敢掺和宫中的大事儿,作死!
可他这个举动目的何在?
坑我?
不,是想激怒我。背后那人定然是算准了我刚从三门峡立下大功归来,心气正高。年轻人人嘛,在这等时候不该是意气风发的吗?
正所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可惜,我是个老鬼!
背后的人是谁?
贾平安目光转动。
内侍省不会平白无故的用这种手法构陷我,那么便是别的嫔妃?可别的嫔妃哪里敢动我,动了我,不说阿姐,蒋涵就能暗搓搓的给她们穿无数小鞋。
那么……
武顺!
贾平安想到最近武顺母女频繁进宫的事儿,这是不敢冲着阿姐下手,却要对我使阴招,想剪除阿姐的臂助。
“武阳公!”
常琳面色惨白,跪下道:“此事乃是奴的过错。今日奴见到袁中官时,手中有东西,就没顾上行礼……”
聪明的妹纸!
难怪旁听都能听出个一二三来!
贾平安心中想了个通透,淡淡的道:“只是为了这个便大打出手,看看常琳的脸?老王,宫中都是这般残酷的吗?陛下的宫人被你等百般折磨……传出去以后可还会有百姓把女儿送进宫来?再穷再苦,可也不能把女儿送入火坑吧!”
这话太阴毒了!
一旦这话传出去……多少人家会视宫中如畏途?随后征召宫女时,谁还会来应征?
贾平安这话太狠了,回头咱去禀告陛下。不过此事就算是禀告了也无济于事,如此咱便随机应变。
王忠良觉得自己颇为睿智。
“袁石大胆!”
定性了!
常琳仰头看着贾平安,哽咽道:“多谢……多谢。”
武阳公为她出头,不惜得罪了皇帝,这样的武阳公……不愧是君子。
贾平安在宫中颇有些好名声,特别是在离宫时曾在山洪中救过一宫人的性命。
可贾平安觉得还不够,这样下来袁石不会调离原岗位,不妥。
“老王,我觉着此事有些味道,你觉着呢!”
王忠良若有所思,但却装作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想想,当时常琳就在我的身侧,正在请教数学题,袁石竟然敢冲过来,一巴掌……老王,那巴掌可是从我的脸侧扫了过去。”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贾平安见王忠良迟疑,就加了一把火,“你想想,有谁会当着外官的面责罚宫人?不嫌丢人的!”
王忠良猛地想通了。
是了,袁石莫名其妙的出手,这背后定然是有情弊。而目标就是冲着武阳公来的。武阳公刚立下大功归来,竟然就被坑了一把……
袁石面色铁青,心想咱怕是要归位了。
“王中官,这是构陷!”
王忠良冷笑,“拿下袁石!”
构陷不构陷的,咱先把你拿下再说,回过头让人拷打讯问。
“武阳公!”
常琳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从未有人为了她和这些中官翻脸,甚至是出手殴打。武阳公却做了。
那个同伴欢喜的道:“我还担心袁石还留在此处,到时候会私下报复。如今看来却是再也没了出头之日,常琳,恭喜啦!”
几个内侍也纷纷道贺。
常琳挣扎着爬起来,冲着贾平安的背影福身。
我以后定然要报答武阳公!
贾平安还没走出宫门,袁石就交代了。
“是……韩国夫人。”
王忠良面色一变,随即平静了下来。
“咱去禀告陛下。”
王忠良一路小跑去寻了李治。
“陛下,此事武阳公无辜,是……韩国夫人指使袁石做的。”
李治没抬头,王忠良知趣的退下。
良久,里面传来了呯的一声。
“让她来。”
武顺随后进宫,心中颇为欢喜。
老娘这不是才将出宫没多久,皇帝竟然又召见,这是……迷恋上了?
她见到了一个冷着脸的皇帝。
“为何对贾平安下手?”
武顺往恍如听到了晴天霹雳,脸越发的白了,然后赶紧辩解,说自己不认识那个袁石,更没有对贾平安下手的动机。
不知是怎么辩解的,最后里面动静不对。
王忠良在外面听着各种动静,很是惆怅的道:“女人很香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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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皇帝荒淫无道,我要揭竿而起
贾平安就在宫门外蹲着,看着武顺进宫,随后凑过去和看门的人扯淡。
“这位韩国夫人进宫的频率太多了吧?”
守门的军士先是警惕的看了贾平安一眼……
这是不肯说?
皇帝偷情,整个皇宫的人都在为他遮掩……这个规模和阵仗,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知道的,我阿姐……”
许多事无需说的太透。
军士一怔,是了,皇后便是武阳公的阿姐,武顺也是皇后的阿姐,可这位阿姐却挖了皇后的墙角,不道德。
武阳公问此事……正常啊!
军士低声道:“经常进出,今日已经两趟了,就像是回自家一般。啧啧!还有她那个女儿,啧啧!母女俩时常一起出入,让人……”
贾平安给个暧昧的眼神,“让人羡煞。”
军士嘿嘿嘿的笑。
所谓家花不如野花香,娶妻不如嫖婆娘,山珍海味吃多了也味同嚼蜡。可打野食也得有规矩吧,这打一打的,竟然就打成了固定的架子,妥当?
但贾平安颇为理解李治……母女一起上,不是谁都能拒绝的诱惑,堪称是极品。
但武顺突然让人坑自己一把……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贾平安回到兵部,吴奎急匆匆的来寻他。
“武阳公!”
“何事?”
贾平安正在给陈进法交代事情。
吴奎想到的是任雅相的交代……武阳公乃是厮杀汉,要直截了当,莫要婉转。
是了,就是要直截了当。
吴奎干咳一声,可陈进法却没反应。
连特娘的一个小吏都蠢上了天际。
好吧,直接了当!
吴奎干咳一声,“武阳公,每日可能在兵部多停留些时辰?也好让我兵部上下多多请教。”
呃!
这是老吴对我时常脱岗不满了?
可昨日还看到他笑的和菊花似的,满山都是,今日怎么就换了个嘴脸?
难道是他突然良心发现,知晓我的好处?
但我还是得试探一下。
“吴侍郎此话……怎讲?”
吴奎笑了笑,眼中多了些无奈之色。
这人竟然想问谁的主意,我能说是老任的吗?
不能,否则回过头老任……
任雅相可是大将,虽说不上脾气如霹雳火,也是非同一般。偶尔被激怒了,咆哮声能传到隔壁去,丢死个人了。
“此事……此事……”
吴奎一脸纠结。
明白了。
贾平安起身道:“如此我便去任尚书那边解释一番。”
任雅相正在值房里埋头处置公事,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目光锐利。
随后转为温和,含笑问道:“武阳公可是有事?”
贾平安笑道:“任尚书,其实我志不在六部。”
任雅相皱眉,看了吴奎一眼。
吴奎告退,腹诽着新娘娶进房,媒人抛过墙。
任雅相指指自己的对面,“你坐,老夫去泡茶。”
贾平安打量着值房,往日没注意,今日才发现竟然有一幅画,画的乃是两军交战,一个将领持马槊冲杀在前。
“任尚书,这便是你?”
任雅相笑了笑,竟然有些得意之色,“那年老夫立功凯旋,阎立本听了老夫厮杀之事,慷慨激昂啊!过了几日便送了老夫这幅画。如何?”
“妙笔生花!”
老阎很贪财,要想让他画画就得给钱,连方外人的钱都要挣。
茶水泡好了,贾平安接过一杯,缓缓的啜饮着。
任雅相淡淡的道:“你要知晓,六部是为相的必经之地。你定然是觉着自己还年轻,无法拜相,所以便磋磨了……可年轻人磋磨岁月,这是极大的浪费。老夫身为你的上官,却不忍见你这等大才白白的耗费时日……”
老任这话堪称是推心置腹,贾平安不禁感动。
“任尚书,我即便是不在兵部,要做的事也不少。”
想把我钉在兵部是不可能的,每日案牍劳形……那更是不可能。
任雅相看着他,双眸平静,良久点头,“如此老夫知晓了。”
贾平安死猪不怕开水烫,喝完茶还夸赞了茶水好,这才告辞。
老任对我不错,但我前世却受够了坐办公室的日子,愧对他了。
走在皇城中,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官吏,贾平安只觉得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愧疚感荡然无存。
别人上班我悠闲,这等日子便是神仙都不换。
“武阳公!”
女人的声音。
贾平安在人流中寻摸了一下。
“明静?”
明静俏立在路边,凶竟然鼓起来了不少。看来她听从了贾平安的建议后,果断一步步放开了束缚,释放了自己的天性。
“武阳公。”
明静笑吟吟的。
“你这个天性……释放的还不够。”
贾平安目测了一下明静的规模,为凶地感到了委屈。
明静恼火,瞪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还是那么不正经呢?
“百骑有事求助。”
“啥事?”
贾平安随口问道。
明静靠近了些,低声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倭国女人?”
“麻野?”
贾平安眸光一冷,“她来了长安?那为何不来见我?”
那个女人狡黠,不好压制。但贾平安手握她的证据,自然不怕她翻江倒海。
“不是她,是一个倭国商人。不过他竟然带了一个女人来,那个女人看着颇为漂亮,只是依旧太矮,腿短身子也短。”
倭国人此刻才将开化,还没从土著状态转化过来,个子矮的让人感动。
明静明显的有些厌恶,“他们在长安城中到处转悠,经常去酒肆打探消息,被咱们的人盯住了。”
到了百骑,兄弟们一阵热乎。沈丘站在值房里看着,对明静说道:“数年后,若是咱离了百骑再度回来……却不敢奢望有这等场景。”
他的领导方式和贾平安不同,他是公事公办,贾平安也是公事公办,但下衙后却打做一堆。
明静心想你整日板着脸,别说是兄弟们,就算是我……等你走之后,也定然不会怀念。
沈丘突然问道:“咱若是走了,明静你可会怀念?”
明静下意识的道:“不会吧。”
呃……
我不是有意的。
沈丘的脸越发的冷了。
这是当面打脸,谁受得了?
明静灵机一动,说道:“我也是每日进出宫中,你就算是离了百骑,咱们每日也是能见面的,为何怀念?对,为何怀念?”
我太急智了。
明静为自己的反应点了一个赞。
贾平安和众人寒暄完毕,走了进来。
“老沈,是个什么意思?”
贾平安熟门熟路的寻了自己以前的位置坐下,明静赶紧给他使眼色,暗示这是沈丘的位置。
沈丘却坐在了贾平安的对面,沉声道:“此事发生后,百骑内部商议过数次,却不得要领。后来咱想起你对倭国最为熟悉,于是便请你来参详一番。”
贾平安想了想,“此事定然和辽东大捷有关。”
“辽东大捷?”
明静坐在了贾平安的侧面,注视着他。
这个男人依旧这般敏锐,一针见血。
“对。”贾平安知晓倭人的尿性,所以略一思忖就找到了原因。
“大唐一战击败了高丽,由此辽东局势大变。高丽苟延残喘,与百济对新罗大打出手,若是新罗被灭……”
贾平安笑的很是古怪,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成型,让他不禁轻微颤栗。
“若是新罗被灭了,高丽与新罗联盟,倭国再无登岸的机会。”
沈丘对军国大事不甚了解,疑惑的道:“倭国为何要上岸?”
你不理解一个岛国对大陆的野望!
“倭国是个岛国,岛上时常发生地震,更有大风,倭国人想寻求一块大陆的心……堪比明静每日锲而不舍的看购物车。”
沈丘看了明静一眼。
卧槽!
贾平安!
老娘真想和你拼了!
沈丘来到了百骑之后,明静刚开始老实了一阵子,可后来却原形毕露。她在购物车的封面上写了几个字:长安治安形势,每日仔细研读。沈丘见了不禁赞不绝口。可一次明静打盹,册子掉在了地上,沈丘好心帮她捡起来……
到了现在,明静干脆是不要脸了,每日依旧如此。
贾平安起身道:“我这便进宫。”
明静咬牙切齿的,可等贾平安走后,却突然笑了起来。
“武阳公对军国大事的敏锐,我从未见过类同的人。”
沈丘缓缓坐下,伸手压压鬓角,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些赞同。
“武阳公,天纵之才!”
……
殿内依旧有些味道,武顺慵懒的躺在榻上,吃吃的笑着。
李治已经起来了,穿上衣裳后,帝王的威严便再度回来。
武顺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眸色复杂。
我这个算是什么?
偷情?
还是……
阿妹母仪天下,主掌后宫,可谓是富贵之极。而我却需要偷偷摸摸的……
她咬着红唇,突然说道:“陛下,臣妾其实对皇后颇为尊重,只是皇后那边却一直对臣妾不满……”
李治一怔。
皇后的性格他知晓,最是男儿气的一个人,杀伐果断。若非如此也帮不到他。
可这两姐妹若是一直泾渭分明,他也很尴尬。
李治心中一动,“近日天气晴朗,正好出城踏春。皇后在宫中待了许久,可出去看看。”
他回身看着武顺,“你也去。”
这是想撮合她们姐妹之间和好。
武顺笑着,心中却多了阴郁。
阿妹的性格她非常清楚,最是宁折不屈的一个人,怎么和好?
“陛下,武阳公求见。”
王忠良进来了,低着头,目不斜视。
女人,真是祸水啊!
他腹诽着。
李治走出了大殿,活动了一下脖颈。
贾平安疾步而来,近前后嗅到了女人的脂粉味。
白日那个啥,皇帝也不怕英年早逝。
“陛下,百骑发现了倭国奸细。”
李治淡淡的道:“你还在百骑时便说过,长安城就是各国奸细汇聚之地。倭国人来了,有何异常?”
当然有异常!
“陛下,臣以为此事和辽东大捷有关。”贾平安抬头,隐隐约约的看到殿内有个女人,罗衫半解,果露大半。
武顺!
果然是打野食更刺激,我是不是……对高阳太老夫老妻了?好歹也换个思路,偶尔和她来点情趣。
“你说说。”
李治忍住了一个哈欠,困意潮水般的袭来。
大白天不能弄啊!
“陛下,辽东大捷之后,百济被高丽驱使对新罗下手。高丽一旦恢复些,定然会加入战团。灭掉新罗后,两国联手对抗大唐……”
大佬,这个便是目前的局势。
李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还有什么?”
“还有便是倭国。”
贾平安的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让李治颇为好奇。这个臣子为何提到倭国就兴奋?这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是……有仇?
贾平安不知李治的心理活动,若是知晓,定然会说就是有仇。
“陛下,倭国人一直想登上大陆,以前大唐支持新罗,倭国人寻不到机会,可依旧虎视眈眈。若是新罗败亡……陛下,倭国再想踏上大陆,就得和百济与高丽厮杀了,他们绝无把握。”
贾平安目光炯炯,不小心又看了殿内一眼……娘的,那个娘们竟然还是那个罗衫半解的状态。
不能看了,皇帝会宰了我。
李治嗯了一声,还是那个不置可否的状态,“你说倭国想上岸,那他们能如何?与百济联手攻下新罗?如此还能得个地方……”
“陛下,倭国人野心勃勃,一小块地方怕是不能让他们满足,除非是整个新罗。”贾平安觉得李治太乐观了。
不过也不能怪他,倭国人的尿性,整个大唐都不大熟悉,否则当年出使倭国时,那位高表仁也不会倨傲的令所谓的天皇下跪。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那你以为会如何?”
“臣以为……弄不好倭国会与新罗联手。”贾平安说是弄不好,可眼中分明就是自信。
这个臣子竟然这般自信吗?
可新罗人和倭国人多年的仇怨,怎么可能一朝消除?
“你说的这个……倭国与新罗联手,高丽必然出手,如此四国厮杀……不可能。”
李治更是自信,“倭国与新罗联手,也打不过百济和高丽,倭国人傻了吗?”
贾平安心中苦笑,“陛下,倭国人的性子……怎么说呢!倭国人狡黠阴毒,翻脸如翻书,背后捅刀子乃是家常便饭。臣以为倭国人如今定然在整军备战。大唐若是置之不理,悔之晚矣!”
李治摇摇头,“朕还有事,你且退下。”
“陛下……”
贾平安觉得这是个战略良机,若是错过了,大唐连热乎的都赶不上。
李治转身回去,王忠良上前,“武阳公,请吧。”
老王,你好绝情!
贾平安灰溜溜的出了皇宫,觉得皇帝这般玩物丧志,并非大唐的福分。
但……换了我,大概率也得沦陷一阵子吧。
罢了罢了,还是去寻我的羔羊换个情趣。
贾平安回到百骑,沈丘和明静都在。
“如何?”
明静看样子已经忘记了贾师傅的欺凌,果然是个忘‘怀’的妹纸。但看看那鼓鼓囊囊的凶,谁敢说她不是个女人?
妹纸,你都露馅了啊!
贾平安摇摇头,阴着脸坐下,“陛下听不进去。”
皇帝荒淫无道,我要揭竿而起……
可别说是皇帝,就算是世家门阀都能轻松绞杀了他。
哎!
沈丘皱眉道:“武阳公,你说倭国在整军备战……大唐若是要做出反应,在辽东方向定然要囤积军队,连水军都得准备战船,随时准备运送大军出征。这些动静不小,耗费也不小!陛下谨慎,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自然不会答应。”
这便是帝王。
帝王冒险,那便是拿国运去冒险。譬如说杨二代,好不好的皇帝做着,却想着一朝灭了那些世家门阀,就带着大军出征了……天知道是不是想消耗那些世家门阀的军队。他一扑街,前隋也跟着灭了。
这便是帝王不可轻言冒险的缘故。
“老沈,拿人吧。”
贾平安杀气腾腾的道:“我和你们一起去,把那倭人拿到手,随即讯问。”
百骑出动了。
西市,那个倭国人在西南角开了一家店铺,贩卖各种倭国特产。
“去打探一番。”
沈丘下令。
有便衣去查探,回来说道:“那人很是警惕,不过能下手。”
沈丘看着贾平安,“如何?”
老沈还是很尊重我这个前任的,并未人走茶凉。
贾平安摩挲着下巴,眸中多了些迟疑,“那个女人何在?”
便衣说道:“应当在后面。”
贾平安摇头,“老沈,不能直接下手。若是惊动了那个倭女,弄不好就抓不到活口。”
沈丘觉得贾平安的顾虑太多了些,“那女人只是个随从,何必顾忌她。再说了,女子柔弱,定然不敢自尽。”
老沈你是没见过倭女的狠,见过了自然不敢这般说。
但一句女子柔弱却戳了明中官的肺管子,明静冷哼一声。
“难说,小心些。”
贾平安令人去万年县寻了老丈人,等老丈人带着几个衙役来了之后,他解释了一番。
“……丈人,就是以查验身份的缘由进去,再进到后面……”贾平安恨不能把每一个细节都讲清楚。
“老夫懂。”卫英很是淡定。
你都懂?
懂王附体了吗?
卫英淡淡的道:“不就是跋扈些,不露出破绽,随后借着巡查的借口去后面,突然暴起……”
贾平安和沈丘、明静面面相觑,都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