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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大唐扫把星txt下载     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16章 耶耶给他来个一网打尽

    不知怎地,今日李弘总觉得舅舅的笑容冷飕飕的。

    “太子。”

    贾平安敲敲案几,严肃的道:“莫要走神。”

    “是。”

    李弘坐直了身体。

    贾平安老怀大慰,随即开始讲课。

    “大地并非是平的,这个上一堂课我就说过了。今日我要教授的是大自然的一些现象,譬如说电闪雷鸣来自于何处,为何先看到闪电,后续雷声才出来?”

    李弘楞了一下,“真的吗?若是真的,舅舅,那雷声是不是被拖住了。”

    聪明的娃,比他爹聪明。

    贾平安不厚道的腹诽了李治一下,“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等雷雨天去观察,看看可是如此。”

    “至于为何……闪电是光,而雷是声音,声音的速度是不慢,可远远无法与光的速度相提并论,所以我们就会先看到闪电出来,随后才是雷鸣。”

    放学后,李弘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呆呆的看着天空。

    阴云密布呀!

    舅舅说这种天气最容易产生雷电。

    可他一直观察,直至午时也没有雷电出现。

    到了晚上,乌云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抓到,把它拽下来。

    “殿下,该歇息了。”

    “晚一些。”

    李弘拒绝。

    王霞出来,低声道:“殿下,不歇息明日可就没精神。”

    “别说话!”

    李弘突然站起来,盯住了夜空。

    舅舅说的是真的吗?

    他感到闪电就在云端盘旋。

    一道闪电蓦地出现在了天边。

    这道闪电是如此的绚丽,以至于李弘都差点忽略了雷声。

    直至闪电差不多消失时,雷声轰然而至。

    “是真的!舅舅说的是真的!”

    一道闪电再度划破夜空。

    少年站在寝宫前欢呼雀跃。

    “要下雨了。”

    贾平安站在家门外,问道:“小鱼去了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了。”

    王老二也很担心,可这等时候别说是担心,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义无反顾的往前冲。

    ……

    徐小鱼在卢家的前院慢慢的磨蹭。

    卢家的防备明显的升级了。

    护卫不间断的在巡逻,徐小鱼幸而有迷惑狗嗅觉的东西,否则一进来就跑不掉。

    趁着机会,徐小鱼摸进了后院。

    后院才是此行的目的。

    “那些人无用之极,贾平安竟然轻松斩杀了他们,后续更是追索到了泾阳……”

    卢平章阴着脸,拍了一下案几,“那些蠢货……耶耶没给钱吗?竟然还带着泾阳的干饼。”

    坐在对面的是个老人。

    他鹤发童颜,笑的很是惬意,“他能查到又能如何?今日杨德利在朝中弹劾你,可证据何在?老夫告诉你,就算是长孙无忌下来了,只要咱们抱成团,别人依旧对咱们无可奈何!”

    烛光闪烁,风越发的大了。

    卢平章起身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天色,“好风!”

    老人低声道:“你最近小心就是了,不过老夫并不赞同你这般如临大敌的姿态,皇帝都说了杨德利并无证据,只是诽谤,那你还担心什么?”

    卢平章负手而立,哗啦,大雨来了。

    他冷笑道:“皇帝就记恨老夫当年的一番话,一直记恨到如今。如此老夫不进宫可还行?如今看来不行,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谣言,竟然就把皇帝说动了心,什么诽谤,便是我令人动的手,他又能如何?”

    卢平章回身,“若是可以,皇帝恨不能把卢家上下斩尽杀绝。可他不敢下手,从前隋始,谁敢对世家门阀下手?”

    老人摇头,案几上有酒水,他举杯畅饮,随后用筷子敲打着案几作歌,歌声豪迈。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卢平章抚掌作和。

    晚些,二人相视一笑。

    老人举杯,“饮酒!”

    卢平章笑道:“贾平安被皇帝夸赞,教授太子新学惹人怒,他不知这是一条死路,只等数十年后,自然遗臭万年。而我等拨乱反正,定然名垂青史,哈哈哈哈!”

    闪电蓦地掠过长空。

    就在门外,一个黑衣服的男子缩成一团,只露出了一双眸子来,除非近前查看,否则无法发现。

    轰隆!

    雷声姗姗来迟!

    徐小鱼一路有惊无险的出了卢家,回到了道德坊。

    他浑身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进家就打了个喷嚏。

    “先去沐浴更衣!”

    狄仁杰一直在等候。

    “啊嘁!”

    徐小鱼急促的道:“那卢平章家中戒备森严,他与一个老人在书房说话,提及了此事,确定就是他干的。”

    狄仁杰忘记了让他先去沐浴更衣的交代,追问道:“为何动手?”

    徐小鱼脸上有雨水不断流淌下来,“说是郎君把新学教授给了太子,以后有麻烦,就干脆下狠手……啊嘁!”

    “赶紧去!”

    狄仁杰赶走了他,随即令人去通知贾平安。

    “卢平章家中戒备森严,他对你动手乃是因为你教授了太子新学。”

    贾平安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

    “他们竟然忌惮这个?”

    贾平安笑道:“这说明卢平章有眼光,知晓一旦新学进了太子的身边,迟早他们会一无所有。”

    他微微一笑,狄仁杰感受到了自豪。

    “陛下不喜儒学,所以才让你教授新学,平安,这是个机会!”

    狄仁杰只是想想就觉得兴奋。

    “怀英,为何不是新学出色呢?”

    贾平安矜持的道:“你只看到了一面,未曾看到另一面。先帝并不喜欢儒学,当今也是如此。在他们看来,儒学毫无用处,可有人却希望他们喜欢儒学,譬如说长孙无忌等人。”

    狄仁杰皱眉。

    “你是说……儒学的那些学识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贾平安笑的就像是一头老狐狸,“怀英你想想儒学里的是什么学识?大唐锐意进取,从先帝到当今陛下都是如此,儒学在这个时候进了朝堂,进了宫中,你觉得陛下会高兴?”

    狄仁杰苦笑,“我便是明经科出仕,你觉着这个问题对于我而言合适吗?”

    “无需担心这个。”

    贾平安从不觉得儒学落后了,只是儒学站错了地方。

    “我以为,儒学无需学太多。可那些人总是信誓旦旦的说儒学无所不能,包打天下,儒学……可能治痔疮?”

    “平安,斯文!”狄仁杰就是儒学子弟,听到这样的话,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害虫。

    他认真的道:“我当年也是苦读过的,不说旁的,儒学有好处,也有坏处,我以为,贬低儒学,夸大儒学的好处都不可取,唯有让儒学站在应该的地方,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

    狄仁杰当年跟随父亲四处宦游,堪称是见多识广,加之家学渊博,这便为他为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他的性子却执拗,见到不平事就要出手,以至于处处碰壁。

    “怀英,我一直以为学问不分高下,对大唐有好处的便是好学问。可我总结了一点……”

    贾平安说道:“谁说自己的学说包打天下,谁便是骗子!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谁的学问能包打天下?让他站出来,我来驳斥他!”

    他目光炯炯的道:“怀英,你信不信,回过头就有人会说儒学能包打天下?不过我也做好的准备,他说,我喷!喷的他无地自容为止。若是不够,我便与他们上擂台,分个死活!”

    现在是最好的时代,儒学才将从沟底爬起来,并没有统治一切。

    但这也是最坏的时代,开国之初的那种气吞山河,无所畏惧的风气渐渐消散。

    两百骑敢去突袭敌军的牙帐,一骑当千,击破突厥。

    以后可还有?

    有!

    但越来越少了。

    敌人越来越强吗?

    非也!

    是大唐越来越弱!

    数十年后,大唐已经被吐蕃打的灰头土脸。

    为何?

    缺乏进取心,而最关键的便是军民的心气。

    若是心气足,什么外敌都不足为敌。

    大唐不惧任何对手!

    但心气渐渐在那些道理中消散了。

    “要学儒学,但不可沉迷。儒学便是一个道理。若是把儒学当做是世间一切行为的准则,那至为可笑。”

    狄仁杰呵呵一笑,“平安你这话却有失偏颇,儒学何时说过儒学便是一切行为的准则?”

    “想想独尊儒术。”贾平安淡淡的道:“怀英,做人做事要紧,但无需去终生琢磨。摒弃了别的学问,只求一个莫名其妙的道理,你觉着妥当?”

    狄仁杰摇头,朗声说道:“平安你这话却是臆想,儒学不过是敲门锤罢了。要想做官,要想做人,还得要学的东西有很多……”

    呵呵!

    贾平安含笑问道:“若是以后有这么一日呢?”

    “平安你偏激了。”

    狄仁杰摇头莞尔。

    “儒学如今已经再度成为了显学,若非那些世家门阀,你可知晓会是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儒学横扫一切。

    来,咱们来谈谈心性如何?

    狄仁杰沉吟着。

    贾平安淡淡的道:“若非有世家门阀在,儒学已经能登堂入室了。随后何人能挡?没有那些体系,哪一家学识能阻拦儒学?”

    所以那些人才惶然不安。

    “若是新学成为了未来的显学,怀英,你来告诉我,未来会如何?”

    贾平安出了书房,深吸一口气。

    不知何时,大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生机勃勃的土腥味,还夹杂着那些植物的味道。

    “若是新学成为了未来的显学,那些世家门阀将会成为附庸,乃至于沦为落后者。”

    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些不安,“平安,你……若是如此,你觉着这个大唐会如何?陛下可会安枕?”

    “哈哈哈哈!”

    贾平安笑了起来。

    “怀英,你以为陛下没算过这些?陛下不喜儒学,可什么学问能替代?新学!”

    贾平安斩钉截铁的道:“新学才能让大唐持续繁荣,那些刺杀,那些蝇营狗苟,在我的眼中只是螳臂当车!”

    但他深知,任何学问都不能包打天下,极致的科技发展也会带来巨大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就需要去别的学说里寻找答案。

    西方是在圣经中寻找答案。

    而在东方,有许多答案。

    儒学,道家……

    华夏的先辈们留下了灿烂无比的思想文化,足够子孙后代去学习。

    第二日,贾平安照常起床。

    “阿耶!”

    贾昱昨夜多半是贪玩,所以哈欠连天。

    兜兜的大眼睛骨碌碌转动着,悄然伸手……

    老大呆呆的拿起案几上的盐罐子用筷子刨了一口。

    呃!

    “哇!”

    “贾兜兜!”

    贾平安也怒了,“有你这么逗弄兄长的吗?”

    兜兜用小胖手揉着眼睛,“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卫无双很惆怅,赶紧去弄了水来让老大漱口。

    苏荷绷着脸,“怎么和兄长说话的?”

    苏荷瘪嘴,不服气的道:“昨晚兄长让我早上叫他,不精神就不给钱,阿娘,你看大兄现在可精神?”

    这两个熊孩子,竟然还为此打赌?

    贾平安黑着脸,“老大。”

    刚漱口的贾昱抬头,茫然问道:“阿耶,干啥?”

    “昨晚你为何熬夜?”

    贾昱很自然而然的说道:“我和兜兜打赌,看谁更睡的晚。”

    “谁赢了?”

    贾平安觉得这个儿子有些犯傻。

    贾昱得意的道:“我赢了。”,说着他就打了个哈欠。

    兜兜哼了一声,双手叉腰,“大兄我昨晚早早就睡了。”

    两个孩子在争执,最终的结果是……

    “我以为兜兜能等着……”

    贾昱很委屈,“我还去她的窗下咕咕咕发暗号,她也应了呀!”

    伺候的鸿雁捂嘴偷笑。

    “啥意思?”

    贾平安觉得她笑的不对劲。

    鸿雁看了老大一眼,眼睛笑的眯了起来,“昨夜小娘子上床后就一直念叨和小郎君的什么赌,听到咕咕咕叫唤就得回声,奴就回声了。”

    贾昱悲愤万分,“贾兜兜,你哄人!”

    兜兜理直气壮的道:“我都说输了,你还要怎样?”

    贾平安也算是旁观了一战,揉揉两个孩子的头顶,告诫道:“兄妹之间不许记仇。”

    贾昱冷哼一声,兜兜双手抱胸。

    贾平安起身,两个婆娘把他送到了门口,可惜早安吻在这个时候太惊世骇俗了,贾平安只能悄然抱抱。

    可抱抱也很羞涩啊!

    卫无双木着脸,可脸蛋都红了。

    苏荷被抱了一下,顿时就像是被火车撞上了一样,嗖的一下就躲在了卫无双身后,露出一张惊讶的脸。

    “夫君疯了!”

    贾平安没想到早安抱的效果竟然这般好,不禁心情大快。

    到了兵部点卯,随即去授课。

    晚些,贾平安出了皇城。

    徐小鱼跟了上来。

    包东和雷洪开始戒备。

    “郎君,卢平章放话,说刺杀之事与卢家无关。”

    徐小鱼的眼中多了讥诮之意。

    “他可以不要脸,但咱们要脸。”

    贾平安就像是一个正人君子般的说道:“卢家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徐小鱼低声说着卢家在外面的家业,店铺不老少。

    大唐一面鄙视商人,权贵们一面拼命做生意。

    “郎君,那些人不要脸。”徐小鱼愤愤不平的道:“咱们家做生意做的光明正大,可他们却做的遮遮掩掩。”

    “嫌货的才是买货的。”贾平安说了一句让三人感到精辟的话。

    “时候到了。”

    他吹着秋风,意气风发。

    “郎君,可卢平章不出门,咱们没法动手。”徐小鱼昨日去过卢家,知晓他家防卫的严密。

    “为何要进去?”

    贾平安盯着路边的一个男子微微颔首。

    晚些,东市传来消息。

    “郎君,咱们家的店铺被打砸了。”

    卢平章冷笑道:“这是想逼我出门,他想多了。”

    老人坐在阴暗处,拿着一个茶壶喝茶,滋溜滋溜的。

    “这茶水真好喝,当年老夫喝那煮茶,什么作料都敢加,可最终却喝不出这个味来。你如何?”

    老人的眸子里多了些探寻之意。

    卢平章淡淡的道:“砸了就砸了吧,咱们家的生意……明面上的随他砸,暗里的……凭他也寻不到。”

    ……

    贾平安就在东市。

    “郎君。”

    今日他把护卫们大多都弄了出来,径直在东市搜寻。

    “把账本弄了来。”

    贾平安的身边站着一溜学生。

    噗!

    账本丢在地上,随即学生们开始寻找线索。

    “卢平章这等人家最喜欢的便是狡兔三窟,这不,他就弄了个障眼法。”

    狄仁杰也来了,他翻看着账本,随口道:“东市的市令先前让人来传话,最多半日,超过半日他也只能出手。”

    站在窗户边的贾平安淡淡的道:“狡兔三窟,可我把所有的洞口都堵上了,如今就在点狼烟熏,他的那点手段若是避过我的眼睛,那我便认栽!”

    狄仁杰摇摇头,把账本放下,走了过来。

    “平安,你要知晓陛下的性子……”

    皇帝会不会勃然大怒?

    随后把贾平安拿下。

    贾平安摇头,“我不担心这个。”

    算学的学生们在扒拉账本,不时做记录。

    “武阳侯!”

    “说。”

    一个学生翻完了自己的账本,自信的道:“西市的三家店铺都是卢家的产业。”

    另一个学生也翻完了账本,“西市四家。”

    “西市五家。”

    贾平安缓缓回身。

    “狡兔三窟?耶耶给他来个一网打尽!”

    ……

    晚安!

第717章 小贾……好手段

    卢平章和老人在书房喝茶。

    边上有幕僚在写奏疏。

    “……想我家从前隋至今,何等的功勋?可从先帝始,便把我等视为对头,多番打压。杨公,可还记得先父吗?”

    卢平章冷冷一笑。

    老人唏嘘道:“如何不记得?你父亲才华横溢,功劳不小,可也就是得了个郡公。郡公就是个虚头巴脑的玩意,好在给了不少田地钱粮,否则李家真是个白眼狼。”

    “不只是这个。”

    卢平章双手握拳,极力忍着怒火。

    “当初先父支持了隐太子,可支持隐太子的人何其多?别人无事,先父为何被冷落?以至于郁郁寡欢,早早便去了。他们以为我不知晓此事的根源,不过是觉着先父兵法了得,担心先父造反罢了……李家,不当人子!”

    隐太子,指的便是李建成。

    老人骇然,放下茶杯问道:“你是说……当初先帝压制你家是为了这个?”

    卢平章点头。

    玄武门之变的前后,大唐堪称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路大神轮番登台唱戏,最终还是先帝成功登顶。

    卢平章的父亲当初是开国武将,可谓是文武双全,可从龙之心太过炽热了些,竟然投靠了李建成……

    当时的小圈子还未成型,所以大伙儿都是孤魂野鬼。

    但在这个时候,他的站队却激怒了先帝。

    站队并不能影响先帝的判断,比如说当初许多人都站在了隐太子这边,玄武门之变后,先帝大多既往不咎……

    “那时候站在隐太子那边的人何其多,先帝无法追究,只能算了个糊涂账,可先父却因为是隐太子的心腹,所以被视若眼中钉……”

    卢平章觉得这个世间很好笑。

    “先父郁郁而终,随后我便投靠了长孙无忌,借此东山再起。可长孙无忌乃是先帝的心腹,我这个算不算是吃里扒外?哈哈哈哈!”

    卢平章大笑了起来。

    老人不禁感到了心寒。

    “可我却无可奈何,需要富贵,便只能低头……”

    他回身,含笑道:“杨公,找不到卢家真正挣钱的生意,你说那贾平安会不会恼羞成怒?他一心就想把卢家的根基断了,可若是这般轻易就能寻到卢家的根基,那我这数十年来的经营岂非是白费?哈哈哈哈!”

    今日卢平章的心情极好,哪怕传来了东市被砸了几家店铺也是如此。

    “杀人偿命,可贾平安没有证据,他能奈我何?”

    卢平章笑吟吟的说道:“杨公,午间陪老夫喝几杯。”

    人逢喜事精神爽,喝几杯酒助兴。

    “再睡一个午觉,惬意之极啊!”

    卢平章听到了脚步声,回身看去,就见家中的管事正在一脸惶然的跑来。

    “为何惊惶?”

    卢平章不满的问道。

    他的心中猛地生出了些阴影,但旋即就排除了那个念头。

    那些店铺何等的重要,他既然把皇室当做是仇人,自然不肯把自家的底牌泄露出来……基本上那些权贵和门阀世家都是这般操作的。

    这便是狡兔三窟。

    “郎君,贾平安带着人往西市去了。”

    卢平章不满的道:“他去西市也只是查,难道还能寻到了咱们家的那些生意?”

    东西市的商铺多不胜数,卢家的店铺在其中就是佼佼者,堪称是家中能下金蛋的老母鸡。

    管事跺脚,“郎君,我在边上听他们说什么……账簿里寻到了线索……”

    卢平章笑道:“他寻到了什么线索?可知晓咱们家在西市的店铺有几个?”

    “十五个。”

    卢平章呆立原地。

    老人霍然起身,呯的一声栽倒。

    “杨公!”

    老人在地上挣扎,强笑道:“起猛了些,来,扶老夫一把。”

    卢平章面色铁青,“好一个贾平安,老夫都没想到从账簿里寻线索。那五家店铺和东市的生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老夫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便让他们之间来往,可那些来往都是钱财交易,一文钱一文货……贾平安这是如何查出来的?”

    老人被扶起来,焦急的道:“老夫去一趟,他若是胆敢动手,那便从老夫的尸骸上踏过去!”

    他刚迈步,整个人就不可抑制的在颤抖着。

    “杨公?”

    卢平章面色一变,“屋漏偏逢连夜雨,来人,去请了郎中来。”

    他转悠几圈,终究舍不得家中的金鸡。

    “贾平安青天白日的不敢动手,叫人来,咱们去西市,今日不把他打破头,耶耶便不是卢平章!”

    ……

    “陛下,贾平安寻到了卢家在西市隐藏的生意,带着人过去了。”

    沈丘从未想到贾平安竟然这般大胆。

    “卢家的生意……”

    李治揉揉额角,带着讥讽的说道:“当初卢青云首鼠两端,一边和隐太子勾搭,一边派人来先帝那里表忠心。

    玄武门之变中……他在上蹿下跳,一会儿说卢家忠心耿耿,一会儿又来先帝这里套近乎,想套消息,可先帝何等的机敏,他的这一套行不通。

    所以事后别人能既往不咎,卢青云却不能不惩治。先帝太过仁慈,不肯下狠手,换做是朕,定然要让卢家付出代价!”

    沈丘心中一凛,“陛下,奴婢记得卢青云后来也算是不错吧。”

    卢青云本是要被削爵的,可他使出了钻营的手段,成功抱上了长孙无忌的大腿,由此开始了一段‘传奇之路’。

    想到这里,李治冷笑道:“说他郁郁而终,不过是看着那些同袍都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可卢家差了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以此为甚!”

    但这事儿还得要处置。

    李治摆摆手,“随便他们打。”

    在他看来,两家打的再激烈也不过是斗殴,打死几个豪奴也不是事。

    不过贾家的仆役太少了。

    李治心中微动,“回头看看可有可靠的仆役,赏赐给贾平安,至少二十户,否则朕的武阳侯怕是要在长安城中的暗流中翻船了!”

    “是!”

    沈丘回到百骑,刚想带人去观战。

    “沈中官,贾平安不见了。”

    沈丘淡淡的道:“这是怯了?”

    明静从购物车里抬头,眸色一紧,“怕是要出大事了。”

    ……

    卢平章急匆匆的带着人往西市去。

    出家门往左是巷子,再往右就是大道。

    “快一些!”

    卢平章没骑马,而是选择了乘坐马车。

    扈从的十余人皆是好手,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

    他掀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终究觉得不自在。但他自我安慰着,只要过了今年,贾平安自然不好计较了。

    这是潜规则,否则开国那阵子牛打死马,马打死牛的惨烈,若是不约束一番,谁能安枕?特娘的怕是上衙的路上都会被袭击。

    所以熬过去就好了。

    他坐在车里,想着此事过后该如何行事。

    “弹劾!”

    卢平章的眸中多了冷意,“否则谁都以为卢家没落了。”

    所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这等事半步都不能退。

    你要说什么刺杀,证据拿来,没有证据就弹劾你诽谤!

    卢平章松了一口气。

    就在前方,两辆马车缓缓而来。

    “避开些!”

    若是没有马车的话,两家人会很轻松的错开,可这条巷子有些窄,需要减速避开。

    卢平章往日里也不肯走这条路,可架不住今日事情紧急。

    他握紧横刀,掀开了一些车帘,心中懊恼着。

    但此刻他依旧可以骑马掉头。

    “人的心态就是这般,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会生出侥幸心来。”

    马车的后面开了个口子,贾平安就坐在那里,按住了刀柄。

    谁都想着他去了西市,可却想不到这只是调虎离山之计。

    前方,卢平章从车帘里看着两辆马车的情况。

    没有动静,但能看出来马车里有不少人……

    从车驾的状态来看,车里该有两到三人。

    两辆马车五到六人。

    还行。

    卢平章心中一松。

    双方靠近。

    一个护卫看着打头的马车,目光扫过车帘,看到了闪光的东西。

    什么东西闪光?

    首饰?

    还是兵器!

    侍卫刚想喝住对方的马车……

    贾平安在后面喊道:“动手!”

    他轻轻跳下马车。

    卢平章心中一凛,喊道:“杀了他们!”

    噗!

    对面的马车车帘猛地掀开,一个独眼龙拎着横刀扑了过来。

    “保护郎君!”

    十余侍卫此刻才反应过来,拼命的往马车边上冲。

    车夫也从身下拔出了横刀,跳下马车后,才发现竟然是个瘸子。

    第二辆车也下来了几个男子。

    为首的是左手持刀的男子,再后面就是个傻子,看东西呆呆的。

    贾平安从后面最后出来。

    “是贾平安!”

    尖叫声中,那些侍卫都要疯了。

    “杀了他,我等便能名扬天下!”

    什么杀将,杀了杀将,我们是什么?

    人都有上进心,一句话就引发了血腥。

    陈冬的刀法是在军中磨砺出来的,没有花招,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对手挥刀,陈冬仰头,横刀从他的眼睛前面掠过,寒气却无法让他的眼睛眨动一下。

    可对手却眨动了。

    他往前冲去,挥刀,同时盯住了第二个对手。

    郎君说过,今日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出发前郎君问过大家是否愿意,不愿意的在家里等着。

    所有人都没说话。

    大唐男儿,恩怨分明。

    郎君对大伙儿这般推心置腹,谁不肯为贾家拼杀,那还是人吗?

    没有高大上的理由,有的只是男儿一诺!

    男儿一诺值千金!

    唰!

    横刀掠过,带起一股子腥风血雨。

    杨老大瘸着腿,一步步的小跑,有人觉得他是个菜鸡,大笑着冲来。

    杨老大不爱笑,冷着脸,加之肌肤白皙,压根不像是个在军队中厮杀的好汉,所以他的冷漠反而被视为胆怯。

    一刀,当面之敌倒下,杨老大淡淡的道:“什么悍勇?”

    夏活左手持刀,对手见了不禁想爆笑。

    他甚至轻视的把横刀一抹,想来个枭首。

    夏活的左手动了,横刀灵活的让人不敢置信,一刀就把对手枭首。

    目光呆滞的那个大汉虎吼一声,“都滚开!”

    “这个畜生!”

    贾平安骂骂咧咧的,“若是胆敢剥皮,回头就让你吃人肉!”

    段出粮的身形一滞,旋即喊道:“让开!”

    上次杀人后,段出粮竟然想剥皮,把个贾平安给弄的想死,一顿毒打,这才把这厮的念头给打散了。

    段出粮出手,那便是横扫的架势。

    “杀!”

    横刀一个扫荡,三人倒地。

    日!

    竟然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到了此刻,卢平章才跳下了马车,可麾下却死伤惨重。

    贾平安在护卫们开辟的通道中轻松走来。

    “贾平安!”

    卢平章在疯狂的嘶吼着。

    “你叫破了喉咙,我也不认账!”

    这时墙头有一双手出来,贾平安骂道:“真当耶耶不会灭口吗?”

    那双手消失了。

    卢平章疾步而来,他的眼睛发红,横刀几度换了角度。

    “你不死,便是我亡!”

    他想到了亡父。

    先帝亏待了卢家!

    他嘶吼一声,横刀闪电般的出手。

    贾平安格挡,身体前冲,就把卢平章推到了马车边。

    “不!”

    这是力量太小的缘故,甫一交手,他就被贾平安碾压了。

    他一边嘶吼,一边阴毒的把横刀撤了回来,冲着贾平安的小腹捅刺。

    贾平安轻松的握住了横刀,卢平章大喜,手腕用力,猛地一绞。

    纹丝不动!

    他低头,才发现贾平安的左手竟然带着一个手套。手套是用铁环密集编制的,握住横刀毫不费力。

    贾平安看着他,轻蔑的道:“就凭你也想刺杀贾某?”

    “你……”

    卢平章刚开口,横刀挥过。

    他的咽喉处多了一个口子。

    动脉被割断了,同时被割断的还有咽喉。他拼命的吸气,空气从口子那里被吸入,发出了古怪的声音。

    “嘶嘶嘶……”

    贾平安回身。

    十余侍卫此刻只剩下了两人,他们发一声喊,掉头就跑。

    “救命!”

    呼喊声突然多了惊喜。

    “救我!”

    拔刀,挥刀。

    堵在外面的徐小鱼和赵顺轻松解决了对手。

    贾平安看了一眼现场。

    “走!”

    晚些,外面的动静全消散了。

    墙头这才有人爬了上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哦!”

    死了一地的人啊!

    “杀人了!”

    “杀人了!”

    坊正带着人急匆匆的赶到,看了现场后,不禁脊背发寒。

    “都是一刀致命,好手段。”

    他掀开车帘……

    “是卢郡公!”

    祸事了。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谁干的?”

    对面墙上的大汉一脸我很聪明的模样说道:“就听到有人喊贾平安的名字。”

    坊正松了一口气,“权贵们互相厮杀和咱们没关系,对了,杀了多久?”

    “我觉着就几个呼吸吧。”

    这话夸张了,但也由此能看出贾平安那队人的彪悍。

    “你!”坊正指指大汉,“下来。”

    “我?好好好!”

    这人一看就是在家没事做的,等他欢天喜地的跳下来后,坊正二话不说就扣住了他。

    “哎哎哎!坊正,人不是我杀的,你扣我作甚?”

    大汉想死的心都有了。

    坊正淡淡的道:“你是现场唯一的目睹者,去作证。”

    ……

    乱了。

    西市那五家店铺一直在等着贾平安的报复,可报复迟迟不来。

    “祸事了!”

    一个管事面色惨白的来了,也不顾及什么狡兔三窟。

    “郎君被贾平安杀了!”

    艹!

    顿时乱作一团!

    宫中,李治正在含笑听着许敬宗说着今年的收成情况。

    “长安周边收成不错,不过依旧有缺口……”

    老许就是个干事的人。

    李治看着他,再看看李义府,心中的天平缓缓倾斜。

    李义府就是他圈养的一条狗,而许敬宗却是一个能干的臣子。

    这种转变发生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从华州回来没多久……

    “陛下!”

    没等李治细想,外面来了个内侍。

    “陛下,渤海郡公被人杀了。”

    贾平安!

    李治几乎不用想,就知晓此事是谁干的!

    大胆!

    他呼吸一紧,想到此事带来的后果,不禁想杀人。

    “拿了贾平安!”

    “陛下,臣以为不妥。”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许敬宗出手了,一本正经的道:“陛下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为何拿人?想想武阳侯也可怜,立功时被视而不见,有人犯错时却背上了黑锅,古人有云,不平则鸣,臣为武阳侯鸣不平!”

    长孙无忌失态的站了起来,“定然是贾平安!”

    除非是皇帝想弄死卢平章,否则就是贾平安。

    可皇帝要弄死卢平章只需栽个罪名……

    “现场如何?”

    李义府心中狂笑,却一脸肃然。

    “说是尸横遍野!”内侍一脸惊恐,仿佛自己亲眼所见。

    “多少人就说什么尸横遍野?”李勣冷冷的道:“难道他卢平章的排场比陛下的还大?出个家门也得要上百人跟着,若是如此,死有余辜!”

    这不是中唐,权贵们出个门前呼后拥的,排场极大。

    ——当有钱人和权贵们越来越讲排场的时候,这个国家就危险了。

    权贵们讲排场,只能说明他们的心思并未花在本职工作上,而是花在了别的地方……比如说金钱和美人。

    李勣发话,这事儿就变味了。

    卢平章刺杀贾平安没证据,贾平安反手一刀把他剁了,也没证据。

    关键是他还没动用弓箭来伏击。

    小贾……好手段!

第718章 青衣

    贾平安带着人回到了家中。

    没错,他就是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家中。

    他甚至还和姜融说笑了几句。

    李敬业飞也似的来了。

    “兄长,为何不叫上我?”

    树下,贾平安和狄仁杰在说话,闻言笑道:“你这个身板太宽厚,容易被人认出来。”

    显然这是个借口。

    朝中正在激烈的争执着,有人觉得贾平安该杀,有人觉得和他没半文钱的关系……

    “我听到有人说你杀了卢平章,就来了!哎呀!”

    李敬业一拍脑门,“兄长赶紧走,我断后!”

    这娃是个实诚的。

    狄仁杰笑道:“小国公无需如此。”

    李敬业咬牙切齿的道:“一看你就是个奸臣,兄长杀了卢平章岂能善了?到时候难免挨一刀,兄长赶紧走!”

    这货一开口就是奸臣,换做是皇权大过天的时代,这便是罪名。

    贾平安摇头,“无需担心,如今就要看陛下能否觉悟了。”

    李治一叶障目,只看到了留下卢平章可以麻痹长孙无忌的好处,却没看到此事对长孙无忌的刺激。

    卢平章刺杀贾平安的事儿板上钉钉,没证据,也无需证据。

    大外甥竟然忍了。

    这是想干啥?

    想到这里的长孙无忌会不会脊背发寒?

    贾平安很是惬意的道:“阿福,老大,兜兜……”

    陪孩子玩耍一阵子先。

    ……

    “陛下,武阳侯当诛!”

    长孙无忌冷冷的道。

    刚坐视了一轮争执的李治渐渐明悟了。

    合着朕一厢情愿了。

    他想到了褚遂良和后续被赶出长安的韩瑗和来济。

    这是步步逼迫之意。

    舅舅不傻,自然能猜到他的用意,只是不知道他要如何出手来对付自己。

    朕……糊涂了!

    李治猛地警醒。

    那对母女最近要少让她们进宫。

    惯性思维害死人,李治把事儿归咎于武顺和贺兰敏月的身上。

    皇帝先前也想拿人,拿人之后估摸着会发配地方,比如说带着一队骑兵去辽东打前哨,明年时机合适就征伐高丽。

    但现在他醒了。

    “朕觉着……对了,此事可有证据?”

    他一脸久违的纯良,惊呆了长孙无忌。

    “证据……有人听到喊叫,提及了武阳侯!”

    这个难道不算是证据吗?

    长孙无忌须发贲张,发誓要为卢平章讨个公道。

    李勣看着他,嘴角带着冷笑。

    皇帝不傻,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他哪里会干?就算是先前想歪了,此刻也能转过来。

    否则……还做什么皇帝?

    许敬宗大怒,“长孙相公这话何意?若是如此,老夫回头在外面杀几个人,喊一嗓子长孙无忌,可是你杀人的证据?这是血口喷人!”

    咳咳!

    李义府心痒难耐,真想出手把贾平安钉死。

    但他知晓这事儿不是自己能置喙的,否则回过头被收拾了都不知道谁干的。

    看看李勣,嘴角含笑,仿佛无害。

    看看许敬宗,怒不可遏……上次二人动手他还偷袭占便宜,可许敬宗不会上第二次当了。

    李治知晓自己的思路错了,也不说是错,就是本想出手偷袭,可没想到引发了舅舅的警觉。

    这个时候就该拨乱反正。

    “此事朕以为毫无根据,查,沈丘!”

    沈丘上前。

    李治怒道:“百骑去查,查不清凶手是谁,重惩!”

    他拂袖而去,群臣陷入了贤者时间,在沉思。

    “诸位相公,该散了。”

    这话引发了长孙无忌的反弹,他冷冷的道:“贱奴!”

    内侍一脸懵逼,但不敢得罪长孙无忌,只能赔笑。

    出了大殿,许敬宗眯眼看着李义府,冷冷的道:“老夫今日就在等你开口,谁知晓你竟然做了个闷头葫芦,可耻!”

    ……

    “小贾杀人了?”

    高阳捂着肚子,觉得自己差点动了胎气。

    “公主不慌,此事陛下说了,查了就是。”

    “可查出来了?”

    高阳现在的脾气不好,三句话不对头就会呵斥人。

    “没呢!”肖玲笑吟吟的道:“只是听到有人喊武阳侯杀人了,可没人见到。”

    “那你为何不早说?”

    高阳劈手就扔了个果子,肖玲没避开,顿时脸上就开了花,果瓤和汁水满脸都是。

    “我要不要去道德坊看看?不看不放心呐!”

    想到小贾被冤枉的憋屈,高阳就憋得慌。

    肖玲赶紧擦脸,“公主,你此刻去了能如何?”

    公主就是扛不住武阳侯的魅力攻势,哎!

    “公主,道德坊贾家来人了。”

    “叫进来,快一些!”

    高阳急不可耐。

    来人是鸿雁。

    公主怎地这般焦急?

    鸿雁脑子里挂了根弦,“郎君叫奴来传话,卢平章之事乃是栽赃,和贾家不相干,公主安心。”

    另一边,新城也在犯嘀咕,但这事儿没法去查证啊!

    “公主。”

    三花来了。

    “可是小贾被抓了?”

    新城咬牙,恨恨的道:“我就说那卢平章就是个不要脸的,死就死了,竟然还能栽赃给小贾。”

    这位公主怎么对郎君这般关切?

    三花收敛心神,“公主,郎君说无事。”

    ……

    贾平安稳坐钓鱼台,果然就得到了平安无事的消息。

    “阿耶,阿耶!”

    兜兜搂着他的腿,仰头央求道:“松鼠上树了,把它抓下来给我养吧。”

    贾昱小朋友迈着小短腿,拼命的往上爬,可惜没用。

    贾平安板着脸道:“松鼠可爱,为何要抓它?养不活!”

    “呜呜呜……”

    兜兜装哭,贾平安捧腹笑,“就你这样的,阿耶见多了。”

    和兜兜逗弄了一阵,和老大逗弄了一阵,阿福出现了。

    “阿福,带孩子!”

    贾平安觉得阿福在偷懒。

    嘤嘤嘤!

    阿福本想出来转悠一圈,可架不住被拦截了。它一脸幽怨,兜兜和老大欢呼着冲过来,趴在它的身上玩耍。

    “武阳侯,皇后召见。”

    邵鹏来了,见阿福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就想笑,两个孩子更是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吧唧!

    他亲了一口老大。

    “哇!”

    带着老大的哭嚎声,邵鹏灰溜溜的和贾平安进宫。

    “你干的好事!”

    武媚冷着脸,但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是在甩头,朝着后面甩,“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晓这样的后果?少说全家流放!”

    呵呵!

    这一路贾平安稳妥的不能再稳妥了,他担心个屁!

    但要认错。

    “阿姐,我只是没想到凶手竟然会栽赃陷害。”

    武媚冷笑道,“还栽赃陷害,要不要脸?卢平章就你这么一个仇人……”

    “阿姐你小看了天下英雄。”

    贾平安正色道:“我在百骑时曾处置过一个案子,有人被杀,寻来寻去寻不到凶手,后来死者亲近的友人喝醉了,这才知晓,原来人就是他杀的,而起因不过是口角罢了。”

    人啊!

    真的很复杂!

    “那还是朕小瞧了天下英雄?”

    李治从后面转了出来。

    贾平安这才想到先前阿姐神色古怪的缘故,原来是皇帝在偷听。

    贾平安干笑着。

    “朕也不问此事的来龙去脉,明年去辽东,若是不能戴罪立功,朕数罪并罚。”

    擦!

    皇帝这是拐弯抹角的在试探啊!

    不对。

    贾平安知晓此事瞒不过他,所以心中微动。

    这是想让自己去辽东……一番立功,回来后自然无人再提及此事。

    晚些,李治目视他出宫,淡淡的道:“天下人都知晓是他做的此事,可天下人却无法建言严惩他。知晓为何吗?”

    凭什么严惩平安?

    武媚笑了笑,“陛下,卢平章出手在前,若是平安没躲过会如何?只管责罚平安,那谁来责罚卢平章?”

    贾平安若是没躲过,那便是死路一条!

    要杀人啊!

    谁还和你客气!

    李治侧身看着她,眸色晦暗。

    武媚也在看着他。

    帝后相对一视。

    这等情况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了他们之间。

    “寻个地方说话!”

    “好!”

    帝后寻了个房间,随后赶走了所有的人。

    再出来时,武媚微微一笑。

    李治面无表情。

    ……

    李敬业在外面等着贾平安。

    “如何?”

    这娃看着……怎么又魁梧了些?

    贾平安摸了一把,竟然穿着甲衣。

    “这是想硬闯?”

    李敬业嘿嘿一笑。

    贾平安心中一暖,“此事我说过了是栽赃,就无需去管。”

    “可是兄长,你说是栽赃,那你为何不喊冤?”

    李敬业一番话惊呆了贾平安。

    是哈,你既然是被冤枉的,那为何不喊冤?

    贾平安上下打量着李敬业,“敬业,我觉着你就是个大智若愚的。”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也!

    贾平安站在宫门外,用那种狂拽吊炸天的姿态喊道:“冤枉啊!”

    正在宫门里逗弄宫女的一个内侍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舒坦的感觉。

    从此宫中就多了一个潜心研究男女之事的内侍,可他只是被研究。

    军队在不断集结中。

    随即开始往辽东调遣。

    贾平安依旧洪湖水啊浪打浪。

    这一日他在兵部点卯,随即脱岗。

    他道貌岸然的走在皇城中,对相熟的官吏含笑点头。

    他觉得自己颇有些领导风范了,可等他看到了一个道人后,就觉得自己还是差些意思。

    关键是自己没那份出尘之意。

    咦!

    “李大爷?”

    李淳风出现在了皇城里,竟然是穿着道袍。

    我的神!

    谁要去了?

    李淳风冷着脸,生人勿进的感觉。

    “贫道进宫。”

    这是……

    贾平安低声问道:“这是被扣钱了?”

    李淳风点头,憋屈的模样破坏了潇洒的风格。

    “陛下不知为何扣了太史局的一笔钱,老夫正想着拿那笔钱请客吃饭……不,是请人来琢磨星辰,哎!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支持你。”

    贾平安只是口头支持,随后闪人。

    出了皇城,贾平安觉得天下之大,竟然并没有自己的去处。

    回家?

    那两个婆娘昨夜侍寝太马虎了,伤了他的自尊,早上起来就没说话。

    去高阳那里,可高阳说是要去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室长辈家拜访。

    带鱼那里他不想去,说是最近两口子闹得有些凶,为了一个狗屁倒灶的事儿,竟然差点老死不相往来。

    不就是想让新城出手吗,犯得着把男人的面子往地上扔?

    贾平安站在皇城外,唏嘘道:“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想来想去,干脆就去曲江池。

    到了这里才发现这厮的性子之别扭,竟然宁可无聊也不愿意回兵部做事。

    密谍已经分派出去了,他觉得自己在兵部的职责也就结束了。

    “郎君,回家吧。”

    徐小鱼在劝。

    “滚!”

    男儿汉大丈夫,说不低头就不低头。

    到了曲江池,贾平安寻个地方一坐,惬意的不行。

    杨柳依依,流水淙淙,只为享受啊!

    他的脑子里在放空,什么都不想。

    “你压着我的手了。”

    贾平安一个激灵。

    莫非是下面有坟墓?

    他动动屁股,没感觉啊!

    “啊!”

    少女的惨哼传来。

    “你还动!”

    贾平安猛地起身,就见徐小鱼和王老二懵逼的看着自己。

    他毛骨悚然,猛地回头。

    因为不想被人打扰,他就寻摸了一个逼仄的地方,两边都是水。

    此刻背后的一边,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收回自己的手,哭道:“你大男人欺负人,不要脸!”

    贾平安看看天空,还好,是青天白日。

    再看看女子的身影,也还有阴影。

    他怒了,“为何把手伸到我的臀下?不知道男儿的臀,女人的腰都是摸不得的吗?”

    女子抬头,“咦,你这话有些耳熟,不是男儿的头不能摸的吗?”

    呵呵!

    贾平安觉得这便是个棒槌,“老虎屁股摸不得!”

    “你是老虎?”

    少女就趴在岸边说话。

    贾平安见她面色惨白,就知晓天气有些冷,这妹纸要被冻惨了。

    “赶紧上来吧。”

    贾平安伸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

    “回家!”

    女子双手一撑,整个人就猛的上了岸,浑身都是水,把身体的曲线都给勾勒的清清楚楚的。

    贾平安背身而立,冲着王老二招手,“老二,回家!”

    王老二那个色胚,竟然在看妇人戏水。

    就蹲在岸边有啥好看的?

    女子竟然飞也似的套上了外裳,随即拢了头发,福身道:“青衣打扰郎君了。”

    “不打扰。”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意外的发现这妹纸竟然长的颇为清秀,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

    青衣?

    大唐女子的地位并不高,女人有姓无名的多了去。

    “你叫做青衣?”

    少女抬头,微笑着,“对,青衣。”

    青衣裹起衣裳,拱手道:“多谢郎君。”

    贾平安笑了笑,觉得这个妹纸倒也是奇葩,大白天的跳下水去摸鱼?

    “你下水作甚?”

    贾平安随口问道。

    现在出去风大,倒霉催的会感冒。

    青衣微微一笑,牙齿很白,“昨夜月明星稀,我心中微动,看见曲江池这个方向有星辉集聚,于是便来一探。”

    “星辉……集聚?”贾平安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这个女骗子!

    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贾平安倒是有些兴趣来逗弄女骗子。

    “星辉是何物?”

    这个问题带着些调侃的味道。

    青衣突然盯着他,双眸中多了些异彩。

    “你是……”

    这就想盘我的老底?

    “你猜!”

    贾平安笑了笑。

    这个青衣是谁的人?

    长孙无忌?

    不至于,长孙无忌要动他,那必然就是雷霆万钧,而非这等手段。

    那么就是……李义府?

    这个乐子有趣。

    青衣微微低头,仿佛是算计了一下,然后抬头,眸子里多了惊奇之色。

    “你竟然出了五行?”

    呵呵!

    贾平安呵呵一笑。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青衣回身,不知道是弄了些什么,再回身时,眼中多了一分凝重和好奇。

    “你来自于何处?”

    青衣双手结了个很简单的印,眯眼看着贾平安。

    “你要作甚?”

    贾平安随口问道。

    青衣再上前一步,仔细看着贾平安的脸。

    那双眼中此刻全变成了好奇,随即宝相庄严。

    “可是来自于域外?”

    “扫把星?”

    贾平安笑吟吟的。

    青衣轻轻的说道:“扫把星……贾平安?不过扫把星却只是个噱头,不足为凭。见过武阳侯。”

    贾平安颔首,“你来寻我作甚?不对!”

    他是临时起意来的曲江池,青衣再大的本事也猜不到,如此……

    贾师傅的心态炸裂了。

    “你是谁?”

    青衣微笑道:“我来自于终南山,后来师父被权贵请了来,就此在长安城中安身。既然是武阳侯,那我说说也无妨,我刚下水探了底下,水深不可测,压水石有九,可见大唐盛世应当还有九十栽。”

    九十栽!

    贾平安想到的是李隆基之后。

    可不是九十栽吗?

    他只觉得毛骨悚然,第一次生出了杀人的心思。

    青衣微微侧脸,解释道:“当恶念临身时,我会觉得脸上刺痛。武阳侯为何对我生出了恶念?莫非是想杀人吗?”

    老子还真是想把你给宰杀了!

    但却不能。

    所以他只能大笑。

    “哈哈哈哈!”

    青衣突然蹙眉说道:“我饿了,武阳侯,告辞。”

    这个女人太胆大了。

    关键是,屁股也大。

    但这等女人贾师傅不敢亲近,唯恐被波及。

    “回家回家!”

第719章 走,出门上课

    回到家中,贾平安依旧还记得青衣。

    这个女人有些邪门啊!

    “夫君!”

    两个婆娘昨晚做过了,此刻来道歉。

    可道歉有用,要枪来干啥?

    贾平安冷冷的道:“我要睡觉。”

    “妾身侍寝。”

    “我侍寝!”

    两个女人争先恐后的侍寝,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况。

    一个下午过去了。

    在外面疯玩了许久的两个孩子被抱了回来,睡的人事不省。

    贾平安就在前院和狄仁杰说着征伐辽东的各种可能,见状不禁笑了。

    但他的双腿在打颤。

    娘的,两个女人差点让他下不了床。

    李大爷的方子也该与时俱进了吧。

    第二日,贾平安遇到了一个喜笑颜开的李大爷。

    “李大爷,可是要到了钱?”

    看看,道袍也不穿了,多半是还拿到了不少。

    “只要了一些回来。”

    李淳风的口风很紧。

    “咦!倒是忘记了一件事,李大爷,你说有没有那等算命,不,有没有那等厉害的相师?”

    昨日之后,贾平安一直在琢磨此事,就担心那女人是个妖孽。

    “相师?”李淳风抚须,淡淡的道:“有吧。”

    有吧?

    李大爷,你这话不对啊!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李淳风大概也觉得这话不够确定,有损自己的高人形象,就干咳一声,在晨风中打个寒颤,“小贾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前些年老夫在终南山就遇到了一个相师,只是一眼就看穿了老夫的底细。”

    这……

    恐怖如斯啊!

    贾师傅不禁颤栗了。

    “女人可能做相师?”

    那个青衣多半是个骗子!

    贾平安这样安慰自己。

    “为何不能做?”

    李淳风很诧异的道:“女子自然也能做,这只是灵觉罢了。”

    灵觉……

    李淳风扯了一堆,就是没一句有用的。

    兴许是看到贾平安被自己忽悠的满头雾水,到了皇城前时,他才语重心长的道:“修道毁终身,小贾,莫要去弄什么双修,谁忽悠你去弄双修,那便弄死谁。”

    “李大爷,你变了。原先你这般仙风道骨,如今却这般市侩!”

    贾平安悲愤不已。

    “小子奸猾!”

    李淳风给了他一记眼镖。

    今日进宫,贾平安发现阿姐竟然多了些情绪。

    好像有些小兴奋。

    “平安来了?”

    两口子分工明确,皇帝上朝,武媚分析奏折。

    一个耗神,一个耗眼。

    “是啊!”

    殿内云山雾罩,香雾从香炉里喷的到处都是。

    “对了,晚些你来一趟。”

    贾平安没在意这个,跟着邵鹏去了后面。

    “见过先生。”

    李弘起身。

    少年的脸上满是精神。

    精神小伙就是不一样。

    边上的扫地僧精神也不错,全神贯注的模样,仿佛贾平安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他记录下来。

    再边上就是一个内侍,他一句话不说,就只专注记录。

    “上课。”

    贾平安这一课说了算学在实际运用中的范畴。

    “……算学无处不在,不论是治国或是治家,都离不开算学。”

    那个内侍低头记录,压根不说话。

    “先生,那我们可否有办法计算到天上星辰的距离?”李弘举手提问,一脸求知的渴望。

    “当然有。”贾平安笑道:“不过目前告诉你却也无用。”

    孩子可以幻想,但却不能空想。

    打发了好奇宝宝李弘后,贾平安最后上了一堂课。

    “这一堂课要说的是简单的测距法,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

    一个炮兵的简易测距法让太子和郝米都茅塞顿开。

    “好了,以后你等便可以自己私下去测距,测的次数越多,就越熟练。”

    贾平安很忙,赶紧去了皇后那里。

    殿内已经多了两个人。一个胡须老长,仙风道骨的男子,缓缓看了贾平安一眼,随即垂眸。

    另一个……

    “青衣?”

    青衣拱手,“魏青衣见过武阳侯。”

    说着她有些心虚的看看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这是啥意思?

    不对,这不是心虚,而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贾平安何许人也,笑了笑,“阿姐。”

    男子看了贾平安一眼。

    “老夫范颖。”

    你这是想烟瘾犯了还是啥意思?

    贾平安觉得这个局面很有趣。

    武媚饶有兴致的说道:“没想到你们之间竟然认识……”

    “阿姐,我不认识此人!”

    贾平安在范颖的身上嗅到了些熟悉的气息,电线杆上的老军医的味道。

    前世那些老骗子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而且……

    你不是说没姓吗?

    魏青衣拱手不语。

    她叫魏青衣,黄是姓,青衣是她被人遗弃时穿的青衣,青衣上绣着一个黄字。

    “呵呵!”

    老神棍一脸矜持的开口。

    贾平安准备洗耳恭听,但老神棍只是说道:“范颖,见过武阳侯。”

    这是郑重的自我介绍。

    就这?

    贾平安觉得自己怕不是听错了。

    他笑了笑,“阿姐,他们这是来作甚?”

    武媚起身带着他出去。

    外面秋风萧瑟,武媚却意气风发。

    “那个范颖在终南山上是货真价实的隐士,前阵子才将进了长安城,有人向我举荐了此人,我便让他进宫一看。若是好,回头让他给你家中看看,若是不好……”

    不好就好收拾人。

    武媚随后问了些话,贾平安一边忽悠,一边瞅着里面的情况。

    范颖盘膝而坐,微微垂眸,仿佛已经入定了。

    而魏青衣却很忙碌,一会儿跑前面,一会儿跑后面,不时又要和师父说几句话。

    她不断的掐指。

    所谓掐指实际上并不神秘,至少在这个时代不神秘。

    李大爷就问过他愿不愿学这些,贾师傅拒绝的很彻底。

    ——我这辈子就算是去要饭,也不会去学这个。

    记得李淳风当时还赞了他硬气。

    魏青衣的目光不时扫过武媚,对贾师傅却看都不看一眼。

    她的眸子里渐渐多了凝重之色。

    这是啥意思?

    贾平安心想你若是能看出阿姐本该为帝,那我回过头就拜你为师。

    邵鹏他们都在,可见阿姐压根就没有那等心思。

    ****呐!

    魏青衣突然问道:“皇后可能把生辰给我一观吗?”

    听听,这话一听就是没经验的愣头青说出来的,换个老司机,定然会说请皇后的生辰。

    贾平安随意的坐在了边上,看着武媚说了生辰。

    阿姐不忌惮被人做法吗?

    但有唐一代,从未听闻有人作法害人。

    魏青衣眯眼低头算着。

    “皇后……”

    魏青衣显然是想让师傅来说结果,但震惊之下,她竟然直接说了。

    “皇后的命数少见,原先飞跃凌云,后来却有些迷惑……”

    魏青衣的目光转动,看向了贾平安。

    是你?

    秀儿!

    贾平安笑的很是惬意。

    但旋即面色微冷。

    这个娘们竟然算出了凌云之志。

    但后面的迷惑是什么意思?

    而且她还看向了我。

    武媚笑道:“凌云之志……哈哈哈哈!”

    阿姐笑的很是欢畅,大概是听到了后续有些迷惑,神色转冷。

    “赏他们,送客。”

    魏青衣拱手。

    “多谢皇后。”

    她并未生出沮丧之色,反而是如蒙大赦。

    这个娘们有些道行。

    从这一刻开始,魏青衣的目光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贾平安。

    “平安且留下。”

    武媚随即问了太子的功课。

    “太子很勤勉……”

    贾平安随口忽悠,随即告退。

    他一路紧赶慢赶,快出宫城时才看到了这对师徒。

    这个女人不简单!

    但那个什么范颖却被贾平安一眼勘破就是个老骗子。

    老骗子竟然带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徒弟!

    贾平安哑然失笑,心想我这般着急作甚?任由外界八面来风,我自巍然不动。

    “魏青衣!”

    魏青衣回身,眸子亮了。

    “武阳侯!”

    贾平安说道:“你的东西掉了。”

    魏青衣回身捡起了那枚珠子,笑的很开心,“多谢武阳侯。”

    “不客气。”

    双方交错而过时,魏青衣微微颔首,目光追随着贾平安而去。

    仙风道骨的范颖嘴唇不动,却有声音出来。

    这便是腹语。

    腹语说来神秘,实则就是震动发音的手法和别人不同而已。

    “你为何不哄着皇后?哄的皇后高兴了,少说能有一万钱。”

    魏青衣没说话,只是看着贾平安在前方不时的和人打招呼。

    “一个五品官。”

    “一个三品官。”

    “一个三品官。”

    “青衣,你竟然没拉住此人,若是你嫁给他,定然能风风光光的。”

    范颖痛心疾首。

    魏青衣没好气的道:“师父,我不能嫁人。嫁人会有灾祸。”

    范颖拍拍大腿,因为前方有内侍,所以声音必须小。

    “可怜啊!老夫本想老来潇洒一番,可你这个忤逆女却拖累了老夫。”

    魏青衣翻个白眼。

    “小贾!”前方,李勣笑着出来了。

    “这是英国公啊!竟然叫他小贾!”

    范颖咬牙切齿的道:“此人堪称是交友遍天下!”

    “小贾!”

    擦!

    几个老将出来了。

    范颖痛苦的闭上眼睛,差点被绊倒。

    “金龟婿啊!”

    魏青衣皱眉,“师父你再打扰我算计,我便不理你了。”

    “老夫不过是想早点把你嫁出去罢了,免得你整日叨叨。”

    范颖唉声叹气的。

    出了皇城,拱手和内侍告别。

    “师父,那武阳侯果然不简单!”

    魏青衣面色难看,“我用书上说的法子算了他,此人竟然是一根柱子擎天的命格,可怕。我也无法算出此人未来如何,不过想来定然是能让人震惊。”

    “青衣,你在山上就到处算计,算来算去的累不累?跟着老夫吃香喝辣的不好吗?哎!”

    “不好!”

    魏青衣嘀咕着,回到住所后,关上门又继续算。

    她本是被遗弃的孩子,被范颖捡起来。本来老范也对这个婴儿没啥感情,可架不住她突然就嚎哭了起来,于是就收养了她。

    按照范颖的说法:你这个小娘子,就是欺负老夫心软!

    魏青衣皱眉在纸上不断的计算。

    她突然单手托腮,定定的看着外面。

    “天黑了?”

    这一坐竟然就是大半日。

    “青衣,吃饭了。”

    “哦!”

    魏青衣起身,先伸个懒腰,然后才出门。

    晚饭很丰盛,竟然有一只鸡,还有两道菜。

    师徒二人相对而坐,范颖嘟囔着,“有什么好算的?那些什么书都是别人丢下的,也就是你无聊,寻了老夫认字读书,自家学了……哎!有用?没用!不如鸡腿啊!哈哈哈哈!好肥的鸡腿。”

    魏青衣毫不客气的撕了一条鸡腿和一条翅膀下来,“师父,剩下的你吃。”

    鸡好肥,师徒二人吃的满嘴流油。

    “青衣,那个武阳侯看着邪门,你莫要挨他。”

    吃饱喝足,范颖就心满意足了。

    他回房去,没多久就鼾声大作。

    能吃能睡,范颖觉得自己此生不枉。

    魏青衣站在院子里,呆呆的想着贾平安。

    “那人的命数我竟然算不了,奇怪。”

    “一根柱子擎天……这是何意?”

    “他据闻乃是扫把星,克死了一家子,外加表兄家。”

    “高祖皇帝与先帝也被他克死了,皇帝竟然没杀他。”

    “啧啧!”

    “可我怎么就看不到他克死人的命数呢?”

    魏青衣百思不得其解。

    她仰头看着满天繁星,突然皱皱鼻翼,俏皮的道:“星宿并非人的命数。”

    ……

    “阿耶,阿耶,哇!”

    “阿耶,阿妹欺负人!”

    贾平安这时才知晓孩子大些后的烦恼。

    阿福果断的遁了,连老龟也躲在水缸后面不出来。

    贾平安很头痛,板着脸道:“都消停了,一个个说。”

    贾昱想先说,可却被兜兜抢了先,她挺胸昂首,挂着泪珠的模样很可怜。

    “阿耶,是大兄先推的我,呜呜呜。”

    “暂停。”贾平安觉得这事儿需要追溯源头,“老大为何推你?”

    “因为……因为……”

    兜兜很难过。

    不能说谎,这是规矩。

    贾昱哼了一声,“贾兜兜,你撕破了我的小人,我的小人……呜呜呜!”

    “什么小人?”

    贾平安满头雾水。

    旁观贾平安审案的卫无双和苏荷不禁都笑了。

    “大郎想厮杀,就央求了我给他剪了一些小人,用于排兵布阵,没想到兜兜却说不像,随手就撕了一个……”

    苏荷笑的很是开心。

    这个傻闺女哟,不知道你爹心疼你吗?赶紧哭啊!

    一哭定然就风向转了。

    “哇!”

    兜兜果然哭了。

    贾平安吩咐道:“给老大洗脸洗手,看看和泥人一般。”

    安静过来,伸手道:“大郎请随奴来。”

    兜兜看了他一眼,可怜兮兮的道:“阿耶……”

    贾平安板着脸,觉得不该纵容。

    “你自家想想可是错了?你大兄玩耍,你不和他玩也就罢了,为何下手撕坏了他的纸人?”

    卫无双突然一个激灵。

    都老夫老妻了,贾平安看了她一眼,“这是心慌了?”

    “夫君。”卫无双面色发白,“会不会被人举报巫蛊?”

    贾平安觉得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卫无双就越来越傻了。

    不,是越来越忌惮这个世间的规则了。

    他叹息一声,“你觉着大唐……不,你觉着李家真的信巫蛊?皇室的出身一言难尽,本有异族人的血统,豪放……不羁。若非借机寻事,你觉着李家会信什么狗屁的巫蛊?”

    这一刻他想到的是皇室那有些糜烂的私生活。但私生活是私生活,你把大唐治理好了,其它都不是事。

    目前来看,大外甥有希望让老李家摆脱原先的基因。

    但没把握啊!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那位青衣。

    明日把这个女人寻来。

    晚些,贾兜兜同学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很诚恳的给大哥道歉。

    “大哥,我错了,呜呜呜!”

    眼泪哗哗的流,说自己受委屈的时候都没此刻哭的伤心。

    贾昱昂首,很有长兄风范的接受了道歉。

    第二日,徐小鱼一路寻到了魏青衣的住所。

    叩叩叩!

    “进来。”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徐小鱼推开门,就见一个仙风道骨的男子在院子里练功。

    “今日不相面!”

    昨日皇后的赏赐丰厚,范颖师徒可以维持一个体面的生活到冬季。

    徐小鱼微微一笑,“我家郎君有请娘子前去。”

    “你家郎君……”

    范颖抬头,“谁?”

    呃!

    青衣都说了,让我别乱说话,免得露馅。

    哎!

    老夫果然不是那块料啊!

    徐小鱼看着走出来的魏青衣,“武阳侯!”

    娘的!

    这是要想干啥?

    范颖心中焦虑,但依旧记得装深沉,“万万不可!”

    师父啊!

    你该说此事要商议,而非万万不可。

    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难道你还能反悔?

    魏青衣拱手,随后关切的道:“师父,你昨夜夜观星象累了,快些去歇息。”

    范颖嘟囔道:“是呀!耗神。”

    他进了房间,徐小鱼说道:“还请娘子去曲江池一趟。”

    ……

    贾平安此刻就在宫中上课。

    结束后,他去寻了阿姐。

    “阿姐,今日天气甚好,我想带着太子出去转转。”

    武媚抬头看着他。

    “平安,你最近越发的喜欢带太子出去了,你可知晓……咦!谁干的?”

    武媚看到了奏疏里说的事儿,怒不可遏。

    邵鹏给他使个眼色。

    赶紧溜啊!

    贾平安笑眯眯的回去。

    “太子,跟着我出去一趟。”

    李弘不禁欢喜的道:“可是玩耍吗?”

    可怜的娃,出门都这般难。

    “不,是上自然课。”

    ……

    晚安。

第720章 路子果然很野呐

    “舅舅,何为自然课?”

    车驾出了皇城,太子顿时就得意了起来,一会儿掀开车帘看看外面,一会儿又问贾平安。

    “晚些你就知道了。”

    贾平安含糊以对。

    内侍曾相林笑眯眯的道:“武阳侯学究天人,这自然课定然是不凡的,我等能听听也是福气。”

    这等马屁对于贾平安来说压根就没有吸引力。

    秋风掠过长安城,许多行人缩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朱雀街两侧的坊墙上竟然看到了不少杂草,随行的属官皱眉道:“这是懈怠了。”

    坊墙一旦长草,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草根侵袭进墙体里,只需一场大雨,直接就垮了。

    垮吧!

    贾平安在默默祈祷。

    长安城唯有坊墙垮了,才有盛世的味道。

    大外甥看着行人就觉得津津有味。

    “舅舅,这是世间最繁华的城市吧?”

    看着他的小脸上全是兴奋,贾平安本不想打击他,可随行的人竟然都是如此……

    “世间最繁华的城市没有坊墙。”

    咦!

    众人不禁一愣。

    “没有坊墙?那他们进进出出的岂不是很不好管?”

    曾相林觉得这不可能。

    “为何要关着?”

    贾平安再反问。

    想想大唐的百姓也真是可怜,竟然被关在笼子里……也就是被关在了大型小区里不得动弹。

    “关着才好管。”

    曾相林的眼角瞥见太子颇为赞赏的眼神后,兴奋了起来。

    “有律法在,为何还要关着?”

    贾平安的反问一个接着一个,看似平常,可李弘却一怔。

    “舅舅,律法管不着吧?”

    律法若是什么都能管,不,是什么都管得着,那还要坊墙来作甚?

    赵二娘在马车里低声道:“殿下,不可冲动。”

    太子出行,言行必须要成为道德标杆,否则就会有无数人戳他的脊梁骨。

    这娃有些魔怔了,不,是惯性思维。贾平安笑了笑,“为何管不着?你自家想想,金吾卫的军士整日不停歇的巡查,坊正坊卒们在坊内巡查。

    你说管不着,不外乎便是担心推翻坊墙后,百姓就如同洪水猛兽般的在人间作恶……

    其实,作恶的不是百姓,而是那些贵人。”

    “武阳侯!”

    赵二娘的声音有些沙哑惶急,然后清清嗓子,“武阳侯,此等话不可说。你说作恶的是贵人,可贵人何曾作恶?”

    可怜的女人!

    贾平安笑了笑,“贵人作恶无处不在。”

    武阳侯这话太过了,难道权贵大多是不法?

    曾相林看了看太子,正一脸茫然,显然是迷茫期,不知这等事儿的立场对错。

    咱若是把武阳侯给说的幡然醒悟,回过头殿下岂不是要对咱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他再看了太子一眼,“武阳侯说贵人作恶无处不在,敢问在何处?另外,咱虽然是刑余之人,却也知晓贵人们就是天下的根基,武阳侯这番话也不担心引发争论?”

    这话说的不错,进可攻,退可守。

    这人倒也有趣。

    曾相林的心思在贾平安的眼中无所遁形,他微微一笑。

    “就说简单些,何为人?”

    这个简单?

    曾相林满头雾水。

    赵二娘眼中多了迷茫。

    武阳侯这话何意?

    “人便是人。”贾平安也不转弯,“从出生开始,人便分为三六九等……这是价值的体现。譬如说卢国公,他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自然该成为权贵。”

    人生而不平等!

    哪怕是在后世,政客们把人人平等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可却在实际行动中却把人划为三六九等。

    你连饭都吃不饱,还琢磨什么人人平等?

    吃饱撑的?

    这便是底层人。

    “人的手中有了权利,就要为自己谋福利,自觉不自觉的会去攫取旁人难以想象的权利。为何?权利诱人。”

    这是在剖析权贵心态。

    赵二娘面色苍白,捂着耳朵,低声道:“奴什么都没听见。”

    曾相林却蠢的一批,依旧在听。

    这个蠢人。

    赵二娘觉得此人迟早就是个倒霉蛋。

    而李弘却若有所思。

    “那些人攫取了权利之后,就会为自家谋夺田地,谋夺生意,谋夺一切能挣钱的事物,而在这个过程中,罪恶就会滋生。”

    贾平安发现赵二娘竟然把手放下来了,不禁莞尔,心想这些话就算是被说出去了又能如何?

    他贾某人今非昔比,怕了谁?

    “武阳侯说的罪恶是什么?”

    曾相林问道。

    “你确定要问?”

    贾平安似笑非笑。

    这等禁忌话题一般人哪里敢提及,百姓反而敢。

    为何?

    虽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深入人心,可以前也有人为此折腾过,结果狼狈而归。

    “还请武阳侯指教。”

    曾相林不过是个内侍罢了,哪有后世的知识储备?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上下五千年的学识都被归纳成了重点,灌输在人类的脑海中。

    贾平安只是随意的提及了这个话题……

    赵二娘面色依旧苍白。

    曾相林也觉得不对劲,但羞刀难入鞘,不好退缩。

    大外甥却很好奇,眼中全是求知欲。

    贾平安本不想再说,可看看大外甥的眼神,就笑了笑。

    为了大外甥,他也得把这些观点……吐槽,不,灌输给他。

    “百姓在底层挣扎,权贵们在上面洋洋得意。今日百姓还能容忍,所以看着大唐蒸蒸日上,可终有一日……大唐官吏与权贵的贪婪会毁掉这一切,他们越贪婪,百姓心中的火就越旺。当这团火不可抑制时……太子。”

    “啊!”

    李弘听的一知半解,想到那个场景就有些痴了。被这么一声惊动,竟然吓了一跳。

    他讪讪的道:“舅舅你说。”

    贾平安深深的看着他,“你来说说,当这团火不可抑制时会如何?”

    李弘呆了。

    贾平安也不说答案,策马上前。

    风中传来了他的歌声。

    “大海啊你全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

    现在轮到曾相林面色苍白了。

    这是个可怕的分析,按照武阳侯的分析,没有任何一个王朝能长盛不衰,最终都会崩塌。

    赵二娘反而释然了,低声给太子解释。

    “这团火便是百姓的怒火,当越来越多的百姓饥寒交迫时,这团火就会聚集起来,最后一把火烧掉这个王朝。”

    这个武阳侯啊!

    赵二娘掀开车帘看了前方一眼。

    贾平安在高歌,听着很是兴高采烈。

    “赵二娘……”

    太子的眼中突然出现了惊惧之色。

    “何事……太子,你怎么了?”

    赵二娘觉得太子不对劲,她下意识的握住了太子的手,仿佛这样能驱散他心中的畏惧。

    “你是太子,大唐未来的继承人,你要坚强!”

    “是。”太子面色渐渐恢复了正常,“舅舅说的让我震惊,今日一百个百姓饥寒交迫,大唐有无数百姓,所以他们能忍。可当更多的百姓饥寒交迫时,他们会聚在一起发泄不满,就像是一个个火把聚拢在一起……”

    很可怕!

    太子觉得自己身处火堆之上。

    “要如何去阻止这等惨事?”

    他用了惨事这个词。

    这是个仁慈的太子啊!

    赵二娘柔声道:“那需要你去睿智的统领大唐,尽量少的私欲,尽量多的公心,并且你还得要学会如何去治国……”

    太子点头。

    “孤知道了。”

    他掀开车帘,招手喊道:“孤要骑马。”

    贾平安调转马头回来,俯身问道:“要骑马?”

    “是。”

    李弘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闷在马车里会越来越难受。

    “伸手!”

    李弘伸手。

    贾平安单手抓住了他,轻松的把他提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太子!”

    随行的侍卫们满头黑线。

    “武阳侯,你孟浪了。”

    孟个毛线!

    贾平安就见不得这些人谨小慎微的模样。

    “太子,你去过道德坊,见过田地,可你还有一个功课,该去见见普通百姓的日子。”

    晚些,一行人进了道德坊,侍卫们大多被留在了外面,姜融被警告不许咋呼。

    “这是太子?”

    一个坊卒激动的道:“坊正,咱们可算是发达了。”

    “是武阳侯发达,关你屁事!”

    姜融踹着坊卒们,骂道:“看好坊门,那等面生的不许放进来。”

    贾平安带着太子寻了一户人家。

    篱笆墙很严密,代表着这家人的倔强。

    院子不大平整,一只母鸡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干啥,一个穿着破烂的孩子正在蹲守。

    孩子的鞋子比衣裳更破烂,胯间开叉的袍子竟然被拉到了腰间,下面的分叉都是线头,没法再缝。

    他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蹲在那里看。

    全神贯注到了心无旁骛的境界。

    众人屏住呼吸,不知他在做什么。

    但想来会很重要。

    母鸡突然站起来,仔细看看自己的成果,咯咯咯的叫唤着,大概是去寻吃的。

    孩子猛地扑过去,动作之矫健。

    他一把抓住了土窝里的东西,竟然是个刚下的蛋。

    鸡蛋上面还有血丝,可孩子却如获至宝,急匆匆的跑进家去。

    “阿娘,阿大下了个蛋,你看。”

    里面有织布机的声音。

    “大郎,把蛋放在罐子里,等积攒多了,阿娘拿去换钱。”

    贾平安摆摆手,众人退后,他带着太子进了院子。

    孩子不过四五岁,出来见到贾平安后就拱手行礼。

    “家中谁在?”

    “阿娘。”

    孩子笑的很干净。

    “你阿耶呢?”

    “阿耶去了。”

    孩子大概没感受到父爱就失去了父亲,所以看着很是欢乐。

    咯咯咯……

    母鸡回来看不到鸡蛋就抓狂了。

    贾平安站在门外朗声道:“贾平安请见娘子。”

    织布机的声音停了,接着就是拍打身上的声音,以及整理衣裳的声音。

    晚些,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出来了,福身道:“见过武阳侯。”

    “这个孩子整日不知愁苦,今日我带着他来你家吃吃苦头。”

    贾平安笑眯眯的道。

    妇人欢喜不已,“快请进来。”

    屋里堪称是家徒四壁,一架破旧的织布机就是最值钱的财产。

    凳子的面有些发黑,李弘苦着脸……

    “给这个孩子弄一顿吃的,就弄你家最好的。”

    贾平安摸出了十枚铜钱。

    “哪里要钱,武阳侯羞煞奴了。”

    我知道你这是欲拒还迎,所以赶紧收了吧。

    最终这十文钱还是收了,妇人欢喜的去厨房忙活。

    三个鸡蛋做成了一个汤,里面加些菜蔬便是美味。

    李弘看着这个菜却没有丝毫胃口。

    味道很古怪啊!

    “吃吧。”

    贾平安大口大口的吃着。

    味道意外的不错,至少比表兄当年弄的销魂汤好多了。

    李弘几度想作呕,却在贾平安的逼视下忍住了。

    孩子在边上帮母亲干活,很是勤快,只是不时要偷瞥他们一眼。特别是李弘,虽然穿着简单,但却感受到了贵气。

    他是在眼馋?

    李弘有些明悟了。

    原来我无法下咽的食物,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美食。

    有了这个明悟,李弘再看这母子二人时就多了些解码后的了然。

    晚些,他们起身告辞。

    “多谢了。”

    李弘竟然能说出多谢了,让贾平安颇为刮目相看。

    “为何不去作坊?”

    临走前,贾平安问了妇人。

    妇人苦笑,“孩子还小呢,一个人放在家中不放心。”

    “你……可以把孩子带去。”贾平安补充道:“只是孩子不能捣乱。”

    李弘在妇人的眼中看到了狂喜之色,“果真吗?”

    贾平安点头,“你晚些就去作坊,就说是我说的,让你带着孩子去做工。”

    妇人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多谢武阳侯,武阳侯……若是无武阳侯,奴也支撑不下去了……”

    妇人泪流满面。

    贾平安带着李弘出去,外面等候的那些人都半百无聊的在闲聊。

    “明白了吗?”

    贾平安问道。

    这娃就是个聪明的,此刻给他的三观定型,以后就好教导了。

    李弘点头,神色沉郁。

    “舅舅,他们这般可怜……大唐如这般的百姓有多少?”

    哟!

    这娃竟然还有清除贫苦之心?

    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很多。”

    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后世的灯塔,依旧有许多人挨饿受冻。

    “你要做的是好好读书,好好观政。”

    等皇帝的毛病发作的再厉害些,大外甥就能监国了吧。

    想到这个,贾平安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武阳侯,还去曲江池吗?”

    侍卫头领问道。

    “去。为何不去?”

    曲江池,魏青衣就在门外等候。

    秋风微冷,吹得人头痛,可贾平安依旧不来。

    她望眼欲穿,看着前方,恨不能把贾平安从里面抠出来。

    “来了来了。”

    范颖不放心女弟子,也跟着来了。

    “师父,你赶紧避开。”

    魏青衣担心师父又犯蠢,可范颖却振振有词的道:“怕什么?大不了老夫和他拼了。对了,青衣,他若是对你动手动脚的就别客气,踹他一脚,咱们回终南山去。”

    贾平安和太子来了,身后的人只剩下了小猫几只。

    可里面的游人却多了数十人。

    都在周围缓缓游走,但凡发现不对劲就出手。

    “这是我家子侄。”

    贾平安介绍了李弘。

    魏青衣看了李弘一眼,咦了一声,“你……”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有造诣的。

    李弘在宫中深居简出,魏青衣从未见过他。

    “你看到了什么?”

    贾平安笑眯眯的问道。

    赵二娘和曾相林就跟在身后,盯住了这个女人。

    武阳侯带着太子来这里,原来是幽会?

    啧啧!

    男人呐!

    果然都是不省心的。

    赵二娘不禁唏嘘不已。

    曾相林却嗤之以鼻,心想女人有什么好的?就是麻烦。

    贾平安回身,“你二人暂避。”

    等他们走后,魏青衣眯眼看着李弘,随口道:“报个生辰。”

    贾平安先给了个错误的。

    “不对!”

    魏青衣看了他一眼,“是你的子侄?”

    这一眼……

    把贾平安看得恼羞成怒。

    这是啥意思?

    你是想说哥给人绿了?

    贾平安报了个正确的。

    魏青衣盯着李弘,眼中多了些神气。

    神气渐渐浓郁。

    这个女人……

    贾平安不禁为之震惊。

    路子果然很野呐!

    那双明眸中的神气渐渐满了。

    魏青衣闭上眼睛。

    她的手在结印。

    “你眉心的黑云竟然在渐渐消散……”

    “你遇到了什么?”

    贾平安为李弘回答,“他只是遇到了些贵人。”

    “贵人也无济于事!”

    魏青衣斩钉截铁的道:“你生于贵门,本不该……”

    可我这个贵人却非同一般!

    她睁开眼睛,神气全数消散。

    “武阳侯,且随我来。”

    贾平安摇头,微笑道:“你只管说来。”

    魏青衣看了李弘一眼,突然笑了。

    “是了,这等贵子自然非同寻常,不可用常理度之。”

    舅舅和她在说什么?

    李弘很是好奇。

    难道是想给我说亲?

    那也太早了吧?

    这个女人很聪明,贾平安收回了她犯蠢的话。

    那双眸子里此刻很是平静。

    贾平安不否认,就说明她的相面没错。

    魏青衣突然抓住了李弘的手。

    你这是相面之外又弄了生辰,现在还要摸骨?

    贾平安想笑。

    李弘挣扎了一下。

    “无需挣扎!”

    贾平安就在边上,这个女人但凡生出歹意,贾平安一刀就能剁了她。

    魏青衣语气急促的道:“你今日去了何处?”

    李弘看了舅舅一眼,见他并无反对,就说道:“去了道德坊一户人家吃饭。”

    魏青衣松开手,拱手道:“武阳侯……这个孩子的命数一直在变。我想请教,你今日带他去道德坊见了什么?”

第721章 朔

    贾平安不懂相术,最多是能忽悠几句,比如说什么嘛哩嘛哩哄,慢慢哄之类的。

    但此刻他却震惊了。

    这竟然能看出来?

    他眯眼看着魏青衣,微笑问道:“青衣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背负在身后的手握拳。

    随行的百骑和徐小鱼等人开始封锁周围的遁逃空间。

    “我的灵觉很敏锐,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师父说我乃是修炼的奇才。”

    这个不要脸的女子,自吹自擂!

    “哦,我问的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顾左右而言他,这是想作甚?

    魏青衣诧异的道:“你没看到他的面色吗?”

    贾平安上前一步,回头看了一眼。

    精神小伙肌肤白皙,面色白里透红,什么面色?

    “他的面色原先眉心发黑,活不过二十四……”

    贾平安身体一震。

    大外甥死的时候可不正是二十四岁之前吗?

    魏青衣围着李弘转了一圈。

    贾平安松开了拳头。

    “这是何意?”

    随行的人觉得一个女子竟然能让武阳侯几番周转,可见不凡。

    魏青衣停在李弘的身前,突然叹息一声。

    “武阳侯……”

    这一声呼唤婉转缠绵。

    当然,这是贾师傅的判断。

    “可还有别的话?”

    贾平安谨言慎行的不像话。

    “有!”

    魏青衣飞快的想去摸一把李弘,被贾平安一巴掌拍开。

    别想占我大外甥的便宜!

    魏青衣冷哼一声,很不满的道:“我只是想看看……”

    “五郎先回去!”

    贾平安回身叫来了随行的人。

    “护着五郎回家,出了岔子你等知晓后果。”

    “舅舅!”

    李弘今日被灌输了许多东西,此刻脑子里有些懵。

    “安心,是好事。”

    贾平安含笑目送他们远去。

    “那是太子!”

    魏青衣身体一颤,“果然,能有这等命数的唯有……贵不可言。”

    贵个毛线,若是按照进程来看,大外甥还能再苟延残喘十多年,随后嗝屁。

    贾平安负手看着她,笑吟吟的道:“你知晓了太子的命数……好福气。”

    魏青衣一怔,然后就爆发了。

    “你是故意的!难怪我说你怎会把太子带来……不对,你故意说出了太子的身份,就是要让我再无退路……武阳侯,你要作甚?”

    魏青衣随手就拉了个架子,竟然颇有些精气神。

    “这等手段在我的面前就别耍了,两条路。”

    贾平安伸出两根手指头。

    “青衣!”

    老骗子在外围进不来,就喊道:“可还好?”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老骗子真心命不错。

    “师父,我无碍!”

    魏青衣笑道:“我与武阳侯在商议相术。”

    “哦!”

    老骗子放心了。

    “两条路。”

    贾平安屈指一,“进宫成为皇室御用的相师,但风险很大。”

    所谓伴君如伴虎,古往今来那些神异的高人难道就没有本事?可为何还是栽了。

    “宫中的争斗但凡把你卷进去,什么相师……我就问,你的相术可能蛊惑人心吗?”

    魏青衣摇头,眼中多了绝望之色。

    看看,高人也怕死不是。

    贾平安笑眯眯的道:“第二条路,便是留在长安,我会交代下面的人,没有我的许可,不得为你办理过所。你既然修道,就该知晓没有过所寸步难行的道理……”

    “你选哪条路?”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拐卖无知少女的恶魔,一番话说的自己都心动了。

    去宫中?

    魏青衣一看就不是那等能受约束的人。

    留在长安,这便是给贾师傅备用的。

    长安套路深,回不去农村。

    要想在这个时代纵横捭阖,多一个护身的本事总是好的。

    魏青衣抬头,双目几欲喷火,恨不能把他手撕了。

    “长安!”

    聪明人!

    进宫看似富贵,可短命。

    留在长安反而能长命百岁。

    “来,我带你去吃饭。”

    贾平安笑的就像是哄骗无知少女去看金鱼的无良大叔,拍拍手,家仆上前。

    雨布铺开,酒菜摆上。

    老骗子竟然不过来。

    果然是聪明人!

    贾平安和魏青衣吃喝玩乐,没多久,竟然就有些契合。

    “何为相术?”

    贾平安漫不经心的问道。

    “相术……”

    魏青衣把鸡骨头拉出来,老贾家的菜吃的她眉开眼笑的,觉得留在长安也不错。

    “所谓相术,便是看气色,看面色……你们只能看到面上,我却能看到皮下。”

    皮下脂肪?

    贾平安打个哈哈,随即换了个话题。

    ……

    李弘回到了宫中。

    “去了何处?”

    武媚真的很忙,问儿子都有些漫不经心。

    殿内焚香,这次是淡雅的。

    “阿娘,先前舅舅带我去看了一个女人……”

    嗯?

    武媚怒了。

    “你才多大?他竟然就想给你相看女人?”

    不对!

    武媚起身,微微皱眉。

    “那个女人是谁?”

    “叫做魏青衣。”

    武媚日理万机,这等人的名字压根就记不住。

    “她说我什么命数变了,舅舅说这话不可对第二人说。”

    武媚突然捧腹大笑。

    “平安就是个促狭的,竟然哄你。”

    “阿娘。”

    “去吧去吧,阿娘忙着呢!”

    李弘小朋友郁郁不乐的回去了。

    走出大殿,他突然振作了精神,“孤定然会活过二十四岁!”

    ……

    新罗使者来了。

    “陛下,高丽与百济联军再度出击,新罗苦不堪言……”

    君臣面面相觑。

    大唐正准备出征辽东,可还得寻个借口……这不是瞌睡送枕头吗?

    而且还有个好处,能开口要钱粮。

    妙哉妙哉!

    李治肃然道:“这是要让大唐蒙羞吗?”

    主辱臣死。

    群臣起身,拱手,“陛下,臣等请出战!”

    一群文官请战,气势汹汹啊!

    新罗使者不禁狂喜。

    这……

    大唐竟然要出战?

    前几次来都是敷衍,说什么入侵之事无稽,新罗只想哄骗大唐。

    金春秋得了消息后也颇为无奈,此次再度求援,也是例行公事。

    若是大唐答应了呢?

    就算是不答应,好歹大唐也能赏赐些东西,让他们赚一笔。

    可竟然答应了?

    神啊!

    不对,还得看皇帝的意思。

    但都说了这是让大唐蒙羞……

    李治微怒,“大唐若是浮海而去,终究风险不小。朕在想……可从辽东出击。”

    所谓君无戏言。

    这话一出,就是板上钉钉了。

    使者本是一路劳累,听到这话后,嗝儿一声,竟然就晕了过去。

    呃!

    君臣正在配合演戏,可你这是何意?

    尴尬啊!

    贾平安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笑喷了。

    “这是意外的幸福。”

    李勣嘟囔道:“此次老夫领军,若是不听将令……”

    出征还得做些准备工作,贾平安就借此不回兵部,整日浪荡。

    李敬业当然也要浪荡,二人在平康坊中转悠,看胡女甩屁股,看女妓吆喝。

    两个女妓在青楼外招手,媚笑着。

    “兄长,进去吧。”

    李敬业一脸饥渴的模样。

    “你家中的女人就没用过?”

    贾平安想到了人偶。

    “可我博爱!”

    娘的!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贾平安起身,“你去吧。”

    李敬业诧异的道:“兄长你以为我是个见色忘义的人吗?”

    难道不是?

    贾平安老怀大慰。

    “郎君!”

    身板超级厚实的李敬业颇为吸引女妓们的关注。

    “这个身板,想想就觉着……”

    “是武阳侯!”

    瞬间女妓们就炸了。

    贾平安被围住了,女妓们七嘴八舌的想让他进去。可贾师傅何等人,岂能被她们给蛊惑了。

    “兄长……”

    李敬业被两个女妓拉着,步履艰难的往里面去。

    这货若是要挣扎,别说是两个女妓,二十个都没用。

    贾平安慢慢晃悠到了铁头酒肆。

    “武阳侯!”

    许多多赶紧泡茶。

    “我等个人。”

    贾平安坐下,随手拿起纸,见墨迹纵横,比自己好了不知多少。

    “好字!”

    “都是武阳侯的指点。”

    许多多羞涩一笑。

    晚些,死卧底来了。

    “何事?”

    郑远东一进来就盯住了许多多。

    二五仔!

    贾平安低声道:“最近要小心。”

    他飘然而去。

    郑远东愕然回身。

    这话……

    怎么不对呢?

    贾平安随便丢了一句话,让郑远东琢磨了半晌,连许多多也不香了。

    长孙无忌离倒霉应当还有一两年,可在这一两年中,说不得会发生什么变化,把长孙无忌炮灰了。

    郑远东追了出去。

    脚步踉跄!

    许多多愕然,心想这个老家伙竟然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可贾平安早就隐入了人群中。

    来通知他一声,这便是尽到了义务,至于郑远东怎么脱身……

    贾平安真的不想管。

    皇帝的卧底,长孙无忌的心腹,这两个身份让人炸裂的无以复加。

    他随即进宫。

    “舅舅,没人信!”

    李弘小朋友憋屈的想哭。

    呃!

    贾平安本是让他告诉阿姐,可……

    显然阿姐并不喜欢封建迷信。

    贾平安干笑道:“不信更好。咱们憋着,等以后憋出七只老虎,定然能召唤小宇宙。”

    于是李弘小朋友就喜笑颜开。

    “舅舅,什么是小宇宙?”

    这娃怎么那么好奇呢?

    贾平安随口道:“小宇宙就是吃的好东西。”

    “好吃?”

    李弘有些馋了。

    贾平安好奇的问道:“你这个……难道宫中还能短了你的饮食?”

    这是大唐太子,不说龙肝凤髓,长安有的他就应当能吃上。

    李弘委屈巴巴的道:“舅舅里有所不知,阿耶和阿娘说不许孤吃那些重口的,也不许吃太油腻的。”

    呃!

    这不是我交代的事儿吗?

    大外甥被躺枪了!

    “不吃也是好事,偶尔开个荤,啧啧!就和过年一般……”

    “何为过年?”

    门外进来了帝后。

    呵呵!

    贾平安随口忽悠道:“就是正月新年,过年过年,爆竹声声辞旧岁,春风送暖入屠苏。不就是辞旧迎新吗?”

    现在过年就有人弄了竹子扔进火堆里烧,炸的噼里啪啦的。

    李治颔首,“有些意思。”

    武媚赞道:“平安就是有才。”

    贾平安干笑。

    这个好像是王安石的对联吧,老王,薅了你的羊毛,对不住了。

    贾平安忽悠了帝后,洒脱而去。

    天气渐渐冷了。

    长安城中越发的肃杀了。

    高阳的肚皮也渐渐大了,贾平安看着头痛。

    “这娃是个不省心的,为何不等我归来再怀上?”

    卧室里布置的很简单,在贾平安说过怀孕后不能奢靡,对母子都不好后,高阳一夜之间就把卧室全给腾空了,号称一根针都没留,整套家具都换了新的。

    可随后贾平安来看了,说是家具不能用新的,油漆味道重,对母子更不好。

    记得当时高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家的家具难道打造好了之后不是先放几年十几年的吗?

    贾平安当时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若非这是自家的婆娘,而且有了身孕,贾平安非得上手收拾不可。

    就没听过放几年十几年的!

    现在的油漆不是后世那等带着甲醛还是什么醛的东西,放十几年都生虫了。

    “夫君可不敢这般说。”

    高阳摸着肚子,一脸憧憬,“等夫君凯旋时,我娃定然已经出世了,夫君,给娃取个名字吧。”

    “慌什么?”

    贾平安有些纠结。

    你说要姓贾,回过头李治一怒之下把娃给弄进宫去怎么办?

    要是姓高……不,姓李……

    “叫晨吧,不妥。”

    姓贾是万万没有可能的,否则李治能气吐血。虽说他气吐血和贾平安没关系,可架不住这事儿不地道啊!

    你睡了我姐,生个娃还得姓贾,你这是欺负人到家了啊!

    贾晨不错,但李晨就有些问题。

    “要不,叫做朔吧。”

    李朔,这名字不错!

    高阳盯着她,目光不善,“若是个女娃呢?女娃难道就不能有名字?”

    贾平安叹息,“女娃要的是可爱,什么名字?女娃等着我回来取名,不可擅动。”

    把高阳哄得眉开眼笑的,贾平安出门,就看到了对面那家里面有人在喊。

    “杀人了!杀人了!”

    钱二一怔,然后木然道:“不关咱们家的事。”

    你这个明哲保身的手段不错啊!

    贾平安牵马过去叩门。

    “谁?”

    里面有人在喝问,颇为不耐烦。

    “呜呜呜!”

    贾平安听到了有人被堵嘴发出声音。

    这是要杀人?

    “开门!”

    贾平安按住刀柄,退后了一步。

    徐小鱼和王老二一左一右的护着他。

    吱呀!

    侧门开了。

    一个脑袋伸出来,骂道:“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我家闹事?”

    贾平安按住刀柄,似笑非笑的道:“你的脑袋硬,还是我的刀硬?”

    男子愕然,随后冷笑道:“原来是武阳侯啊!这是来李家找事?”

    贾平安一脚就把他踹了进去。

    李吉,宗室子,这个就比李元吉少了一个元字的宗室在长安混的还不错,连门子都嘚瑟。

    门子喊道:“来人呐!”

    贾平安旁若无人的进去,目光寻索,找到了被拖到角落的男子。

    两个大汉正在把他往边上拖,可拖不动……

    人存心想活命时,迸发出来的力量让人瞠目结舌。

    男子挣脱了两个大汉,挖出了堵嘴的布团,喊道:“李家谋财害命了……”

    “如何谋财害命?”

    贾平安指指扑过来的两个男子。

    门子喝道:“无用之人,晚些要了你等的命。”

    徐小鱼一人上前,贾平安没看战局,一脚踢开男子。

    “说话!”

    动手动脚的最恶心人。

    男子喊道:“先救我……”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在此,谁能要你的命?”

    男子回头,那两个大汉已经被徐小鱼放倒了。

    “我叫做黄鱼……”

    贾平安神色古怪,问道:“什么鱼?”

    “黄鱼。”

    “说说此事。”

    贾平安记得上次路过就见此人闹腾,到了现在还闹腾,可见是受了冤屈。

    他不是青天,但第一次放过,第二次就不能了。

    男子哭嚎道:“我的妹妹啊!你死得好惨!”

    “嚎什么?说原因!”

    贾平安最头痛的就是嚎哭。

    家中的两个婆娘还好,大长腿不爱哭,可娃娃脸一旦觉得委屈了,那眼泪能流一夜,醒来枕头都湿了。

    两个孩子更不消提,哭起来堪称是魔音灌脑,让人苦不堪言。

    黄鱼哽咽道:“我那妹妹嫁给了万和郡王,谁知他贪恋美色,没多久就弃之如敝履。又宠爱新人。我妹妹被新人欺凌,苦不堪言,最终……郁郁而终啊!”

    这个说法……很不对啊!

    贾平安觉得这不科学。

    “你妹妹是正妻?”

    什么新人旧人乱七八糟的,你羞辱正妻一个试试?

    关键是一个郡王,他的正妻也不可能是个简单出身的,你还什么新人压迫,笑话!

    所以这便是门当户对的一个理由。

    一方弱,婚姻自然就会倾斜,最后势弱的一方成为欺压的对象。

    后世那等候着嫁进豪门的事儿有,但幸福的有几个?男女之间的新鲜感也就是数年,过了之后你就算是美若天仙也是等闲。

    黄鱼摇头,“是小妾。”

    果然。

    “在这里!”

    门子带着人来了。

    为首的便是万和郡王李吉。

    李吉看着喝了不少酒,带着十余人浩浩荡荡而来,喝道:“给耶耶打!”

    贾平安回身,冷冷的道:“你打一个试试?”

    李吉眨眨眼,“武阳侯?”

    黄鱼惶然,“武阳侯,就是他!”

    贾平安招手,很是轻松的道:“来,你二人来说个子丑寅卯给我听听。”

    一个随行的客人打个酒嗝,骂道:“你也配?”

    啪!

    李吉劈手一巴掌抽去。

    客人捂脸惊愕,“郡王……”

第722章 我看到了……杀戮

    客人捂着脸懵逼。

    李吉回身拱手,笑道:“见过武阳侯!”

    “路见不平也好,看不惯也罢,既然贾某来了,那便问个青红皂白。”

    贾平安指指黄鱼,“他的阿妹怎么回事?”

    李吉苦笑,“黄氏就是侍妾……”

    侍妾的地位难以言喻。

    “黄氏上半年病了,一直缠绵,我也未曾苛待她,否则哪里能熬了半年?最后去了也收拾了她的东西,让黄鱼带了去,随同一起的还有赏赐……”

    贾平安看着黄鱼,“真假?”

    黄鱼的眼神有些闪烁,贾平安心中有数了。

    “我妹妹就是被他家害死的!”

    这货见到贾平安竟然能让李吉低头,马上就打蛇顺杆上。

    “信口胡言!”

    李吉气得脸红,“黄氏与人争执生气,随后病倒,与我何干?”

    争风吃醋!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黄氏病时叫你来探病不肯,等她要去了……黄氏喊着大兄而去,你这个畜生!”

    女子可怜,遇到这等人渣兄长更可怜。

    关键是这等人渣你还没办法收拾他。

    “给他一笔钱。”

    贾平安不是包公,这只是建议。

    “一万钱,就此了断!”

    李吉是个果断的人。

    “若非武阳侯来了,今日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一万钱,全是铜钱,拿不动。

    黄鱼厚颜要了一辆大车,把铜钱装在上面,竟然就这么拖着去。

    “娘的!这等人就该打死!”

    徐小鱼见不惯。

    等他们走后,那个客人羞愤难当。

    “郡王为何羞辱我?”

    李吉回身,眼中多了怒火,“你可知贾平安如今的地位?”

    “他不过是兵部主事罢了,难道就能凌驾于你之上?”

    客人不忿的道。

    “蠢货!”

    李吉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贾平安如今不但是军中有数的后起之秀,更是文采风流。

    陛下令他教授太子,你可知晓数十年后的境遇?

    新学作为太子的根基,我等算什么?

    他还特娘的有钱,你信不信,若是他出手,定然就是砸钱,砸的我毫无还手之力,再一步步的磨,把我磨死。”

    客人刚到长安,不了解情况,闻言诧异的道:“难道他还敢冲着宗室下手?”

    李吉嗤笑一声,“你以为呢?我只是个郡王,算不得皇帝的至亲,若是贾平安悍然一击,我不敢担保皇帝站在哪一边。”

    ……

    黄鱼一路拉着车往回走,渐渐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到了街上,他越想越爽,脚步越来越快……

    “止步!”

    一个女子带着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女子的胸口那里能看到一个蛇头刺青,颇为让人心痒。

    她的身后跟着十余大汉,不由分说就把大车抢了,随后押解着黄鱼去了平康坊。

    “救命……”

    黄鱼惊惶的呼救,可没人搭理。他甚至看到了一队金吾卫的军士从前方走过,可依旧对他置之不理。

    为何?

    他回身看了一眼。

    贾平安就在身后。

    “武阳侯!”

    到了酒肆,贾平安很是和气的道:“想要这一万钱?”

    黄鱼看着他,看不出半点情绪来。

    “要……不要,我不想要!”

    “你那妹妹临去前一直挂念的是你,她担心你这个兄长若是没了她会饿死……”

    呯!

    贾平安拿起水杯砸了过去。

    黄鱼惨哼一声,脸上全是水渍。

    贾平安骂道:“耶耶就没见过你这等白眼狼,黄氏若是地下有知,定然会……罢了,就算是地下有知,她依旧会照拂你。畜生!”

    徐小鱼进来了,附耳低声道:“郎君,那个黄氏和人争风吃醋,被气坏了。”

    男人把女人当做是阿猫阿狗,想了就睡睡,不想就滚蛋。

    这是权贵的女人的待遇。

    百姓家没那么夸张,但总体而言也好不到哪去。

    “武阳侯饶命!”

    黄鱼见徐小鱼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善,就扑过来想抱贾平安的大腿。

    贾平安一脚踹倒了他,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那一万钱……给你!”

    黄鱼不禁狂喜,然后又疑惑,却不敢问。

    “去守墓,守满三年,这一万钱就归你!”

    贾平安摆摆手,有人把黄鱼拖了出去。

    “武阳侯,武阳侯,我不能守墓,我家中……啊!”

    惨叫声中,声音渐行渐远。

    回到家中,贾平安把此事说了。

    “这女人为何要做侍妾呢?”

    苏荷随口说道,然后继续修炼。

    案几上摆放了不少零食,有她最喜欢的肉干。

    卫无双一边给老大做衣裳,一边说道:“这便是命。”

    苏荷没心没肺的道:“为何是命?”

    说着她拿起肉干塞进嘴里,腮帮子嚼的狰狞。

    卫无双没好气的道:“那黄氏乃是小家女子,要想出人头地……不说出人头地,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得去攀附。她能攀附谁?只能去攀附权贵,可姻缘门当户对,她进门也只是个侍妾罢了……”

    她抬起头看向贾平安,目光中饱含深情。

    贾平安从未嫌弃过她和苏荷的出身,一家人乐乐呵呵的。

    “黄氏是个没好结果的,从开始就别注定了。”

    卫无双说着。

    贾平安在偷苏荷的修炼物资,偷来了就悄然递给卫无双。

    “可咱们有好结果。”

    贾平安一怔,然后笑道:“是啊!咱们有好结果。”

    他的屁股磨啊磨。

    卫无双也是如此,缓缓磨到了一起。

    苏荷依旧在吃啊吃,等抬头一看,顿时就不干了,“谁偷了我的零食?”

    声音不对,她缓缓侧脸。

    “夫君,你们……你们……啊!”

    呯!

    ……

    随后的日子大唐开始放烟雾弹。

    就在新罗使者来了没多久,高丽使者也来了。

    “就是一群贱人!”

    贾平安杀气腾腾的道:“诸位,高丽人无需搭理,冷着他们就是了,等出征时再说。大唐不怕对方有准备,有准备才杀的过瘾!”

    “小狐狸!”

    李勣眯眼看着地图,“此战我军要的是快,高丽使者得知消息后不能及时赶回去报信,如此,此战便是遭遇战,我军要势若猛虎,一战打的高丽人肝胆欲裂。”

    程知节此战大概率不会出征,苏定方却会跟随。

    李勣打头炮,这个决断让人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来却是慎重之意。

    高丽人锲而不舍的和中原痴缠了多年,这是先帝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出征,当头炮要打响。

    “此战要的便是……”

    将领们在发表看法。

    贾平安在边上看着,突然想到了泉盖苏文。

    那位高丽的独裁者,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小贾!”

    贾平安抬头,苏定方正冲着他瞪眼,“说说此战。”

    呃!

    贾平安看了看众人。

    一股自信突然涌了起来。

    这是大唐啊!

    “此战我以为不只是取胜,更是要让三国,不,要让四国之间成为一局棋。”

    四国军棋如何?

    “说来听听。”

    李勣点头。

    诸位将领或是目光复杂,或是欣慰的看着他。

    杀将,这是吐蕃人给他取的外号,取的是杀伐果断之意。

    可大唐不乏这等将领。

    今日便是贾平安登上台子的开门演讲。

    ——此战他被任命为一路总管,虽说只是领军一万,可和以往相比,已经是个巨大的进步了。

    在李勣等人的眼中,这样的后起之秀就得照拂,但按照李义府的说法,贾平安还不到三十岁,做一路总管太年轻了些。

    可许敬宗却痛斥了李义府,说他嫉贤妒能,和贾平安有仇也不知遮掩,耽误军国大事,该杀。

    贾平安当时只是笑了笑。

    可看向李义府的眼神却不大对劲。

    老狗,看你还能横行几时。

    贾平安起身,走到了地图边上。

    “高丽四国勾心斗角,其中最为狡黠的便是新罗。金春秋上来之后,对大唐就是高唱赞歌,却屡次想引大唐出兵攻伐百济与高丽,其心险恶!”

    这是贾平安的发现。

    李勣赞道:“小贾稳重。”

    慈祥的李爷爷难得夸人啊!

    “我的看法,弄高丽人得有分寸,灭一半或是大半,剩下的让他们互相厮杀。诸位可听闻过斗毒虫吗?”

    众人摇头。

    “斗毒虫便是把几种毒虫丢在一个罐子里,任由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剩下的也是奄奄一息,大唐……再出手,便是碾压之势。”

    贾平安笑的很是慈祥。

    “这等毒计……小贾,小心生儿子没屁眼!”

    梁定芳一边说一边琢磨,“要不……一战灭了高丽,不过风险太高,高丽依旧强大,若是一战不能下,后续就麻烦了。”

    “是啊!若是灭了高丽,局面豁然开朗。”

    “可新罗人若是胜了百济又如何?难道大唐还能下毒手?青史斑斑,难为情。”

    一个年轻将领踌躇着。

    “你特娘的只想到了青史斑斑,可想过了辽东局势因此反复的后果吗?”

    贾平安离奇的怒了,咆哮堂前。

    “新罗人并非是不堪一击,另有倭国人为患,大唐若是还顾忌着什么标榜青史……你可知青史上写的是什么?”

    年轻将领叫做谢冰,算是个二代,一开口就气坏了贾平安。

    谢冰摇头,不服气的道:“青史写的便是善恶!”

    在他看来,青史上的忠奸分明,要想名垂青史,就得注意言行!

    贾平安一字一吐的道:“我看史书,看到的就是两个字……吃人!”

    苏定方一怔,“何为吃人?”

    在他们看来,历史不外乎就是治乱交替,什么吃人?

    “人吃人!”

    李勣若有所思。

    “看看所谓的青史,你若是对异族良善,回过头他们就会用刀枪来杀戮,就会用血泪来告诉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勣悚然而惊,“你想说什么?”

    “英国公,我想说的是,大唐要确保东方的安全,如此,不管是高丽还是新罗,一律灭了。”

    贾平安的神色平静,仿佛在说贾家和隔壁杨家的争斗,发誓下衙后就把表兄打破头。

    “诸位请看!”

    贾平安把地图架起来,用一根细竹指着辽东那地方说道:“莫要小看了辽东,辽东不靖,大唐不安。若是按照谢冰的说法,青史留名可以,你青史留名了,子孙后代被蹂躏时,可会感激你?”

    谢冰有些囧。

    “拿下这四个地方,大唐在东方就少了一个方向的对手。”

    贾平安划拉一下,把四国给划拉没了。

    “随后便是在草原出击,清理那些突厥人,包括契丹人。”

    李勣和苏定方等人都在看着他在指点江山。

    年轻人的眉间全是自信,锋芒毕露!

    “吐蕃不好攻打,大唐可以挑拨离间,让他们陷入内乱。”

    高原地带真的没法攻打,而且在这个时候,你上去了也是活受罪啊!

    “在西域,大唐要稳固安西都护府的同时,等辽东战火稍微熄灭了些,就得主动出击……”

    苏定方压压手,“小贾,按你的说法,大唐要打到何时才是头?”

    “这便是头。”

    贾平安很自信的道:“诸位请看。”

    他的手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大圈。

    “安西便是大唐的触角,一旦有强敌,那么便御敌于国门之外,随后反击,灭了敌国。”

    人类是个混蛋,专门用战阵来饲养进步,每一次大规模战争之后,各种杀人的技法都会推陈出新。

    “而在陇右,要把吐蕃人的野心打掉,随即在安西一带迎敌就是了。”

    “最后便是草原,可怜我中原,从古至今大敌不断,草原上会不断生出敌人,那些敌人在牛羊的滋养下茁壮成长,随后统一,再冲着中原撕咬,几无例外!”

    李勣的眼中多了欣赏之意,更多了惊喜。

    小贾……果然是老夫看好的年轻人!

    “这个圈子,我叫它为绝对国防圈。”

    贾平安退后一步,微微颔首。

    这个年轻人啊!

    给了老夫巨大的惊喜!

    李勣淡淡的问道:“这个绝对国防圈可有说法?”

    “有!”

    贾平安再度上前,伸手划了一个大圈。

    他抬头看着众人,眼中有狂热。

    “东方,必须是大唐的东方!”

    ……

    李勣随即进宫。

    “陛下,先前商议战事时,武阳侯提及了许多,其中……提及了他说的战略。”

    “哦!”

    李治揉揉眼睛,“说说。”

    所谓战略,便是贾平安给大唐的一个定位。

    李勣低声说着……

    李治的眸色不断变化。

    ……他说当扫灭四国,不可姑息。

    李治微微一笑,“竟然如此吗?”

    “他还说倭国不可留,这是个小人之国,该低头时就装孙子,凶狠时与兽类无异。”

    李治突然伸手,“拿纸笔来。”

    王忠良拿了纸笔来。

    李治记录了一阵子,抬头道:“英国公接着说,我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想做什么。”

    李勣苦笑,心想他想做的多了去。

    “他提及了许多地方,譬如说契丹等部族。”

    “按照他的看法该如何?”

    “武阳侯说……顺昌逆亡。要么从了大唐,要么……就把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

    他想起了贾平安当时说这话的表情,很是豪横。

    大唐不就是这个气质吗?

    豪横!

    “历史的垃圾堆?这个说法朕觉着有趣。”

    李治颔首,“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了些……”

    李治一边记录一边提问。

    最后问道:“最后如何?”

    “最后他说……”

    “东方就该是大唐的东方。”

    ……

    贾平安在收拾行装。

    “夫君,明年何时能归来?”

    卫无双抱着老大问道。

    “我想大约在夏季吧。”

    这一战说不清楚何时能结束,若是要灭了高丽,弄不好要打到夏季去。

    苏荷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零食一包包的往他的行装里塞,一边塞,一边给兜兜使眼色。

    兜兜趴在阿耶的腿上,娇娇糯糯的道:“阿耶,不去行不行?我和大兄都会想你的。”

    苏荷瞪眼,然后拍了她一巴掌。

    兜兜捂眼。

    “什么叫做你和大兄会想我的?”

    小棉袄漏风了,气得贾平安想打人。

    “就不能说些好的?譬如说旗开得胜,首战告捷,一战打过太平洋……”

    老大很明显的在伤心了。

    “阿耶!不去行不行?”

    贾平安笑了笑。

    “不行!”

    这个时代一旦分别,说不准就再也不能见面。

    “好生在家,你是男娃,要顶天立地。”

    小屁孩马上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的,昂首挺胸道:“阿耶放心,我会看好家的。”

    呵呵!

    你老娘正在边上运气呢!

    晚些,两个小屁孩被哄着去睡觉。

    喘息声中,卫无双问道:“夫君,高丽凶险……”

    贾平安伸手捏了一把。

    “高丽再凶险,也没有苏荷凶险。”

    “啊!”

    苏荷大怒。

    随即贾平安变成了橙子。

    高阳那边贾平安最发愁。

    “我去了辽东之后你要小心些,别出门。”

    高阳诧异的道:“谁会刺杀我?夫君你想多了。”

    贾平安无语。

    他拥抱了高阳,认真的道:“有事就去贾家,我给两个婆娘都说过了。”

    高阳一怔,然后哔哔个没完,又抓又咬的。

    “凭什么要说,凭什么……”

    贾平安只是抱着她。

    临行前的一天,贾平安去寻到了魏青衣。

    “我要远行了。”

    贾平安就像是一个负心汉般的随意。

    魏青衣看了他一眼,随即就愣住了。

    “你看到了什么?”

    贾平安觉得应当是结果。

    魏青衣摇头,眼中多了些凝重之色。

    “我看到了……杀戮!”

    ……

    晚安!

第723章 耶耶来了

    初春的高丽有些倒春寒。

    王宫依旧幽深,偶尔有人叫骂。

    “大莫离支就在宫中,谁能置喙?”

    内侍在尖刻的喝骂着。

    而在对面的是十余侍女。

    内侍尖嘴猴腮的,伸手把一个侍女揪出来,劈手一巴掌把她抽翻在地。

    那眼中顿时就多了兴奋之色,呼吸也急促了。

    呼哧,呼哧……

    内侍见到侍女们浑身打颤,心中酸爽不已。

    从去年开始,泉盖苏文的脾气就越发的不好了,经常打骂责罚。这只是小事,等他喜怒无常后,连重臣都要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

    至于这些内侍侍女,不小心就会成为大莫离支怒火的祭品。

    这般可怕的泉盖苏文让人瑟瑟发抖。

    “从今日始,所有人都要跪迎大莫离支。”

    内侍板着脸,“可听到了?”

    “听到了。”

    回答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大声些!”

    “听到了。”

    人类无师自通的从回应的音调和整齐程度来找到服从,不分种族和年龄。

    内侍的嘴角带着一抹微笑。

    “大莫离支来了。”

    宫门外一阵喊。

    有权贵飞也似的跑过去,随即在台阶下跪了。

    泉盖苏文在数十骑的扈从下过来了。

    那些扈从骑兵皆身披铁甲,警惕的盯着四周。

    泉盖苏文依旧带着五把刀,目光漠然。

    到了台阶下,他轻松下马,踩在了权贵的脊背上。

    “恭迎大莫离支。”

    内侍出迎,身后一群侍女。

    泉盖苏文冷冷的道:“高藏在做何事?”

    内侍近前搀扶,被泉盖苏文冷哼一声拒绝,赶紧说道:“大莫离支,高藏在宫中幽怨,说什么连女人都没有……”

    “宫中数十女子任由他驱策,尤不知足?”泉盖苏文嗤笑一声,“若是没有,那便让他睡男人。自古帝王皆吃饱撑的,睡厌了女人,正好给他换个口味。”

    他身下的权贵有些撑不住了,颤抖了一下。

    嗯?

    泉盖苏文冷哼一声。

    双眸中多了煞气。

    他就踩在权贵的背上拔刀。

    刀光闪过。

    人头落地。

    泉盖苏文用还在颤抖的尸骸的衣裳擦拭了一下长刀,神态自若的进宫。

    “大莫离支!”

    侍女们跪下恭迎。

    “大莫离支!”

    “大莫离支!”

    路上遇到的人都如同被伐倒的树木一般,纷纷倒下。

    泉盖苏文冷冷的看着前方,晚些,他到了宫殿外。

    高藏正在喝酒。

    内侍看到了泉盖苏文,赶紧低声提醒。

    “大莫离支来了。”

    高藏抬头,把酒坛子一扔,急匆匆的上前恭迎。

    泉盖苏文的目光越过他,盯住了那个提醒高藏的内侍,“死!”

    一个侍从拔刀进去。

    内侍跪下喊道:“大莫离支饶命!”

    可长刀却高高举起。

    内侍低头,双手抓住地面的砖缝,怨毒的喊道:“泉盖苏文,你不得好死……”

    长刀掠过。

    侍从看了高藏一眼,默然回身。

    “贱人!”

    高藏骂道:“这个贱人,一直在我的身边兴风作浪,幸亏今日大莫离支把他揭穿了,否则……”

    “够了!”

    泉盖苏文打断了他的话头。

    “告诉宫中人,这阵子要安静些。”

    他转身离去。

    晚些他在自己的宫殿内坐下。

    文武官员在下面站作两排,很是恭谨。

    五把刀就放在座位的边上……而在去年,这五把刀还是放在台阶下。

    “大莫离支。”

    一个文官出班。

    “今年国中的粮草还算是齐备,不过新罗那边的袭扰却不断,让人头痛。”

    泉盖苏文淡淡的道:“金春秋这是想让我明白,若是高丽主动进攻,他便能去长安哭嚎,说什么高丽侵袭,今日夺了数十城,明日夺了百余城,就和狗一般的狂吠,可仗着的却是大唐的威严。

    这等贱狗,我只想看着他如跳梁小丑般的上蹿下跳,我在想,李治会如何看此人?

    当年金春秋与金庾信联手掌控新罗,弄了个什么绣品,写了一首诗,随即用于哄骗李治,听闻李治颇为高兴,于是才给了金春秋冲着高丽龇牙的勇气。”

    一个武将骂道:“新罗人皆是贱狗,若是可以,臣愿意为大莫离支取了金春秋的头颅来。”

    泉盖苏文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

    “新罗贱狗,若非可以,我此刻便能领军而下,三个月就能灭了他们!”

    众人都笑了起来。

    “新罗人最擅长的便是做墙头草,今日看谁得势就跟着谁,随后冲着原先的主人龇牙吼叫,顾盼自雄。可在我等的眼中,此等人不过是小丑一般。”

    “恶心人的玩意,蕞尔小国,偏生要弄个圣骨真骨,至为可笑。”

    下面的臣子们一阵取笑。

    一个文官出班。

    “大莫离支,咱们的使者应当要回来了,若是大唐依旧如此,臣以为就该下手清除新罗,灭了这个让人恶心的小丑!”

    “是啊!灭了新罗。”

    泉盖苏文笑了笑,很是轻蔑的道:“不提新罗。”

    众人莞尔。

    “最近对岸如何?”

    所谓的对岸,便是贵端水的对面。

    上次贾平安越过贵端水,一战打的高丽人懵逼,连泉盖苏文都为之一惊。

    那个武将自信的道:“大唐并无动静,对岸偶有人越过贵端水,可随即就撤离……”

    “这样很好。”

    泉盖苏文点点头,眼底有欣慰之意,“盯住对岸,但凡不妥……”

    那武将昂首挺胸,“当打回去!”

    泉盖苏文盯着他,良久,在武将有些不知所措时摆摆手,“我歇息歇息。”

    “我等告退。”

    众人告退。

    殿内一股子冷风卷起,泉盖苏文皱眉,“炭盆。”

    “是。”

    几个内侍出去,没多久就抬着一个炭盆进来。

    “大莫离支……”

    一个内侍抬头。

    “大莫……”

    带头的内侍摇摇头,带着众人退出了大殿。

    ——很冷。泉盖苏文梦到了贵端水。贵端水流淌,他带着人在巡查,意气风发。

    对岸是大唐境内,那些唐军木然站在那里,一眼看不到边。刀枪林立,战马纹丝不动……就如同是泥塑的一样。

    泉盖苏文喊道:“杀了他们!”

    他的麾下没动,他大怒,咆哮着拔刀砍杀麾下。

    麾下终于动了,却是对他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杀啊!”

    泉盖苏文狼狈而逃……

    “啊!”

    他猛地醒来,惶然看着周围。

    殿内就剩下了一个年纪大的内侍,见他醒来,就咧嘴笑道:“大莫离支可是要喝水吗?”

    泉盖苏文喘息着,摸了一把额头,竟然全是冷汗。

    “去……”

    宫中传来了泉盖苏文的怒吼,“去,杀了他们!”

    文武官员闻讯赶来时,泉盖苏文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无碍。”

    他含笑说道,“对了,前阵子去辽东等地踏春的贵女们可回来了?”

    大唐越发的咄咄逼人了,为了给一线将士们打气,泉盖苏文就令自己的心腹把家中最出色的女子组团送去前方,以示从容之意,

    “大莫离支,还没回来。”

    ……

    春季的辽东来了一场小雨。

    “好雨啊!”

    贾平安指着前方,微笑道:“当年在华州时,我每每看着那些农人对着春雨祝福,就觉着人世间处处皆是生机。”

    辽东大地上处处皆是薄雾,雨水在云层缓缓往下倾撒,大地贪婪的吞噬着春雨,一丝丝嫩绿冒出头来。

    在他的身后,是无边无沿的大军……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疲惫,但依旧在奋力前行。

    当前方出现了城池时,有人欢呼,“到怀远了。”

    怀远是大唐在辽东的辎重基地,平日里就蓄积了不少粮草,此次为了供给大军攻伐辽东,早在一年前就不断在运送粮草过来。

    一队斥候打马而来,近前后行礼,兴奋的看着大军说道:“可是要灭了高丽?”

    “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大军斥候冷冰冰的回应了他。

    “是武阳侯!”

    斥候侯到了中军,见到贾字旗后,赶紧上前。

    头盔有些冰冷,贾平安本不想戴,可出于维护领军将领的威严……其实就是李敬业嘟囔,说不带头盔有些像是小白脸。

    小白脸怎么领军?

    他微微颔首,沉声道:“营地可准备好了?”

    斥候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准备好了。”

    每当王朝初期时,往往就是草莽翻身的机会。大唐已传三世,草莽再想出头很难,至少比李敬业嫖到失联难。

    但眼前这位农家子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本事,一步步的走到了今日,在军中兄弟们的口中成为了一个传奇。

    大军随即入驻。

    地方官前来犒军,带来了一些羊,说是再不吃就瘦的皮包骨头了。

    当年先帝征伐辽东,专程带了一群羊,一路吃到了辽东依旧还有不少。

    由此可见这边转运的艰难。

    不过随着大唐国力的增强,这等事儿也少了。

    大军出外,必须要在营地里宿营。按照贾平安的理解,就是要把将士们圈住,否则不等敌军打来士气就散了。

    大军饱餐一顿,随即开始打探敌情。

    贾平安站在贵端水边,身后是十余将领。

    “高丽人沿着贵端水修筑了一串小城,这些小城旁的不行,袭扰却是有余。此战我军既然要用雷霆之势碾压高丽人,震慑敌胆,那就要杀伐果断。”

    贾平安回身,目光炯炯的道:“此战一开,便不许迟疑。军令一下,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能止步,杀出去,直至敌军死光!”

    众人心中一凛,心想武阳侯怎么那么大的杀气?

    “出发,哨探!”

    贾平安策马回去。

    贵端水呜咽,仿佛知晓大战一触即发。

    在贵端水旁查探是不可能瞒过谁的,对面已经出现了高丽骑兵。

    谢冰跟来了,低声说道:“武阳侯,对面出现了高丽骑兵。”

    贾平安回头看了一眼,十余骑罢了。

    这些高丽骑兵正在吆五喝六的,觉得唐人的动向不大对劲。

    贾平安笑了笑。

    格外的狰狞。

    整个怀远都笼罩在了这场春雨之中,薄薄的覆盖上了一层雨雾。

    城中此刻大多是军队和民夫,那些长久驻扎在怀远,已经转化为民户的百姓兴奋异常,纷纷来打听战事规模。

    贾平安回到了驻地,令人去报信。

    “高丽人有了准备,但他们万万想不到我军的规模,十万大军,我倒要看看泉盖苏文会是什么嘴脸。”

    “告诉英国公,高丽人虽然有了准备,不过抽调兵力并不容易,如此,我当先声夺人……”

    庞大的大军正在路上,李勣和将领们正在商议。

    “高丽人用两百余小城从海边一直延伸到了北夫余城,想把大唐阻拦在辽东之外,不过老夫以为他们这是痴心妄想。”

    李勣轻蔑的道。

    “大总管!”

    数骑在前方靠近,被骑兵拦截,查验身份。

    晚些他们被带了过来。

    “大总管,贾总管令我等来请示……”

    李勣看了书信,沉吟着,对身边的将领们说道:“武阳侯坐不住了。”

    苏定方笑道,“武阳侯这是想出击?”

    有人笑道:“他乃前锋,胆子要大,不过若是被高丽人包围……”

    说这话的是契苾何力。

    老将调侃着,李勣微微一笑,“少年郎雄心勃勃,就想建功立业,既然如此,老夫便成全他。令他越过贵端水,给高丽人一下。”

    众将艳羡不已。

    “令元万顷去协助。”

    后面来了个文官,一脸浪荡的模样。

    见到李勣后,元万顷总算是正经了些。

    “你去前军之中协助武阳侯,莫要轻忽。”

    “是。”

    元万顷眉飞色舞的道:“下官此去,定然要让泉盖苏文束手无策。”

    元万顷快马加鞭,跟随信使到了怀远镇时,大军已经做好出击的准备。

    “辽东道管记元万顷,见过武阳侯!”

    贾平安正在忙碌,随口问道:“大总管令你来作甚?”

    元万顷拱手,自信满满的道:“大总管令下官来协助武阳侯!”

    贾平安这才抬头看了此人一眼,见他神色倨傲,就皱眉道:“且跟随军中。”

    元万顷讶然,“武阳侯,下官多才,可跟随大军赞画……”

    元万顷说起来出身不凡,乃是北魏皇室的后裔。他自己也是多才多艺,出征时据闻写了一篇檄文,很是文采飞扬。

    “听令行事。”

    李敬业这几日在周围转悠了一圈,对地形了如指掌。见此人聒噪,就厉声喝止。

    “是。”

    元万顷悻悻的出去,寻了个熟人问话。

    “这位武阳侯如何?”

    “年轻!”

    了解!

    元万顷心中一松,含笑道:“且等我在军中大展身手,到时与诸位畅饮!”

    没多久,军中传来将令。

    “贾总管令全军开拔。”

    大军轰然而动。

    贾平安在中军,身边有十余将领,元万顷在后面一些。

    大军越过贵端水,随即往左行军。

    “贾总管,发现敌军斥候。”

    大军左侧是贵端水,右侧空空如也。

    贾平安眯眼看着前方。

    “让儿郎们动一动,莫要懈怠了。”

    传令兵到了前方喊道:“贾总管有令,游骑出击,痛击高丽斥候。”

    百余骑冲了出去。

    这是轻骑。

    高丽人也有百余骑,却不肯骤然而退,而是且战且退。

    “兄长……”

    李敬业这个棒槌看样子手痒了。

    “晚些!”

    贾平安淡淡的道:“这只是热身,大军出击,自然不能太稳,一战灭敌,先声夺人!”

    李敬业叹道:“兄长,何时才能看到能甩屁股的高丽女人?”

    从长安到这里,这一路大伙儿都是和尚,李敬业这等精力充沛到让人羡慕的精神小伙自然也是如此。

    在长安还好,随时都能去甩屁股。可在这里……大唐境内自然不能,开战后也不能,除非等平定了之后。

    “哎!”

    “哎!”

    这货长吁短叹,不时偷瞥贾平安一眼。

    “滚!”

    贾平安忍无可忍。

    “得令!”

    李敬业狂喜,拔出横刀喊道:“等等耶耶!”

    闻战则喜,这本就是极为鼓舞士气的事儿。

    百余敌军斥候,在李敬业加入战团后,迅速被灭。

    剩余的几骑狼狈而逃。

    水边有几只鸟儿,惊恐的看着这一幕,随即飞走。

    而天空中盘旋的大鸟一直等待大军过了这里,这才落下来,开始啄食尸骸。

    这些大鸟的眼珠子渐渐红了……

    ……

    盖牟城。

    城中此刻乱作一团。

    城头的军士看着远方的烟尘在惶然不安。

    “是唐军来了。”

    “我军可能守住?”

    “要看新城。”

    “什么意思?”

    一个将领看着右边,目光沉郁。

    “若是他们攻打盖牟城,那还好,就怕他们攻打新城。”

    “什么意思?”

    “在上次之后,新城就重新整修,堪称是坚城,若是唐军去攻打新城……”

    将领的眼中多了忧惧。

    “那便是灾祸来了。”

    “什么灾祸?”

    将领喃喃的道:“大唐总攻。”

    从前隋开始,高丽就在不断挑衅。到了隋炀帝后期,虽然高丽挡住了三征辽东,但死伤惨重,国中民心乱了。

    所以才有了高丽人上表请降的事儿。所谓请降,实际上就是请求停战。

    前隋虽然自家内乱满头包,可架不住家大业大啊!

    到了大唐,先帝征伐辽东,让泉盖苏文惊惧,损兵折将不说,国中反对他的呼声越来越高了。

    “敌军来了。”

    浩荡的大军滚滚而来。

    “武阳侯!”

    斥候不断回禀消息。

    “前方并无敌军的踪迹。”

    “右侧并无敌军的踪迹!”

    贾平安点头,看着盖牟城,微微一笑,格外的狰狞。

    “耶耶来了!”

第724章 矜持的投降

    在辽东和大唐对峙的第一线,高丽人筑城无数。

    说是城,很多都是那等寨堡,就是个联防的意思。

    后世有一种说法,说高丽人修筑长城自保,但只需想想就知晓不可能。

    从海边一直延伸到北夫余城,那么漫长的地界你怎么守?

    你要说我的地势险峻……可你能确保处处都能有人坚守?

    高丽不是中原,若是处处让人看守,不出几年就得因为缺乏耕种的农夫活活饿死,倒也让大唐省事。

    从后世大连市那个地方一直往上拉,就能看到一个蔚为壮观的景象:处处皆是城池。

    这是高丽抵御大唐的神兵利器。

    而这一招也被新罗和百济学了去,于是乎半岛上处处大兴土木,弄的烽烟四起。

    “止步……”

    大军到了城下,将领们来请示行止。

    贾平安眯眼看着城头,“既然来了……先打个招呼。”

    这个轻蔑的手法让全军军心振奋。

    “列阵!”

    一万人在城下列阵,浩浩荡荡。

    城头,守将多哥盯着了唐军的中军。

    “看看是谁领军!”

    谁领军关系重大,若是来个和善的大爷,弄不好还能和咱们一起携手高唱和平之歌。

    “怕是苏定方。”

    “苏定方悍勇,不过却不善攻城,如此,咱们无忧了。”

    众人乐观的笑了起来。

    “等新城那边得了消息,随后自然会集结大军在附近窥伺,大唐也挡不住。”

    呵呵!

    多哥也笑了起来。

    众人以手搭凉棚,奋力看去。

    “是贾字旗!”

    有人惊呼。

    随即城头死一般寂静。

    大风吹拂旗帜,猎猎作响。

    多哥的心凉了半截,但旋即振奋精神。

    “无需担心,咱们在此固守,任由唐军攻打。”

    这便是躺下了随便你蹂躏,我就是不出城。

    这等姿态堪称是无敌了。

    城下,贾平安举手。

    “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天苍苍,野茫茫,蓝天穹庐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万胜!”

    众人高呼。

    士气如虹!

    城头的高丽人面色凝重。

    “坚守不出!”

    多哥越发的坚定了坚守不出的想法。

    有麾下建言道:“咱们也得出击一番吧?否则死守士气不足。”

    守城……除非是绝对劣势,否则就该隔三差五的出城袭扰一番敌军,若是偷袭成功了呢?

    多哥摇头,坚定的道:“不出,令各处看好城池,不可出击。”

    麾下有些纠结,觉得多哥太胆怯了些。

    “要不……我领一军出击吧?也好一探唐军虚实。”

    多哥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想死?”

    麾下愕然。

    啪!

    多哥一巴掌抽去,麾下捂着脸,涨红着脸说道:“我只是……”

    “闭嘴!”

    多哥森然道:“这是贾平安,当初来高丽时留下了京观,此人就是个杀将。若非是战时,我非得要取了你的头颅来告诫诸军。”

    主将有了决断,你还敢出言质疑,杀你若杀一鸡!

    下方,唐军开始动作了。

    “他们在做什么?”

    一队队弩兵在集结。

    贾平安出征前特别请示了一番,在麾下集结了许多弩兵。

    此刻弩兵汇拢,霍然有三千人。

    “兄长,这是何意?”

    李敬业不解的道:“用弩弓无法破城,顶多只是袭扰罢了。”

    后世所谓弩弓破城,那只是个笑话。

    要破城,唯有重型攻城器械。

    身边的人都微微点头,谢冰觉得贾平安这是想先声夺人,就赞道:“浪费些弩箭也是值得的。”

    “无需担忧什么弩箭。”

    贾平安淡淡的道:“此次出征,粮草军械云集,等破了高丽,什么都省下了。”

    弩阵成型,贾平安点头,“给他们种一些东西。”

    “放箭!”

    弩箭飞上了城头,一片惨叫声。

    “盾牌,举起盾牌!”

    第二波弩箭时,高丽人就做好的防护准备,伤亡大幅度减小。

    多哥从城头的垛口往下面看了一眼,冷笑道:“他难道就指望这些弩箭来破城?若是如此,我会告诉他,这里能守到地老天荒!”

    三波弩箭。

    旋即一队队的军士推着大车上去了。

    “准备……”

    贾平安笑眯眯的道:“我想让他们坐个土飞机。”

    虽然火药依旧没法大用,但用于炸城门却是没问题。

    这也是贾平安一到城下就令弩阵集结的缘故。

    守城一方若是不敢出战,就会堵塞城门。

    此刻高丽人还没来得及……

    元万顷疑惑的道:“应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军一到马上攻城,震慑敌胆。为何还要用大车……那是什么东西?火油?”

    “放箭!”

    多哥不知这是什么手段,但却有些惶然,“快,放箭!”

    箭矢稀稀拉拉的下去,可大车上却有盾牌,唐军轻松写意的就把大车当做是自己的护身符。

    “是什么?”

    有人冒险探头出来,旋即被一箭毙命,坠落城下。

    “怕不是……要点火?”

    有人惊讶,“弄了沙土来!快些,要快!”

    要纵火必然只有用火油的一条路,城中此刻才将开始封堵城门……

    来不及了啊!

    多哥冷笑道:“慌什么?我早已令人准备了沙土,就在城下,令他们搬运上来就是了。”

    “是,末克英明!”

    ——末克,高丽官阶。

    众人狂喜,马屁不要钱般的往外蹦。

    多哥淡淡的道:“盖牟城……守得住!”

    唐军的大车越推越快。

    多哥皱眉道:“此后要记得提醒各处,城门外不可太平坦。”

    太平坦就是给敌军制造战机。

    贾平安举起手……

    “准备。”

    除非高丽人能未卜先知,否则今日他就要破城了!

    先声夺人,从来都不是蚁附攻城。

    大唐攻城太过艰难,蚁附攻城的难度太大,死伤惨重,不可取。

    那么……

    大车推到了城门外。

    城门中,那些军士被抽调去搬运沙土,留下十余人在拼命的往城门后面搬运杂物……

    “快一些,末克说了,堵住城门就是首功。”

    众人不禁一阵欢喜。

    “首功不要,要美酒。”

    监工的将领笑骂道:“美酒美酒,末克自己都舍不得喝,你等也敢痴想?”

    “那下等的酒水也成啊!”

    “哈哈哈哈!”

    呯!

    外面传来了撞击城门的声音。

    众人侧耳倾听,有人还凑过去,在门缝后面观察。

    唐军的大车已经到了城门外,堵得严严实实的。

    “这怕不是要火攻。”

    将领喊道:“退后!”

    随后他冲着城头高喊,“末克,沙土……”

    城头,多哥点头。

    军士们刚倒了一箩筐沙土,下面门缝里的军士贪婪不肯退,见到唐军灰头土脸的在叫骂,不禁大笑。

    “快撤!”

    一旦点火可不是玩的。

    这个军士疾退。

    他看到了外面的火头。

    “他们要点火了。”

    将领淡淡的道:“安心。”

    多哥的手段让他们多了信心。

    嗤嗤嗤……

    “什么声音?”

    没有人把这个声音同火药联系在一起。

    那些唐军转身就跑。

    “快跑!”

    贾平安拔刀,目光平静,“告诉兄弟们,城破之后,敢于抵抗者,杀!”

    “前进!”

    城头,多哥诧异的道:“贾平安竟然进攻?”

    他看到了那些狂奔的唐军,跑到安全地带后,他们回身大笑。

    “哈哈哈哈!”

    “轰轰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骤然而来,城门上方在剧烈的颤抖着,城门……

    城门已经不见了。

    多哥觉得头晕的厉害,他嗅着硝烟味喊道:“挡住,挡住……”

    “放箭!”

    稀稀拉拉的箭矢飞了下去。

    多哥探头看了一眼。

    城门呢?

    他跑去后面再看了一眼。

    目瞪口呆!

    被砸烂的城门就在城中,七零八落的诉说着遭遇的残暴。

    那是什么?

    他疯狂的喊道:“快,堵住城门!”

    可已经晚了。

    唐军用马军为前驱,径直冲杀了进来。

    战马长嘶,那些唐军手持马槊或是长矛,把挡在前方的高丽人捅成了肉串。

    后续的步卒随即掩杀进来,用箭矢,用阵列,一波波的绞杀着守军。

    多哥在后方集结了两千人,他拔刀回身喊道:“大莫离支对我不薄,此战有我无敌!若是我退却,可斩杀我!”

    他回头,长刀指向前方。

    “杀!”

    高丽人最后的反抗来了。

    “弩箭……放!”

    贾平安最喜欢的便是弩弓这等远程杀伤兵器,若非上弦慢,他非得把麾下全给配成弩兵不可。

    一波弩箭飞过来,冲在前方高丽人纷纷倒下。

    大唐步卒开始绞杀敌军。

    贾平安上了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局势,淡淡的道:“令人去报捷,我军下了盖牟城。”

    “领命!”

    信使激动的下了城头。

    一战下盖牟城,武阳侯牛笔大发了。

    元万顷吸吸鼻子,硝烟味依旧浓郁。

    “啊嘁!”

    他揉揉鼻子,好奇的问道:“贾总管,这大车里的是何物?为何能炸开城门?”

    “火药。”

    贾平安淡淡的道:“大军征伐,自然该多管齐下。”

    元万顷还想再问,可李敬业已经按捺不住性子了,请示贾平安。

    “兄长,我上前杀一阵子。”

    贾平安点头。

    这次算是突袭,下一次再想用火药炸开城门就难了。

    他随即走下城头,在众人的簇拥下跟上了大队。

    “守将在这里。”

    前方有人在欢呼。

    “闪开!”

    众人闪开一条道。

    贾平安走了出来,见前方百余人被围着,正在负隅顽抗。为首的将领满脸是血,神色坚毅。

    “是贾平安!”

    有人喊道:“放箭!放箭!”

    弄死贾平安可就赚大了,随后就算是全城死光光,依旧值得。

    元万顷喊道:“小心!”

    贾平安摇摇头,觉得这位真的是个……杨修?还是什么谁。

    身后有人一箭发去,对面刚举起弓箭的高丽人中箭倒下。

    贾平安笑了笑,问答:“可愿归降?”

    多哥冷冷的道:“至死不降!”

    既然至死不降,那为何迟迟不死?

    泉盖苏文看似位高权重,可权臣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除非他敢把高藏一刀剁了,把皇室全给弄死,否则他就是权臣。

    按照密谍得来了消息,泉盖苏文如今依旧掌控高丽局势,可却依旧不肯杀高藏,唯一的可能的就是……

    高藏依旧威望不低。

    否则泉盖苏文哪里能忍得住篡位的诱惑?

    那么……

    多哥冷笑着,“就算是人间酷刑,我亦无所惧。”

    那些高丽残兵不禁热泪盈眶,原本想投降的都昂起了头。

    “我等与末克共生死!”

    “今日有死而已!”

    “但凡低一下头,我等就不是人养的!”

    “我有了一首诗!”一个文官慷慨激昂的喊道:“举刀……”

    刚开始吟诗,贾平安招手,就像是呼唤小狗般的随意,淡淡道:“且来,不用刑。”

    呃……

    这是何意?

    众人不解。

    可多哥却丢弃了长刀,走了过来。

    他毕恭毕敬的跪下,“见过武阳侯。”

    这是啥意思?

    连元万顷都不解。

    贾平安沉声道:“我来问你,高丽国中如今怎样?”

    多哥虔诚的趴下,“泉盖苏文那个逆贼如今倒行逆施,国中的臣民早就对他不满了。”

    有趣!

    “周围城池的兵力部署你可知晓?”

    贾平安跃跃欲试的想一战下新城,但风险太大了些。

    “知晓些。”

    多哥把周边的兵力部署一一说了。

    新城有一万余人驻守,守将高成建,职位傉萨。

    傉萨,近似于大唐的都督。

    新城不好打!

    “新城建在了高尔山之上,只有两条小径上下,地势险峻……”

    多哥觉得大唐要攻打新城,代价太大了。

    所以突袭才是王道,但在上次贾师傅玩了一次突袭之后,高丽人已经警觉了。今日若非逗哥的反应慢了些,没封住城门,贾平安大概率只能强攻。

    “起来!”

    贾平安微微点头。

    但新城必须打,临行前,高阳压榨他的空闲,痴痴的道:“郎君此去高丽,定然要新城给拿下。”

    得!

    那个娘们就觉得这个名字不吉利!

    多哥束手而立,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觉得此人倒也是个人才。不过高丽的人才不敢用,就怕反水。

    “为何归降?”

    多哥苦笑,“武阳侯上次筑京观,我有些惧了。”

    “竟然怕这个?”

    贾平安很是好奇。

    多哥点头,眼中有恐惧之色。

    那个京观他看过,偶有露出封土外的尸骸,隔着老远就觉得瘆的慌。他担心自己若是不肯降,会被贾平安一刀剁了,随后筑京观。

    他本是高丽国中传承颇久的家族子弟,此次被弄到了盖牟城来做守将,不是为了军功,而是为了镀金。

    他家族中争权夺利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那些亲人们龇牙咧嘴的,为了权势和钱财,纷纷勾结外人,想引狼入室。

    他是个失败者,所以千求万求,这才来到了盖牟城,只需两年,他就能挟势归去,上演王者归来的戏码。

    按照高丽国中的分析,五年之内,大唐不会大举攻伐高丽。

    但现在这个判断显然是失败了。

    既然失败了,那就光棍一些……开始他还想矜持一下,所以才给了个暗示:就算是人间酷刑,我亦无所惧。

    扯尼玛淡!

    守将不该是战死吗?

    什么狗屁人间酷刑?

    这话矜持的唯有贾平安这等老司机才懂。

    “如此,你可愿意去劝降?”

    贾平安的语气轻松的就像是想让多哥去新城踏青。

    可那里没有什么青,只有刀枪。

    “武阳侯饶命。”

    多哥毫不犹豫的跪了。

    “我还知晓泉盖苏文的一些丑事……”

    我要他的丑事来作甚?

    贾平安转身离去。

    “关押多哥,其他人……”

    那些唐军面露凶光。

    那百余人马上也跪了。

    “武阳侯饶命。”

    操蛋的玩意儿!

    节操呢?

    哪去了?

    李敬业不禁仰天长叹,觉得这些高丽人的节操还比不过府中的管事李尧。李尧好歹也会矜持一番,而且弄不好就会一直矜持下去,直至被用刑至死。

    “筑京观。”

    此刻杀敌两千余,筑京观有些没意思。

    “从此刻开始,每战之后必筑京观。”

    贾平安的话让众人不禁凛然。

    每战必筑京观,这得多大的恨意啊!

    有人低声道:“武阳侯说高丽人曾把前隋的汉儿筑为京观……”

    众人看向贾平安的眼神都不对了。

    “果真是武阳侯!”

    贾平安在城中修整,旋即令人去拔取了两座小城。

    李勣的大军已经来了。

    “英国公,武阳侯一战下了盖牟城。”

    “咦!”

    李勣接过捷报,看了看,抬头笑道:“武阳侯破敌矣!”

    契苾何力接过捷报,“火药破门,随后掩杀,痛快!”

    李勣颔首,“盖牟城就在中央,两侧的敌军会闻讯集结,后续如何打,还得要灵机决断,令他去攻伐一方,倒也便宜,省了老夫许多功夫。”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笑。

    李勣回身看着大军,眼中有自信之色。

    “令大军集结!”

    马蹄声不绝于耳,一队队马军从两侧快速通过。

    “都是好儿郎!”

    李勣赞许的道:“此战之后,辽东随后便再无大规模的战事……”

    苏定方听出了自信之意。

    唯有把高丽打的抱头鼠窜,近乎于灭国,才有这等效果。

    “贾平安盯着新城,等老夫领军打下了辽东与安市后再度集结。。”

    李勣有些踌躇,但旋即就下定了决心。

    安市当初被先帝率军围攻,屡次攻打不下,现在领军攻伐,毕其功于一役。

    他笑了笑,“年轻人,总得要有出息!”

    众将大笑。

    前方就是怀远镇。

    大军的到来让怀远方面有些吃力,修整数日,李勣分派众将前出,他自己也领军渡过贵端水,往辽东城方向去了。

    “娘的,小贾动作太快,大军本想修整多些时日,可……”

    李勣也难得的骂了几句。

    可贾平安已经在进军的路上了。

第725章 你特娘的莫非是老鼠养大的

    当年隋炀帝征伐辽东时,麾下曾逼迫辽东守军投降,可这事儿说来也挺让人无语,竟然必须先禀告杨广,等杨广同意了,这才能受降。结果使者到来后,城中的守军早已恢复了元气,又继续打。

    辽东城在先帝攻打时被一把火给焚烧了大半,随后再度重建,尤甚从前。

    “若是当初下了辽东城,后续的安市城也难保,炀帝果然昏聩!”

    大唐著名的‘才子’,随军管记元万顷的声音有些不屑。

    周围的将领大多粗通文墨,不解其意,就谦逊询问。

    元万顷越发的得意了,侃侃而谈。

    “当初攻打辽东城,守军疲惫欲死,于是请降,可炀帝有规矩在,受降必须得先禀告他……”

    “果然是昏聩!”

    “昏君啊!”

    贾平安的眼皮子蹦了一下。

    后世所谓的键盘侠大概就是如此,对指点国事颇为热衷,可却没指对方向。

    贾平安微微摇头。

    元万顷见了心中暗喜,这一路他就想试试贾平安的水平,可一直没照面。他拱手,朗声道:“还请贾总管指教。”

    这个蠢货,果真是个棒槌。

    贾平安在思索战局,没搭理他。

    可元万顷这个狂士却越发的得意了,正色道:“下官学问浅薄,可武阳侯在前,若是不请教……吾愧对先人。”

    连先人都搬出来了,贾平安仿佛看到了元氏祖宗的棺材板在不停的蹦跶。

    “许多时候,战局是为政治服务。炀帝虽然也算是昏聩,但也不至于干出这等蠢事来。此事要紧的是必须由帝王来受降……知晓何意否?”

    这个棒槌,整个大唐能正视隋炀帝的没几个臣子,目的很简单,就是愚民。

    贾平安斜睨着他,“炀帝彼时被那些世家挑衅,威望不足,他必须通过此等手段来让自己在军中的威望能碾压那些世家……”

    元万顷愕然。

    众将不禁恍然大悟。

    “许多时候,政治上的糊涂战,却是极为明智之举。而许多时候,沙场上的大胜却在政治上大错特错。”

    不明白这个道理,还做什么大将?

    贾平安策马往前。

    “原来如此?”

    “难怪炀帝连续征伐高丽,屡败屡战,这不但是为了面子,怕是当时已经岌岌可危了。”

    政治战打的就是一股子气,炀帝把大隋军民视若无物,最终身死国灭。但要说大隋败给了高丽,不好意思,那些世家门阀不服。

    ——没有我们的协助,高丽也想击败大隋?

    “多谢武阳侯指点!”

    这可是关于全局眼光的知识,一点万通。

    元万顷看着贾平安的背影,和身边的一个文官说道:“钱长史,贾总管此人身负新学这我知晓,可新学里难道还有关于前隋的得失?这我是万万不信的。”

    前隋距离大唐太近了些,新学没办法去总结。

    嘴角长了个水泡的钱宏说话很是细声细气,唯恐牵扯到嘴角的水泡。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钱宏觉得元万顷把贾师傅想的简单了些,“你可知武阳侯诗才无双?就算是文章不怎么显山露水,可有数的几次出来依旧让人震撼。对了,武阳侯还弄了个三字经,你可知晓?”

    他觉得元万顷应当知晓。

    “三字经?”

    元万顷愕然,“是武阳侯作的?你快快念来。”

    “没空!”

    别小看行军长史,关键时刻要执掌军法,这一拉着脸,肃杀的气息就出来了。

    可元万顷不怕这个,骂道:

    “娘的!回头请你饮酒!”

    钱宏这才咧嘴一笑,随后嘴角的水泡被扯动,痛彻心扉。

    “哎哟哟……这三字经吧,人之初,性本善……”

    元万顷渐渐听入了神。

    良久,钱宏背诵完毕。

    “如何?”

    元万顷赞道:“要紧的是别出一格,妙!”

    新城就在贵端水靠近大唐的另一侧,作为在西面的坚城,为高丽人坚守辽东防线的重要据点。

    到了距离新城两里的地方时,全军在河对岸停住。

    新城长一千余米,宽九百米,看着不算小。

    高尔山险峻,若是强行攻打……

    贾平安站在下面,远远看着山上的新城。

    “贾总管,有敌军发现了咱们。”

    “不必理会。”

    山上有瞭望哨发现了唐军,随即一阵骚动。

    “兄长,让我带人去厮杀一番!”

    李敬业兴奋了,拎着横刀,恨不能一下扑过贵端水。

    ——新城在贵端水的西边,也就是说,新城此刻就在大军的对面。

    “贾总管,大总管令我军来此,是为了盯着附近的敌军……贾总管,贾总管……”

    贾平安带着一队骑兵冲到了贵端水的边上,仔细看着山势。

    “高傉萨,唐军来了。”

    高成建正在巡视,闻言喝问道:“在何处?”

    军士指着对岸,“唐军已经过了贵端水,就在对岸。”

    周围一阵骚动。

    “慌什么?”

    高成建淡淡的道:“多少人马?”

    “万余人的模样。”

    万余人……

    高成建嗤笑一声,:“这是来自取其辱的吗?”

    他走到了城墙边,拍打着城头笑道:“新城坚固,唐军就算是能攻打,老夫只需盯着两条小径,谁能上来?城中粮草堆积如山,安心!”

    新城的优势就是险峻,只需粮草充足,就不惧攻打。

    贾平安那边随即扎营。

    两边隔河相望。

    下午,营地里炊烟渺渺。

    贾平安召集众将议事。

    大帐站着十余人,有人喊道:“贾总管来了。”

    贾平安进来坐下,目光平静的看着众人,“大总管领军攻打辽东城和安市,苏总管领军打中路,咱们领军……做看门狗。”

    下面的将领们骚动了一下,钱宏喝道:“不得交头接耳。”

    军法官的威慑力就是强大。

    贾平安微微一笑,“你等可愿做看门狗?”

    毋庸置疑,这时候的大唐集结了一批悍勇之士,他们把战争视为攫取功勋的途径,不畏死。

    “不愿意!”

    众人气势汹汹的。

    “可如何攻打?刚才下官看过了地形,两条小径,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可强攻山上的城池……”

    “要不……”

    提及攻打新城,众人就蔫了。

    贾平安冷笑道:“没卵子的货色!”

    他一再羞辱诸将,此刻下面的棺材板已经压不住了。

    众将怒不可遏,钱宏都镇压不住。

    李敬业拔出横刀,狞笑道:“想和耶耶的兄长动手?先过了耶耶这一关!”

    “敬业让开。”

    贾平安淡淡的道:“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和我动手!”

    众将一阵喧哗,弄得外面的军士以为发生了哗变。可想想却觉得不对劲,大唐刚开始进攻,不缺粮草,也没失败,哗变什么?

    等安静了下来后,贾平安令人把地图挂起来。

    “攻打新城,首要便是出奇兵。”

    贾平安指着新城说道:“其一先把两条小径堵住……”

    这是何意?

    难道……

    “其二,跟随我来。”

    贾平安出了大帐,风中飘来了一股子熏肉的味道,他骂道:“哪个畜生再放盐,耶耶便把他宰杀了,涂抹上盐作为熏肉。”

    这些畜生屡教不改,做熏肉依旧是咸的让人绝望,关键是……特娘的放了咸肉的菜他们竟然还放不少盐。

    风中传来了厨子们尴尬的笑声。

    贵端水一路流淌,走到水边时,贾平安对那些取水的军士笑了笑,随后指着高尔山上的新城说道:“你等只管守住两条小径,剩下的……我来!”

    曰!

    众将先前以为他要放大招,可没想到竟然是放了个空炮。

    吃完晚饭,贾平安叫来了随行的包东二人,外加一个徐小鱼。

    “你三人……”

    第二日,唐军开始渡河。

    过河后,守军随即发现,一阵鼓噪后,都收回了山上,谨守那两条小径。

    “睡觉!”

    贾平安一点都不慌张,堵住两条小径后,他们上不去,可守军也下不来。

    至于隔壁的贵端城,贾平安巴不得他们出击。

    躺下之后,他想着长安的一切,特别是高阳肚子的孩子,一时间不禁难眠。

    第二日,全军起来后,贾平安甚至带着人在打马毬。

    军中打马毬是嬉戏,可贾平安打马毬却是兵法。

    各种阵型,各种应对……

    看得众人都呆了。

    而在此刻,包东三人已经从一个幽深的密林中摸了上去。

    这一路险峻,甚至是难以攀爬,可他们依旧在从容的往上。

    当到了山腰时,前方就是坦途。

    包东浑身大汗,这一路高度紧张,几度险些跌落下去,幸而苟住了。

    三人在一个窝子里抹汗,这是贾平安的规矩,战时有条件的情况下尽力保证兄弟们的身体健康。

    “这是武阳侯当初教授的,说是什么攀岩。”

    雷洪脸上的胡须都被汗水弄湿了,难受之极。

    “包东,你特娘的竟然几次差点跌落下去,若非耶耶托住了你的屁股,今日你就准备下山请罪吧。”

    包东在无声的喘息着,闻言压低嗓门骂道:“耶耶那是战术后仰。”

    什么战术后仰,都是贾师傅当年教授他们的话。当初包东练习攀岩时,上面落了一团泥下来,他下意识的后仰想避开,差点跌落,被贾平安破口大骂,其中就有这句战术后仰。

    雷洪显然也是想到了这句话,不禁捂嘴笑了起来。

    良久,他松开手,眼中有怀念之意,“那时候武阳侯喝骂咱们,可却是从未有过的负责。如今再看看到武阳侯操练新人就难了,连兵部的那些人都是丢给了咱们……”

    包东没说话,只是擦汗。

    没心没肺的包臭脚啊!雷洪没好气的道:“你就没些感触?”

    包东抬头看着他,很是奇怪的道:“武阳侯教授了咱们……他老人家的性子便是能偷懒就不会勤快,咱们出师了,有事弟子服其劳你不动懂?”

    沙雕的雷洪让包东无声的大笑着。

    “嘘!”

    徐小鱼突然摇摇头,三人沉寂了下来。

    上面就是一条土路,一队军士从这里往下走。

    他们身披铁甲,看样子是骑兵,目光梭巡,脚步沉重。

    等他们走后,徐小鱼嘟囔道:“回头弄死他们。”

    年轻人总是这般沉不住气!

    包东和雷洪一阵莞尔。

    但旋即他们想到了自家老大。

    贾师傅好像没比徐小鱼大几岁……

    果然,天才就是拿来碾压旁人的。

    他们寻了个地方把绳子绑好。

    而在正面,贾平安带着人在蹲守。

    一队斥候下山,左顾右盼,见没人,就撒腿开跑。

    身披土味迷彩的贾师傅就蹲在侧面,笑吟吟的看着这些高丽人冲了过来。

    “动手!”

    他第一个站起来,拔刀就砍。

    这也算是伪装的一次亮相,就把高丽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贾平安拎着横刀一路砍杀,一群斥候被杀的尖叫连连,剩下的掉头就跑。

    “我们逃脱了!”

    一个高丽斥候兴奋的喊道。

    可他看到了前方固守小径的军士眼神不对劲。

    怎么像是惊恐?

    “放箭!”

    弓弦声响起,几个斥候倒地。

    贾平安把土味迷彩服弄下去,冷笑道:“告诉高成建,若是不降,回头耶耶就把他全家弄成奴隶。听闻高丽女人野性足?耶耶正想试试,哈哈哈哈!”

    唐军一阵爆笑。

    一个军士靠近贾平安,低声道:“贾总管,有信号。”

    赞!

    贾平安就知晓自己操练的人不会差。

    他喊道:“高成建,你这是想负隅顽抗不成?来人,攻山!”

    两条小径都有人在攻打,打的不亦乐乎。

    唐军付出了二十余人的代价,终于攻上了数十米的高度。

    但……

    上面才是一夫当关的险峻所在。

    “放箭!”

    一波箭雨就把唐军撵了下来。

    高成建领着大军就在上面,见唐军狼狈而逃,不禁哄然大笑。

    “贾平安靠着什么火药出其不意炸开了城门,可这里是新城,他连城门都无法靠近,攻城……”

    高成建森然道:“他若是敢来,老夫便让他饮恨城下!”

    一队披甲的军士出现在了山道上,他们浑身披甲,连头部也不例外。

    “先前的……那不是唐军,是随行的部族。”

    有人惊呼。

    大唐出兵最喜招募仆从军,胜则嘉奖,败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戒备!”

    高成建冷冷的道:“我有雄兵在手,他能如何?”

    “放箭!”

    弩箭在仰攻。

    山上的高丽人举起盾牌防御。

    “我看你还能如何!”

    高成建的眼中多了轻松。

    “火药砸上去!”

    贾平安恼羞成怒的声音让高成建格外的惬意。

    “再调集千人来。”

    贾平安的声音火气十足,“再上不去,回头全数斩首示众!”

    斩首示众自然不能是大唐将士,但仆从军也有尊严啊!

    一个仆从军的将领和贾平安驳斥,被他一刀就剁了。

    “这便是大唐未来的名将?不,能独领一路人马,这便是名将了。”

    高成建冲着下面喊道:“且回去吃奶去吧。”

    “吃你娘的奶!”

    贾平安粗俗的叫骂着,这次轮到高丽人想吐血了。

    一阵对骂后,唐军偃旗息鼓,晚些又开始了一轮进攻。

    山下,作仆从军将领打扮的元万顷抹去脸上的血痕,呕吐了几下,眼泪汪汪的道:“贾总管,为何要用狗血,腥臭扑鼻。呕!”

    贾平安随口道:“刚好发现了一条野狗,就它了。”

    另一边,源源不断的唐军在往上攀爬,有了绳索相助后,他们依旧不轻松。

    数百人聚集在小道下,眼睁睁的看着高丽人在耀武扬威。

    晚些耶耶们定然要让你们好看!

    一千人从城中出来了。

    包东有些惋惜,心想若是这里靠近城门的话,他就敢带着人突袭一把。

    徐小鱼却指指这一千人……

    当这一千人路过小道上时,包东点点头,随即杀了出去。

    “杀!”

    骤然而来的敌人让高丽人猝不及防,随即被杀的漫山遍野的跑。

    “往下面驱赶。”

    这些敌军被驱赶着,一路往关卡来了。

    所谓关卡,不过是一个木杆子阻拦而已。

    “哪来的敌人?”

    高丽人摸不着头脑,回头一看,就见己方的人正在奔逃。

    “傉萨,敌军摸上来了。”

    高成建楞了一下,“杀……杀回去!”

    杀下山去就是自投罗网,唯一的法子就是冲进城中去。

    “杀!”

    可就在此时,山下的唐军发动了总攻。

    “耶耶不过了!”

    贾平安看着麾下往山上冲,被箭雨射翻十余人,不禁心疼的咬牙切齿。

    山上的唐军杀了下来,两边夹击,高丽人大乱。

    贾平安手持横刀,带着麾下往山上冲。

    “贾总管,小心!”

    有人砸了一颗石头下来,贾平安避开,身后的麾下却被砸倒。

    “弓箭手……”

    贾平安高喊道。

    箭矢飞也似的冲了上去,关卡的高丽人倒下了大半,剩下的返身就逃。

    已经撑不住了,再不逃就不用逃了。

    “快,冲散他们!”

    高成建在中间呼喊着。

    半山腰顿时大乱。

    唐军数百人,而敌军数千人……

    关键是,山上的敌军也扑下来了。

    悍勇啊!果然是高丽人!

    唐军随即避开,放过小股敌军,延缓大股敌军的溃逃速度。

    若是拼死堵住敌军的去路,他们在绝望之下爆发出来的疯狂会让唐军死伤惨重,而放开小股……

    “那是高成建!”

    徐小鱼看到了被护在中间的高成建,喊道:“放箭弄死他!”

    唐军十余人张弓搭箭,一波箭雨过去,高成建的身边倒下了不少人,他自家的肩膀中了一箭,箭矢都来不及拔下来,仓皇而逃。

    “败了!”

    山下的唐军攻上来了,顿时周围一阵欢呼。

    “跪地不杀!”

    那些高丽人走投无路,大多跪地请降。

    贾平安带着人一路扑了上去。

    可惜高成建壮士断腕,果断把尾巴割了。

    一群高丽人在城下顽抗。

    贾平安扼腕长叹,骂道:“高成建,你特娘的莫非是老鼠养大的?”

    刚进城的高成建张嘴就喷了一口老血。

    ……

    晚安!

第726章 理智拿来作甚

    “武阳侯那边如何?”

    苏定方接到了信使的消息。

    “武阳侯已经攻上了高尔山。”

    苏定方缓缓抬头,虎目中全是不敢置信。

    “那是高尔山!异常险峻,你特娘的竟然说……他才将去了没几日吧?”

    左边的行军长史苦笑点头,“可不是,算下来报信耗费的时日,下官估摸着武阳侯才将到了新城没几日就攻了上去。传闻高尔山只有两条小径能上山,这……莫非传闻为假?”

    苏定方一怔,“哪里会假?大军出征前,每座城池都有哨探,高尔山确实只有两条小径,武阳侯这是如何上去的?”

    信使把书信递上。

    苏定方打开一看。

    “哈哈哈哈!”

    此刻大军正在黎山城下,刚开始攻打,将士们听到苏定方的大笑声,不禁纷纷侧目。

    苏定方扬着书信,神采飞扬的道:“武阳侯一战攻下了高尔山,正在围攻新城。什么狗屁的高尔山天险,不堪小贾一击,哈哈哈哈!”

    “万胜!万胜!万胜!”

    欢呼声中,箭矢密集发射,那些仆从军开始集结。

    李勣就在不远处的辽东城,信使到时,他正在眯眼看着城头。

    箭矢飞舞,可这并没有多少用处,攻城要靠的还是士卒的悍勇。

    “大总管!”

    信使疾驰而来,验证身份后递上了捷报。

    李勣看了捷报,木然抬头,然后微笑道:“武阳侯攻下了高尔山,新城指日可下!”

    “万胜!”

    正在攻城的军士们欢呼着,士气高涨。

    而在城头,守将面色惨白。

    “高尔山竟然丢失了?”

    “是啊!唐军此次竟然集结了数十万大军,势在必得,咱们……”

    守将心乱如麻。

    李勣敏锐的发现了敌军士气的变化,举手,“进!”

    大军齐步上前。

    脚步声震撼着大地,那些将士们目光炯炯。

    “大唐!”

    一个军士奋力呼喊!

    “大唐!”

    “大唐!”

    无数呼喊汇聚在一起,摄人心魂。

    守将眨巴着眼睛。

    “我的家人在平壤。”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点,将领出征或是驻守,妻儿都不得跟随,这也算是人质的一种。

    边上的将领的家眷却不在平壤,他眼神闪烁,低声道:“要不……”

    将领痛苦的闭上眼睛。

    “降了!降了!”

    正在攻城的唐军将士们懵了一下。

    而正在守城的高丽人也楞了一下。

    “降了?”

    “降了!”

    守将本来犹豫不决,看到唐军顺势冲上了城头,就喊道:“把城门后面堵塞的杂物搬开,迎唐军进城。”

    李勣也为之虎躯一震。

    他是想通过贾平安的报捷来打击敌军的士气,可这不是……才将开始攻城吗?

    你好歹得守个十天半月的再降啊!

    等城门打开后,李勣谨慎的令仆从军进城。

    当年郭孝恪在龟兹大意身亡的殷鉴不远啊!

    “大总管!”

    从城头进城的唐军越来越多。

    守将二十余人也出降,李勣驱马上前,居高临下的道:“你等降于王师,老夫当报捷长安,为你等表功。”

    守将低头,“多谢英国公。”

    历来两国大战都是这般血淋淋的,守将投降,他的家人定然会被泉盖苏文尽数杀死,弄不好就是……

    想到家人被战马在王宫前活活拖死,守将抬头,绝望的道:“这日子……何日是个头啊!”

    ……

    贾平安正在城下吃火锅。

    这初春的季节,一边围城,一边在城下弄个小火锅,别提多酸爽了。

    山上只有五千人,山下留了两千,剩下的三千人不知所踪。

    他的好兄弟李敬业也不见了,剩下的人不敢来和他一起吃。

    “四川火锅好,真滴好哎!”

    吃一片羊肉,再来一片这个时节不多见的菜蔬,贾平安觉得快活似神仙。

    一个军士来禀告:“贾总管,一队斥候失踪了。”

    城头上,肩膀上有包扎的高成建冷眼看着贾平安,说道:“他这又是在诱敌,可惜老夫却不会再上当了!”

    ……

    就在侧面,四千余人正在急匆匆的沿着贵端水而来。

    将领擦汗,紧张的看着周围,“小心些,那个杀将最擅长的便是用兵……”

    呸!

    他不擅长用兵……那还是杀将?

    高丽人都在左顾右盼,等过了这段后,有人说道:“若是再这般草木皆兵,就怕咱们还没到地方就崩溃了。”

    将领骂道:“你懂个屁!那贾平安当年在高丽用兵神出鬼没,用兵围城,随后又令人在半道装作是运送辎重的大车队,诱使咱们的人去攻,结果他们全是军士,车里全是军士呀!特娘的!我就是不喜这等阴险狡诈的,不过我更狡诈……”

    这里的地形平坦了,将领洋洋得意的道:“如何?”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颤声道:“那是什么?”

    将领缓缓回头……

    就在身后,一支大唐军队正在狂奔而来,看模样分明就是蹲在了河岸的下面,就等着这一下……

    为首的将领狞笑着喊道,“耶耶李敬业!”

    敌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下意识的喊道:“冲杀上去,不可退……”

    可高丽人需要掉头……

    什么前军变后军,话说的很容易,但做起来却很难。更别说他们刚紧张了一路。

    当他们堪堪掉头时,那个唐将一马当先的冲杀了进来。

    敌将咬牙切齿的道:“我军人多……”

    他数了一下,敌军要少千余人。

    关键他带的都是精锐。

    “击败他们,大莫离支会为了你等庆功!”

    敌将确实是有些手段,在这等时候都不忘记鼓舞士气。

    “上去了!”

    他在策马疾驰中看到前方接触了,不禁瞪大了眼睛。

    只需迟缓一刻,他就能围杀了唐将。

    当先的一个高丽人被一刀枭首。

    敌将瞳孔一缩。

    他这才发现唐将的横刀比普通的要宽阔厚实。

    “敌将……”

    随后迎敌的高丽将领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那个李敬业一拳打在了胸口上,一边后退,一边大口大口的喷血,仿佛是被一辆战车撞上了一般。

    敌将已经靠近了。

    他的双眸中全是疯狂,喊道:“杀了敌将,我来……”

    铛!

    刀枪交错。

    敌将觉得自己就算是差些意思,可也不会差的太多。

    可甫一交手,他的长矛几乎就握不住了。

    李敬业一路冲杀了进去。

    挡者披靡!

    那些高丽人疯狂的扑向他,仿佛弄死此人就能成仙。

    敌将手足无措的在格挡着,可他刚才被李敬业那一刀把虎口给震开了,握不稳枪。

    前方,李敬业突然长啸一声。

    他把横刀抛了出去,随即把挂在马侧的马槊取了出来。

    马槊在手,李敬业的气质都不同了。

    他深吸一口气,马槊拨开当先敌军的长刀,轻松的在他的胸口刺入,再弹回来。

    马槊随即横扫……

    噼里啪啦……

    周围的敌军算是倒了大霉,不是被扫断肢体,就是被砸破脑袋。

    而后,李敬业厉喝一声,一杆马槊横扫当前之敌。

    鲜血在他冲杀的路上为伴,惨叫和他的马蹄声为伍。

    当他冲破了敌军的阵列时,回身一看。

    那些高丽人已经被杀的傻眼了。

    李敬业仰天大笑。

    “痛快啊痛快!”

    战马再度冲了回去。

    无人能挡!

    敌军溃散了!

    敌将本是在拼命的格挡,可当他听到了自己一方溃败的声音时,不禁慌了。

    什么睿智。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是个笑话。

    呯!

    他的长矛被荡开,接着一个唐军步卒一枪刺来。

    敌将仓促格挡,但接着另一个步卒跃起一刀他却挡不了。

    “杀!”

    敌将松手缩头,随即被人从马背上拉了下来。

    “万胜!”

    唐军在欢呼。

    “追杀!”

    李敬业牢记兄长的嘱托,若是敌军人数不多,那么击败他们。若是敌军的人数多……那么击败他们之后,随即追杀,破贵端城!

    至于失败……不管是贾平安还是李敬业都从未想过这个假设!

    大唐!

    战无不胜!

    李敬业浑身浴血,伸手从脸上扒拉下一截东西,看都没看就胡乱扔了。

    身边的元万顷听到吧唧一声,觉得脸上多了个东西,他缓缓拿下来看了一眼。

    “呕!”

    “出击!”

    李敬业咆哮着。

    这次出来他算是撒欢了,按照兄长的安排,他只管一路攻打贵端城。

    “且……且慢!”

    元万顷觉得自己也是倒霉催的,竟然被贾平安派来协助这个莽夫。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呕吐物,呸了一口,喘息道:“先派人哨探啊!哨探清楚了咱们再去……”

    李敬业皱眉看着他,“你懂个屁!兵贵神速,敌军都败了还哨探,哨探什么?前方就是贵端城,难道城中还能有四千人在等着咱们?一鼓作气,冲杀进去!”

    随即李敬业率领麾下一路狂奔。

    元万顷要疯了。

    “慢一些!慢一些!我的兵法乃是祖传的,你不听,不听……不听……”

    贵端城外,一队溃兵已经到了,正在进城。

    “唐军来了!”

    这一声喊就像是催命符,那些进城的溃兵疯狂的冲击着城门。

    “关门!”

    城头上的将领要疯了。

    可在另一边,贾平安悄然带着一千人摸了过来。

    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他在上游渡过了贵端水,悄然靠近,就等这么一下。

    大部分守军都在关注着前方的事儿,后面却无人管。

    “机会来了。”

    云梯架上去,一队勇士果断的往上攀爬。

    他们嘴里叼着横刀,脚步轻盈,可云梯依旧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贾平安紧张的抬头看着城头。

    一个军士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

    他竟然足足呆滞了三息。

    “敌袭……”

    人手不足的守军疯狂反扑,可李敬业带着人在前方却有力的牵制着他们。

    “拿下了。”

    在狡猾的贾师傅的映衬下,留守的将领纯洁的就像是一个处子。

    唐军攻上城头后,随即就是一泻千里的攻击。

    贾平安大摇大摆的走在城中,对身边的包东吩咐道:“准备报捷。”

    前方唐军猬集,突然爆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

    “怎么回事?”

    贾平安骂道:“咋咋呼呼的作甚?难道是早饭没吃饱?还是……”

    前方有人狂吼道:“贾总管!”

    “闪开!”

    贾平安就差叼着支雪茄,被人簇拥着进了中间。

    周围呼吸一阵紧过一阵,那些悲愤的眼神啊!

    就在前方,十余根木桩子竖立在街道上,上面‘坐’着十余唐军。

    “是那队斥候!”

    一个将领悲愤的道。

    贾平安缓缓走了过去。

    这个酷刑是必死无疑,削尖的木桩子头部能轻松的把人的股道穿透,你极力阻止也无济于事,最后木桩子缓缓从咽喉穿出来。

    这队斥候冒险靠近了贵端城,被守将颇有心机的伏击,随即被俘。

    贾平安的呼吸急促,目光环视。

    一个受刑的唐军缓缓睁开眼睛,看了贾平安一眼,先是狂喜,接着就是无尽的痛楚。

    “武阳侯……”

    “别说话!”

    可是已经晚了。

    这名军士一直在撑着这口气,气一泄,人就往下滑。

    他的眼珠子瞪着,一口气叹出来。

    贾平安回身。

    他的虎目含泪,摆摆手。

    “把兄弟们弄出来。”

    前方,唐军正在围攻残敌。

    守将就在其中。

    他疯狂的嘶吼着。

    “别想活命,都别想活命……”

    他非常清楚,唐军在看到那些木桩后会发狂,到时候他兴许能活,麾下却没有这等运气。

    大唐皇帝非常仁慈,这一点……不,不只是大唐皇帝,前隋的皇帝也很仁慈,只要你主动投降,不但既往不咎,甚至还能获得封赏。

    但守将不准备投降,他觉得这样风险太高了些,

    “敌军来了!”

    唐军沉默的围了过来。

    “兄长,纵火烧死他们!”

    李敬业的主意让那些高丽人浑身一颤。

    太阴毒了!

    贾平安带着人逼近。

    这里是个街角,三百余残敌就在这里负隅顽抗。

    谁都知晓这毫无意义,可战争本来就没有意义。

    “谁干的?”

    贾平安问道。

    那些惊恐的眼神中多了些欣喜。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守将。

    守将冷冷的道:“两国交战,生死勿论。不过你们的人果然是硬朗,竟然多般拷打也不肯招供……”

    大唐男儿……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

    他想把这些残敌全数杀了,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

    但……理智拿来作甚?

    “射脚!”

    这话一出,残敌都被吓坏了。

    弓箭近距离的攒射,没有人能阻挡。

    当倒下了一地的高丽人后,守将毫不犹豫的准备抹脖子。

    贾平安扑了过去。

    只是一刀,他就断了守将的手臂,狞笑着把他拖死狗般的拖了出来。

    “来,耶耶亲自伺候你。”

    贾平安把守将捆在木桩子上,上面还有大唐军士留下的鲜血。

    “不……”

    守将绝望的嘶吼着。

    “要短刀。”

    有人递过短刀,贾平安把短刀的刃口在石头上奋力劈砍。

    这不是砍钝了吗?

    当贾平安一刀在胸口割了一片肉下来时,颇为艰难。

    “啊!”

    九九八十一刀,刀刀都在要害。惨嚎声回荡在城中,那些百姓噤若寒蝉。

    最后一刀扎进了守将的心脏。

    贾平安仰天喊道:“魂兮归来!”

    那些将士含泪高喊:“魂兮归来!”

    贾平安抹了一滴泪,喊道:“把那些尸骸弄出去!另外……谁动的手,站出来。”

    俘虏们都不说话。

    气氛渐渐有些古怪。

    “无人站出来,那便是人人有份,尽数杀了!”

    那些军士冲过来,拳打脚踢的驱赶这些俘虏。

    看看他们眼中的凶光吧,大伙儿都知晓再矜持下去,谁都活不了。

    于是他们争先恐后的指着身边人:“是他……”

    三十余人被指认了出来,随即被带到城外。

    “打木桩子!”

    贾平安亲自上阵,一锤一锤的把木桩子砸进地面。

    李敬业也跟在后面。

    那些将领一个个的跟随着。

    这在以后就形成了一个传统,当要报复时,将领们率先动手。

    那些俘虏惨叫着被送上了木桩子,随即缓缓下滑。

    “贾平安,你不得好死……”

    叫骂声不绝于耳,但贾平安毫不动容。

    他就站在这一排木桩子的前方,目光平静。

    在他的身后,那些大唐将士肃然而立。

    贵端城中的百姓被押解出来,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一幕。

    可怕的唐军,他们只是因为自己的兄弟,就把城中的守军一股脑儿的弄死了,连半路伏击的都在里面。

    贵端城从此刻起,就属于不设防的城池。

    当然,要想设防也简单,再派人来。

    但大唐此战浩大,不可能会再给高丽人反扑的机会。

    “上香!”

    那十余具唐军尸骸被蒙上布,静静的躺在地上。

    有人拿了香来,贾平安点燃,缓缓走过去。

    每一具尸骸之前他都点三炷香。

    香火渺渺,笼罩的人间不真实。

    他上香的动作很慢,一步一步的缓缓走。

    那些将士们心中的怒火却随着这个动作飙升。

    他们想杀人!

    那些百姓看到了这等眼神,吓得魂不附体。

    “饶命……”

    百姓们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贾平安视而不见,直至把香全数插完。

    他回身。

    李敬业送上一面高丽的旗帜。

    一只大脚踩了上去……

第727章 狡如狐,凶如虎

    城中的一处地窖里,十余贵女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别担心。”

    一个贵女低声道:“唐军随后就会离去。”

    可她想多了。

    唐军随后开始搬运粮草。

    “我听着大车骨碌碌的走,没停过。”

    “我还听到了些别的动静。”

    “贯娜,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他们会不会告密?”

    “不会,大家都安心,另外,少说话,我觉着有些闷。”

    众人渐渐沉默了下来。

    轰!

    外面突然传来了纵火的声音。

    地窖里炸锅了。

    这些女子都是高丽贵女,此次出行是奉命来抚慰将领们,可才将到了贵端城,就被唐军给堵住了。

    “救命!”

    一个女人拼命的喊道。

    贯娜怒目而视,一拳打在了呼喊的女人的脸上。

    “宁可死,也不能呼救!”

    可已经来不及了。

    地窖上盖着一层木板,木板上有洞口通气。此刻气越来越少……

    “咳咳咳!”

    烟气不停的往里面灌,有人忍不住了,奋力掀开木板喊道:“我们在此,救命……”

    呼救声戛然而止。

    外面就一个火堆而已。

    火堆里放了不少湿柴,烟气缭绕。

    一个高丽人跪在边上,指着这个女人喊道:“就是她们!”

    女子缓缓看着那个唐将。

    “你很好!”

    贾平安笑的很是惬意。

    贵女团啊!

    “都出来!”

    一个个贵女狼狈的爬了出来,最后才是贯娜。

    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延伸至臀后。面容姣好,一双眸子里全是绝望。

    “杀了我!”

    她无助的喊道。

    铛!

    一把横刀丢在地上。

    贾平安淡淡的道:“自尽吧!”

    贯娜呆呆的看着他,然后颤抖着去捡起横刀,可两度失手。

    贾平安深知这些女人的尿性,若是要自尽,怕是早就拿刀子割脖子了。此刻做样子……不,许多女人实际上刚开始就是这般烈性,但当面临生死抉择时,她们就畏缩了。

    他走上去,一把抓住贯娜的手臂,拖着出去。

    “看看!”

    街道上已经没人了。

    “我们的百姓呢?”

    贯娜面色惨白。

    一种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栗。

    “你这个魔鬼!”

    她拼命的踢打着贾平安,仿佛这样就能让贾平安恼羞成怒,一刀剁了她。

    可贾平安只是轻松的提溜着她,让她保持着脚尖刚触地的高度,无法发力。

    她恼羞成怒了,张开嘴……

    He~tui

    贾平安拨开她的脸,口水喷到了前方的女子身上。

    “小野猫?有趣,从此刻起,你再敢冲着我动手动脚的,我便抽你个半死,再把你弄进军中,成为营妓!”

    贯娜愤怒的道:“冲着一个女人使劲,并不能证明你的武勇。反而证明了你的愚蠢。你若是敢,就该一路往平壤去……”

    她瞪着贾平安。

    她在国中号称美人,泉盖苏文已经力不从心了,所以才让她错失了进宫的机会。

    她知晓美女的特权,只要使出激将法,男人多半会怒不可遏,随即疯狂般的冲杀。

    再老到的将领也有一颗永不安分的心!

    “我们会去平壤!”

    贾平安的话让贯娜心中一凉。

    “你们永远都无法让高丽屈服!永远!”

    “撒比!”

    贾平安骂了一句。

    随后唐军出城,浩浩荡荡的……他们竟然带着贵端城的大旗。

    这是要去哪?

    贯娜心中不安,一同被抓的贵女们紧张的要命,一会儿要撒尿,一会儿要如何如何。

    “憋着!”

    看押她们的军士冷冰冰的道。

    但贯娜从那些眼神中看到了危险。

    她自负绝色,若是这些军士大发兽性……

    这是沙场。

    没有人会顾忌什么。

    元万顷在吟诗,一边吟诗一边偷瞥着这些女人。

    出征数月,看着老母猪都会流口水。

    贯娜发现他的诗竟然很是出色。

    她心中一动,低声道:“贵人诗才无双,奴想与贵人说几句话……”

    若是能在唐军中寻到一个内应,她觉得自己能找到逃跑的路线。

    元万顷楞了一下,先是欢喜,接着便是矜持。

    “其实……”

    他踌躇着。

    贯娜是真心崇拜他的诗才,所以眼神不会骗人。

    “贵人,我愿意侍奉你。”

    这般简单直白的话,再听不懂,那便是天阉。

    元万顷的眼中多了意动。

    他动心了!

    贯娜微微低头,作娇羞状。

    随即她听到了叹息声。

    元万顷淡淡的道:“我的诗才自然是出众的,在大唐,我能在长安城中凭着诗才出入青楼酒肆,一文钱都不花。”

    大唐果然是人杰地灵啊!

    贯娜不禁暗赞。

    她微微摇晃脑袋,一头柔顺的长发轻轻摆动着。

    这是女人的武器,无师自通就能使出来。

    贯娜红唇轻启,“奴敬佩贵人这等风采。”

    元万顷再叹息一声,沮丧的道:“可武阳侯的诗才更是在我之上。他每次去青楼,老鸨与女妓们都蜂拥而来,以侍奉他为荣,哎!我……不如也!”

    贯娜呆滞了。

    “你是说……他?”

    她指指前方和李敬业说话的贾平安。

    “正是。”

    元万顷虽然有恃才放旷的毛病,但却不肯在异族人的面前贬低自己人。

    贯娜的脑海里浮现了那张脸,刚开始觉得颇为凶神恶煞……

    这人竟然诗才无双?

    人就是这样,当你不报身份时,外人自然会疏忽你,这便是路人般的。

    等他们知晓了你的身份后,顿时你的身上就多了光环。

    一路回到了高尔山。

    这两日唐军的攻打断断续续的,让高成建颇为不解。

    “若是想破城,那便用命来堆填!”

    他站在城头之上冷笑。

    身边的将领身材魁梧,说道:“别说是唐军,当年隋军数十万大军攻城,咱们都怡然不惧,他们能有何办法?”

    这个时代攻城很难,否则也不会出现屡次攻打辽东城和安市城不下的局面。

    高成建拍拍城头,淡淡的道:“老夫擅长守城,所以大莫离支就把新城交给了老夫。此处不下,唐军不能擅自离去,否则我军衔尾追击,断了他们的粮道……”

    众人纷纷点头。

    傉萨英明!

    “贾平安用兵诡异,从无规律可循,可这里是新城!”

    高成建这番话说的极好,重视了对手,接着又夸赞了自己。

    一时间,城头上高丽人的士气爆棚了。

    此刻若是大唐来攻,高成建敢打赌,哪怕是面临着百万大军,他亦敢一战。

    看看老夫的麾下!

    他回身看了一眼。

    兵强马壮啊!

    但……

    可惜的是那一日折损了数千人,否则他会更加的从容。

    想到这里,他朗声道:“要仔细巡查各处,莫要被贾平安摸了上来。”

    有人笑道:“傉萨,贾平安若是上来,咱们一刀就能剁了他!”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气氛越发的轻松了。

    “只是贵端城的援兵为何不至?”

    高成建有些纳闷。

    “傉萨,山下来了好些人。”

    众人趴在城头上看去,就见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上来了。

    “见过贾总管!”

    众人纷纷行礼。

    贾平安回身道:“把大旗打起来!”

    一面大旗被撑开,接着被一个巨汉倒拖着。

    “是……”

    高成建失态的趴在上面。

    “是贵端城的大旗!”

    有人惊呼!

    “别慌!”高成建安慰道:“贵端城还在,应当是援兵被贾平安给伏击了。此人果然狡猾。”

    伏击就伏击吧,至少贵端城知晓了轻重缓急,等后续聚拢大军后,再来新城支援。

    行军打仗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一不小心就是血淋淋的结果。

    高成建能被泉盖苏文托以重任,靠的便是稳健。

    在被打下了高尔山后,他更稳了,堪称是稳如老狗。

    “贾平安手段百出,我等要小心些。”

    贾平安回身,“带了来。”

    十余贵女哭哭啼啼的被带了上来,看着狼狈不堪。

    “是她们!”

    高成建只觉得一颗心猛地提起来,接着又落了下去。

    这些贵女不是在贵端城吗?

    难道……

    难道是半路被劫了?

    贾平安在城外喊道:“我军破了贵端城!”

    “万胜!”

    万众欢呼声中,唐军士气高涨,守军却震惊不已。

    贵端城竟然被破了?

    “他便是为了这一刻!”

    高成建面色苍白,双手青筋直冒,“就在咱们士气高昂时,突然来这一下,狡如狐,凶如虎!”

    不愧是杀将!

    “投石机可打造好了?”

    “好了!”

    数十架投石机已经到位了,只是一直覆盖着,不让守军看到端倪。

    “准备吧。”

    贾平安一直在准备,他一边去贵端城,一边令人在高尔山打造攻城器械。

    这满山的树木就是天然的材料。

    一包包火药被送到了投石机的兜子里。

    “他们在作甚?”

    守军不解。

    “不是石头。”

    “也不是……那是……点火?”

    “弄不好就是火油。不对,火油一旦被点燃,投石机也保不住。”

    城下,一名校尉在奋力呼喊:“放……”

    砰砰砰砰砰砰!

    那些冒烟的火药包被投射了上去。

    “砍它!”

    一个军士疯狂挥舞长刀。

    贾平安眯眼看着,淡淡的道:“要想攻城,就得想办法,不要老是想着弓弩弓弩,更别想着蚁附攻城。兄弟们的命不是命?能少死些人就少死些人……”

    他突然轻轻发出轰的一声。

    “你无法得逞!”

    一个贵女疯狂的嘶吼着。

    你说的真好!

    贯娜赞许的看了这个女人一眼。

    “你们无法打下新城!新城固若金汤!”

    她奋力的尖叫着,仿佛这样能给城头的守军打气。

    贾平安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等今日将会目睹一次神迹。”

    城头的火药包落下去了。

    一个军士用脚把还在冒烟的火药包踢进了城中。

    “轰轰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第二轮已经准备好了。

    “放!”

    校尉举手。

    砰砰砰砰砰砰!

    火药包再度飞舞。

    轰轰轰轰轰!

    就在第一波攻击中,高成建就受了重伤。他捂着流血的额头,喊道:“快,站起来,站起来!”

    守军已经被炸懵了。

    “再来!”

    贾平安举起手,淡淡的道:“今日值得纪念。”

    身后,步卒带着梯子在狂奔。

    李敬业扛着大旗冲在了最前面。

    当年程知节最爱的便是这个,每战必扛着大旗先登。

    一代人老去,一代人又站了出来。

    贾平安回身,看到身后的将领们面色潮红,激动万分。

    “杀!”

    贾平安的攻击从来都不是一波波的,而是……

    从一而终!

    “要让敌军喘不过气来!”

    李敬业已经登上云梯,一脚踹开想阻拦自己的侍卫,一口咬刀,一手执旗……

    “唐军上来了!”

    守军这才如梦初醒,越过地上的尸骸和伤员冲了上来。

    那些贵女呆滞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什么?”

    贯娜喃喃的道:“他这是……这是魔鬼的武器,他是魔鬼的使者……”

    她浑身颤抖,“高丽啊!”

    李敬业已经登城了。

    他一手执旗,奋力挥舞,旗杆把前方的敌军扫的筋骨断裂,嘶吼一声,拔出了横刀。

    竟然是一手执旗,一手挥刀。

    “敬业破敌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

    身边的将领们低头拱手。

    “武阳侯威武!”

    贾平安微微一笑。

    他看到了一记错愕的目光。

    这是来自于贯娜。

    “顷刻间便能破城,我有了一首诗……”

    著名才子元万顷激情四射的开始吟诵自己的诗作。

    而在城头上,李敬业高举头颅,奋力嘶吼。

    “万胜!”

    “万胜!”

    贾平安看着贯娜,平静的道:“这个世间从未有能阻拦大唐军队的城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贯娜嘶声道:“你只是个自大的人……世间强敌无数,今日的胜利不过是一时。看看你们的秦汉,看看,多么强大的帝国,可最终却沦为了废墟,哈哈哈哈!”

    她仰头长笑。

    “撒比!”

    贾平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把那些对手都灭了,还有谁能威胁到我们!”

    武阳侯疯了。

    这个世间不知有多大,他竟然想着把世间的敌人都灭了。

    贯娜笑的前仰后合,凶够凶残,但不及苏荷。

    贾平安平静的道:“别抖了,小心抖落下来。”

    噗!

    严肃的气氛被打破。

    贯娜捂胸,兴奋的道:“你可知晓世间有多大?你可知晓世间的敌人有多少?”

    她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贾平安,觉得大唐把这等人当做是大将之材,迟早会灭亡。

    “我当然知晓。”

    贾平安指指洞开的城门,对麾下说道:“杀进去!对了,告诉那些人,我要守将的脑袋。”

    这些将领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他们带着麾下拼命打马,一路杀了进去。

    城门有人在招手,喊道:“破城了!”

    整个唐军都笼罩在了狂喜的情绪中。

    “我们不乏对手,譬如说突厥,吐蕃,以及西域的那些敌人,大食或是什么。”

    贾平安缓缓踱步。神色自信从容。

    贯娜跟在他的身后冷笑。

    “吐蕃只是一隅,若非身处高处,此刻早就瑟瑟发抖。”

    你在吹牛笔!

    贯娜不禁想到了泉盖苏文。

    他随身带着五把刀,上下马都要权贵来当下马石,只是一眼,就能让人心生惧意。

    但这种惧意再进一步便是崇拜。

    大莫离支能击败你们!

    城中有了火头,贾平安骂道:“告诉他们,别特娘的纵火,回头这里还能住人呢!”

    有人进城去传令。

    贾平安回身看着贯娜,“再往西边去,便是那些白人,未来的大敌便是他们。”

    他指指城中,轻笑道:“大唐有如此悍勇的将士,有如此锋锐的兵器,我们惧怕谁?你来说说,难道是高丽吗?”

    “你如何得知西边有大敌?”

    贯娜觉得贾平安是在胡诌。

    “愚蠢的女人,知晓我为何带着你等一起来吗?”

    贾平安淡淡的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美色吗?”

    贯娜下意识的说道,还下意识的挺了一下凶。

    贾平安莞尔,然后淡淡的道:“你的美色确实出众,不过对于敌国的女人,我更喜欢让她们跪在身前瑟瑟发抖。”

    “我带着你们在身边,目的……”

    贾平安的嘴角轻轻的翘起,“让你等看看何为大唐!”

    高丽不小,关键是这个国家还穷兵黩武,弄了数十万大军出来。大唐远征辽东,高丽人以逸待劳,若是强行攻打,这一路打过去损兵折将,何日才是个头?

    这些贵女就是他手中的武器,当折服她们之后,这场征战就有趣了。随后的一路就是女人开道,随后大军征伐。

    贵女们的劝降会让敌军士气低落,大唐事半功倍。

    但他不会说出自己的目的。

    回过头,他吩咐包东。

    “给她们收拾个地方,此后随军。”

    “是。”

    包东领命,随后和雷洪嘀咕。

    “你说贾总管是不是想……嘿嘿!”

    “我要去禀告武阳侯,说你诽谤他!”

    雷洪正气凛然。

    在他的正气之下,包东不屑的道:“你难道不动心?娘的,先前看着那些女人就在流口水。”

    “拿住了高成建!”

    城中一阵欢呼,接着李敬业提溜着高成建出来,欢喜的道:“兄长,可要活的?”

    贯娜和那些女人面色惨白。

    她们的目光中带着哀求之色。

    “他是个好人。”

    她们在新城时,高成建很是和气,满满的长者风范。

    贾平安淡淡的道:“可若是被俘,他的家眷都活不了。死了他一个,幸福全家人。”

    他颔首。

    刀光闪过。

    高成建的人头落地。

第728章 大好河山呐

    贵女们低下头,血腥味却不受阻拦的散了过来。

    但她们第一次对贾平安产生了好感。

    原来他竟然是这般心善。

    “我是个慈悲的人,可征战杀敌在所难免。”

    贾平安悲天悯人的看着尸骸。

    他摆摆手,包东过来带走了这些贵女。

    李敬业杀的两眼发红,看着那些贵女,舔舔嘴唇,“兄长,可能甩个屁股?”

    “甩个屁!”

    贾平安骂道:“让你问口供,你却把人弄了个半死。刚才高成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有杀父之仇,娘的,想问口供吧,想想算逑!”

    李敬业灰溜溜的走了,再度进城搜寻残敌。

    贾平安招手,一个待命的军士上前。

    “向大总管和苏总管告捷,并转告二人,我军修整数日,随即便会一路攻击向前,直至国内城。”

    贾平安回身看着山下,惬意的道:“大好河山呐!”

    ……

    苏定方正在白岩城下看着麾下攀附登上了城头,淡淡的道:“向大总管报捷,我军下了白岩城。”

    身边的长史说道:“苏总管,要不要向左翼的贾总管所部增援?毕竟敌军势大啊!”

    苏定方笑道:“武阳侯领军从来都是神出鬼没,他此刻多半是在蹲守新城守军出击,不过算是白蹲守了,老夫听闻守将颇为稳健。”

    长史也笑了笑,然后咦了一声。

    “怎地有信使来了?”

    三路进军,消息必须要保持畅通,否则这里打下了白岩城,左右两翼不知,随后就会派出兵力护卫自己的侧翼。

    “是……小贾那边的人。”

    苏定方惬意的道:“这是打下了贵端城?可老夫也下了白岩城。”

    马蹄声轰隆,这队骑兵近前,大声道:“我军下了贵端城,随即又下了新城。”

    苏定方的笑容凝固了。

    “那个小崽子……那个小崽子,他可是谎……不能,难道守将降了?”

    捷报递过来,信使看看周围的唐军,大声喊道:“我军攻上了高尔山之后,贾总管随即令李敬业领军在贵端水一侧埋伏,在敌军援军赶来时,一举击溃……”

    他的嗓子有些沙哑了,可见这一路没少给那些斥候游骑说捷报。

    “随后我军直驱贵端水……”

    “好手段!”苏定方抬头赞道:“这是半道伏击,随后趁着贵端城中虚脱,一举破城。”

    “正是。”信使得意的道:“武阳侯悄然领军去了贵端城,与李敬业夹击破城……还俘获了一群贵女。”

    周围顿时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那些将士的眼睛都绿了。一方面是羡慕左路军的军功,另一方面却是羡慕贾平安拿住了那些贵女。

    “武阳侯要夜夜笙歌了。”

    “随后我军回到新城,用大旗与那些贵女压下了敌军的士气,再用投石机把火药包投射上了城头,当即破城。”

    苏定方抬头,眼中有压制不住的喜悦。

    “武阳侯……”

    “威武!”

    欢呼声中,正在安市城下攻打的右路军依旧没有进展。

    当信使传来消息时,李勣也难免楞了一下。

    “英国公,不是让武阳侯盯着新城方向的援军吗?他竟然……竟然把新城打下来了?”

    李勣苦笑道:“老夫亦是不信,可别人敢谎报军情,武阳侯却不会。他这等手段……”

    “火药投射攻城,这是极好的手段,可杀伤敌军。猝不及防之下,敌军魂飞魄散,再攻城就是事半功倍……”

    契苾何力震惊不已,“大总管,这小贾的攻城手段百出,老夫在想,若是把他放出去攻伐一方会如何?”

    “会让敌军丧胆!”

    李勣举着捷报,“传告全军。”

    “万胜!”

    欢呼声中,李勣把火药弄了出来。

    “打造投石机!”

    这几年打造的火药多不胜数,只是一直没有大规模的应用,此刻上手,不但军中振奋,敌军也‘莫名振奋’

    “大总管,贾总管说将领军自行攻伐,一路往国内城去了。”

    李勣点头,“善战者便是如此。”

    数日后,投石机打造完毕,整齐排列在安市城下。

    李勣全身披挂,眯眼看着城头。

    “投射!”

    砰砰砰砰砰砰!

    一个个火药包被投射了上去。

    爆炸声分不清点。

    城头随即就被硝烟笼罩着。

    ……

    在贾平安给高成建掩埋了之后,那些贵女们对他的好感倍增。

    贯娜甚至主动要求换上大唐的衣裳,跟随着贾师傅一起行军。

    “南苏水,看看那些水鸟,那些嫩绿,这便是人间天堂……多么让人神往的地方。”

    贾平安为自己的文艺腔感到了些恶心。

    他们沿着南苏水行军,一路堪称是诗情画意。

    春季的辽东大地上点点嫩绿,天空晴朗,若非是大军在侧,贾平安觉得今日更像是出来踏春。

    我的妻儿啊!

    娘的!

    怎么又习惯了文艺腔。

    贾平安干咳一声,贯娜关切的问道:“武阳侯病了吗?在春季咳嗽很严重,要不前面宿营吧。”

    这个棒槌,真以为这样就能让贾平安感激零涕。

    “我只是在想……你这般钟灵敏秀的少女出自于哪里,难以想象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育出你……”

    贾平安满怀情义的说道。

    贯娜的脸红了,微微低头。

    “我的父母……我的父亲是太大使者。我不叫贯娜,贯娜这是我的母亲想让我成为大莫离支的女人……”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有些后悔说出此事。

    “我的父亲叫做多回,是太大使者……”

    贯娜的父亲是泉盖苏文的心腹,跟随着他一起弄死了高丽王,随即一路保持着心腹的身份。

    “此次贵女们出行,便是我来率领。”

    贯娜微微傲然。

    女人啊!

    哪怕是已经成了泥地里的东西,依旧要保持着自己的矜持。

    贯娜看了贾平安一眼,发现此人有些走神,不禁恼了。

    想她在平壤是何等的高贵,就算是进宫中赴宴也是众星拱月,连泉盖苏文都会对她露出微笑。

    但在贾平安这里,她发现自己被轻视了。

    “我……还知晓许多事。”

    话一出口,贯娜就捂着自己的红唇,羞愤欲死。

    我怎么说了这等话?

    贾平安讶然看着她,然后微微一笑,也不追问。

    于是贯娜的心中就越发的不安和失落了。

    在这样的心态下,她甚至故意和贾平安并行骑乘,有意识的让自己的战马去触碰阿宝。

    阿宝已经很不耐烦了,但主人在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部,极力安慰着她,否则阿宝大爷定然要给她好看。

    比如说给她一嘴,或是一蹄子踹倒。

    喔哈哈哈!

    阿宝长嘶出声,显得极为快活。

    贯娜咬着红唇,定定的看着贾平安。

    原来这人竟然是这般的英俊不凡吗?

    她就像是发掘珍宝一般,一步步的揭开了贾平安身上的迷雾。

    英俊、多才、名将……

    为何要把英俊摆在前面呢?

    贯娜的脸红了一下,大胆的道:“贯娜这个名字来自于曹魏时,贯那这个女人被王宠爱,我的阿娘也想让我被大莫离支宠爱,所以就给我改名为贯娜。”

    那只是一个传说!

    贾平安微微一笑,以资鼓励。

    贯娜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李敬业在后面很是不耐烦的嘀咕道:“兄长若是想睡了他,径直睡了便是,为何这般磨磨蹭蹭的,一点也不爽利。”

    “咯咯咯!”

    前方的贯娜突然掩口而笑,看着竟然有些娇媚之态。

    李敬业叹道:“兄长还看不出来吗?这个女人现在都千肯万肯了,随便寻个草地把她弄了就是。”

    包东觉得李敬业太过粗俗了些,“若是在草地上,岂不是伤到了美人的娇嫩肌肤?”

    李敬业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觉着这货疯了。

    “她在下,我在上,伤也是伤她的肌肤,关我屁事?”

    包东翻个白眼,觉得李敬业这货说的好有道理。

    “贾总管!”

    马蹄声传来,斥候来了。

    “前方遭遇敌军斥候。”

    贾平安冷冷的道:“驱散他们。”

    前方,唐军的游骑冲杀了出去。

    两边厮杀,看得人紧张不已。

    贾平安微微一笑,“可愿跟着我去看看?”

    贯娜紧张的道:“行吗?”

    这等战阵不应当是……那个啥,让女人走开吗?

    贾平安淡淡的道:“把吗字去掉。”

    贯娜一怔,旋即笑道:“行。”

    他轻轻策马,随即就到了前方。

    数十高丽斥候正在和百余唐军绞杀在一起。

    “行不行?”

    有唐军军士大笑问道。

    那些绞杀的唐军越发的凶狠了。

    贯娜跟了上来,贾平安吩咐道:“没工夫去纠缠,既然不愿走,那便不要走了。”

    随着他的将令,唐军从两侧包抄了上去。

    贾平安微笑道:“包东,跟着我去杀一回!”

    包东看了贯娜一眼,知晓武阳侯这是在钓鱼。只要这个女人一步步的走进来,最终将会在这次征伐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他跟着贾平安冲杀了上去。

    “他竟然还要亲自杀敌?”

    贯娜的紧张好了些,诧异的问道。

    这等大将不该是在决战时刻被护在中间,最后时刻发号施令的吗?

    怎么在斥候战就出去了。

    雷洪扯着胡须,暗自腹诽武阳侯的计谋太过龌龊,然后笑道:“武阳侯常说三日不练功,连孩子都知道。要想长久保持刀法厉害,唯有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他年纪轻轻已然是一路主将,可依旧不肯懈怠,这样的人……

    前途无量!

    贯娜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当年她还小,曾经目睹父亲轻松斩杀一个叛逆,从此她就把父亲视为英雄。

    可那些远远比不过眼前的沙场。

    她七岁时就有了朦朦胧胧的意识,那些男孩来寻她玩耍,总是被她嫌弃。

    ——我的夫婿必定是个盖世英雄!

    可十年过去了,那个盖世英雄依旧没有出现。

    前方,一个高丽斥候凶猛的连续攻击,贾平安只有格挡的份。

    众人无动于衷。

    唯有贯娜,她捂着嘴,“小心!”

    这一次她没有后悔说出的话。

    贾平安看似岌岌可危,可却游刃有余。

    他一刀就把这名悍勇的斥候斩落马下,随即带人剿灭了这群斥候。

    他策马回来,身上竟然只有一点血迹,轻松的就像是来郊游。

    “手有些生了。”

    贾平安谦逊的说道。

    他竟然这般谦逊。

    强大而谦逊的男子,英俊而多才的男子……

    贯娜低下头。

    脸上不知何时多了绯红。

    到了南苏城下时,城中四门紧闭,城头戒备森严。

    “人说贾平安狡如狐,猛如虎,今日我便来射杀狡狐,捶杀了猛虎!”

    守将南源冷冷的道。

    他孔武有力,号称是南苏之虎。

    唐军扎营修整。

    夕阳下,贾平安带着将领们在观察地形。

    “南苏城乃是山城,不过比不得新城那般险峻,没有什么取巧之处,打!”

    贾平安目光炯炯,“打下南苏城,随后的木底、苍岩,甘勿都是不是问题。”

    他已经盘算好了,若是一战而下南苏,随后就让贵女们上去劝降。不去……

    呵呵!

    这是国战,别说是美人,就算是四条腿的美人都得收拾了。虽说不至于送去做营妓,但少不得要严惩。

    譬如说在军中为兄弟们洗衣裳。

    当初程知节等人在军中让营妓来清洗衣裳,那是尊重,并非强迫。可贾平安若是动手,那就不是尊重,而是要让这些娇嫩的贵女悔不当初!

    他的眼中闪烁着利芒,“敬业!”

    “兄长。”

    李敬业看了那些贵女们一眼,哪怕知晓兄长拿这些女人们有用处,可依旧忍不住想甩屁股。

    贾平安一看他就知晓这厮在想什么,可战时不可能在军中随意睡女人,否则别说是李敬业,就算是李勣也得跪了。

    这便是兵将一体,大头兵吃苦,将领享福,这仗能打赢了才特娘的奇怪。

    当初隋炀帝出征,排场之大,让人无语。可结局也很让人无语,直接灭国了。

    “你带着兄弟们第一班轮值。”

    贾平安随即倒头就睡。

    在军中莫要逼逼赖赖的,什么多愁善感,辗转难眠,这等人一定死的最快。

    “轰!”

    城下传来了爆炸声。

    李敬业这个渣渣,又在玩火药了。

    贾平安翻个身,在临时搭建的床上继续睡。

    第二日,贾平安起床。

    “如何破城?”

    贾平安抛出了这个题目。

    “径直攻打。”

    “围攻。”

    “围而不攻。”

    贾平安木然摆手,“都滚!”

    众将散去。

    贾平安不禁深切怀念着诸葛军师,哪怕是来个有反相的司马懿也行啊!

    看看先帝,麾下谋士如雨,战将如云,可打个高丽依旧是麻麻赖赖的,可见不能急。

    那么……去钓个鱼?

    贾平安手痒了。

    渔具自然是不可能带来的,但鱼钩没问题。

    贾平安弄了一根树枝,再弄了一团线,挖些虫虫,齐活。

    钓鱼最好的时辰是早上,贾平安一大早在城下晃悠了一圈。

    “他……他这是要去作甚?”

    南源揉揉眼睛,觉得贾平安扛着的东西有些眼熟,怎么就那么像是鱼竿呢?他也喜欢钓鱼,可附近没竹子,那叫做一个难受啊!

    可没竹子没关系啊!

    这边有一种树,看似不粗,可架不住结实,拿来做鱼竿再巴适不过了。

    对此他是行家里手,可贾平安这是要作甚?

    “他这是要去钓鱼?”

    卧槽!

    这在攻城呢,能不能严肃点?

    南源气炸了。

    但他突然冷笑道:“不着急,此人弄不好就是在故作姿态,我们谨守便是了。”

    贾平安不啰嗦,冲着兄弟们喊道:“我钓鱼去了,回头钓到大鱼煮一大锅……”

    “万胜!”

    诸将士不禁欢呼雀跃。

    虽然他们知晓这一大锅鱼汤自己能分到一口就不错了,但架不住这样惬意啊!

    “我看你能坐多久?”

    南源在盯着。

    贾平安策马到了河边,在四个人的保护下,他钓的优哉游哉的。

    “这等天气哪里会有鱼吃钩,纯属骗子!”

    南源不是吹嘘,他对这里的水文情况了如指掌,哪里有鱼,哪里没鱼,他一清二楚。

    南苏城不远处便是南苏水,南源正在冷笑,突然就见贾平安提竿了。

    艹!

    虽然看不清……看清了,卧槽特娘!

    好大的一条鱼啊!

    刚解冻没多久南苏水中,那些鱼儿饥肠辘辘,见到食物就咬钩。

    “又中了!”

    南源骂道:“畜生!”

    不知他是骂贾平安的钓技,还是骂贾平安钓春天的鱼的行径。

    他渐渐麻木了。

    “又中了……”

    贾平安钓的酣畅淋漓。

    “好鱼,哈哈哈哈!”

    中午,贾平安满载而归,旋即令人生火熬煮鱼汤。

    李敬业侯在在厨子的身边,看着他煮鱼汤,手中还端着个小盆,望眼欲穿啊!

    没办法,这个时节军中没有新鲜的食材,每日不是炒面就咸菜咸肉,就是一大碗馎饦。

    这可是鲜鱼,不爱吃鱼的李敬业都瞄好了那一条大的,刚煮熟就伸手进去揪住鱼尾巴,把它提溜在小盆里。

    他蹲在边上大嚼着,见贾平安不吃,就好奇的问道:“兄长为何不吃鱼?”

    贾平安笑眯眯的道:“钓鱼的都不爱吃鱼。”

    这是实话,不过在看到贯娜后,贾平安马上就摸摸李敬业的的头顶,慈祥的道:“吃吧,虽然不多,可好歹也是新鲜的吃食。”

    这份表演当场就打动了贯娜。

    原来武阳侯竟然是这般的爱兵如子。

    看看李敬业抬头冲着他笑,那傻乎乎的劲头,分明就是幸福满满。

    不对,想什么呢!

    贯娜脸红了。

    然后转身回去。

    投石机还在打造中,贾平安连续钓了三天鱼,吃的李敬业翻白眼,只说回到长安绝对不吃鱼了。

    投石机打造好,随即就是攻城。

    在贯娜渐渐崇拜的眼神中,贾平安从容挥手。

    轰轰轰轰轰!

    南苏城在风雨飘摇!

    ……

    晚安!

第729章 这一刀,迅疾如雷

    南源在第一波进攻中就被火药包砸死了。

    当时火药包落在城头上,托前面都是围城绞杀的福,南苏城依旧不知新城是如何陷落的,哪怕李敬业那一夜炸了一个火药包,他依旧不知。所以南源见火药包飞上来,就一刀砍去。

    这一刀砍空了。

    火药包撞到了南源的脸,他跌跌撞撞的掉落在城内。

    头朝下!

    敌军的反抗在贾平安看来就像是处子在新婚之夜的纠结和紧张,他在贯娜崇拜的目光中吩咐道:“都上去!”

    这句话成为了压倒南苏城的最后一根稻草,唐军悍勇的冲上城头,马槊,长枪,横刀……城头上很快就被清扫一空。

    “武阳侯……”

    贯娜的眼中多了水光。

    这样无敌的男人,在高丽还有谁?

    若是成为他的女人会如何?

    只是想一想,贯娜就有些微醺了。

    “守军太弱,将士们依旧没有放开手脚厮杀,诚然寂寞!”

    攻城攻了个寂寞,这个比吹大了。

    但至少那些贵女们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都带着仰慕之色。

    贾平安微微一笑,心想泉盖苏文应当得到了消息,他会是什么反应?

    ……

    平壤。

    泉盖苏文正在和官员们商议事情,提及了北方的防御。

    他的眼袋出现了,按照后世的说法,眼袋出现你就危险了,巴拉巴拉一大堆。

    “要提防百济,我以为大唐会从百济那边寻找突破,一旦破了百济,咱们就陷入了被动之中。大唐前后夹击,加之新罗,高丽危矣!”

    新罗人就是一个搅屎棍,在三国中不断的搅和。按照泉盖苏文的看法,就该把新罗人挪到辽东那地方去,不,挪到贵端水那边去。作为大唐的邻国,想来金春秋会‘感激’他泉盖苏文的祖宗十八代。

    什么叫做祖宗十八代?

    泉盖苏文活到了这个份上,早已不再眷顾这些东西。他一心就想在最后的岁月里坐一把高丽王的宝座。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可那些遗老遗少们总是嘀咕什么高丽王族不可轻废,若是有权臣要废除高丽王,说不得大伙儿就得动动刀子了。

    这是他最忌惮的局面。

    若非大唐在外虎视眈眈,那么他可以用十年的时间来荡平不臣,再用十年的时间一统半岛,开创全新的局面。

    想到这里,泉盖苏文冷笑道:“告诉扶余义慈,准备动手吧,让新罗人颤抖。”

    “大莫离支……”

    宫中跑马……

    众人都听到了马蹄声。

    这是为何?

    是叛逆,还是喝多了?

    泉盖苏文沉声道:“去看看!喝多了斩杀。”

    他看了自己的五把刀一眼。虽然他觉得自己的五把刀天下无敌,可终究无法和那些悍将相提并论。

    遥想当年,他也曾是个翩翩少年,可权势之下,那个翩翩少年渐渐被腐蚀了。

    他冷哼一声,随手拔出一把刀来。

    看看群臣,除去极少数之外,大多在惶惶不安,若真是叛军,顷刻间便会跪下请降。所以许多人都说,若是战败,若是败亡,群臣皆可降,独有君王不能降。

    但令他欣慰的是,老伙计太大使者多回在靠近他,挡在了他的身前。

    这位老伙计啊!

    泉盖苏文百感交集。

    说到忠心耿耿,泉盖苏文压根就不信。王朝早期还好,到了中后期,臣子们满脑子都是权利和钱财。什么忠心,不把你卖了就算是忠心。你若是知晓维系着这段君臣‘情义’,那么大伙儿也就照着惯性往前走,啥时候走到黑了……啥时候大伙儿换个主人。至于帝王,谁都知晓不能降,唯有一死来报这些年来自家享受天下人供奉的好处。

    这便是天下!

    这便是忠心!

    泉盖苏文的眸子里全是冰冷,他听到了呵斥声,接着有人下马,脚下踉跄的往这边跑。

    泉盖苏文把长刀杵地,大马金刀的坐下,威严重新回归。

    “何事?”

    一个将领冲了进来,跪地大声的嚎哭着。

    群臣重新管理了一下表情,有人觉得尿胀的厉害,却不敢开口去更衣,于是左顾右盼。

    “大莫离支……”

    泉盖苏文冷哼一声。这个将领他记得,乃是苍岩城的守将,记得他的女儿便是自己的……妾室?

    人就是这样,金钱美女太多之后,你就会忽略这些,也就是所谓的凡尔赛。

    将领大哭,边哭边说着……

    从大唐大军压境开始,贵端水一线城池尽数被攻破,随即唐军挥师东下……

    殿内的群臣面色煞白。

    表情管理再度失败。

    泉盖苏文的脚在颤抖,但他知晓自己必须要保持镇定,否则这些臣子会看到他的软弱。有人说过,君王必须要永远镇定,就算是敌军兵临宫外也得如此,不到最后一刻……不,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刻,也得保持淡定。

    后续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他沉声问道:“安市呢?新城呢?难道也被攻下了?”

    那可是两座坚城,当年李世民都没能攻下,难道今日就能了?

    将领哽咽点头,眼中有惊恐之色……

    “唐军先是在新城用一个东西焚烧城池,随后再攻城……”

    这时候的火药……有的没有爆炸,于是就变成了焰火,点燃了那些高丽人的身躯,于是就被认为是在焚烧城池。

    随后他们就一直烧啊烧……

    “大莫离支,敌军左翼兵临甘勿了。”

    左翼……

    泉盖苏文一怔,随即令人拿来了地图。

    “他们到了甘勿,其它的如何?”

    “中路到了磨米,右路攻下安市后,直驱乌骨。”

    泉盖苏文闭上眼睛,战场仿佛就在眼前。

    焚烧,杀戮!

    他的心在颤栗,但正如同那些人所说的,所有人都能降,他,不能!

    “北夫余城的兵马何在?”

    他恢复了冷静。

    北夫余城和周围有数万人马,加上这一路去增援的,少说能聚集十万人马。

    这十万人马从唐军左翼人马的侧翼来一次突袭如何?

    “北夫余城的人马还未有消息,不过想来正在集结中。”

    “太慢!”

    泉盖苏文起身,知晓高丽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唐军多少人马?”

    “十万以上。”

    “谁统军?”

    “英国公李勣!”

    “知道了。”

    “左翼是谁领军,竟然这般凶狠,难道不怕被我军侧翼攻击吗?”

    泉盖苏文想到了左翼的机会。

    而太大使者多回想到的却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贯娜。

    “我的女儿……”

    他摸摸自己的脸上,竟然泪水涟涟。

    将领说道:“大莫离支,左翼领军的乃是武阳侯贾平安,说是狡如狐,猛如虎。”

    泉盖苏文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少年。

    他握紧了刀柄。

    若是可以,他希望时光能倒转,把那个少年给斩杀了。

    “告诉各处,谨守城池,另外,北夫余城的援军要在唐军的侧翼游弋,一旦发现机会就出手……一战先破唐军左翼,随后席卷中路……”

    等臣子们走了之后,多回留在了后面,悲戚的道:“大莫离支,贯娜,可怜我的贯娜呀!”

    妇人之仁!

    泉盖苏文冷冷的道:“贯娜定然沦陷敌手,弄不好此刻都已经去了。你有功夫为她流泪,为何不想法子为她报仇?”

    “是!”

    多回咬牙切齿的道。

    ……

    甘勿城下,娇滴滴的贵女们一字排开,七嘴八舌的说着。

    “不要再打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再打下去……”

    一个贵女回头,身后的贯娜低声道:“再打下去,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何其心疼。”

    贵女喊道:“再打下去,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何其心疼。”

    贯娜不能露面。

    此刻她带着羃?,在指挥这些娇小姐劝降。

    “此次大唐百万大军出击,再不降就不要降了……”

    一个贵女把面纱揭开,娇嫩的脸蛋在春风中颤抖着。

    “想想你们的妻儿,若是你们把命丢在了这里,你们的妻子会被人睡了,你们的孩子会成为别人的奴隶……”

    身后,元万顷和谢冰叹为观止。

    “竟然用这些贵女来劝降,难怪武阳侯一路善待她们。”

    元万顷想到了刚才那个娇滴滴的贵女,不禁哆嗦了一下。

    谢冰没好气的道:“这便去了?”

    元万顷大怒,骂道:“耶耶就算是去了,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谢冰只是冷笑。

    他本是二代,自觉家传的武艺和兵法再无敌手,于是难免自视甚高。可没想到一出来就遭遇了贾平安,被打击的灰头土脸的。

    但他的父亲却悄然去了道德坊,送上礼物,恳请贾平安把谢冰收在身边,好歹也去辽东历练一番。这一番作为老父亲以为他不知道,可那一夜谢冰恰好带着礼物去了道德坊,只是晚了一步。

    父子集体行贿,丢人呐!

    贾平安没收礼物,但给了肯定的回答,一时间谢冰的父亲不禁疑惑不定,担心贾平安借此报复。后来他去打听过,梁建方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骂他是小人之心,说贾平安胸襟宽广,谢冰不过是孤傲了些,哪里值当他报复?

    大好前程的武阳侯啊!

    谢冰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但却板着脸。只是出发后,军中之事他就多干些,贾平安指挥时他就站在边上,如饥似渴的学习着。

    “管不管用?”

    雷洪纠结的看着城头,担心白费口舌,反而损伤了左路军的士气。

    “定然管用!”

    包东说的自己都没底气,“武阳侯的手段,何时不管用?”

    当初贾平安在百骑时手段百出。那时候百骑依旧式微,长孙无忌等人权势滔天,一个王琦就能自称王尚书,压得百骑喘不过气来。

    现在如何?

    所谓的王尚书成了个笑话,看到武阳侯压根就不敢咋呼。

    这便是武阳侯的手段!

    那些贵女也不知道自己的劝降有没有用,只知道若是不听话,回过头那些优待都没了。看看那位凶神恶煞的李敬业吧,看向她们的眼神都带着灼热。经常听李敬业说什么甩屁股,虽然指向不明,但那暧昧的态度让贵女们确信一点……

    不努力,不上进的工作,回过头就会被送给那个傻大黑粗的李敬业甩屁股。

    可谁愿意和李敬业甩屁股?和那位白白净净的武阳侯一起它不香吗?

    几个贵女回头看了英俊潇洒的武阳侯一眼,随即就春心荡漾,赶紧提起嗓子,娇滴滴的喊道。

    “快来呀!能吃羊肉……”

    前面破城后缴获太多了,不管是粮食还是肉食都弄了不少,要赶紧消耗些。

    城头,守将面色铁青,“这些女人……贱人!她们的父兄备受大莫离支的宠信,可看看她们做了什么?投降也就罢了,竟然转手就做了唐军的帮凶……”

    那些贱人!

    可他看看麾下的神色,好像不对劲啊!

    那些将士目光闪烁,特别是听到什么五十万大军征伐辽东时,明显的惧了。

    这样不行!

    他想到了当年的一个战例,在和新罗的征战中,新罗人使出了美人计,说是但凡主动投降的,一人奖励一个美人。城中的守军顿时就乱了,大半投降,剩下的被堵在城中一阵砍杀,最后轻松攻破城池。

    战后美女是没有的,只是为首投降的几个将领得了奖励。

    可见兵不厌诈。

    论兵法……咱不差吧!

    将领喊道:“都打起精神来,大莫离支运送了一万女子,正在来的路上,刚过国内城。”

    唐军鼓吹五十万大军,他自然没法和麾下解释这是个大牛皮,但他也可以吹嘘啊!

    一万女子,这战斗力能碾压五十万大军。

    将领一番自我打气,随即挥刀斩杀了几个暗自嘀咕的军士,随后发现……不对劲了。

    他趴在城头往下看。

    一个贵女在喊:“大唐此次是要灭国,现在不降,还能等到何时?早降早好,晚降……”

    她回身唱了起来。

    “阿娘的**啊……”

    这是一首高丽民歌,抒发了思乡之情。

    这些贵女唱的忘我,人人落泪。

    呃!

    这个效果好像有些过火,但城头的军士在落泪。

    看看那些目光……

    看看那些颤抖的手,麻痹的,连兵器都抓不稳了。

    李敬业兴奋的道:“兄长,妥当了。”

    贾平安摆摆手,“靠后边去,别吓着我的歌舞团。”

    “什么歌舞团?”

    李敬业发现兄长看向那些贵女的眼神是如此的深情,顿时就炸了。

    “兄长你难道要一甩十?小心腰子。”

    “滚!”

    贾平安在盯着城头。

    他在等敌军士气彻底崩的时候。

    “兄长,还等什么?动手吧?”

    李敬业就像是个喋喋不休的女人,一直在唠叨。

    年轻人不能甩屁股,这便是极大的惩罚。

    “我在等敌军自相残杀。”

    贾平安淡淡的道。

    钱宏和元万顷在一起观察敌情。

    “武阳侯这一招叫做什么?”

    城头已经有高丽人在嚎哭,换了别人此刻定然是迫不及待的动手。

    大才子元万顷矜持的道:“武阳侯这一招叫做……垓下之围,四面楚歌。我就说这等手段就该用出来,可武阳侯迟迟不用,哎!”

    钱宏冷冷的看着他,“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元万顷怒了,“你信不信,我这里还有计谋,定然能助武阳侯破城。”

    “娘啊!”

    城头突然发生了骚动,一个军士哭喊着想下去,可有将领却拦截了他,随后双方发生了冲突。

    “见血了!”

    李敬业眉飞色舞的道:“再看看,若是能自相残杀,那咱们就省事了。”

    先前提及这个什么自相残杀,他就觉得兄长甩屁股甩的太少了些,火气太大,可此刻最支持自相残杀的便是他。

    人类无耻的精神一以贯之,在李敬业的身上展示的酣畅淋漓。

    “来人。”

    贾平安吩咐道:“擂鼓!”

    城头的敌军混乱了,这个时候擂鼓,会不会把敌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众人不解。

    咚咚咚!

    雄浑的鼓声响彻甘勿的上空,那些敌军愕然,旋即有人喊道:“唐军攻城了。”

    可唐军纹丝不动。

    这是何意?

    刚起来的一点士气又下去了。

    难道唐军敲鼓玩耍?

    贾平安指指带着羃?的贯娜。

    贯娜点头,娇滴滴的喊道:“唱武阳侯谱写的那首歌,不能没有你。”

    一首不能没有你,深切歌颂了对父亲的思念之情。父爱像大山,厚重无言,沉默背负着家庭前行。

    连将领们都听的热泪盈眶。

    不妙!

    守将骂道:“都弄了东西来堵住耳朵!”

    这便是典型的掩耳盗铃。

    可没卵用,所谓的堵耳朵反而激发了将士们的逆反心理。

    能如何?

    一个军士把堵耳朵的茅草拉出来,怒吼道:“我要回家!谁敢阻拦!”

    思乡之情一旦被激发,就再难压制。

    守将面色苍白,他深知此刻必须要动手,否则士气……

    就在此时。

    贾平安轻轻策马上前,越过了那些将士,也越过了不解的贵女们。

    “武阳侯!”

    贯娜担心他被箭矢伤到了。

    阿宝很稳定,让贾平安再度感谢了萧淑妃。

    他抬头看着城头。

    举手!

    “喝!”

    将士们齐齐跺脚大喝,声音震耳欲聋!

    所有的争议都消失了。

    “开城门,我们要回家!”

    将领们投降会受到清算,可军士们不会。

    这一刻,贾平安把守军的心理算到了骨子里。

    城头顿时成了沙场。

    高丽人在自相残杀。

    贾平安策马回头,有人在城头偷偷射箭……

    “武阳侯!”

    贯娜跌跌撞撞的跑来,想为他挡箭。

    贾平安拔刀,回头挥斩。

    箭矢被劈落。

    这一刀,迅疾如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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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0章 朕……当引军一战

    甘勿的破城最是轻松,唐军的投石机都没派上用场。

    贾平安安抚了开门的高丽人,但转过头,却对那些负隅顽抗的敌人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一个都别想活!”

    带着这个命令,唐军开始全城围剿。

    喊杀声中,贾平安带着他的贵女歌舞团进城了。

    整条街道都在厮杀。

    城中的抵抗很激烈,那些高丽人高呼效忠大莫离支的口号,视死如归。

    唐军近距离用弓箭攒射,用长枪捅刺,远程就用弩弓。

    喊杀声震天响,一队队唐军将士从城外小跑着进来,看到贾平安后,都纷纷行礼。

    “小崽子们,这是为我招箭雨?”

    贾平安笑骂道。

    那些将士们眼中的崇敬之情丝毫不加掩饰。正如元万顷所说,武阳侯攻城的手段能找到先例……当年的垓下之战,四面楚歌。但想到了是一回事,能用出来是另一回事。

    “是贾平安!”

    左侧传来了咬牙切齿的声音,接着有高丽人举起弓箭……

    “啊!”

    贯娜惊呼一声。

    包东举起百骑专用盾牌,轻松把箭矢挡住了。

    贯娜偷瞥了贾师傅一眼,见他神色泰然,不禁心神迷醉。

    男人最忌讳的便是半瓶水响叮当,见到女人就迫不及待的显摆,把肚子里的东西显摆没了,就只能胡编乱造,整个人面目可憎。

    贾平安满脑子都是后世的学识,看向她们的眼神自然是俯视。旁人要稀罕她们,贾平安却颇为不屑。若非要利用她们来劝降,此刻他就能剁了这些贵女。

    抵抗在前方最为坚决,守将带着人固守在官衙之内,不肯投降。

    贾平安带着人到了。

    “不肯降?”

    众人点头。

    “贾总管,敌将说了,要他降也行,请贾总管一人进去一趟。”

    李敬业从侧面来了,浑身都是血,身上还挂着不知是哪个部位的血肉。

    “兄长,我带着人杀进去!”

    他没有别的想法,就是不想让兄长去冒险。

    贾平安笑了笑,很是轻蔑的道:“别说是他,就算是泉盖苏文也不能驱使我。他既然要顽抗……”

    贾平安招手,“把火油弄来。”

    笑容渐渐狰狞。

    再坚固的建筑物也怕火。火油一旦燃烧起来,除非全数烧完,否则无法控制。

    元万顷惋惜的道:“里面有许多东西,可惜了。”

    官衙里有各等资料,那些资料能缩减大唐掌控甘勿周围的时间。所以古往今来,但凡攻下城池后,第一件事就是控制资料。

    “再多的好处也不及兄弟们的性命。”

    火药包先砸进去。

    轰轰轰轰轰!

    里面的惨叫声听着就像是杀鸡一般,有人甚至还在叫喊投降。

    贯娜看着贾平安,心想这应当要受降了吧?

    “晚了!”

    此刻的贾平安露出了帝国主义的狰狞嘴脸。

    贯娜惊愕,随即就想到贾平安若是被骗的话……

    武阳侯不容易。

    随即她就对守将生出了恼恨来。

    这种思维的转变,堪称是无迹可寻。

    “倒火油!”

    火油砸进去,里面的人惊呼,有人喊道:“降了,我等降了!”

    “武阳侯饶命啊!”

    “点火!”

    贾平安依旧冷冰冰的。

    轰!

    惨叫声不绝于耳,还有咳嗽声。

    “武阳侯……我等……降了。”

    贾平安回身微笑道:“一会儿说宁死不屈,一会儿又说饶命,首鼠两端,不知忠奸。你等可知当年龟兹之事?”

    贯娜等人摇头。

    不知道就对了。

    贾平安神色凝重的道:“当年大唐征伐龟兹,大将郭孝恪破城,随后守军请降。郭孝恪心生怜悯,于是便纳降,可谁知晓龟兹国相那利狼子野心,暗中蛊惑城中的降兵造反。郭孝恪在城外本可旁观,可他却义无反顾的率军进城镇压……”

    前半部分说的没错,但漏过了那些人对郭孝恪的告诫,让他小心国相那利。

    “随后进城,郭孝恪领军镇压,最终叛军势大,他不肯多造杀伤,便率军出城,可在城门处……”

    贾平安虎目含泪,“那利暗中在城头放箭,郭孝恪……父子中箭。”

    贯娜等人哪里知晓这等军阵之事?被贾平安一阵忽悠。

    “郭孝恪临去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话。”

    “不可报复!”

    那些贵女们不禁热泪盈眶,更有人哽咽了起来。

    李敬业在后面嘀咕,“不是这样的吧?兄长编故事真厉害。”

    随即便是镇压。

    “输了!”

    城东,一个文官狼狈不堪的被活擒,随即被送到了贾平安那里。

    “我……”

    他刚开口,贾平安就断然道:“杀了。”

    “哈哈哈哈!”

    文官便是策划了这一场抵抗的背后主谋。当时城头变乱,守将茫然不知所措,是他带着人进城死守。他当时有句话,高丽当有脊梁骨,随即那些高丽将士奋不顾身的冲杀,让唐军的征服来的更晚了些,也付出了代价。

    文官大声笑着。

    “杀了我一个,还有无数个,高丽杀不绝,哈哈哈哈!”

    他发现那些唐军都用怜悯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这是何意?

    他被带到了城外,此刻那些俘虏们在搬运尸骸。

    有唐军在边上监工。

    京观不封土,在随后的岁月里,当然皮肉腐烂之后,整个京观就会垮塌。唯有封土才能稳固。

    文官骇然回头,“贾平安,你竟然筑京观,你……你不怕后患无穷?你可知筑京观能伤人阴德……”

    这话是一位僧人说的。

    可贾平安却不信。

    “两军交战,什么伤阴德,你不杀人,人便杀你。可知我为何筑京观?”

    文官和俘虏们纷纷偏头看向他。

    远处,河水缓缓流淌,春天的气息已经笼罩了河面,一层薄雾如纱,让人生出了缥缈之意。

    贾平安一字一吐的道:“前隋征战高丽,败就败了,可高丽用汉儿的尸骸筑京观,大唐若是不报复……何以为人!何以为武人!”

    文官面色惨白,“你……你不得好死!”

    杀人无数,不得好死也是正常。这在高丽人看来一点都没错。

    贾平安轻蔑的道:“斩首,把他的头颅放在京观之上,遥望平壤城。”

    他回身,身后那些贵女们已经被吓软了。

    “哈哈哈哈!”

    贾平安放声大笑。

    甘勿一下,随即就能兵临国内。

    但在此之前,贾平安还得要顾着侧翼的敌军。

    ……

    “大总管。”

    刚到了乌骨城下的右路大军还未开始攻城,贾平安的捷报就来了。

    “武阳侯一战下甘勿!”

    李勣无语望天。

    老夫才将到了乌骨,你特娘的竟然就下了甘勿,这还有没有天良?

    出征前,因为右翼的任务重,李勣肩负着拔掉让先帝遗憾的安市城的重任,可没想到火药竟然能快速奏效。

    当时火药包砸上了城头时,敌军整个都是懵的,随即唐军趁机攻城,浴血奋战大半日,竟然就打下了安市城。

    火药是贾平安弄出来的,如今被他开发出了战争之用。李勣只需想想,就知晓这个东西前途无量,而贾平安也将会前途无量。

    李勣冷着脸,“全军猛攻乌骨,但凡懈怠的,老夫亲自斩杀了他,一旦破城,全军向左翼靠拢……”

    攻下乌骨之后,前方再无阻拦。

    但平壤并不好打……

    而且周围还有那些零散的高丽城池,一旦他们偷袭,大唐会很麻烦。

    也就是说,一边得顾着清剿敌军,一边还得打平壤……

    不妥当!

    “告诉小贾,莫要再往前了,屯兵固守,小心敌军的援兵。另外,我军的前方多山,并无敌军,抽调两万人去左翼,听从……”

    李勣看了看麾下的诸位大将,“听从武阳侯的调遣。”

    贾平安的资历不够,要想速成,唯有独领一军这个办法。

    左路军原先的任务便是盯着新城,等候右路军打下安市后增援。可架不住贾平安……那个畜生,竟然一战而下新城,随后一发不可收拾的连下五城,连甘勿都被打下了。

    至于那些小城,压根就没法计算,一共两百多座城池,散落在贵端水到鸭绿水之间,太小,就像是跳蚤,一巴掌拍死就是。

    但这事儿不简单。

    大唐此次出兵堪称是迅疾如雷,贾平安的势如破竹让大军没了回旋的余地,要么直扑平壤,要么就只能攻打北夫余城等地。

    从甘勿过去,整个高丽的另一半在等着唐军,估摸着连北夫余城的守军都是懵逼的。

    说好的坚守半年以上,怎地败的这般快?

    猝不及防之下,北夫余城的守军心态要炸。

    李勣想到这里,再无疑虑。

    “攻城!”

    火药包被一包包的点燃,随即投石机把它们砸了上去。

    高侃看着城头的火光,突然就笑了。

    “老高笑什么?”

    契苾何力问道。

    高侃笑道:“老夫在笑……当年老夫在长安城第一次见到武阳侯时,他就像是一个纨绔,和几个纨绔纷争。那时候老夫在想啊!这个年轻人敏锐,但不磨砺,此生也就是这样了。谁曾想一转眼,他便能独领一军了,老夫的眼睛啊……瞎了,哈哈哈哈!”

    两万大军随即集结,往左路去了。

    李勣很谨慎的没有派出麾下的大将,他担心会导致指挥混乱。

    “炸!”

    “轰!”

    城头爆炸。

    李敬业带着人冲了上去。

    刚想躲避的守军喊道:“唐军上来了。”

    于是再度集结。

    “投石机……放!”

    一波火药扔上去,炸的守军苦不堪言。

    这座小城在硝烟中瑟瑟发抖。

    “要练兵,把军队磨砺成了劲旅,随后……有的是仗打!”

    贾平安嘀咕着,什么百济,什么倭国,什么新罗……

    合着高丽已经不在他的眼里了。

    “武阳侯!援军来了。”

    两万援军给了贾平安最大的底气,他把脸一变。

    “攻城!”

    一座小城而已,一鼓而下。

    随即贾平安带着人悄然往左侧去了。

    而北夫余城等地的援军正在路上。

    ……

    “陛下,吐蕃派来使者,说是想与吐谷浑握手言和。”

    长安春意盎然,甚至略微有些热。

    李治冷冷的道:“禄东赞这是要作甚?这是想试探朕吗?查,可是大军出征的消息到了吐蕃。”

    沈丘很迅速的就把消息弄来了。

    “陛下,正是。”

    “哪里来的消息?”

    李治觉得这个速度也太快了些。

    他却不知道,如今那些靠着大唐发财的吐蕃商人们都在出卖消息。甚至有商人涎着脸说要帮助大唐征伐辽东,至于商人怎么征伐辽东……你让我去,我自然就能帮助大军。

    沈丘被气得炸裂,一顿毒打,那商人鼻青脸肿的喊冤,说是愿意去收战利品,保证高价。

    “陛下,那些走私商人压根就没有节操,只需给好处就能出卖消息。”

    李治惬意的道:“原来如此,朕还以为是密谍送来了消息。”

    众人不禁哄笑。

    长孙无忌看着瘦了些,他沉浸在了回忆里。

    那年……他跟着二郎一起出征辽东,战无不胜。当时他就在军中,甚至还独领一军,伏击了高丽援军。

    那一战当真是酣畅淋漓啊!

    只可惜高丽多山,那些山城易守难攻,否则高丽在先帝时就将不复存在了。

    “二郎!”

    长孙无忌微笑着。

    李治看了他一眼,“禄东赞定然是获取了我大军征伐辽东的消息,于是便来试探。若是我军陷在了辽东,禄东赞便会露出狰狞的面目,出兵为上次的大败复仇。”

    历史上就是这样,吐蕃趁着大唐远征辽东的时机,果断在西域下手,一时间安西风雨飘摇。

    可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大唐兵强马壮,而且有上一次大败吐蕃大军的战绩在前,将士们信心十足,只想建功立业。

    “告诉禄东赞……”

    李治起身,群臣起身。

    他负手看着外面,冷冷的道:“大唐的大军此刻便在辽东,国中空虚,他若是敢来,只管来!朕……当引军一战!”

    ……

    贾平安走了之后,太子的新学便由郝米来教授。

    新学里那些新鲜的概念让太子颇感兴趣,恨不能每时每刻都在学这些。可舅舅临走前说过,不可偏学,作为太子,当有海纳百川之心。

    好吧,于是太子就在放学后私下看书。

    他正看到了物理的一章,旋即手中一空,书竟然被抢了过去。

    “谁?”

    李弘大怒!

    等看到是阿娘后,就伸手哀求,“阿娘,把书还我吧。我就再看一刻钟。”

    “半刻钟也不行!”

    武媚冷冷的道:“看看你的眼睛,再不小心就要瞎了。”

    这等哄孩子的话李弘是不信的,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阿娘,舅舅何时回来?”

    李弘坐下,端起案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早着呢!”

    武媚检查了一番他这里的情况,临走前说道:“辽东那边的战事你也该关问一番。”

    于是李弘就去问了。

    “消息还没来。”

    王忠良笑吟吟的道。

    身后是大殿,李治正在和人商议国事。

    李弘很失望,“难道就没有一点消息?”

    王忠良呵呵一笑,“殿下且等着便是了。按照陛下的推测,最多一个月后,捷报就应当来了。”

    李弘垂头丧气的回身,王忠良见了好笑,就劝道:“殿下若是无趣,可去兵部等地看看。”

    里面传来一声冷哼。

    王忠良浑身一颤。

    乖乖,咱又犯错了?

    少年的太子哪里能随意出行?

    “阿耶!”

    李治出来了,看了王忠良一眼,随即问道:“为何要打听辽东战事?”

    李弘理直气壮的道:“位卑未敢忘忧国。”

    这句诗是舅舅作的,李弘觉得用在此处再恰当不过了。

    李治神色古怪,“位卑未敢忘忧国……你堂堂大唐太子,位卑,那这个天下还有谁不卑微?胡闹!”

    李弘苦着脸,“阿耶,我就想问问。”

    “没什么好问的,再过一个月。”

    按照朝中的推算,要想拿下安市和新城这两个硬骨头,没有一两个月是不可能的。

    贾平安在出征前曾说过,火药能有大用。可朝中只是一哂而已,许敬宗甚至告诫了贾平安,让他莫要急躁,要慢慢来,慢工出细活,慢就是王道,慢……就是好。

    “哦。”

    李弘告退,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李治摇摇头,“留下,陪朕用饭。”

    ——太子,记得要苟啊!

    舅舅的教导记心头,但李弘却很是纳闷,我本来就苟,舅舅为何还让我苟?

    吃饭时,李弘饿了,就大开大合。

    李治皱眉看着他,“怎地没个吃相?”

    不说皇室,就算是世家门阀,吃饭也得有规矩。比如说有的世家门阀规矩大,家长吃完了,不管是谁没吃饱,一律停筷。

    李弘抬头,苦着脸道:“孩儿饿了。”

    看着他白净的小脸上全是委屈,李治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他是个小透明,在兄长们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多吃些!”

    李治笑了笑,竟然是久违的慈祥。

    李弘点头,夹起一块羊排大口的吃着。

    他每日操练很辛苦,可阿娘说了,操练不可停。他问为何,阿娘说操练第一能让你身体强健,第二就是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操练能让人身体强健……

    这话好像是舅舅说的。

    “陛下!”

    外面一声喊,王忠良冷着脸出去。

    “陛下在用饭,你……”

    呵斥声戛然而止。

    “陛下!”

    王忠良冲了进来,狂喜道:“辽东捷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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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29/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大唐扫把星》为转载作品,大唐扫把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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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安出生时李渊驾崩,重病时李世民驾崩。他穿越在即将被村民们活埋的那一刻,自爆……不,自救成功。李治继位、接着二圣临朝、武妹妹称帝、最后老李家再度翻身。这么多变的局面怎么搞?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他脚踩三只鸡蛋辗转腾挪。今日挖坑,明日忽悠…………书友群:624065836,群名:大唐扫把星。若是全订,进去后可联系群主,验证进全订群。大唐扫把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扫把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