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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大唐扫把星txt下载     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1章 人参回来了

    贾平安一句可惜了,随即吩咐道:“来个人。”

    这里是赵家。

    赵信出被这句话弄的毛骨悚然,见到外面进来一个断手的男子,就更惊悚了。

    王老二拱手,“郎君,赵家家中并无情弊。”

    “如此,我才说可惜了。”

    什么意思?

    赵信出进了崇贤馆读书,前程远大,可武阳侯这话……

    边上的仆役问道:“敢问武阳侯,此事……”

    “不问最好。”

    贾平安走到门口,突然回身问道:“那赵家的小郎君可见过三字经?”

    赵信出点头,面色煞白,“武阳侯,我……”

    我什么我。

    你完蛋了。

    私自抄录了太子身边的东西带回家,带回家也就罢了,竟然还给外人抄录了去。

    “知晓他抄错了五个字吗?”贾平安摇摇头。

    他令王老二去了百骑。

    “告诉沈丘,别一心只想着做酷吏……”

    ……

    “别一心只想着做酷吏,没好下场,还是关注一番太子的身边吧。”

    王老二鹦鹉学舌完毕,见沈丘面色冷漠,赶紧一溜烟跑了。

    身后传来了震动,王老二回身,见沈丘竟然抄起了案几……

    这个案几可不轻啊!

    呯!

    沈丘站在值房里,神色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说我是酷吏,这是见交情的一句话。”

    他伸手压压被吹动的长发,抬头,眼中有厉色闪过,“集结!”

    他亲自带队去了西市。

    “三字经啊!我家小郎君写的。”

    那位小郎君去了赵信出家,看到了三字经后,就果断抄写,随后带回家中给家人看……

    谁知道那一日家中管生意的掌柜来了,见到这篇三字经惊为天人,旋即问谁写的。

    那位小郎君的虚荣心很强,竟然说是自己写的。

    他觉得这事儿就算是被揭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扯个理由,比如说听岔了。

    年轻人。

    你路走歪了。

    “拿下!”

    正在买三字经的顾客不干了。

    “哎,等咱们买了再拿人岂不是更好?”

    “百骑办事!”

    众人悚然一惊。

    百骑在沈丘的执掌下越发的那个啥……冷酷无情了。

    掌柜被拖了出来,伙计们被控制,所有的三字经都被收了。

    “为何不许卖?”

    一个老儒老老实实地排队,没想到快轮到自己时,掌柜被抓,店铺被封。

    没这么做事的!

    他愤怒的咆哮着。

    沈丘看了他一眼:“赵家犯事了。”

    老儒更怒了,“犯事就犯事,为何牵连这等生意?这三字经写的极好,老夫正想着买一份回家给小孙孙启蒙,你等就不能稍等片刻?”

    沈丘刚想说话,老儒连珠炮般的开火,“老夫就问你,可能写出这等文章来?写不出来就老实些,把这东西留下,咱们照价给钱……你要说什么犯忌讳,老夫初略瞄了一眼,整篇文章都写得极为精妙,什么忌讳?是犯了当今陛下的字,还是太子殿下的字?这是牵连!这不公!”

    周围的人马上举手高呼,“不公!”

    关中人的尿性就是这样,在血未冷时,就算是百骑也敢去撩虎须。

    沈丘皱眉。

    老儒年轻时大概也是个风云人物,振臂高呼道:“老夫要见陛下,为这等大才的作者鸣冤!”

    沈丘看着他,神色古怪。

    “果真要去为他鸣冤?”

    老儒梗着脖子,“自然,这等大才,造福无数人家的孩子,就算是犯下死罪也能赦免。”

    华夏就是这样,功过在许多时候会被抵消。

    “知晓那人是谁吗?”

    一个百骑问道。

    老儒觉得不对劲,但依旧选择了硬扛,“敢问是谁?”

    “武阳侯!”

    沈丘转身就走。

    老儒呆立原地,“是他?”

    老夫竟然为对头高唱赞歌?

    还说了什么死罪也能赦免。

    老夫疯了?

    老儒越想越羞愧,然后猛地惊醒。

    “三字经是三字经,武阳侯是武阳侯!”

    他奋力喊道:“老夫钦佩他的才华,但……老夫不肯赞同他的那些话。人有口,有口便要说话,让他说,下次老夫见到他,先拱手道谢三字经,再与他理论!”

    这便是大唐!

    随即贾平安就令人在东西市,以及平康坊的外面张贴了三字经。

    “贴牢了!”

    王老二单眼吊线。

    “左边歪了些,往上些。”

    “多了,多了。”

    “哎!右边又歪了,小鱼,你手抖什么?”

    徐小鱼无奈回头,“二哥,我手没抖,是你的眼神不好使了。”

    放屁!

    王老二刚想喝骂。

    一起来的陈冬说道:“吵什么?吵什么?看我的。”

    他也学王老二单眼吊线,随即眼前一片黑暗。

    老子是独眼龙啊!

    徐小鱼要气疯了,干脆喊了一个坊卒来看。

    几次调整,这三字经算是贴好了。

    随即就是西市,以及平康坊。

    “这是啥?”

    有人围在外面问道。

    陈冬得意的道:“这是我家郎君写的三字经。”

    “咦!不是赵家的小郎君写的吗?昨日还听着叫卖呢!”

    陈冬恼怒的道:“那是盗版,已经被抓了。”

    我去!

    只是盗版竟然就被抓了?

    “你家郎君是谁?”

    “武阳侯!”

    “呀!武阳侯……那就无话可说了,他老人家的才华就像是瀑布,一股一股的。”

    “那这是何意?”

    陈冬想到了狄仁杰的交代,“郎君想着这三字经颇受欢迎,可奸商可恶,竟然高价售卖。今日贴出来,想自家抄写的随意抄,另外……贾家弄了雕版,已经印出了许多,一文钱一份,想买的去东市……就在涤烦茶屋的边上,只管买。”

    一文钱……这不就是白送吗?

    有人弄了笔墨纸来在边上抄写,不会的就摸摸身上的钱,随后去东市。

    “快些去,好些人在外面围着了。”

    “刚才那些人竟然悄悄的去了东市!”

    擦!

    是可忍,孰不可忍!

    随即那家店铺就被淹没了。

    ……

    “干的不错!”

    武媚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当即让太子来。

    李弘委屈巴巴的来了。

    “还委屈了?”

    武媚冷着脸,觉得儿子太不谨慎了,“你自家想想,今日抄录了三字经出去,明日是否会抄录了诏令出去?你是太子,要谨言慎行!”

    李弘的眼中汪着两泡泪。

    贾平安觉得阿姐太严厉了些。

    “阿姐,此事吧,我觉得也就是一个警惕心的问题,告诫一番太子的身边人,两个赵家,一家被崇贤馆除名,一家被拿下,以后每年都拿出来警告一番,再犯事的……”

    那就是故意作!

    武媚冷笑,“若有如此的……”

    李弘的泪水终于滑落了,呜咽道:“阿娘,我犯错了吗?”

    咳咳!

    贾平安赶紧劝了几句。

    ——抽这个小崽子!

    李弘无意间抬头见到贾平安的眼中有幸灾乐祸之意,不禁眨巴了一下,随即看到的却是关切。

    孤眼花了!

    一定是!

    最后以李弘被禁足三日为结束。

    喔嚯!

    武媚冷冷的道:“回去好生反省。”

    贾平安叹息着,“三日而已,好生反省。”

    “多谢舅舅。”

    李弘感激零涕。

    呵呵!

    贾平安笑的很是诚恳。

    等李弘走后,贾平安也准备告退了。

    “等等。”

    武媚淡淡的道:“你刚才……我怎么觉着有些幸灾乐祸呢?”

    晚些,贾平安灰头土脸的出宫了。

    兵部的早茶依旧‘喷香’,贾平安混了半日,随即开溜。

    ……

    庞大的车队出现在了道德坊中。

    贾平安刚到家。

    “郎君!”

    “咋呼什么呢?”

    贾平安觉得太吵了些。

    “阿耶,去玩!”

    屁大的孩子,如今整日只知道玩,现在搂着大腿,再过几年就要越长越高了。

    后世我这个年纪应当还在玩耍吧?

    可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晚些。”

    贾平安哄了孩子,一路去了前院。

    咦!

    味道不对啊!

    贾平安吸吸鼻子,猛地想起了自己书房里的那些私货。

    “人参?”

    一个男子和杜贺他们在说话,听到脚步声回头,眼中竟然瞬间蓄满了泪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郎君……”

    “你是……夏五?”

    不是贾平安不认识人,而是夏五的变化太大了。

    脸上被暴晒的东一块、西一块的蜕皮,一只眼睛竟然有些歪斜……

    这是夏五?

    “你……不是去北边弄人参了吗?”

    贾平安嗅到了人参味。

    “郎君,好惨呐!”

    夏五嚎哭,“咱们的人在老林子里钻,死了十余人……”

    卧槽!

    贾平安头皮发麻……

    老林子有那么凶险?

    想到那些人都是几位老帅家中的好手,此刻损失在北方,也不知他们会如何伤心。

    “那些人好惨了……老林子里有野狼,有熊,有……”

    贾平安知晓自己低估了此刻的老林子。

    如今那些老林子压根就没人进去过,里面堪称是野生动物的乐园。

    这些人一去……

    亚拉索,那就是菜啊!

    “此事……”

    贾平安想说加厚抚恤。

    “那些高丽人死得好惨呐!”

    卧槽泥煤!

    原来是那些棒槌?

    贾平安骂道:“死的好!”

    “郎君!”

    夏五看来是目睹了些人间惨剧,所以有些精神失常了?

    “出去看看。”

    贾平安走出了大门。

    外面……

    一长溜马车。

    “见过武阳侯。”

    那些大汉都还在,贾平安老怀大慰。

    “人参的味道。”

    贾平安打开一个箱子。

    里面堆叠的整整齐齐的都是干参。

    “武阳侯,这些人参路上都在晒,换着晒。”

    贾平安拿起一根人参,用力吸了一口气。

    爽!

    有了这些人参,贾平安仿佛就看到了无数人参酒,补的那些权贵七窍流血。

    “咦!”

    贾平安发现大半人竟然有些瘦。

    “这是为何?在那里吃苦了?”

    不应该啊!

    老林子里别的没有,吃的多不胜数。

    那就是……

    吃人参吃多了。

    想想,这些货知晓人参珍贵,可到了老林子却发现人参和白菜似的,那还了得?于是拼命的吃……没被烧死就算是运气。

    众人拱手,“我等交差。”

    “辛苦了。”

    贾平安知晓这些人一心想回家见亲人,就算是山珍海味也吃不出味道了。

    至于赏赐,这时候贾平安出手就是打脸。

    夏五被狠抽了一顿,随后重赏。

    “说说。”

    夏五抽噎着,知晓自己犯错了。

    “此去咱们就在林子里转悠,寻到了人参之后,就按照郎君说的间隔着采……林子里好些兽类,那些呆傻的一棍子就打晕了,就是有些腥膻……”

    “郎君,为何间隔采参?”

    夏五觉得郎君有些太浪费了,“满地都是人参,有的地方一进去,一片叶子……”

    这个时代的人参,大概就相当于萝卜?

    贾平安后悔了。

    “多弄些回来多好?”

    随即就是检查。

    在这个时候回来,人参的干燥没问题。

    人参酒的作坊里,管事看着一箱箱的干参被送进库房,有些麻木。

    “郎君,不是说……很珍贵吗?”

    现在怎么看着像是大白菜呢?

    “这些人参,看看这些芦头,没个数十年想都没想。”

    贾平安看着这些人参,只觉得自己坐拥金山。

    ……

    “阿郎!”

    正在做事的程知节晕得很。

    “咋?”

    他最厌恶做事的时候家人来掺和。

    所以声音很恶。

    管事进了值房,喜滋滋的竟然忘记了行礼,“去北方的人回来了。”

    “多少?”

    程知节漫不经心的问道。

    若是只挖了一点,那这便是擅闯白虎堂,直接拿下一顿棍棒。

    “说是多不胜数。”

    多不胜数……

    “那个……老夫身体不适,告假!”

    老程想到了那个彪悍的人参酒,哪里还坐得住。

    他出了皇城,刚上马……

    “老程且等等。”

    程知节回身一看,苏定方加梁建方,二方都来了。

    今日的长安城中有些古怪。

    著名的三位老流氓竟然在朱雀街打马疾驰。

    “站住!”

    巡街的金吾卫看到了,有正义凛然的军士准备去拦截。

    “作死呢!”

    带队的将领骂道:“这是卢公他们,这般疾驰,定然是有紧急军务。”

    一群金吾卫的将士羡慕的看着这些老帅飙车过去。

    到了道德坊依旧是这个尿性,姜融甚至都没来得及吸一口欧气,就看着他们冲了进去。

    “人参何在?”

    三人被带到了人参作坊,此刻竟然还在搬运。

    贾平安就坐在边上,手中拿着一根不知多少年的人参在观摩。

    这根人参的品相很好,根须茂密的就像是老程的胡须。

    吸一口,天长地久。

    “小子,吃一口!”

    梁建方一脸怪笑。

    “吃了铁定会喷鼻血。”

    贾平安把人参放回去,起身迎接几位老帅。

    “闪开!”

    可没人有功夫搭理他。

    “这些可是老参,能吊命的那种,拿来泡酒浪费了些。”

    贾平安财大气粗的道:“到时候直接把酒坛子弄大些,隔一阵子喝一杯,舒坦。”

    梁建方拿起一箱人参就准备闪人,“老夫家中事多,先回去了。”

    这老货是想私藏吧。

    程知节骂道:“自家生意也要偷,不要脸。”

    说着他也准备弄两箱子人参回去。

    只有苏定方很淡定,“拿了回去你等可知晓如何做?”

    呃!

    这个确实是啊!

    两个老汉讪讪的把箱子放下。

    一群棒槌!

    “都是老帅,要矜持!”

    苏定方恨铁不成钢的道:“难道小贾会不告诉咱们吗?”

    你们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

    “每人五根……”

    这次连苏定方都对他怒目而视。

    “五根?”

    程知节的心态炸了,“老夫一口一根,你只给老夫五根?”

    梁建方叹道:“小贾,莫要抠门啊!”

    苏定方顺手就顺了十余根老参进怀里。

    “这是老参,不是萝卜!”

    贾平安有时候真心希望能弄死一些棒槌,但这些老师却不成,少一个就是战略核武器失灵的感觉。

    “这等老参就算是要用,一次也只能用几片,一根……可能寻个罪大恶极的人来?”

    “喷鼻血老夫知晓,可难道还能吃死人?”梁建方不解。

    贾平安决定给他们做个示范。

    这都不是事。

    晚些,一个看着豪迈的大汉被带来了。

    “此人死有余辜。”

    送来大汉来的小吏拱手说道。

    贾平安皱眉,“犯了何罪?”

    小吏看看三个老帅。

    “杀了十余孩童。”

    死变态!

    贾平安把一颗人参丢过去,“喂他吃。”

    大汉一阵狂笑。

    “耶耶无需喂。”

    他的双手被绑着,就跪在地上,俯身低头,一嘴咬住了老参。

    嘎嘣脆,鸡肉味。

    “美味!”

    大汉用力咀嚼着,参须不断往下落。

    吃完了,他打个嗝,顾盼自雄的道:“可还有?”

    没人搭理他。

    “咦,有些热?”

    大汉诧异的看着手脚。

    然后……

    “热!”

    一整根不知年限的老参就这么被他吃了进去。

    晚些,大汉觉得热得不行,身上竟然出汗了。

    “热!这是什么毒?”

    果然,吃了老人参就这个尿性。

    贾平安在观察。

    鼻血喷了。

    哗哗的。

    大汉慌得一批,“这是什么毒药?”

    不怕死的没几个,就算是不怕死,也惧怕这个过程。

    “救我!”

    大汉哀求着,跪在地上磕头。

    血一直流。

    人参能加速气血运行,吃多了就不是加速,而是逼迫血液加速运行。

    贾平安看着三个老帅,目光平静。

    “老夫……错了。”

    程知节后怕不已。

    “若非是有病,哪怕是一日吃几片都不成!”

    ……

    晚安!

第702章 阿姐,你是我亲姐

    人参回来了。

    早就准备好的酒打开,一根根的把人参丢进去。

    “切记,泡半年就妥了,随后把人参弄出来,接着再泡一坛子。”

    人参酒的作坊里,一群老爷们垂涎欲滴。

    “四十岁以下吃了就是毒药。”

    一群人老实了。

    贾平安回家在书房里弄了一坛子泡了许久的人参酒出来,倒了一杯缓缓的品。

    “夫君。”

    苏荷进来了。

    “人参酒?”

    苏荷进来就闻到了人参酒的味道,贾平安递给她。

    “不喝!”

    苏荷是个好孩子,但后来的卫无双却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白皙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卫无双开口,“夫君,人参酒一旦开卖,咱们家的钱就不得了了。妾身想着钱财多了也是个麻烦……”

    贾平安了解。

    “安心。”

    他笑的很是矜持。

    有人会来求他的。

    小棉袄来了。

    “阿耶,出门玩吧。”

    贾平安看到外面贾昱的身影一闪而逝。

    小兔崽子,竟然撺掇了妹妹来求他,自家却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去哪玩?”

    贾平安笑眯眯的问道。

    “去……”

    小孩子的决断往往是犹豫不决的。

    兜兜仰头,“去……去曲江池吧?”

    “太热。”

    兜兜回身看了一眼,鼓掌欢呼,“那就……去逛街。”

    贾平安的眼皮抽搐着,心想这么小的女娃竟然都学会了逛街,可见女人买买买的秉性从远古时期就被镌刻在了骨髓里。

    “好,去逛街。”

    一家人随即就去了东市。

    东市外面围着一群人,手中那些拿着纸笔在抄写,这种姿势除非是书法大家,否则写出来的大概率只有他们自己才看得懂;还有人在大声的诵读。

    “这是三字经!”

    两个孩子都听到了。

    他们掀开车帘往外看,兜兜嚷道:“是我阿耶写的,是我阿耶写的。”

    贾平安不禁笑了。

    天热,但并不妨碍东市热闹。

    一家子这里看看,那里问问,很是欢乐。

    “阿耶,我要买。”

    贾昱看到了小弓箭,欢喜的不行。

    “不许!”

    卫无双黑着脸,“伤到人了怎么办?”

    想得美!

    贾昱马上就嚎哭了起来,“我要买……”

    兜兜鄙视了哥哥,“大兄就喜欢玩这些,跟我玩沙包吧。”

    等见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她马上就忘记了自己前面说的话。

    “买这个,阿耶,买这个!”

    看看,兜兜聪明,知晓寻了老爹来慷慨解囊。而老大就有些傻,竟然寻自家老娘。

    “小贾!”

    李大爷在前方。

    贾平安笑着说,“李大爷这是去哪?”

    看看李大爷背着包袱的架势,有些像是出远门的模样。

    “采买些东西,老夫要准备闭关了。”

    “见过太史令。”

    卫无双等人行礼。

    “无双,苏荷,你们先去吧,我晚些来寻你们。”贾平安笑眯眯的。

    “走了走了!”

    小棉袄迫不及待。

    李大爷和他在这边说话,护卫们护着妻儿往前去。

    等贾平安和李淳风分手后,就去寻妻儿。

    “哪去了?”

    ……

    “兜兜!”

    一个孩子在脂粉店里叫嚷。

    他的母亲在边上皱眉看着卫无双等人,“这是哪家的?”

    孩子说不出,只知道自己上次吃了大亏。

    “阿娘,上次她打我!”

    兜兜一脸懵。

    她想起来了,这个孩子不就是上次进宫遇到的那个吗?

    当时他是由仆妇带着进去,二人在路上相遇,兜兜有母亲陪着,还有大娘和大兄,所以骄傲的不行。

    所以这个男孩就嫉妒了,说兜兜丑……

    说女娃丑,这大概是一个比较严重的事件。

    关键是这个孩子大约有七八岁的模样,却骄横。

    在宫中自然不好动手,不过这个梁子却结下了。

    此刻在东市遭遇,这便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

    男孩一脚踹来,外面的侍卫没跟进来,卫无双一腿就格挡了。

    可架不住这个男孩有暗器,劈手就把手中的东西扔了出来。

    兜兜站在那里,脸上全是灰。

    “哇!”

    想她从出生到现在,爹宠娘爱,连大兄都让着她,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卫无双大怒,过去准备抓住这个孩子。

    苏荷蹲下来给兜兜抹脸。

    那妇人楞了一下,竟然无视了自己孩子的作恶,护着他在自己的身后。

    男孩得寸进尺,刚想再出手。

    “无双!”

    外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

    “哇!”

    听到阿耶的声音,兜兜哭的更大声了。

    贾平安闻声进来,见到女儿灰头土脸的模样,就问道:“谁干的?”

    这里地面干净,不可能弄满脸灰尘。

    关键满头满脸都是,连衣裳上也不少。

    贾平安目光转动,盯住了那个男孩!

    妇人牵着男孩,淡淡的道:“只是一些灰罢了,就此告辞!”

    她觉得这不是事。

    “站住!”

    贾平安蹲下,外面的护卫们也进来了,一时间剑拔弩张。

    “弄了手巾来。”

    贾平安拿着手巾给兜兜擦脸。

    边上有人支招,“你这样擦干净了,她晚些会耍赖。”

    “她可以试试。”贾平安把兜兜的脸擦干净了,笑道:“我的女儿,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那妇人见自家护卫进来了,顿时就有了底气……关键是老贾家的护卫太寒碜,不是缺手就是瘸腿,还有个独眼龙。

    “我们走。”

    妇人牵着孩子,潇洒回身。

    贾平安起身,一把抓住了妇人的肩头。

    “无礼!”

    妇人回身,扬手就是一巴掌。

    贾平安抓住她的手腕,心中的火气一直在拱,“你家的孩子为何动手?”

    “夫君,我们上次进宫遇到过这个孩子,他还说兜兜丑……”

    卫无双和苏荷在哄兜兜。

    妇人骂道:“只是无意而为,怎地?要把孩子杀了?”

    这便是泼妇!

    我的孩子怎么了?

    那么小,就算是作恶也是无心的,难道你好意思和他计较?

    贾平安看着男孩,猛地抓住他的手,摊开……手心里还残留着灰。

    “你在进来之前就看到了兜兜,于是在外面抓了一把土……”

    贾平安松开手,看着妇人,“道歉!”

    他自然没法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较真,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孩子的母亲管教不严,自然该承担责任。

    妇人一个冷笑,“我只是和你客气,你竟然想着道歉,你以为你是谁?走!”

    贾平安的火气猛地一下就炸了出来。

    啪!

    对兜兜有多心疼,此刻出手就有多重。

    妇人的脑袋猛地一偏,接着张开嘴,噗的一声吐了了一口血水出来。她呆呆的看着血水里的两颗大牙,惨嚎一声,“打洗他,打洗他!”

    两个护卫扑了过来。

    老贾家歪瓜裂枣的护卫们出手了。

    陈冬一拳撂倒一个,另一个……

    贾平安竟然再度出手,一顿毒打。

    贾昱一直在看着,此刻咬牙切齿的上去,男孩大了不少,所以骂道:“贱狗奴,今日打死你!”

    男孩冲了过来,劈手一拳。

    贾昱避开……每日早上坚持着跟随父亲练习拳脚,今日就起了作用。

    呯!

    ——鼻子软弱,下手要打这里。

    只是一拳,男孩的鼻子就喷血了。

    “哇!”

    贾昱再一拳打倒他,骂道:“敢动耶耶的妹妹,打死你!”

    砰砰砰砰砰砰!

    一顿王八拳乱打。

    “大郎!”

    妇人扑过来,一脚踹去。

    贾平安伸脚绊住妇人的后腿,妇人随即一个拉跨,竟然劈了个一字马。

    “啊!”

    妇人惨嚎的和杀猪一般。

    贾平安拍拍手,“走。”

    “阿耶!”

    小棉袄哽咽着走过来,伸开双臂。

    贾平安把她抱起来,问道:“眼睛痛不痛?”

    兜兜摇头,然后又点头,干咳了一声。

    贾平安仔细看着她的眼睛,还好,除去哭的有些红肿之外,别的问题不大。

    一家人出去,接着又去逛了西市。

    西市很热闹,生意真的比东市好。

    “兜兜哭成了花脸猫。”

    贾昱在逗妹妹。

    老大今日的表现不错,是个合格的兄长。

    晚些,徐小鱼回来了,低声道:“郎君,那家人和皇后家有亲。”

    贾平安点点头。

    “男的叫做徐云军,女的是他的妻子乔氏。”

    “那乔氏已经上了马车回去了,说是要让咱们家好看。”

    这等妇人很少锻炼,韧带紧的没法说,被贾平安这么拉了一下,苦不堪言。加之被一巴掌抽的掉了两颗大牙,也算是毁容了。

    “无需管。”

    贾平安逗弄着兜兜,晚些把她逗的笑了起来。

    “夫君,那人会不会进宫……”

    卫无双有些担心乔氏会进宫进谗言。

    “进宫又如何?”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以为我就这么置之不理了?这事……没完!”

    ……

    乔氏果真进宫了,不过没见着武媚。

    邵鹏见她的一侧脸高高肿起,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禁想笑。

    “我明日再来。”

    邵鹏进去,武媚就在殿内。

    “皇后,乔氏走了。”

    武媚淡淡的道:“此人骄横,我不喜。”

    乔氏回过头就去寻了自家的亲戚。

    “阿舅,大郎被打了?”

    赵普在雍州为官,闻言抬头,然后猛地站起来,惊讶的道:“你这是……”

    “谁干的?”

    “贾家!”

    乔氏咬牙切齿的道:“阿舅,可能弄洗他?”

    赵普倒吸一口凉气,“贾平安?”

    你找谁不好,竟然去找贾平安的麻烦。

    “为何?”

    这事儿不问清楚缘由,赵普也不好插手。

    “阿舅,那贾平安的妻儿下手狠毒,打了大郎,我便去阻拦,结果被贾平安……阿舅!”

    乔氏痛哭流涕。

    “这还了得?”

    赵普面色铁青,“走,去寻他。”

    道德坊。

    赵普带着几个官吏,怒火冲天的进去了。

    “官人这是要寻谁?”

    姜融心想就算是要抓人,你也得有个谱吧。

    “老夫寻贾家。”

    “寻武阳侯……”姜融本不想去,可转念一想这几人气势汹汹的,多半是要找武阳侯的麻烦。

    我好歹吸了武阳侯好几年的官气,此刻不出力更待何时?

    “走,跟着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的声势越发的大了。

    “贾平安!”

    到了贾家外面,赵普直接骂阵!

    “郎君,有人来叫骂。”

    贾平安刚把闺女哄睡着,闻言起身,“去看看。”

    不消说,这定然就是乔氏搬来的救兵。

    贾平安心中冷笑,到了前院,吩咐道:“准备动手!”

    “开门!”

    贾家的大门打开。

    来的竟然是官员。

    “老夫赵普……”

    只是一个下午,徐小鱼就把乔氏的关系调查的清清楚楚的。

    “雍州为官?”

    “正是!”

    赵普指着贾平安骂道:“欺负妇孺算是什么本事,你且等着老夫的弹劾……”

    呯!

    贾平安迎面一拳!

    赵普的鼻梁骨很硬,但依旧喷血了,眼泪汪汪的……

    “报官!报官!”

    武阳侯好猛!

    在后面准备伺机而动的姜融不禁暗赞。

    贾平安一顿毒打,那些官吏刚想帮手,杜贺带着护卫们出来了。

    段出粮出手最恨,一人进去,恍如狼入羊群。

    砰砰砰砰砰砰!

    贾平安拍拍手,破天荒夸赞了段出粮,“打得好!”

    这个狗东西听到夸赞不禁咧嘴笑了,然后反手一拳,把刚爬起来的赵普打倒在地。

    贾平安的嘴角抽搐着。

    “夫君……”

    卫无双不放心,就出来看看。

    结果就看到了一地的官吏。

    炸锅了!

    随即雍州来人,要想带走贾平安。

    “你来试试?”

    贾平安冷笑道:“耶耶正想去雍州好生闹一场,滚!”

    雍州刺史过问了此事,得知是进宫的时候闹出来的事儿,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所谓神仙打架,莫要殃及凡人。

    而武媚也刚得知了此事。

    “皇后,那乔氏上次带着孩子进宫,遇到了贾家的妇孺,大概是觉着兜兜漂亮,就说……丑。”

    邵鹏心中已经怒不可遏了,可依旧保持着分寸,只是不动声色的给乔氏母子上眼药。

    “昨日武阳侯一家人出行,在东市遇到了乔氏母子,那孩子比兜兜大了好几岁,竟然……兜兜先进去,他就在外面抓了一把碎石,进去就冲着兜兜砸……”

    大好几岁。

    兜兜先进去。

    外面抓了一把碎石。

    进去就砸!

    四句话,就把乔氏母子的坏给形容的淋漓尽致。

    武媚喜欢兜兜这个孩子,闻言冷笑。

    “武阳侯来寻妻儿,见状就让乔氏道歉。”

    看看,看看!

    武阳侯并未动手,而是在克制,在说理。

    他没说贾平安抓住了乔氏的肩头。

    “平安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教诲。”

    武媚很是欣慰。

    “随后那乔氏就破口大骂,径直动手……武阳侯忍无可忍,就抽了他一巴掌。”

    “打得好!”

    昨日乔氏来求见,武媚没见她,自然不知晓那一巴掌打的有多重。

    脸颊高高肿起,说话含糊不清,多半是掉牙了。

    而且双腿一看就像是一个娇小玲珑的美女,新婚之夜遭遇了一个巨汉……啥都巨的那种。

    那腿撇的,邵鹏都不忍目睹。

    “她家那孩子还敢冲着兜兜动手……”

    邵鹏偷瞥了皇后一眼。

    “大胆!”

    乔氏和武媚是有亲戚关系,可远着呢!

    关键是……武媚娘家都有谁?

    武家那两个畜生异母兄长指望不上,那娘家该给力吧?

    没有的事,娘家更是拖后腿的主。

    阿姐挖她的墙角,连外甥女都被卷了进来。

    两母女和皇帝大被同眠,武媚都羞于提及。

    但老李家就好这一口,从高祖皇帝开始,到先帝,再到李治,在女色上堪称是毫无顾忌的烂。

    她本想让母亲杨氏约束一下,可杨氏却睁只眼闭只眼,不想管事,只想享福。

    这样的娘家不只是拖后腿,武媚觉得这是有仇。

    想到这里,她不禁想到了平安。

    阿弟!

    “幸而贾昱果断,上前阻拦,被打的……”

    邵鹏再偷窥了一眼,觉得良心有些痛。

    “贾昱跟着武阳侯练武,可却小了许多,力气不够……”

    咳咳!

    战果如何就不提了。

    “乔氏寻了自家舅舅赵普去道德坊喝骂,准备拿人,武阳侯出来,双方发生了冲突。贾家以武传家,以……”

    他差点顺嘴把以德服人也说了出来。

    “赵普大败。”

    武媚起身,凤眼含煞,“此事若是报进来,记得送到此处,皇帝若是过问,就说我说的!”

    霸气!

    侧漏!

    邵鹏应了。

    武媚想到兜兜的可爱,难免就幻想她被大许多的男孩痛打的凄惨,越发的气不过了。

    “宫中的伤药给贾家一些,另外,让平安好歹也强硬一些……”

    邵鹏在颤抖。

    再强硬一些,贾平安就要炸了,弄不好就会成为长安一害。

    可在武媚的眼中这便是阿弟太软弱的缘故。

    邵鹏去了道德坊,咬牙切齿的喊道:“武阳侯!”

    “娘的,这是谁来找茬?”

    贾平安恶向胆边生,开门出去,“打!”

    邵鹏冷笑,“你打一个试试?”

    随从都在笑。

    贾平安神奇的变脸,“老邵你总算是来了,来,喝酒。”

    邵鹏想给他一耳屎,板着脸道:“皇后说了,你受了委屈,要强硬些!”

    贾平安的脸皮真心很厚。

    可这样厚的脸皮依旧红了,不敢置信的问道:“老邵,你说什么?强硬些?”

    邵鹏点头,“皇后震怒,且等那乔氏再撞上来。”

    阿姐……

    你是我亲姐!

    ……

    差点苟了啊!

第703章 太子倒下了

    乔氏第二日果真再度进宫,这次还带着孩子。

    “皇后!”

    她在殿外哭喊。

    男孩也跟着嚎哭,一时间,宫中竟然成了闹市。

    邵鹏出来,冷着脸道:“哭什么?”

    乔氏仰头,想到了贾平安的狠毒,咬牙切齿的……

    牙齿好痛,边上的一颗牙也危险了。

    “那贾平安下手狠毒,求皇后为臣妾做主。”

    邵鹏斜睨着她,把一个宫中得宠的内侍演绎的活灵活现,半晌才说道:“等着。”

    随即武媚出来。

    “皇后……”

    乔氏嚎哭。

    孩子嚎哭。

    武媚的额头上青筋蹦跳了一下,淡淡的道:“做什么要哭?谁有道理?”

    呃!

    乔氏毫不犹豫的道:“皇后,那个贾平安……”

    巴拉巴拉一串话,言辞间,贾平安已经化身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凶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那种。

    “皇后你看……”

    乔氏把脸侧过来,再把嘴龇牙长得大大的……

    一口牙齿还算是白,可边上少了两颗。

    她把孩子的脸凑过去,一脸青肿啊!

    咱们好歹是亲戚啊!

    不为我做主,以后谁为你说话?

    “孩子多大了?”

    “八岁。皇后,可怜那么小的孩子……”

    武媚淡淡的道:“兜兜多大了?”

    乔氏不解,“臣妾不知。”

    “三岁!”

    武媚厉声道:“一个八岁的孩子欺负一个三岁的女娃,要不要脸?还说什么兜兜欺负他,即便是真的,那也是……无能!”

    是哈!

    八岁的孩子竟然被三岁的女娃欺负,说出去都没人信。

    乔氏面如死灰。

    武媚拂袖回身,“告诉平安,以后遇到这等……打!”

    皇后威武霸气!

    ……

    “吃饭!”

    晚饭时,贾平安担心兜兜的情绪会受到影响,进而影响到她的性格……

    是的,在这个问题上,贾平安就是这般小心谨慎。

    他一边吃,一边偷瞥着女儿。

    “阿耶。”

    兜兜没精打采的。

    我的小棉袄,真的是有了心理阴影。

    贾平安心中大恸。

    老子要弄死那一家子!

    “啊……”

    兜兜很有礼貌的掩饰着自己的哈欠声,但小孩子嘛,总是忍不住的。

    而且她竟然没胃口。

    贾平安就更伤心了。

    “阿娘,我吃饱了。”

    就那么一点啊!

    贾平安刚想呵斥,话到嘴边又变得温柔了起来,“兜兜多吃些。”

    兜兜摇头,再打了一个哈欠。

    “那就去睡觉。”

    贾平安亲自出手,抱着兜兜回她的卧室。

    一进卧室,贾平安就嗅到了一股子……肉干的味道。

    “兜兜!”

    “兜兜!”

    “阿耶,我睡着了。”

    “贾兜兜!”

    “阿耶。”

    “你大晚上偷吃零食!”

    ……

    大清早去兵部点卯,随即就去了宫中授课。

    “殿下还在禁足中。”

    我去!

    贾平安竟然忘记了此事。

    “老邵。”

    贾平安招手。

    邵鹏傲娇的仰头,“何事?”

    殿前很空旷,见他们之间要说话,几个内侍也知机的避开了。

    我当然是寻你有事,你特娘的却玩矜持。

    “老邵,问你个事。”贾平安拍拍邵鹏的肩膀,一脸我义气无双的模样,“想不想升职?”

    “滚!”

    邵鹏想杀人。

    他是皇后身边的人,升职去哪里?

    “哈哈哈哈!”

    贾平安用大笑掩饰着自己的野心,不,是心虚。

    他试探了邵鹏一番,邵鹏的反应证明了阿姐并未有野心。

    什么禁足三日,谁给太子禁足?

    皇后!

    李治很古怪的并未发声,也未曾下手解除儿子的禁足。

    这两口子总是这般古怪。

    “走了啊!”

    贾平安笑眯眯的准备出宫。

    “等等。”

    邵鹏犹豫了一下,“可是有人说了些古怪的话?”

    “没有的事。”

    天地良心,贾平安真的没听过这等话。

    晚些,李治来到了这里。

    武媚坐在里面依旧在看奏疏。

    “有人说你想做女皇帝?”

    武媚没抬头,一边看奏疏,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是啊!”

    悍妇!

    李治坐下,“告诉朕,可是觉着自己委屈了?”

    从李治收了武顺母女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变了。

    武媚抬头,皱眉道:“臣妾很忙。”

    李治仔细看着她,良久起身道:“如何也好。”

    “对了。”李治突然问道:“五郎如何?”

    武媚的面色骤然一变。

    ……

    李弘在床上躺着,呼吸有些急促。

    “如何?”

    几个医官在边上看着。

    一个年纪大的医官抚须颔首,“应当是不会错,这便是伤寒。”

    “咳咳咳!”

    李弘剧烈的咳嗽着。

    宫女王霞跪坐在床榻边,闻声直起腰。

    老医官沉声道:“侧着身,让太子能把痰液吐出来。”

    王霞照做,又拍拍李弘的后背。

    Tui

    一口痰液被吐了出来。

    医官们双眼一亮,急不可耐的冲了上去。

    “闪开,老夫先看看什么颜色。”

    “哎……”

    老医官不负众望,率先到达痰盂边上。

    “不错!”

    “颜色纯正。”

    “嗯!并未有浓白。”

    “咳咳咳!”

    又是一口痰液吐出来。

    “看看。”

    老医官抚须,随即面色微变。

    “太子这是……”

    “黄色的!”

    老医官回身,神色肃穆,“都出去,你等都出去,寻个房间避着,等半月之后无事再出去。”

    几个医官一怔,有人问道:“杨医官,你……我来!”

    “我来!”

    “我年轻,能扛!”

    “……”

    一股悲壮的气息在弥漫。

    杨医官摇摇头,笑道:“何必如此?老夫老了,你等年轻。老夫去了也不可惜,而你等……都出去吧。”

    ……

    “太子病了。”

    邵鹏来了贾家。

    “啥病?”

    贾平安记得李弘没怎么生病啊!

    “咳嗽。”

    贾平安的面色变了。

    邵鹏深吸一口气,“皇后说了,此事……原先让太子禁足,只因他有些咳嗽,就正好让他养养,没想到……”

    太子生病非同小可,所以武媚顺手说禁足,就是让李弘养病的意思。

    我的大外甥!

    贾平安起身进了后院。

    “我进宫一趟。”

    贾平安说的好像是进宫旅游一般轻松。

    他收拾了自己弄的一些药材,以及一些用得上的器具。

    “夫君何时回来?”

    苏荷漫不经心的道:“晚些可要等你吃饭?”

    “吃吃吃!”贾平安怒了,“把兜兜都带坏了,大晚上修炼吃东西,第二日没精打采的。对了,把兜兜房间里的食物都弄出来,一粒米也不许留下!”

    “嘤嘤嘤!”

    苏荷捂脸‘哭泣’

    贾平安没搭理她,对卫无双说道:“无双,我这一去,弄不好就得十天半月的,家中你照看着。”

    “夫君。”

    卫无双心中慌乱,想到了许多……比如说皇帝要弄死贾平安,或是要弄死皇后,夫君持刀进宫……

    贾平安把宫中的事儿隐晦的给她们说了,就是怕她们以后吃亏。

    “那个女人不要脸!”

    卫无双怒了。

    “少管闲事,此次进宫不关她们的事。”

    男人办事,女人不得啰嗦。

    卫无双把他送出门,贾平安叮嘱了杜贺,又叮嘱了徐小鱼。

    太子一但有事……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忧色。

    肺结核治不好啊!

    就算是保护的好,可也长不了!

    邵鹏在外面等候。

    武媚的话回荡在耳边。

    ——问问平安可有办法。

    可贾平安进去了半晌,怎么还不出来?

    门开了。

    贾平安背着包袱,身边的徐小鱼拎着一个硕大的箱子,看吃力的样子,里面怕不是钱财。

    贾平安回身,“都回去。”

    “阿耶!”

    兜兜以为父亲一去不复返了,嚎哭不已,“阿耶,我不偷吃了,我不偷吃了。”

    贾平安心中柔软,抱她过来亲了一口,然后对贾昱说道:“为父进宫,大郎照看好家中。”

    一个小屁孩怎么照看家中?

    可贾昱却责任感爆棚,“阿耶放心,人在家在。”

    这话是贾平安和卫无双她们调侃时说的,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小崽子听到了。

    他回身,“走!”

    “去哪?”

    邵鹏觉得贾平安大概率是喝酒了,而且还喝了不少。

    “宫中。”

    进宫后,贾平安就去了武媚那里。

    李治也在,面色难看。

    武媚的眼睛微红,见贾平安来了,就强笑道:“平安怎么来了?”

    李治起身道:“朕那边还有事。”

    贾平安拱手,“臣听闻殿下有恙,想去看看。”

    李治看着他背上的包袱,点头赞道:“你能记着五郎,这便是情分。”

    他喜欢这个儿子,看重这个儿子,可如今……

    “臣略微知晓些医术,准备在殿下那里看守,还请陛下皇后许可。”

    “你!”武媚皱眉,“医官已经出来了,就留下了一个年纪大的,我想进去也不能……”

    这是贾平安当初留下的手段。

    “臣当初说过,若是殿下咳嗽厉害,便要隔离开来,他们应当是弄懂了臣的意思。”

    贾平安很是欣慰。

    关键是竟然有人愿意献身……不过不献身也跑不掉,回过头阿姐一怒之下,说不得要杀人。

    看看李治,分明就是动了杀机……

    可怜的娃!

    李治没想到贾平安竟然敢进去。

    “你……”

    他想问你竟然不怕死吗?

    但最终都化为了颔首,然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武媚哽咽道:“五郎进了里面,我心慌意乱,除去当年阿耶离世时我心慌意乱了一番,再也没有这等经历。平安,我心乱如麻,若是可以,我愿意此刻躺在里面的是我……”

    哎!

    这个女人!

    此刻她的野心并未萌发。

    不,若是李治没有倒霉催的死早了,她的野心大概率就永远不会冒出来。

    野心,也是需要催发的。

    贾平安看了李治一眼,心想你老婆活的忒长,你若是不努力,少不得就要倒霉了。

    ——夫妻都是皇帝!

    这亘古未有的牛逼啊!

    而且你老婆还改朝换代了。

    大周!

    “阿姐,我去。”

    贾平安不希望大唐在以后发生动荡,更不喜欢大外甥早早离去。

    大外甥在,就算是弄个皇太孙也使得啊!

    这个主意冒出来,就不可抑制。

    皇太孙,这个主意好啊!

    帝后把贾平安一路送到了隔离的病区,贾平安让内侍把大木箱子放下,随后拱手:“臣这便进去了。”

    没有人知晓贾平安此刻在想什么,帝后的眼中都红了。

    平日里贾平安没怎么流露出对李弘的关照,可此刻却显露无疑。

    贾平安吃力的拎着箱子,背着包袱进去。

    这是一个偏殿。

    外面站着两个内侍,麻木的看着贾平安。

    以往他们早就扑了上来,笑嘻嘻的打招呼,然后接过这些……

    现在我只能一力承当所有!

    卧槽!

    好重!

    贾平安努力把木箱子弄上台阶,然后弄了个面罩戴着。

    口罩这个东西不大靠谱,贾师傅没办法,只能仿照了一个以后用来防御肺炎的面罩。

    杨医官闻声出来,见到是贾平安,不禁诧异的道:“是……是武阳侯吧?你为何进来?哎!”

    贾平安比较钦佩这个老人,“杨医官,赶紧帮忙搭把手,把东西弄进去。”

    李弘在里面躺着,听到贾平安的声音后一下就蹦了起来,高兴的道:“舅舅!”

    “小子,躺好!”

    贾平安满头大汗,把箱子放在里面,把包袱放好,弄了手巾来擦汗。

    “如何?哪不舒服?”

    李弘觉得舅舅蒙着脸很有趣,“就是咽喉疼,还有身上发酸。”

    贾平安一怔,弄了一根筷子来,“张嘴。”

    李弘张开嘴,贾平安避开了光线,可依旧看不清。

    “起来,咱爷俩到外面去。”

    贾平安有些小激动。

    杨医官刚出去,等回来时就看到……

    “张开嘴,仰头。”

    李弘张开嘴仰头,不好掌握平衡,就抓住了贾平安腰间的衣裳。

    “啊……”

    “别啊!”

    贾平安粗暴的打断了他的‘漱口’。

    筷子压住舌根,两侧的扁桃体……肿胀。

    娘的!

    贾平安不动声色的再看了一遍,然后收了筷子,回身道:“王霞!”

    “谁?”

    王霞昨夜一夜未睡,此刻在补觉。

    “赶紧给太子弄床被子来!”

    他知晓这个王霞,是个孝顺的。李弘帮助过她,所以她也对李弘死心塌地,既然如此……

    李弘的身边帮手不多,但也无需多。

    忠心的一个不嫌少,那等狼心狗肺的一千个也嫌多。

    王霞揉着眼睛去了卧室里,杨医官这才上来,焦虑的道:“见不得风呢!”

    “杨医官放心!”

    贾平安把面具摘掉,咧嘴一笑。

    “你……”

    他的脸上全是汗水,此刻笑起来,看着特别有阳光。

    “杨医官去歇着吧。”

    杨医官的眼中密布血丝,眼袋大的可以让孩子荡秋千了。

    “可殿下这里不能离了人。”

    “我在!”

    贾平安连哄带骗的把杨医官弄进了临时搭设的次卧里,随后打开带来的小酒坛,弄了一杯酒给他喝了。

    “辣……”

    睡了。

    贾平安出去,见大外甥裹着被子在那里抖,就莞尔一笑。

    “想不想睡觉?”

    贾平安问道。

    李弘摇头,他真的睡够了。

    “那为何还躺着?”

    贾平安很好奇大外甥的性格,觉得这样坚定的孩子……换做是后世的父母,估摸着能喜极而泣。

    李弘摇摇头,“舅舅,杨医官很辛苦,王霞也很辛苦……”

    “那又怎么样?”

    贾平安含笑问道。

    李弘侧脸看着他,认真的道:“孤知晓这个病凶险,能传人,可他们却留了下来。所以……孤不能拖累他们。”

    这是个仁慈的太子!

    贾平安伸手,用力揉揉他的脑袋,头发都给揉散了。

    李弘感受到了亲切之意,可王霞却板着脸:“武阳侯,不得对殿下无礼。”

    这个宫女很直啊!

    贾平安笑了笑,“切记,在太子的身边要学会观察。一根筋活不长。”

    等李弘再大些后,那些人就会如嗅到花香的蜜蜂,纷纷扑上来。

    王霞走到了李弘的身后,一边给他梳头,一边嘟囔道:“什么叫做一根筋?”

    贾平安坐在台阶上,微笑道:“就是……很耿直的一个人。”

    这样的人少。

    即便是有,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被社会毒打的渐渐消散了。

    “舅舅,我口渴。”

    患病后的李弘看着多了些软弱。

    “我去拿水来。”

    贾平安拍拍屁股进去。

    “水呢?”

    贾平安目光转动,竟然没看到开水。

    王霞一边梳头,一边说道:“武阳侯,你来给太子梳头,奴去烧水。”

    别人呢?

    甘妮娘!

    贾平安怒了。

    他径直出去,门口的两个内侍在打盹。

    他一脚一个,骂道:“滚!”

    这些人大概也猜到了些这个病的情况,以为是很严重的传染病,自觉太子也活不长了,自己怕是也没个好,所以都懈怠了。

    两个内侍被贾平安骂的体无完肤,随后滚蛋。

    邵鹏在偏殿前方喊道:“武阳侯,咱再换几个来。”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罢了,就这几个人。”

    那些人心不在焉的,来了何用?

    说着他转身进去,顺手关门。

    饭菜都是送到门外,由王霞来取。

    这个宫女这次也算是要发达了,邵鹏在外面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温柔,想来以后就能在太子的身边扎下根来。

    皆大欢喜。

    “多喝水。”

    贾平安微笑道。

    李弘不知怎地,竟然就下意识的点头,仿佛喝水就能让自己的病自愈。

    晚些,杨医官睡醒了。

    他站在屋檐下,想着几个方子,不断的斟酌着。

    “清热降火!”

    贾平安给了解决方案。

第704章 回家吧

    “清热降火?”

    “对。”

    杨医官并不擅长这等疾病,但听了之后就开始琢磨。

    “清热降火。”

    “清热降火……降热清火……”

    他缓缓来回踱步,神色中多了些兴奋,“这火要清,这热要……”

    不对劲!

    贾平安觉得杨医官好像不大对劲。

    怎么像是发烧的症状呢?

    贾平安冒险从侧面摸摸他的额头。

    卧槽!

    真的发烧了。

    杨医官躺下了,贾平安只得一人身兼两职,而王霞更辛苦了些。

    “喝药。”

    贾平安有些疲惫的把李弘弄起来,一碗药下去,接着就木呆呆的去了隔壁。

    “舅舅,漱口!”

    李弘毕竟是适应了被人伺候的小日子,张嘴等着漱口水。

    贾平安飘到了隔壁,杨医官躺在床上,喘息的有些那个啥。

    “喝药!”

    把两个病人伺候好了,贾平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而外面已经炸锅了。

    “太子殿下身染重病!”

    “说是能传染的疫病!”

    谣言先从宫中传出去,太子不见了。

    宫中有一个区域被列为禁区,也只有邵鹏和另一个送饭顺带把排泄物弄走的内侍能靠近。

    这不是疫病是什么?

    于是人人闻之色变。

    随即谣言出宫。

    “太子生了病,能传染人。”

    长孙无忌眯着眼,心中转动着各种念头。

    “相公,此事危险了!”

    幕僚很严肃的道:“说是贾平安主动进宫……一直没出来。”

    由来只有新人笑……

    郑远东这个悲剧此刻还没回来,新的幕僚就毫不留情的填补了他留下的空缺。

    长孙无忌点头,面色凝重的道:“老夫要进宫,陛下不可……哎!”

    皇帝若是心急靠近了太子可怎么得了?

    许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李敬业却不同。

    “阿翁,我要进宫!”

    这货被困在了家中。

    他现在只想去看看兄长究竟怎么样了,若是不行,就把他扛回来。

    李勣面色阴沉的站在门外。

    朝会时皇帝对这个问题闭口不答。

    不答,这便是悲观!

    李勣走了出去,叫来了李尧,露出了狠色,“去道德坊告诉小贾的妻子,老夫在!”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是。”

    晚些,一队大汉进了道德坊,就此扎营在贾家的外面。

    ……

    兵部。

    任雅相坐在那里,缓缓的煮茶。

    “任尚书。”

    有小吏进来,“说是太子怕是染了疫病,武阳侯主动进了宫中。”

    任雅相垂眸,缓缓把茶水倒进了茶杯里,然后轻轻吹了吹,轻啜一口。

    他的眉间多了惬意,“好香的茶水。”

    小吏抬头,“任尚书……”

    任雅相淡淡的道:“老夫信小贾!”

    ……

    消息飞快传到了高阳和新城那里。

    “什么?”

    新城霍然起身,第一次瞪眼,“你说什么?”

    黄淑很是纠结的道:“公主,武阳侯……进了宫中,一直没出来。”

    “小贾!”

    新城想到了那个哥们。

    她用力的呼吸着,双眸渐渐坚定,“备马!”

    与此同时,高阳策马冲出了公主府,有人喊慢些,差点被红了眼的高阳一皮鞭抽在脸上。

    “皇帝!”

    两个公主一前一后来打听消息,李治摇摇头,一言不发。

    ……

    贾家!

    卫无双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告诉家中人,除去采买之外,不得外出。若是有可疑人在周围晃荡……”

    她的眼中多了厉色,“拿下再说。”

    杜贺回身去吩咐。

    “夫君!”

    苏荷煎熬的蹲了下来。

    贾平安临去前说过无需惊惶,但当这个消息传来时,她们依旧慌了。

    “阿娘!”

    两个孩子从院子里穿过,笑声撒的到处都是。

    卫无双转身进了卧室。

    苏荷也跟着进去。

    随后,念诵经文的声音传了出来。

    密集!

    且虔诚。

    前院,杜贺厉声道:“都看好家门,谁敢找茬就出手,另外……”

    他看看众人,问道:“谁不愿意留下,只管说出来,二位夫人说了,一律放行。”

    摇头!

    ……

    “说是太子染了疫病,贾平安主动进宫……那日他背着包袱,提着一个硕大的箱子,就这么进去了。”

    王琦的嘴唇越发的红了。

    他拿着针线在绣着花,一边抬头说话,一边绣花,竟然不耽误。

    陈二娘在沉默。

    那个人……他这是疯了吗?

    帝后可以强迫内侍或是宫女去照顾染病的太子,但却不能强行要求一个臣子去照顾他。

    哪怕是小吏也不行!

    这便是人!

    而宫中人……那只是皇帝的家奴。

    周醒有些激动难耐,“若是贾平安染病……”

    王琦冷冷的道:“除非是看到他倒下了,否则我不会去揣测。”

    陈二娘从未想到王琦竟然会这般忌惮贾平安。

    但这事儿……

    “他进了宫,那么……就等着。”

    ……

    “小子,我想告诉你,你要学会苟,明白吗?”

    “苟是何意?”

    “就是在要……平静的面对一切,不要去奢求权利,也不要去奢求什么。”

    贾平安一脸睿智。

    “可是……孤就是这样的呀!”

    李弘觉得舅舅有些抽抽了。

    呵呵呵!

    贾平安干笑了一下。

    大外甥真的是苟啊!

    不对,是真的孝顺!

    孝顺的孩子在皇室最受欢迎,不管是太子还是皇子……

    比如说当今皇帝,当年就是苟,一路把前面的几位兄长苟下台了,然后霍然发现……卧槽,我竟然就是唯一的候选人。

    兴奋不兴奋?

    激动不激动?

    李弘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用很憧憬的姿态说道:“舅舅,你为何担心我和阿耶阿娘发生冲突呢?他们是父母呀!我要听他们的话。”

    贾平安这几日在给李弘灌输一些理念。

    ——孝顺,再孝顺,一直孝顺!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谁也没法撼动他的地位。

    “好孩子!”

    王霞从屋里出来,麻溜的扛着床铺出来晾晒。

    阳光很炽热的晒在上面,王霞的身上也笼罩了一层光晕。

    “这个女人你觉着如何?”

    “好人。”

    李弘很是自信的道:“舅舅,我会好好待她。”

    这个好好的待她不是指男女之情,而是指地位。

    “武阳侯!”

    贾平安一直觉得杨医官是吃药吃多了,所以抵抗力杠杠的。

    “该给殿下喂药了。”

    杨医官端着碗来了。

    扁桃体发炎,孩子的抵抗力比较弱,所以会显得很严重。

    李弘已经适应了药的苦味,一饮而尽,然后苦着脸。

    “张嘴!”

    李弘张嘴,“啊……”

    贾平安丢了一颗蜜饯进去,李弘眯眼慢慢品尝着,“好甜呀!”

    这孩子从小没吃过苦,这次算是一次煎熬。

    “舅舅。”

    李弘的嘴里含着蜜饯,舍不得咀嚼,所以声音就有些模糊。

    “什么?”

    贾平安问道。

    “舅舅,孤一直想问你,你怎么敢进来。”

    李弘把脸别过去,不看贾平安,害怕他是被逼进来的。

    这个孩子啊!

    宫中的孩子,从小就能体察到趋炎附势这等情绪。

    这次李弘说是传染病,帝后联手封锁了消息,宫中人也避之而不及,李弘成了臭狗屎。

    “陛下和皇后是为你着想,否则一旦消息泄露,你的麻烦就大了。”

    帝后算是仁至义尽了,但后续如何,还得看李弘的病情。

    李弘点头,“我还有两个弟弟。”

    贾平安本来伸向他肩膀的手呆住了。

    宫中的孩子都是这般早熟的吗?

    他用力拍了一下李弘的肩头,“安心。”

    “孤很安心。”

    李弘最近几日堪称是能吃能睡,心理素质好的一塌糊涂。

    “那你眼含热泪作甚?”

    “啊!”

    一个小毛孩猛地蹦起来,背身去抹泪。

    可没有啊!

    “舅舅!”

    少年恼怒的声音很喜庆。

    某个不良舅舅笑的很欢喜。

    “武阳侯!”

    王霞在外面喊。

    “是皇后来了。”

    呃!

    贾平安起身拉了李弘一把,“走,看看。”

    李弘有些迟疑,“舅舅,会不会把阿娘传染了?”

    “你想那么多作甚?跟着。”

    二人一路出了大殿,外面,武媚被簇拥着站在那里。

    “五郎!”

    武媚眼含热泪。

    “阿娘。”

    母子俩往前几步。

    “殿下。”

    “皇后!”

    双方距离七八步远开始说话。

    武媚仔细看着孩子,脱口而出,“胖了。”

    这不是埋汰人吗?

    贾平安满头黑线。

    果然,李弘苦大仇深的皱眉,“回头就少吃些。”

    可你是孩子啊!

    武媚笑道:“只管吃,吃胖了也不打紧。”

    李弘又矜持了一番,最后总算是答应了这个要求。

    母子俩在互相安慰,看的贾平安发酸。

    “平安!”

    武媚目光转动,眼中多了欣慰之意,“你可还好?”

    每日都有人来问情况,武媚郑重其事的问话,就带着探寻之意。

    “好。”

    贾平安看到了拎着酒精小罐子的邵鹏,想笑。

    “五郎的病情……”

    “殿下的病情在好转。”

    李弘已经不大咳嗽了,贾平安估摸着再过两三日就能出锅了。

    “好!”

    武媚点点头,杨医官出现了。

    武媚郑重福身,杨医官赶紧避开,面红耳赤的,“皇后无需如此,这病还是靠了武阳侯,否则臣也怕是起不来了。”

    “哦!”

    武媚看了贾平安一眼,含笑道:“平安竟然也懂医术?”

    “胡诌的。”

    贾平安笑嘻嘻的,看着一点儿都不正经。

    “好!”

    武媚又说了几句话,随后带着人走了。

    李弘呆呆的看着母亲远去,这娃大概是想念母亲,却知晓母亲很忙,没法多留。

    杨医官却激动了。

    “武阳侯,皇后冲着老夫行礼了。”

    “是啊!”

    贾平安随口应付。

    “皇后先前是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吧。”

    贾平安已经要炸了。

    我咋就没把你这个话唠给活埋了呢?

    “舅舅!”

    最后还是大外甥解围。

    “我们还能出去吗?”

    这个问题……

    “问滴好!”

    贾平安坚定的道:“不出十日就能出去。”

    扁桃体发炎看发病的原因,有的会传染。

    但王霞没被传染,贾平安也好端端的。

    ……

    “如何?”

    李治在等着老婆的消息。

    当然,不能急不可耐,而是要镇之以静。

    武媚喜滋滋的道:“平安说五郎好了许多。我就说平安既然进去,定然就是有把握。”

    李治心中一喜,告诫自己要稳重,“可见到五郎了?”

    武媚点头,突然冲着西边福身,郑重的道:“求佛祖保佑。”

    ……

    又过了两日,李弘已经不咳嗽了。

    “来,吐一口!”

    贾平安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咳咳咳!”

    可怜的娃,被贾师傅当做是试验品,任意摧残。

    “没痰液。”

    贾平安欢喜的道:“大概是好了。”

    杨医官想起自己这段时日的煎熬,不禁老泪纵横,蹲下去嚎哭着。

    “老夫二十岁学医,二十二岁行医,救人无数……”

    贾平安满身鸡皮疙瘩,“杨医官,你确定学医两年就能行医了?”

    你这个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想到这几日老杨换了个药方,贾平安就冲进了违章搭建的小厨房里,把药罐子弄下来,仔细嗅着。

    老杨又嚎哭了一阵子,断断续续的道:“怎地又记错了,是十一岁。”

    贾平安怒了,“能不能说清楚些!”

    药罐子再度上了小炉子,噗嗤噗嗤的冒气。

    中药的味道就是这般浓郁。

    “咦!老夫是学医几年了?”

    完蛋了。

    老杨多半是老年痴呆,那个什么综合症。

    “一年两年……”

    ……

    朝中。

    “陛下,太子如何我等不得而知,不过太子何等的重要,臣等以为当慎重……若是不妥,当安人心。”

    长孙无忌代表群臣发表了看法。

    对于他而言,太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他妈是谁。

    可武媚太能生了,竟然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就算是折了一个,也还有两个在苟着。

    李治淡淡的道:“此事朕自有主张。”

    皇后亲自去看了,说是太子已经能行动自如的出来,面色不错。

    弄不好就没事了呢?

    “陛下!”

    长孙无忌再度背刺,“太子的身体不可疏忽,老臣以为,就算是能好转,也得在宫中禁足半年……”

    舅舅,你是认真的吗?

    李治的眸色冰冷。

    “好了便是好了,不好就是不好,说什么禁足,无稽之谈。”

    以前的李治在这等时候会低头,会赧然一笑。

    现在他却强硬的像是一个负心汉。

    长孙无忌微笑道:“陛下何苦如此?若是传染了谁……老臣心中不安。”

    蛰伏许久的长孙无忌出动了。

    他的老战友褚遂良再度被贬,这次更离谱,把他赶到了爱州。

    ——爱州,今越南清化。

    这个时候的交趾就是地狱。

    年迈的褚遂良不堪这等这等煎熬,上书老友长孙无忌,他自己也写了陈情书给了李治,书中详尽描述了他对先帝和李治的忠心耿耿。

    可奏疏进宫,就再也没了动静。

    长孙无忌露出了锋芒。

    李治淡淡的道:“朕不急。”

    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话隐含讥讽。

    长孙无忌冷冷的道:“事关社稷,陛下怎能肆无忌惮?”

    皇帝若是染了疫病,那整个大唐几乎就要崩塌了。

    皇后的孩子太小,只能让皇后垂帘听政。

    你要说什么别的孩子,比如说萧淑妃留下的孩子,那压根就不可能。

    除非废掉武媚的皇后之位,否则太子就不可能给别人。

    “陛下……”

    有人起身。

    “不必多言!”

    “陛下!”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再说……武媚做皇后,大伙儿也不自在。

    皇帝拂袖而去。

    ……

    “来,打一拳。”

    “哈!”

    李弘站在空地上挥拳。

    “再来!”

    “哈!”

    贾平安站在屋檐下,皱眉道:“出拳不够有力,力发于脚下,一路驱使,最终从腰背发出来。你这个就是手臂的力量,打多了便会手臂酸痛……”

    “舅舅你如何知晓的?”

    李弘苦着脸甩手。

    “你要体验。”

    贾平安带着李弘打了一套拳,随后赶紧招呼他去躲太阳。

    “如何?”

    李弘面色红润,“舒坦。”

    “舒坦可不是太子该说的话,粗俗。”

    贾平安这几日就在磨李弘。

    杨医官出来了。

    拱手,认真的道:“武阳侯,多谢了。”

    贾平安颔首,“告诉皇后,已经无恙了。不过你出去最好先用艾草煮水沐浴,外面的衣裳全数烧掉。”

    这是保险起见。

    “好。”

    杨医官深深的看了贾平安一眼,随后对太子行礼,最后对王霞行礼。

    王霞蹦的老高,脸红的,摆动双手说道:“杨医官谢我作甚?奴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做了。”

    在得知王霞是主动请求来照拂太子时,贾平安就觉得这妹纸的路越走越宽了。

    杨医官需要出去观察两日,若是无恙,太子再出去。

    深宫中从来都容不得一点行差踏错。

    杨医官走了。

    这个地方又冷清了下来。

    “舅舅。”

    “干啥?”

    贾平安开始挺尸。

    可孩子不喜欢睡觉啊!

    “神满不思睡,舅舅你没精神。”

    李弘叫嚷着。

    这段时日下来,李弘孩子的天性渐渐被诱发了,很是可爱。

    “胡说!”

    贾平安翘着二郎腿,别提多惬意了。

    “武阳侯,有人来了。”

    贾平安觉得有些奇怪,“这是谁……”

    出了大殿,外面站着帝后。

    卧槽!

    穿的很随意……甚至是衣衫不整的贾平安心态炸裂了,赶紧撸了一下衣冠。

    李治和武媚都含笑看着。

    “回家吧。”

    ……

    晚安。

第705章 心腹大患去了

    回家?

    贾平安回身看了一眼大殿,想到的却是这阵子的悠闲。

    “阿耶!阿娘!”

    李弘同学已经激动的不能自拔,冲了过去。

    可……

    “站住!”

    贾平安黑着脸,“忘记了该如何做了吗?”

    李治和武媚都在笑。

    既然有传染的嫌疑,那便先清洗消毒再说。

    一行人没走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了拆房子的声音。

    卧槽!

    贾平安回头看看。

    一群内侍正在拆门。

    “这个……其实不必如此。”

    贾平安觉得帝后胆子太小了些,“用生石灰消毒也能行。”

    哈哈哈!

    李治尴尬一笑。

    武媚面无表情。

    邵鹏给了贾平安一个眼色,示意他别扫帝后的面子。

    二人随后去沐浴。

    在宫中沐浴……贾平安觉得应当是有宫廷风范。

    “这便是宫中的浴室?”

    一个木桶而已。

    边上搭着毛巾。

    贾平安脱了衣裳,刚想进去……

    吱呀!

    门开了。

    一个宫女缓缓而入。

    “你……你要作甚?”

    贾平安双手捂着下身,惶然不安。

    宫女低着头,把他的衣裳收了起来,随后福身告退。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刚放开双手。

    “吱呀!”

    一个宫女又进来了。

    没完了是吧?

    贾平安再度捂着下身。

    宫女的脸红的和猴子屁股差不多,把衣裳放在边上,柔声道:“其实……先前就能把新衣裳送来,只是奴等想见见武阳侯,得罪了。”

    “见我作甚?”

    贾平安觉得这些宫女动机不纯,定然是在觊觎自己的美色。

    宫女抬头,然后低头。

    我特娘的好像走光了!

    贾平安无语。

    宫女这下连耳朵都红透了,就像是刚煮熟的大虾。

    “我等都是伺候太子殿下的人,若是太子殿下不好……我等难以活命。”

    宫女抬头,肃然行礼。

    原来是找借口进来感谢我?

    可我怎么觉着是在趁机偷窥我呢!

    贾平安下意识的摆手,“无需如此。”

    然后……

    宫女低呼一声。

    卧槽!

    贾平安赶紧再度捂住。

    她大胆的看着贾平安,“我等得知武阳侯力挽狂澜……心中感激不尽,可也没什么可送的,这一身衣裳就是奴等亲手做的,还请武阳侯笑纳。”

    宫女出去了。

    贾平安警惕的盯着房门。

    很奇怪的是,这间浴室竟然没有门栓。

    是故意的吗?

    贾平安进了浴桶中,渐渐抛开了这些问题。

    外面,邵鹏在和王忠良说话。

    太子就在隔壁沐浴,不过他那边有宫人伺候。

    “太子绝望之际,一个王霞,一个杨医官……最要紧的是武阳侯,义无反顾的进宫。陛下先前说了,晚些让武阳侯在宫中吃喝一顿,再让你把他送回去……”

    王忠良听到了李弘欢喜的洗澡的声音,含笑道:“不过陛下说武阳侯多半会拒绝。”

    邵鹏点头。

    二人静默了一瞬。

    “此人不喜麻烦!”

    “他厌恶这等麻烦。”

    二人相对一笑,竟然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还喜欢安静。”

    邵鹏回想起贾师傅的言行,觉得这样的年轻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时里面传来了一阵歌声。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慢慢的放松,慢慢的抱紧……”

    咳咳!

    王忠良不厚道的咳嗽着。

    贾平安洗澡出来,两个宫女迎上去,用手巾给他擦头发。

    “不用了吧?”

    贾平安很惆怅,好歹弄个吹风也好啊!

    不行还可以弄一个炭盆,直接烤。

    “要的要的!”

    邵鹏笑道:“武阳侯劳苦功高,自然是要殷勤些。”

    头发擦干,王忠良上前问道:“武阳侯,咱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

    贾平安点头。

    是个好说话的!

    王忠良笑着问道:“殿下进了里面,杨医官被传染,为何你却安然无恙?这并非是怀疑什么,而是想知晓这病的来头。”

    就是扁桃体发炎。

    可贾平安却一脸懵逼的道:“我也不知。”

    你不老实!

    王忠良去了皇帝那里禀告。

    李治沉吟着。

    “他这是在为五郎说话。”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新郎官,被簇拥着去了皇后那里。

    武媚难得的笑靥如花,让他进来,随后吩咐道:“给武阳侯压压。”

    啥意思?

    两个健壮如牛的女人上前,一人一边就把贾平安架走了。

    这一路就去了后面,两个女人把他放在床榻上,随即开始按摩。

    一双手有力,但却不粗暴。

    还有香油……

    贾平安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贾平安去了前面,皇后和太子在。

    武媚笑道:“还不去谢谢舅舅?”

    这阵子贾平安没表功,李弘也没感谢。因为他们都觉得无需如此。

    “多谢舅舅。”

    贾平安浑身舒坦的出宫。

    而皇后却在冷笑。

    “阿娘。”

    李弘觉得老娘有些黑化的意思。

    “无事。”

    李治下手了。

    在这阵子上蹿下跳最厉害的几个官员被拿下,随即清查。

    贾平安人还没出宫,李治的报复就开始了。

    一路回到家中,一家子出迎。

    “夫君,赶紧迈过火盆,去去晦气。”

    老贾家明目张胆的玩封建迷信活动。

    苏荷一下就哭了起来,“我还以为夫君要死了。”

    啪!

    卫无双一巴掌拍去,柳眉倒竖,“胡言乱语!”

    “阿耶!”

    两个孩子一人一条大腿,反而是最无忧无虑的。

    “阿耶,你去办事可给我们买了礼物吗?”

    贾平安每次都会给孩子们带礼物,都成习惯了。

    看着两张期盼的小脸,贾平安一拍脑门,“哎呀,竟然忘记了。”

    一番糊弄后,阿福来了。

    “嘤嘤嘤!”

    阿福的鼻子抽抽着,目光狐疑。

    小畜生这是嗅到了香油的味道。

    这可不是天竺神油啊!

    贾平安笑着进去,再度洗个澡。

    “这衣裳好手艺!”

    外面卫无双拿起衣裳赞不绝口。

    “夫君可知晓谁做的?”

    里面的贾平安说道:“宫中人做的。”

    还要不要问?

    ……

    一家子吃了团圆饭,贾平安就心急火燎的把鱼竿弄了出来。

    “明日我去钓鱼,家中事你们自家做主。”

    可晚上他却再度送上了双杀。

    哎!

    男人,难呐!

    第二日一大早,贾平安拎着鱼竿就出发了。

    马蹄声从长街上远远而来。

    “武阳侯!”

    是百骑的兄弟。

    上班时间被人看到去钓鱼的贾平安有些尴尬的拱拱手。

    “这是去哪呢?”

    “去拿人!”

    帝后的火气一直在压着,如今太子无恙,有人就要倒霉了。

    贾平安喜闻乐见,到了自己的钓位,喜滋滋的道:“竟然没人?”

    今日不休沐,谁能来钓鱼?

    打窝,下钩,一连串动作有条不紊。

    钓鱼……钓的就是寂寞。

    贾平安得意洋洋,可今日手风却不顺,竟然只上了两条小鱼仔。

    这是啥意思?

    贾平安不死心,又守了一阵子,依旧饭太稀。

    “哈哈哈哈!”

    程知节的大笑声从边上而过。

    “小子,教你个乖,昨日老夫在此上了十余条大鱼,那些鱼遁逃有术,少说十日没动静。”

    老程真的是够狠!

    贾平安换了个地方。

    果然,换地方就如同换刀一般的犀利,没多久就中了几条。

    “喔哈哈哈!”

    程知节猖狂的笑声就在左边。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把大鱼解下来,然后上饵料,拍拍手过来说话。

    “这是什么饵料?”

    “你这钩子倒是有趣。”

    “这香味……是油炸的食物?拿出来。”

    贾平安得意的道:“这是家中厨房特地炸的肉条,卢公可要下酒?”

    二人就着肉条一阵轰炸,最后打着嗝挥手而别。

    “对了。”

    程知节突然问道:“太子如何?”

    娘的,老程果然是专门来蹲守自己的。

    “安然无恙!”

    程知节的老脸上多了欢喜,拍拍贾平安的肩膀:“好小子,你可知晓外面都传遍了你妙手回春的事?那些人恍若亲见,什么一根银针度厄,两副草药救难,啧啧!”

    老程随即收拾钓具遁去,临走前说道:“早钓鱼,晚钓虾,中午……”

    中午掉个大马哈。

    贾平安不信邪,带着斗笠坚守阵地。

    手臂的肌肤有些火辣辣的感觉,贾平安知晓明日就会脱皮。

    前方,一骑缓缓而来。

    这里背离了官道,马蹄声有些孤独。

    贾平安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头专心看鱼漂。

    突然,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呜!

    破空声传来。

    “郎君!”

    徐小鱼扑了过来,把贾平安扑倒在地,差点进了护城河里。

    暗器砸在了身后,呯的一声。

    徐小鱼奋力大喊。

    “段出粮!”

    段出粮已经张弓搭箭,手一松,弦响。

    对面的那一骑落马。

    就在徐小鱼心中一松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呛啷!

    横刀出鞘。

    贾平安起身,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男子,身后却没怎么关注。

    “乔震!”

    后面的段出粮出手了。

    横刀格挡,接着破开人体。

    “杀了他!”

    “这是个凶人!”

    “……”

    贾平安纹丝不动。

    他冷笑着,“段出粮,杀光了他们!”

    “郎君放心!”

    段出粮的气息还平稳,贾平安就不担心他的安危。

    几个大汉被段出粮逼得步步后退,没几下竟然就被他弄死了一半。

    “辛先生可在?”

    贾平安问道。

    落马的乔震突然弹了起来,一张晒黑的脸上全是杀机。

    “贾贼!”

    贾平安淡淡的道:“许久未见,贾某竟然升级了。可喜可贺。”

    乔震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板丢进护城河里,竟然站在上面来了个一苇渡江。

    长安城的护城河约有九米宽,四米深,不会游泳的进来就是死!

    可乔震却稳稳当当的来了。

    “哈哈哈哈!”

    贾平安大笑道:“耶耶想着过去你会逃窜,于是便引诱你主动来……你以为耶耶的兵法是耍着玩的吗?”

    徐小鱼站在侧面,横刀猛地斩杀而去。

    乔震身体一偏就避过了,随即跃上来。

    “闪开!”

    贾平安眼神凌厉,持刀而上。

    二人顷刻间就交换了几刀,接着一人跃起,一人后退。

    跃起的是贾平安,后退的是乔震。

    “杀!”

    乔震的暗器以雄浑见长,可此刻却甩了一把飞刀。

    你特娘的难道还是个暗器宗师?

    贾平安跃起避开,随即二人绞杀在一起。

    徐小鱼在边上想插手,可二人的交手凶险异常,他只能在边上打转。

    “呯!”

    贾平安猛地后退几步,“小鱼!”

    他笑的很是开心。

    这是拿乔震来给徐小鱼练手之意。

    徐小鱼和乔震厮杀在一起,但很显然他不是敌手。

    “不要急!”

    贾平安淡定的在边上收起了自己的钓竿和渔具,甚至连鱼获都没放过。但很遗憾,一条大鱼跑了。

    “艹!”

    贾平安差点捶胸顿足。

    “杀!”

    段出粮那边结束了战斗,浑身浴血的出现在了上面。

    四米多深的壕沟,自然没有满,钓鱼人就喜欢在下面垂钓。

    乔震见状心中焦急。

    此次伏击算是蛰伏许久之后的一次大动作,本来辛先生还准备再苟……听到太子染了疫病后,辛先生痛快的喝的烂醉,随后给李恪的牌位禀告……

    那一夜,辛先生嚎哭的声音很压抑。

    但没想到的是,太子竟然好了。

    而后消息不断传来,原来是贾平安出手挽救了太子。

    那个贱人!

    辛先生丢失了冷静,直接令人在城外布局,就等这么一下。

    可贾平安在边上虎视眈眈,上面的段出粮已经跳了下来,正准备加入战团。

    乔震仰天长啸,随后一刀逼退了徐小鱼,回身就准备再施展一次一苇渡江的绝技。

    可……

    木板呢?

    他仗以渡过护城河的木板呢?

    边上,贾平安拿着木板,淡淡的道:“弃刀跪地,耶耶饶你一死!”

    乔震大笑了起来。

    须发贲张。

    三个人,堵住了三个方向,唯一的活路就是护城河,可没了木板,他能如何?

    这便是杀局!

    “杀了他!”

    贾平安在看着周围,甚至负手琢磨了一番。

    乔震不断大吼,随即有惨叫声传来。

    贾平安看到了远方有些动静。

    一匹马,一个人,孤独的矗立着。

    他狞笑道:“辛先生?久违了!”

    “杀!”

    身后,乔震一刀断了乔震的手臂,可乔震却高呼酣战。

    “最后一次,弃刀,跪地!”

    贾平安看着辛先生那边,冷冷的道。

    “辛先生……走!”

    乔震突然扔出了横刀。

    横刀呼啸而来。

    乔震的眼中全是期冀……

    贾平安甚至都没动,讥诮的道:“断臂之后失去了平衡,耶耶就算是不动,你也无法击中!”

    “啊!”

    乔震狂吼一声,竟然赤手空拳的扑了过来。他的眼眸血红,有疯狂之意。

    贾平安摇摇头。

    噗!

    徐小鱼一刀。

    乔震的身体摇摇晃晃的……

    噗通,竟然掉进了护城河里。

    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不可能的。

    乔震的身体在水里载浮载沉,徐小鱼轻松下去把他提溜了上来。

    “辛先生,为何不来一聚?”

    贾平安的声音洪亮。

    辛先生的身体摇晃了几下,面色惨白,随即策转马头隐去。

    身后,军士蜂拥而来。

    “乔震!”

    辛先生张开嘴,随后闭上,嘴角却有一抹暗红缓缓缢开。

    乔震被抓了,金吾卫的喜不自禁,可贾平安却在骂街!

    “最大的一条鱼啊!”

    “就不能换个时候再来?”

    回到家,贾平安照例选择了隐瞒。

    “阿耶,好多鱼!”

    两个孩子蹲在鱼护边,欢喜的伸出手指头戳戳大鱼。

    老龟鬼鬼祟祟的来了,趁着大伙儿没注意,一嘴咬住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就跑。

    “老龟欺负我!”

    兜兜瘪嘴要哭。

    阿福懒洋洋的路过,随手把老龟给镇压了。

    “夫君,先前宫中来人,送了好些东西来。”苏荷欢喜的道:“还问你去了何处,无双说你需要静养。”

    “说得好!”

    贾平安不担心什么说谎哄骗帝王,人生下来就是要说谎的,谎言分为善意或是恶意,大长腿的谎言显然就是善意。

    否则李治得知贾平安竟然去钓鱼,回过头羞刀难入鞘,定然会扣他的钱粮。

    虽然老贾家不差那些钱粮,可颗粒归仓不是。

    李治震怒!

    “一群无能之辈,竟然在长安让那些逆贼行刺重臣!”

    咳咳!

    王忠良干咳,“陛下,武阳侯还算不得重臣。”

    咱给陛下提个醒,回头也算是有功。

    李治木然指指边上。

    果然是越发的蠢笨了。

    “不过乔震去了,辛先生再难构成威胁。”

    李弘得知消息后,恼怒的道:“那些贼人都该杀了。”

    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放狠话。

    赵二娘看了他一眼,担忧太子暴戾。

    “殿下,此等事可令那些官吏去处置。”

    她觉得这个回答很中肯。

    “孤知道了。”

    李弘平静了下来。

    果然,我教书的本事不小。

    赵二娘心中欢喜。

    “回头让东宫出人手,查那些奸贼,谁擒获了奸贼,孤不吝赏赐!”

    哎!

    还是杀气腾腾的。

    东宫也掺和了进来,只是太子还小,属官就去请示了帝后。

    “太子心善,就如此吧。”李治很忙碌。

    皇后却琢磨了一下,觉得儿子这是病后要发泄怒火。

    “随他闹腾!”

    李弘坐在殿外,双手托腮。

    “那些人是为了我而刺杀舅舅吗?”

第706章 碾压百骑

    乔震的死对于贾平安来说就是一个超级喜讯。

    没有了远程暗器的威胁,贾平安甚至想上城头去转转。

    “小贾,这等雄城,你以为能坚守多久?”

    “长安城……说句实话,若是来了敌人,对于长安而言,城墙只是个摆设。”

    贾平安眯眼看着远方,目光深邃。

    李勣问道:“为何?”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贾平安却随口而出。

    老李今日来巡城……尚书省的老大来巡城,这是什么节奏?

    贾平安也被拽了来,边上,一群将领文官在嘀咕。

    天气很好。

    早上的太阳微热,空气清新的不像话。

    贾平安搭着城头,很中二的冲着外面说道:“因为人心不齐。”

    有人恍然大悟。

    那些嘀咕声停止了,一张张脸侧过来,看向了贾平安。

    “有趣!”

    谁都没想到贾平安的解释是这个。

    李义府突然问道:“武阳侯是说……长安城中人心不齐?”

    这可是得罪人的话。

    回过头皇帝就能以惑乱人心的罪名把你一脚踹出长安。

    “如今长安人齐心……可别忘了,长安人齐心的理由。”

    贾平安看都不看李义府,淡淡的道:“当国家衰微时,不只是长安城,天下都在人心惶惶。这时候出现敌人,压根就无需攻打,直接破城。”

    大国衰微时,不管是大汉还是大唐,或是大宋和大明,都城几乎都是一击而破。

    人心散了。

    队伍不好带了。

    那些百姓空有魁梧的身躯,却再也没有了敢战之志。

    “我大唐有雄壮之士,为何担心这个?”

    李义府笑吟吟的。

    ——你果然是杞人忧天!

    傻缺!

    “前汉数百年,当国运一去不复返时,雄壮之士早已不在维护这个大汉。”

    贾平安想到了国运。

    这个玩意儿很神奇,百余年、两三百年就掉一次,每当国运掉下去后,几乎再难挽回。

    为何?

    贾平安一直想到了兵部都只是想了个大概。

    大唐的国运若是一切不变的话,也就是还有一百年不到,随后就是苟延残喘,兴许有短暂中兴,可终究盛唐气象一去不复返。

    “武阳侯!”

    陈进法喜滋滋的泡茶进来,脸上泛着光。

    “你高兴什么?”

    贾平安喝了一口茶。

    陈进法说道:“得知武阳侯救了太子后,我觉着这便是天命所归,大唐当再有盛世。”

    这货说这话也不怕死。

    但这等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心态让贾平安很是欣赏。

    在值房里认真的办公一个时辰,贾平安觉得自己今日很是勤勉,可以申请早退了。

    人还没出去,包东和雷洪求见。

    “武阳侯!”

    “何事?”

    “密谍操练完毕。”

    贾平安精神一振,“看看去。”

    校场上,八十密谍站的整整齐齐的。

    看看,个顶个的孬。

    猥琐的、木讷的……

    一句话,你要想在这里面寻个出彩的……

    也有。

    一个看着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鹤立鸡群般的站在中间。

    “叫什么?”

    贾平安比较喜欢这等小白脸,不,是小鲜肉。有了小鲜肉,那些女人才会蜂拥而来。

    至于别的……

    气抖冷,老实人的春天啥时候才来?

    “钱俊发!”

    不错!

    贾平安随即令众人演武。

    密谍的演武比军队里的更有趣,比如说箭术都经过了掩饰,一脸猥琐。

    刀法更不用说,走诡异路线。

    贾平安想到了沈丘把百骑弄成了东厂,不禁微笑道,“老沈,咱们走着瞧。”

    “陛下。”

    贾平安觐见。

    “何事?”

    最近李治对贾平安的观感堪称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为了太子,贾平安不惜牺牲,主动送货上门,随后……托老天爷的福,太子竟然好了。

    微笑的皇帝让贾平安很不适应,“陛下,兵部的密谍调教出来了,请陛下移步一观。”

    “哦!”

    李治精神一振,“如此朕便去看看。”

    随后一行人簇拥着皇帝出了皇宫。

    校场上,任雅相等人在等候。

    “就是这些?”

    李治的神色不大对劲。

    都是孬货啊!

    随即操练起来。

    看到一个密谍躲在同伴的身后,暗搓搓的放箭时,李治有些三观颠覆的感觉。

    咳咳!

    贾平安也不自在。

    不过,当看到一个无比猥琐胆小的密谍喊道:“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救命……”

    随后就是一刀。

    干得漂亮!

    贾平安赞道:“这才是密谍。”

    “那人是作甚的?”

    李治指着油头粉面的钱俊发问道。

    这个人看着还不错。

    “陛下,此人叫做钱俊发,他的本事在于勾搭。”

    包东很是得劲的介绍着。

    “勾搭什么?”

    任雅相觉得应当是勾搭敌军大将。

    包东笑道:“就是勾搭女人,钱俊发嘴甜,勾搭女人无往而不利啊!”

    李治的嘴角抽搐着。

    这便是兵部的密谍?

    贾平安在边上见他这般反应,就解释道:“陛下,这些密谍与百骑的不同。百骑的从小操练,几乎是根深蒂固了。而兵部的密谍还有机会挽回……”

    “懂了。”

    李治木然。

    “陛下。”

    任雅相知晓皇帝不满意,就建言道:“臣建言让这些密谍施展一番手段,就在这长安城中,让他们去打探消息。”

    李治点头,“如此,朕便拭目以待。”

    这些人连乔装都不用,一身百姓打扮。

    “让百骑跟在后面盯着。”

    贾平安主动加难度。

    李治看了他一眼,觉得至少这份心很难得。

    随后这些人就散入了长安城各处。

    他们的任务将会是获取一个人,或是一户人家的信任。

    小白脸钱俊发装作是迷路的模样,在坊中转悠。

    一个妇人在外面晒被子。

    抬头,她就看到了一脸憔悴的钱俊发。

    “你是……”

    钱俊发苦笑,“我迷路了,娘子可否指个路?”

    长安说句实话真的不容易迷路,妇人见他油头粉面的,心中的戒备放低,随后笑着问了他要去哪里。

    “你往出去往右,再往右,再往左……”

    钱俊发一脸懵逼。

    妇人吃吃的笑着,觉得他就是个呆头鹅。

    “可要喝水?”

    “要。”

    妇人请他进家,随后弄了水来。

    “喝吧。”

    随即就是一番闲聊。

    “我家中在渭水旁,家中有祖父母,父母……”

    钱俊发的目光很深情,“我的妻子很美,每当想到她,我就想到了梅花。”

    外面,贾平安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可我的妻子却去了……”

    钱俊发的眼中多了感伤。

    “你……”

    妇人叹息一声,“其实,我家的也如此。”

    “你夫君去了?”

    钱俊发诧异。

    妇人脸红摇头,“并未去,只是我家夫君不管事,每日出门做活,回家吃饭喝酒睡觉……日复一日。”

    二人约谈越投机……

    贾平安觉得差不多了,再进一步,这个妇人得沦陷。

    “我得走了。”

    钱俊发起身,有些留恋不舍,但旋即就恢复了客气的模样。

    “多好的年轻人呐!”

    妇人趴在门边看着他远去。

    “差些意思。”

    贾平安和钱俊发在另一条巷子碰头,包东等人也来了。

    “差些意思?”

    钱俊发有些不解,“武阳侯,我说的是实话,若是可以,那个妇人我就能勾搭上了。”

    这货真是自信心爆棚啊!

    贾平安也不解释,寻了个抱着布匹的妇人。

    “见过娘子。”

    贾平安微笑拱手。

    妇人一看是个俊美的年轻人,也福身行礼,“郎君何事?”

    这个年轻人很是出色啊!

    贾平安笑道:“我在此走岔了,想去南门,还请娘子指个路,不胜感激。”

    “就从这边……”

    妇人二十余岁,看着颇有些姿色。

    “多谢。”

    贾平安拱手道谢,然后咦了一声,伸手拂过妇人的肩头。

    我太特么缺德了。

    妇人低呼一声,却没躲。

    贾平安的手收回来,微笑道:“肩头有个虫子,我担心……”

    他手指轻微用力,一只干瘪的虫子就被丢在地上。

    “多谢郎君。”

    妇人娇羞,大胆的抬头看着他。

    贾平安突然问道,“娘子这是拿着布匹去何处?”

    他已经看过了布匹,上等货,而且妇人衣着很考究,多半是家中有钱。

    妇人看了他一眼,面色微红,“小郎君可是想撩拨奴吗?”

    老司机?

    不。

    这只是贾平安一番话的勾兑。

    这一番话的语气,说话的次序都不能错。

    而后再问布匹的事儿……

    前面一本正经,最后撩拨,这一下就勾起了妇人的心弦。

    我孩子都两个了,还能称为小郎君。

    贾平安含笑道:“夫人……”

    妇人眼波流转,含羞道:“且等明日再来。”

    贾平安笑了笑,风流倜傥的感觉,“如此也好。明日此时,我便来此。”

    贾平安告辞。

    一行人在边上聚首。

    钱俊发拱手,敬佩的道:“武阳侯手段高超,我远远不如。”

    包东骂道:“武阳侯才是我百骑密谍的调教者,你等不知天高地厚,回头往死里操练!”

    “啊!”

    众人不禁一怔。

    “竟然是武阳侯操练出来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说这些作甚?包东带着他们去看看别人的手段。另外,晚些这两个妇人处让钱俊发去解释,莫要撩拨良家。”

    “是!”

    此刻钱俊发对贾平安崇拜的五体投地,随即就去了……

    “贱人!”

    砰砰砰砰砰砰!

    “贱狗奴!”

    “嗷!”

    晚些,钱俊发一瘸一拐的来了。

    “妥当了。”

    ……

    “百骑当初操练的让朕颇为赏心悦目,如今兵部的操练却大相径庭,朕也不知哪个好,如此便让他们相互监督,看看兵部的如何。”

    李治对密谍很看重,特别是上次密谍送来了吐蕃出兵的消息后,更是如此。

    王忠良说道:“陛下,奴婢以为兵部的怕是不及百骑。”

    “为何?”

    李治随口问道。

    这便是我表现的机会到了。

    王忠良从小进宫,跟随李治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可这货在李治做太子时看着不打眼。就在皇帝病重时,李治却把他提拔了上来。

    这个提拔让宫中哗然。

    彼时先帝的身体不大好,不,是看不到康复的希望了。

    在这等时候,谁在李治的身边谁就上位。

    原先李治身边的内侍消失了。

    据闻是被先帝给处死了。

    李治没有任何诧异,很平静的把王忠良弄了上来。

    这便是命!

    这话不少人都在说,羡慕嫉妒恨。

    当时不少人都不看好王忠良这个蠢货,觉得他只是个过度人物。可架不住王忠良越坐越稳,现在竟然成了内宫的头面人物。

    王忠良得意的道:“陛下,百骑那些密谍都是从元从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武艺高强……”

    巴拉巴拉一堆,王忠良觉得自己的智慧能照亮这间大殿。

    就在他眼前大放光明的时候,贾平安来了,随行的还有沈丘等人。

    “臣……有罪。”

    沈丘悲愤万分。

    就在刚才,百骑的人大多面色难看的回来了,沈丘问了兵部的密谍的事儿,众人默然。

    等他喝骂后,才有人说了……

    “兵部的密谍手段高超,百骑不如。”

    他想死!

    老司机百骑竟然输给了新丁兵部,这让人情何以堪呐!

    咦!

    李治不禁一惊,心想这不可能,难道是贾平安弄了什么手段?

    “说来。”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见他神色轻松的和王忠良眉来眼去……

    ——别看咱!

    ——我就看!

    沈丘本是个好面子的人,此刻羞愤欲死,“兵部的密谍轻松就让那些百姓上当,更有人还骗到了钱,想还回去都不能……”

    这个……

    李治不禁讶然。

    “骗钱?”

    该我上场了!

    贾平安说道:“陛下,哄骗忽悠……实际上就是坑蒙拐骗,这是密谍的必备素养。不会坑蒙拐骗的密谍不是一个好密谍。臣当年在调教百骑时,也曾给他们教导,可他们更多的体现了悍不畏死,以及……武力强横。”

    百骑一直以来就以皇家禁卫军自诩,最忠心,最悍勇,这便是他们的口号。

    “那么……兵部的为何能如此?”

    这个问题问得好。

    贾平安微笑道:“若说百骑是一块已经被人勾勒过的图画,那么兵部的这些人便是一张白纸。一张白纸好作画。”

    李治明白了。

    他看了沈丘一眼,知晓沈丘的心中定然是充斥着沮丧这等情绪。

    但帝王只以成败论英雄。

    “陛下!”

    沈丘突然爆发了,双目炯炯的道:“臣请和兵部的比试别的,坑蒙拐骗之外的。”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

    王忠良也看了贾师傅一眼,心想沈丘可是皇帝的心腹,这样的挑衅贾平安应当会接受吧。

    “好!”

    这次的比试挪到了宫中。

    一边出二十人。

    殿前,李治坐在屋檐下,头顶还有小黄伞,很是惬意。

    贾平安也趁机蹭阴凉,顺带蹭了一杯茶。

    舒坦!

    若是再来一碟子点心就更美了。

    “你不担心?”

    李治淡淡问道。

    “臣不担心这个。”

    贾平安把茶杯放下,神色平静的道:“陛下,密谍要的是悟性……”

    沈丘接手百骑后,对密谍也颇为上心,但许多事儿并非上心就能解决的。

    “开始。”

    第一战是武力值。

    兵部输多赢少。

    这个不奇怪。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见他神色从容,不禁微微颔首。

    皇帝好像……颇为赞赏我的睿智?

    贾平安笑了笑。

    第二战。

    专业能力。

    专业能力包括了乔装,打探消息,以及脱离……最重要的便是潜伏。

    百骑的人显得粗糙了。

    兵部的人回身看着贾平安。

    这是请示。

    ——武阳侯,要不要把百骑的人干翻?

    一双双目光中带着跃跃欲试。

    这群棒槌……

    贾平安微笑点头。

    干翻他们!

    沈丘站在前方,任由烈日暴晒着自己的白皙肌肤。

    老沈找错了对手。

    其实沈丘不是找错了对手,而是压力太大。

    百骑的密谍是贾师傅调教出来的,如今贾师傅转会去了兵部,另立炉灶,堪称是一女二嫁。

    百骑必须要压制住兵部!

    这段时日里,沈丘一再强调,若是输了,没啥说的,他首要责任,其他人该杀杀,该打断腿打断腿……

    杀杀和打断腿只是个笑话,但输了之后,百骑就成了笑话。

    他站在前方,腰杆笔直。

    但没毛用!

    一项项的比试下来,兵部的密谍纷纷败下阵来。

    李治也在看着,那些乔装很有趣,而脱离更是精彩绝伦。

    看看那个木讷的兵部密谍,猥琐的利用了百骑的密谍作为掩护,成功翻墙跑了。

    另一个叫做王斐的突然跪下,声泪俱下的喊道:“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嗷嗷待哺……你不要过来……”

    他在地上倒着往后爬,手脚并用。

    李治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样也能行?

    显然,这样能行。

    当王斐出手时,只是一块刀片,在对手的咽喉前掠过,快准狠。

    “你不要过来……”

    李治侧脸看着贾平安,觉得自己今日的三观崩塌的次数太多了。

    “这样的……也行?”

    贾平安认真的道:“陛下,臣调教出来的密谍,自然行!”

    这话铿锵有力!

    前方的沈丘缓缓回身。

    他跪下……

    “陛下,武阳侯高明,臣……无能!”

第707章 去倭国

    沈丘跪在那里,腰杆依旧笔直。

    他低下头,“奴婢愿意与武阳侯学如何调教密谍……”

    你说调教……

    我怎么有些羞耻感呢?

    贾平安抬头看向两边的密谍。

    兵部的密谍一脸扬眉吐气的嘚瑟。

    甘妮娘!

    贾平安怒了,心想让你们低调低调……

    “贾卿以为如何?”

    李治没有搭理沈丘,而是问了贾平安。

    贾平安吐口而出,“兵部的该收拾!”

    李治:“……”

    兵部的该收拾,那百骑该如何?

    沈丘面色涨红。

    他格叽格叽是发生在几岁的时候,吉吉能干啥他也没有个概念,只觉得就是个撒尿的地方。等他发现自己和别的男人不同后……

    他便开始走上了另一条路。

    他注重外表,发型,衣裳,甚至是言谈举止,他都认真的琢磨过。

    可如今这些都成了陪衬。

    贾平安的羞辱让他无地自容。

    贾平安下去一阵拳打脚踢,回身后,发现皇帝有些神色古怪。

    “陛下,今日他们太骄傲了。”

    贾平安怒不可遏,“密谍不可骄傲,不可愤怒……要冷静如冰山,如此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但不可愤怒是不可能的!

    当看到同袍身陷重围时,不牵挂的有几人?

    那不是人,而是人偶。

    但今日兵部的密谍让贾平安失望了。

    “今日得意,明日就能嘚瑟,后日就能趾高气昂,最终成为敌人的靶子!”

    贾平安越想越气,“但凡骄傲得意的,我从未见过谁有好下场。”

    兵部的密谍们低下头,愧不可当。

    不得意,不愤怒……

    可今日他们却犯错了。

    得意忘形了!

    那些百骑的密谍本来输了就羞愧不已,可……

    “今日让你等得意,回头就要用更严厉的操练来记住这个教训!”

    贾平安声色俱厉的呵斥着。

    李治看着这一幕,突然颔首赞道:“不骄不躁,这让朕想到了当初的玄甲骑兵。当年那些骑兵在先帝的统领下无坚不摧,战无不胜。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不骄不躁,靠的就是无处不在的军律!”

    沈丘已经听明白了。

    原来贾平安压根就没在意胜败,而是在意兵部这些人的情绪。

    得意忘形!

    可……

    他想到了百骑,是否得意忘形了?

    他扪心自问,不禁一身冷汗。

    李治饶有深意的在观察着他,见他如此,就暗自点头。

    他需要的是一个忠心耿耿,令行禁止的百骑。

    而非得意洋洋的百骑。

    李治起身,觉得今日的操练比试堪称是令人大开眼界。

    他的眸子里多了些温和,“今日操练都辛苦了,回去各自好酒好菜的吃一顿。”

    皇帝从来都不会偏帮哪一边,若是有,那必然就是另一边太差劲了。

    众人谢恩。

    皇帝打道回府,贾平安把沈丘扶起来,很是亲切的道:“老沈,其实百骑的密谍真的不怎么合适,除非是舍弃元从禁军……”

    沈丘本来心中纠结,闻言抬眸,眼中多了厉色,“这万万不能。武阳侯不知,元从禁军乃是皇帝的根本,就算是外面出了岔子,有元从禁军在,则皇帝的安危无虞。”

    你特娘的真以为我是想独吞密谍?

    “我只是在想……”

    贾平安瞥了他一眼,见他有些沮丧,就……

    趁你病,要你命。

    “包东和雷洪能否出来?”

    艹!

    沈丘心态炸裂了。

    本来输了就倍加煎熬,再来一个挖墙脚。

    “不能!”

    “你拿了无用。”

    贾平安赤果果的打击他。

    “为何无用?”沈丘冷笑,不,是气抖冷,“包东与雷洪乃是我百骑的人……”

    “我并未想过挖墙脚。”贾平安和气的像是个老油条,“他们依旧在百骑……不过我的身边没有人手……”

    沈丘皱眉,“你的身边不是有护卫?为何说没有人手?”

    “你没仔细看我的护卫?”

    贾平安眉间多了黯然,“那些护卫都是军中伤残的军士,我是出于人道主义接收了他们……也只是人道主义罢了。至于护卫……哎!”

    他四十五度角仰望明媚的阳光,被刺激的流下了泪水。

    什么人道主义沈丘不懂,但看到了他脸庞滑下的泪水,心中一颤。

    “罢了!”

    贾平安这是作态,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老沈,感谢了。”

    包东和雷洪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惊喜交加。

    中午,一群人在长安食堂嗨皮。

    酒水不断的上,菜不断的上……

    “武阳侯!”

    小白脸钱俊发喝多了,跪在贾平安的身前嚎哭。

    “下官苦啊!又当爹来又当娘,武阳侯……此次若非进了兵部,下官定然就成了烂泥。”

    他指天誓日的说自己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从此为大唐打探消息奋不顾身……

    晚些,这厮醉倒。

    王斐来敬酒,一脸正气的道:“武阳侯为了我等操劳,恍如下官的阿耶,下官敬阿耶一杯。”

    滋!

    一饮而尽。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贾平安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为何这个性子?”

    贾平安深信每一个性格都有来历,而王斐一开口就没羞没躁的,他也想知晓背后的原因。

    王斐也喝了不少,打个酒嗝,赶紧捂着嘴,然后伸手扇去酒气。

    可这样反而把酒气扇过来了。

    贾平安举杯,和包东喝了一杯。

    王斐的眼中多了些玩世不恭的神色,“武阳侯不知,下官的阿耶……不是人,从小就打妻儿,打到了我十岁……”

    随后你弑父?

    还是他幡然醒悟。

    可这等事儿就没有幡然醒悟的。

    贾平安不禁侧目。

    王斐淡淡的道:“下官十岁那年,那个男人喝多了,一跤跌倒在了朱雀大街边上的沟渠里。恰好……下雨。”

    朱雀大街两侧的沟渠不浅,淹死人不在话下。

    王斐举杯痛饮,然后笑道:“从此下官就没了阿耶,不,是没有了祸害,活的格外的滋润。”

    这等情况……大部分人会选择沉默,觉得这是个耻辱,绝口不提。

    但王斐显然是把这事儿当做是一件值得嘲笑的事情。

    贾平安缓缓啜饮。

    突然说道:“其实,我知晓你的心思,不过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嘲笑自己的父亲,这得多恨啊!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

    他在王斐的眼中看到了泪光。

    就算是十恶不赦的父亲,可作为孩子而言,依旧是他心中的一个坎,过不去,以后就是一道伤疤。

    “武阳侯!”

    “何事?”

    贾平安知晓他要说出些事儿来,就微笑等着。

    王斐突然侧脸看着他,饱含深情的道:“你真像我阿耶!”

    这个小崽子!

    贾平安直至回家都还记得王斐的眼神。

    ——绝望中带着希望!

    “夫君!”

    “别闹!”

    贾平安也有些喝多了,躺床上喃喃的道:“这天下总是如此的……销魂!哈哈哈哈!”

    卫无双和苏荷一起来伺候他,好不容易把这位大爷伺候干净了,回过身,才发现兜兜竟然把水盆弄翻了,地上全是水也就罢了,拖干净完事……

    兜兜站在那里,欢喜的拍手,身上的水渍也跟着一起滚落。

    “阿娘,好玩!”

    苏荷瞪眼,过去就是一记五毛。

    “哇!”

    兜兜的嚎哭声震耳欲聋,床上的贾平安伸手,“我闺女怎么了?”

    “阿耶……”

    兜兜哭的很伤心,随后爷俩竟然就在一起睡了。

    此刻的前院,狄仁杰饭后出来溜达,见外面有烟火气,就出门看了一眼。

    段出粮蹲在外面,身前是香烛。

    这是祭奠先人,狄仁杰刚想避开,段出粮却问道,“谁?”

    既然被发现了,狄仁杰拱手,“打扰了。”

    “见过狄先生。”

    随后狄仁杰进家。

    这个段出粮……这是在祭奠谁?

    段出粮呆呆的看着香烛,突然眼中落下泪来。

    “阿耶,那一年我收到了你的脊梁骨,阿娘随后就去了,我无牵无挂,就去投军……那些人说我不懂军伍,我便举起了百来斤的袋子,又耍了一趟刀法……”

    “在军中,我操练的最狠,那些上官都拍着我的肩膀说前途无量……可我却只想为你报仇。”

    他捶打了一下地面。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烛光渐渐明亮。

    “我上了沙场便不顾生死,只管杀敌……我杀了那些高丽人,可依旧不解恨,后来我就去寻了战俘,虐杀了数十人。”

    他抬起头,眼中有刻骨的恨意,“我用高丽贱种的皮为鼓面,以人骨为鼓槌,敲打出来的声音摄人心魂。战阵之上敲打,无人能挡。只可惜被上官发现了……”

    “何时征高丽?”

    贾平安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外面传来了小棉袄的声音。

    “大兄你要听话,不许吵闹。你若是吵闹阿耶就睡不好,阿耶睡不好就会生气,生气就挣不到钱,挣不到钱就没钱给你买东西……”

    “我的声音比你的还小。”

    “我的声音小。”

    两个孩子在辩驳,叽叽喳喳的,很是有趣。

    就像是百灵鸟。

    贾平安想到了曹英雄。

    那货到海边了吧,此刻出海也不知如何。

    不过此行的要义他已经倾囊以授,剩下的就要看曹英雄的领悟能力了。

    至于安全……

    贾平安眯眼伸手,看着晨曦落在手心里,想到了那个叫做姜老汉的男子。

    “莫要丢脸!”

    ……

    登州的海边。

    海水缓缓拍击着岸边的沙滩,在高处,一行人正在商议事情。

    “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的船唐人出手修补了一番,比原先的还坚实。我想告诉你等,这便是大唐,肥美流油的大唐,若是能咬一口……”

    巨势马饲深吸一口带着些微海腥味的空气,“我在怀念家的味道,不过若是能把家安在对面也不错,那里的新罗人会非常的乐意,哈哈哈哈!”

    他笑的肆无忌惮。

    随从们纷纷都笑了起来。

    “此次出使,算是达成了目的,大唐压根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回去之后,要牢记这些……”

    “唐使来了。”

    左边的山下,一行人缓缓走来。

    许久不见,曹英雄的脸好像更白了些。他指着海里的船只问道:“大唐若是倾力出击,倭国可能挡?”

    呃!

    众人面面相觑。

    咱们是去出使的,不是去开战,这话传到倭国人的耳中,怕是他们将会被认定为不受欢迎的人。

    但这些都是贾平安安排的任务。

    观察,询问……

    陈迭不满的道:“你这般问有何益?除去口舌之快,别无用处。”

    你懂个棒槌!

    曹英雄是正使,随即问了当地的将领。

    “若是倾力出击,倭国不是对手。”

    赞!

    曹英雄觉得这才是自己需要的答案。

    “巨势马饲在山上。”

    陈迭看了右边的山顶一眼。

    说是山顶,不过是一个小山包而已,上面有个哨塔,能观测海面的情况。

    巨势马饲等人在上面指点江山,曹英雄骂道:“装神弄鬼。”

    “让他们下来!”

    一个小吏跑上去喊道:“曹侍读让你等下去!”

    凭什么?

    倭国人一下就有些炸了。

    小吏淡淡的道:“可以不下。”

    这便是贾平安在长安的手段。

    告诉你了,怎么选择是你的事,行差踏错就别怪我下狠手。

    巨势马饲沉着脸,然后笑道:“走,下去看看。”

    一行人到了山下,曹英雄指着海面的船只问道:“此行倭国的船咱们不用,大唐的船出三艘,另外,告诉你们的人,三艘船,愿意上来的就上来,不愿意的不强求!”

    他这个姿态太过孤傲,一个矮小倭人低声道:“咱们的船矮小,他们的船大,这是羞辱咱们呢!”

    众人深以为然,神色难免带着些不忿。

    曹英雄在冷眼旁观,见到倭国人都有些不自然,心中冷笑。

    兄长说了,倭国人靠不住,不管是低头赔笑还是横眉冷眼,骨子里的目标还是想杀戮,想着冲出岛屿。

    兄长说……在这等时候,就要看各自的手段。

    身后,三十多岁的姜老汉慢腾腾的跟着。

    “咱们有自己的船,凭什么瞧不起咱们?”

    “大唐最近出手灭了不少地方,所以……”

    “……”

    一阵嘈杂中,一个倭人上前,仰头问道:“这些船可能一路航行到倭国?”

    这话看似关切,可众人都听出了讥讽之意。

    在所谓的遣唐使被驱赶出去后,倭国和大唐的关系就很是微妙,说朋友,谈不上。说对手……还差些意思。

    “可以把你拉在船尾,一路看看。”

    曹英雄很是倨傲。

    ——倭国人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舵,无需担心他们的感受,有什么说什么。

    曹英雄看了巨势马饲一眼,见他眼中有怒色,心中不禁一凛。

    难道兄长错了?

    可转瞬,巨势马饲的眼中就变成了平静。

    卧槽!

    果然是阴人!

    兄长英明!

    曹英雄心中冷笑,“此行乃是亲善之旅……要相亲相爱才是。”

    他说的有些恶心,显然,那些倭国人也听着恶心。

    为啥要说是亲善之旅呢?

    曹英雄不知兄长的用意。

    随后就是补充补给,曹英雄去拜会了地方官员,去拜访了水军。

    “曹侍读放心,若是倭国人敢动手,咱们保证把他们打出屎来!”

    水军的将领信誓旦旦的说道。

    曹英雄笑眯眯的告辞,随后准备登船。

    这一日阳光明媚,照在身上特别晒。

    “登船!”

    曹英雄有些小激动,更有些忐忑。

    他落在了后面,一直等大部分人登船后,这才上来。

    他不懂这些,但临行前兄长有过关照,出门在外要义气为先,要身先士卒。

    姜老汉跟着他的身后,看似无精打采的。

    巨势马饲在边上,二人回身相对拱手。

    “咱们……海上见。”

    曹英雄觉得自己的话没错。

    可巨势马饲的脸都绿了。

    海上见,这话怎么听就怎么不对劲。

    不吉利!

    一个倭人突然低声咒骂。

    不外乎就是回头翻船就甘妮娘。

    刀光一闪而逝。

    骂人的倭人只觉得头顶一凉,接着头发就散乱的落了下来。

    中间秃了。

    姜老汉已经收刀了,看着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模样。

    卧槽!

    高手!

    曹英雄打个哈哈,“等到了倭国,定然就长出来了。”

    巨势马饲喝住了这个倭人,目光扫过姜老汉。

    姜老汉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如是被贾平安看到了,定然会出手收拾他。

    曹英雄和巨势马饲都不肯先上船,可曹英雄无所谓,他甚至叫人把案几弄下来,烧水泡了一杯茶。

    “真香!”

    “走!”

    巨势马饲本想着这边是不是道个歉,可曹英雄压根就没这个打算。

    曹英雄慢条斯理的喝完了茶,这才上去。

    “出发出发!”

    船队缓缓而去。

    后面,当地的官员一直在观察,此刻都在苦笑。

    “这位曹侍读是存心想噎死那些倭人,步步都不让。只是不知他们到了倭国之后会是什么模样,希望不要死人。”

    曹英雄若是听到他们的话,大概率会狂笑。

    “哈哈哈哈!”

    才将出发没多久,陈迭就抱着木盆狂吐。

    曹英雄捧腹大笑。

    船舱里没法待了,曹英雄一边笑一边出去。

    对面,那些倭国人也在笑。

    他们在笑大唐使团呕吐的人太多了些。

    一路出海。

    两日后,他们遭遇了大风。

    大风席卷着船队,一路东去。

    当看到了海岸线时,曹英雄一脸懵逼。

    “这就到了?”

    ……

    晚安!

第708章 杀了就是

    姜老汉一直没吐。

    曹英雄倍感神奇,“为何不吐?”

    姜老汉摇摇头,“肚里少食,自然就不吐。”

    “可那些人数日未食,依旧狂吐……为何?”

    “心中不慌乱,自然不吐。”

    耶耶白问你了。

    陈迭来了,面色惨白,看着和厉鬼差不多。

    “下官刚问过,咱们如今是到了倭国,不过不知到了何处。”

    操蛋的玩意儿。

    曹英雄进了最高的一个舱室。

    里面有三人,并无呕吐物。

    “曹侍读。”

    三人正在观察着海岸线。

    “这是何物?”

    曹英雄拿起司南,见桌子上一张海图……还有些线条。

    为首的男子拱手道:“这便是咱们做的海图,出海前武阳侯就和咱们交代过,此行两件事,其一摸清倭国的底细,其二便是摸清航线。”

    “摸清了?”

    曹英雄看了一眼,满头雾水。

    男子用铅笔从登州那里,往这边拉了一条线。

    他抬头道:“咱们不该走登州,而是该走海州,如此就无需绕道。不过走海州的话,不小心就会遇到风浪。”

    曹英雄此次算是被风浪给弄惨了,闻言问道:“可有办法?”

    “有!”

    男子很自信。

    “把自己捆在船上,船在人在,船毁人亡。”

    曹英雄骂骂咧咧的出了舱室,喊道:“倭国人的船哪去了?”

    有人幸灾乐祸的道:“曹侍读,他们的船小,半路被大风一刮就不见了。”

    曹英雄想到了。

    那日大风刮的厉害,巨势马饲镇定的让他们先走,说什么……倭国的船虽然小,可架不住坚实啊!

    然后呢?

    “人呢?”

    曹英雄捧腹大笑。

    “要靠岸了。”

    船工忙碌了起来,放下了一艘很小的船,上面两名船工一路领航。

    “海水很清澈!”

    陈迭在孕育着一首诗……

    “朝见天子……”

    曹英雄在看着他。

    继续啊!

    “朝见天子……”

    陈迭很显然是卡文了。

    “小心……”

    船身震动了一下,靠岸了。

    “先派人去查探。”

    曹英雄指挥若定。

    ——到了倭国,坑蒙拐骗随便你,不过有一条,不许丢了大唐的脸,否则回头弄死你!

    岸上有稀稀疏疏的树木,一群土著目瞪口呆的看着大船靠岸。

    “曹侍读,有人!”

    擦!

    曹英雄热血沸腾,回身道:“耶耶的宝刀呢?取来。”

    但上岸前还得有程序。

    曹英雄肃然道:“大唐太子侍读,出使倭国正使曹英雄莅临此地,该避开的赶紧避开,否则耶耶横刀不认人。”

    通译很纠结的把这番话翻译了过去。

    那些人大概是没听懂。

    曹英雄怒了,“你会不会倭国话?”

    通译羞愤欲死,再度翻译了一遍。

    可然并卵。

    “下船!”

    众人下船,随即就是列阵。

    “曹侍读,还是……先礼后兵吧。”

    陈迭很有经验的模样。

    眼前的这百余人赤果上半身,张嘴……有些人的牙齿竟然是黑的。

    “魔鬼!”

    对方开始出击了。

    他们的手中握着简易的兵器,发一声喊,就这么冲了过来。

    “上!”

    曹英雄的指挥很简单,莽就是了。

    一阵冲杀!

    对方战死二十余人,被俘三十余人,剩下的全跑了。

    “问话。”

    曹英雄颇有些大将南征胆气豪的踌躇满志。

    可一番拷打,打了一半俘虏后,依旧一无所获。

    曹英雄都不想看通译的脸。

    “出击!”

    这一战给曹英雄带来了极大的信心。

    他觉得自己能横扫这片岛屿。

    当他看到了一座城市时,不禁惊呆了。

    “这便是城市?”

    “去问问。”

    通译信心十足的出发了。

    “咻!”

    一支箭矢在这些古里古怪的人面前扎进土里。

    曹英雄再度怒了。

    这是不给我江中曹英雄的面子吗?

    “攻城!”

    陈迭面色惨白,一把抱住了他。

    “曹侍读,咱们就百人不到……”

    “兄长三百骑能马踏联营,咱们为何不能?”

    你这个棒槌!

    陈迭赶紧一番科普,总算是让他知晓了这点人马去突袭就是个笑话。

    咳咳!

    陈迭上前喊道:“我等乃是大唐使者……”

    咻!

    箭矢这次来的更密集。

    陈迭狼狈退了回来。

    通译喊了几嗓子,依旧没人应声。

    “准备攻城!”

    曹英雄恼怒了。

    众人赶紧集结,至于打得过打不过……再说!

    小小的土城城头,两个首领模样的男子在商议。

    “说是大唐来的使者,可大唐使者何曾从这边靠岸?我看多半有假。”

    “我也是这般觉着的。”

    “那要不……”

    “他们就数十人,开城门突袭吧。”

    “出多少人?”

    “他们仅仅有百人不到,咱们只需派出五十人就能弄死他们。”

    “也好,不过俘虏我要多一些。”

    城门开了。

    倭国人出击。

    五十人拿着兵器,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击。

    “这是什么?”

    曹英雄甚至看到了皮甲。

    “我们应当仁慈些。”

    城头的将领唏嘘不已,“兴许我能招降他们。”

    另一个将领笑道:“那你可以去试试……不,我去试试。”

    说着他跳下城头,竟然有人牵马过来。

    “我去了。”

    将领冲出城去,拔刀喊道:“日本大将……”

    咻!

    一箭封喉!

    放箭的是姜老汉。

    他漫不经心的放箭,前方那些冲来的军士纷纷倒下。

    城头,剩下的将领目瞪口呆。

    “他们的箭……竟然这般远?”

    此时倭国的弓箭射程近,而且准确性也不足。

    他惶然喊道:“关城门,关城门。”

    曹英雄懵逼了。

    原来我带着的数十人真的能逆袭了这座小城?

    “杀!”

    他率先冲了上去。

    倭国人转身就逃,有人甚至是往两边逃窜。

    敌将见状不妙,就下了城头,跪在城门边上喊道:“误会,都是一场误会……”

    曹英雄追杀进来,挥刀。

    “耶耶斩杀敌将!”

    可他的准备差些意思,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偏了。

    “饶命。”

    姜老汉在他的身后淡淡的道:“差不多就行了。”

    这座小城看着不过是千余人口,更像是个寨子。

    砰砰砰砰砰砰!

    到处都是关门声,甚至还听到了门倒下来的声音。

    一家子没办法,只能站在外面瑟瑟发抖。

    “我是个好人!”

    曹英雄看到了那些倭女……不禁流下了眼泪。

    哪怕是丑,可丑的很有特色啊!

    比如说她们竟然飞快的把脸给抹黑了,然后低着头,仿佛自己就是个乞丐。

    “都是乞丐!”

    陈迭觉得来错了地方。

    在他们看来,就算是小城也得有数千人吧?

    可这里就千人的规模。

    土城破烂,房屋……

    都是矮小的草屋,唯一的‘高大建筑’便是几间木屋。

    “这是倭国?”

    曹英雄震惊了。

    晚些,他去了城中青楼。

    “曹侍读,你这个……不妥吧?”

    出使他国,去青楼会丢人。

    曹英雄淡淡的道:“我只是去看看……”

    青楼很简陋,但好歹几个女妓的姿色还算是能入眼。

    “是大唐的使者。”

    老鸨炸了,兴奋不已,把曹英雄迎了进来。

    曹英雄冷冷的道:“我只是来看看,这是何地?”

    晚些,动静就出来了。

    老鸨狂呼爽利,最后成了一滩烂泥。

    曹英雄起身,“人呢?”

    几个女妓在外面听房,面红耳赤的,此刻冲了进来。

    “要淡定。”

    呯!

    话音未落,他就被扑倒了。

    上国的使者啊!

    快马往此刻的都城飞鸟报信,很快就有了回应。

    一队骑兵奉命来迎接大唐使者。

    随行的还有官员。

    “巨势马饲呢?”

    官员没看到倭国使团,不禁大为惊奇。

    这等情况下两边的人都应当合并在一起,而巨势马饲就摇身一变,变成了迎接大唐使团的使者。

    官员觉得巨势马饲定然是落在了后面。

    “巨势兄……哎!”

    这几日曹英雄在这里吃喝很嗨皮,有人专门为他准备了海鱼和肉类……在倭国能吃肉就是大能。

    再过一阵子就要颁布禁肉令了。

    就是酒水无趣。

    随后就去了飞鸟。

    这个时代的飞鸟,曹英雄只是看了一眼就敷衍的道:“有趣。”

    和雄浑的长安相比,飞鸟就像是个乡下地方。

    “贵使,天皇的人出迎了。”

    所谓天皇,如今倭国的天皇竟然是个女人。

    这让曹英雄很是好奇。

    十余臣子出迎,一番寒暄后,众人进城。

    宣读国书是必须的。

    曹英雄端着脸,沉声宣读着国书。

    所谓的齐明女天皇,在尽力维系着威严,可她老了。

    “……陛下令我等出使,宣慰倭国……”

    曹英雄宣读完毕,朗声道:“你等可有异议?”

    有个屁的异议,按照倭国上下的想法,他们远离大唐,,压根就不惧。

    随后便是款待。

    从大唐到倭国不容易,这一路没有导航的手段,许多人葬身大海,侥幸过来了,也是死里逃生。

    “贵使。”

    席间,有作陪的臣子装作是不经意的模样问道:“不知这一路可还顺畅?”

    这是何意?

    曹英雄喝了些酒水,但却很是清醒。

    他摇头,一脸沉痛,“很难,半路遇到大风,若非神灵护佑,我等就葬身海底了。”

    几个臣子相对一视,微微一笑。

    难就好啊!

    要是容易,倭国就要寝食难安了。

    “贵使。”

    这时几个臣子起身,恭谨的道:“中大兄皇子来了。”

    一个中年男子缓步入内,他身材矮小,但目光却颇为敏锐,拱手道:“见过贵使。”

    曹英雄拱手,双方见礼。

    坐下后,中大兄皇子谈笑风生。

    兄长说让我留心这个中大兄皇子,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

    ——据闻此人是亲兄妹成亲的产物,很是古怪。

    曹英雄也笑吟吟的和他周旋。

    晚些中大兄皇子起身告辞。

    “如何?”回到住所后,曹英雄和陈迭关门议事。

    而在不远处,中大兄皇子站在黑暗中,身边是好基友中臣镰足。

    中大兄皇子从年轻时就展露了不俗的才干,但最大的特点还是胆子大。

    当初在刺杀苏我入鹿的过程中,中臣镰足出力很大,随后论功行赏,官运亨通,堪称是中大兄皇子的头号智囊。

    “唐人的使者在连波城一战击败了咱们的人,他们有一个神箭手,箭无虚发,就是靠着此人,唐人才逃过一劫……我以为,若是要动手,就要先杀死那个勇士。”

    说到这个,中臣镰足就有些火气,“当初刺杀苏我入鹿时,专程寻来的勇士竟然吓得浑身颤栗,不敢动手。”

    “你还在记着此事?”

    “是!”

    中大兄皇子微笑道:“我们要做的是等待。等待时机的出现。”

    中臣镰足偏头看着他,夜色中双眸炯炯,“何时?”

    “这般急切吗?”

    “对,我恨不能马上踏上那片土地。新罗……百济,高丽,只要一步步的拿下那些地方,倭国就立于不败之地。你想想,前隋时高丽人能让他们亡国,我们难道就不能?”

    中臣镰足兴奋的道:“只需踏出第一步,我们就能步步为营,甚至……你可想过,我们甚至能夺取唐人的地盘……只需想想,我就激动不已!”

    中大兄皇子本就是个近亲生子的产物,闻言不禁鼻息咻咻。

    “会有那么一日的,我如今已经令人去整训军队,打造兵器……当我们的大军越过大海,铺天盖地的出现在新罗时……”

    咦!

    中臣镰足突然轻咦一声,“怎地熄灯了?”

    此刻尚早,熄灯做什么?

    中大兄一怔,“那个使者刚上岸就寻了女妓嫖宿,这难道是因为无聊了?”

    中臣镰足微微一笑,“如此……我家有女,可让她去侍奉使者,顺带打探一番消息。”

    这个时代的倭国不存在什么贞洁的念头,和男人睡一觉也无所谓。

    晚些,两个侍女簇拥着一个女子来了。

    “使者。”

    “嗯?”

    刚睡着了曹英雄听到女子的声音,顿时就来了精神。

    “……”

    随即一番折腾。

    女子喘息着询问,曹英雄满头雾水。

    “啥意思?”

    呃!

    使者不通倭话?

    操蛋!

    那不是白睡了吗?

    但使者比倭国那些男人强多了。

    于是女子再度上阵……

    第二日,曹英雄醒来,见身边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躺着,不禁惊呼一声。

    “使者。”

    女子娇羞。

    “出去!”

    曹英雄牢记兄长的话,来到这里便是要无情。

    他随即令人在四处转悠,可却发现这里不好打探消息。

    飞鸟是都城,可都城之外呢?

    就如同是倭国的使者很难打听到大唐的真正实力一样,曹英雄也麻爪了。

    娘希匹的!

    兄长救我!

    曹英雄左思右想,就在睡了第三个倭国贵女时,猛地想通了。

    我要出游!

    想通的曹英雄大喜过望,忘记了不能亲的规矩。

    一股子浓烈的口气袭来。

    贵女激动万分,主动回口。

    曹英雄恶心的一宿,第二日就寻了中大兄。

    “我喜欢倭国。”

    曹英雄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想在倭国四处走走,看看。”

    中大兄答应了。

    但一双眸子却阴郁的盯着他。

    中臣镰足从后面走了出来,目送着曹英雄离去。

    “他是想打探咱们的虚实。”

    中大兄点头,用那种讥诮的腔调说道:“这个蠢货,没有人带着他去,他能知晓些什么?”

    曹英雄出了飞鸟城,就像是鱼入大海啊!

    他迫切的希望能看到倭国各地的实际情况,可只是出去数日,就绝望了。

    “没路了!”

    一座山下,曹英雄和十余人被上百倭人簇拥着,发现没路了。

    这是为何?

    这路难道还能断了?

    随行的倭人官员干笑着指指山上。

    “上去看看。”

    曹英雄发誓今日自己就是要寻到一条路。

    他爬到了山上,堪称是精疲力竭。

    一股海风吹来。

    曹英雄面色惨淡。

    耶耶这是寻错了方向。

    狗曰的,这是他们故意带错了路!

    曹英雄心中一动……

    晚些,他吃饭时就关注着那些小吏。

    其中两个小吏吃相很贪婪,这让曹英雄颇为欢喜。

    吃完饭,他令午休。

    一群人在路边随即的坐下,没一会儿鼾声大作。

    曹英雄寻到了那个小吏,“咦!竟然想更衣,你,跟着我去,顺带带着厕筹。”

    小吏指指自己。

    “对,就是你。”

    曹英雄心急如焚啊!

    一溜烟跑到了林子里,随即通译也去了。

    “在家大人许不许你跟着外人玩?”

    通译翻译。

    “许的。”

    “知晓大唐有多少玩的东西吗?”

    “……”

    一番勾兑后,曹英雄蹲在那里,摸了一片绸缎出来。

    “美不美?”

    小吏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贵使这是何意?”

    曹英雄给通译一个眼色。

    通译却肚子痛,一边脱衣裳,一边说道:“想不想有钱?”

    曹英雄不知他竟然这般粗俗直接,否则定然要打破他的脑袋。

    小吏点点头。

    通译笑的很是和气。

    “我对倭国很是好奇……”

    晚些,曹英雄和小吏出来。

    随后的几日,小吏总是想方设法的和曹英雄私会。

    当再度回到飞鸟时,曹英雄看着城头,觉得这里好像不错。

    “真不错!”

    身后有人淡淡的道:“老夫看到了血光,漫天皆是。”

    姜老汉眯眼看着城中走出来的‘大汉’,说道:“曹侍读可知晓……这便是送客的人。”

    “那要如何?”

    “杀了就是!”

第709章 孕事

    上门做客,时日长了主人家厌烦,于是就会试探……

    比如说脸难看,事难办,门难进等等。

    但这只是小巫见大巫。

    最厉害的一招便是驱客!

    让一个悍勇之士出面,故意开罪使团的人,随后自然就没法滞留了。

    “你如何得知?”

    曹英雄觉得这等事儿太不可思议了。

    大唐待客的规矩就是客气,至于你要说驱客,犯不着,大唐不差你一口饭。

    姜老汉懒洋洋的道:“老夫当年来过倭国……”

    “高表仁?”

    这位使者的大名如雷贯耳啊!

    这货在贞观年间出使倭国,到了倭国后,让天皇朝着大唐的方向跪着。

    可天皇一听就炸裂了,心想我假假的也是天皇啊!

    你竟然让我做出臣子的模样听国书,要不要脸?

    天皇不从……

    “高表仁乃是前隋宰相高颎的儿子,最是孤傲不过,见倭皇不跪,当即呵斥……”

    曹英雄懵逼,“不是说让倭皇站着吗?”

    “站着,他也配!”

    姜老汉眯眼看着前方,那个大汉已经出来了。

    大汉身高约一米七,这在倭国便是巨灵神的待遇。

    他腰跨长刀,喝道:“让路!”

    姜老汉就在最前面,他眯眼看着大汉,依旧是懒洋洋的模样。

    大汉的眼中多了厉色,“避开!”

    姜老汉按住刀柄。

    “老夫让你先拔刀。”

    大汉在倭国属于无敌勇士的那个范畴,此刻龙行虎步,只觉得痛快之极。

    城头,中大兄和中臣镰足站在阴暗处。

    “你觉着唐使会不会恼怒?”

    中大兄有些兴奋。

    “定然会。”

    中臣镰足摸摸胡须,“让我们来看看吧……”

    “若是我们的勇士胜了,那么我会寻个替身处死。”

    中大兄期待备至。

    “不过你太过冒险了。”作为中大兄的良师益友,中臣镰足皱眉告诫道:“若是惹出了是非,大唐不会咽下苦果。”

    中大兄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前方城下。

    呛啷!

    大汉拔刀。

    他当然不敢杀人,只是装作恼火的模样恐吓唐人。

    他甚至还知道随后自己将会被囚禁,以及处死。

    当然,处死只是个假的把戏。

    刀光闪过。

    大汉甚至都没来得及挥刀,就觉得脖颈一凉,刚想说话,就见姜老汉抖抖横刀,收刀入鞘。

    “杀了个什么?”姜老汉淡淡的道:“杀了个寂寞!”

    呯!

    直至此时,大汉才轰然倒下。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这是……”

    姜老汉回身,微微低头,“路通了,曹侍读请进。”

    城头,中大兄皇子和中臣镰足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具尸骸……

    “就一刀?”

    中大兄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他的刀法不错,甚至是刀法好手。

    可他却只看到了刀光一闪而逝。

    中臣镰足点头,声音微变,“这是个无敌勇士,我们需要谨慎。另外……该告诉天皇了,让她对唐使的态度更好一些,谦卑一些……”

    中大兄看了下面一眼,点头,“好!”

    那具尸骸此刻才头首分离。

    泥土贪婪的吸吮着鲜血,感觉什么都能吸,让中大兄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女人。

    晚些,伟大的天皇邀请曹英雄进宫。

    “这个女人六十了。”

    陈迭一边走一边低声介绍,“我本以为她不会再见咱们,谁曾想……这多半是城外的那一刀……姜老汉呢?”

    他回头,就发现姜老汉正在自己的身后。

    “老汉,能不能走路带着些动静?”

    陈迭有些恼火,“和鬼似的。”

    “可以!”

    姜老汉弄出了些动静。

    Piada,piada……

    齐明天皇在等候。

    六十岁的女人了,笑靥‘如花’。

    “告诉使者,我希望能邀请他在皇宫畅谈。”

    曹英雄看看她的脸,觉得自己还是在驿馆畅谈最好。

    自从大唐使团来了之后,飞鸟的美人们就骚动了。

    倭国并没有什么种子的忌讳,只要有一方是自己人,那便随意。

    曹英雄知晓此刻驿馆外面定然等候了许多美人,虽然不怎么美,但好歹……蝗虫也是肉啊!

    他不知道的是,再过数百年,倭国人一路来到了大宋的海边,诚恳的请大宋男儿给自己播种。

    这些被播种的女人回到倭国后,立即身价百倍。那孩子若是男娃,就是高贵的血脉……

    “啊,哈哈哈哈!”

    曹英雄笑吟吟的道:“天皇太客气了,其实,我也想与天皇携手而谈……”

    边上的通译,倭国那边的马上舌绽莲花,把这番话说的很是温情脉脉。

    齐明天皇的眸子里多了些‘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感慨。

    “使者仪表堂堂,让人敬佩。”

    二人旋即一番客套。

    曹英雄临走前热情的邀请女天皇去驿馆做客。

    “一定。”

    齐明天皇目送他远去,不禁唏嘘不已。

    “那不是你的男人!”

    中大兄从后面出现了,神色冷峻。

    “那又如何?”

    齐明天皇的老脸上多了些讥诮之色,“你是我的儿子,可又能如何?”

    中大兄坐下,眼中有厉色。

    “要记住,大唐永远都是我们的威胁!”

    齐明天皇嘟囔着,“是你做天皇吗?”

    倭国的政治生态也不容乐观,近亲结婚的皇室,权臣,幸好目前还没发现那等造反的逆贼!

    “我不想做!”

    中大兄挥舞双手,疯狂的喊道:“我不想做天皇,你不要逼我!”

    齐明天皇看着他,冷静的道:“你就喜欢在背后撺掇。”

    “要小心唐人的使者。”

    中大兄最后交代道,随即遁去。

    曹英雄回到驿馆,果然,房间里竟然已经多了两位‘美人。’

    一番胡天胡地后,他喘息着。

    “知晓谁在飞鸟最有权势吗?”

    他没指望这些女人能听懂自己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尊敬的大唐使者……”

    缩在里面的一个少女怯生生的用半生不熟的大唐话说道:“是……”

    “滚!”

    曹英雄果然学了兄长,无情!

    “说。”

    等女人们走后,少女说道:“是中大兄皇子。”

    “天皇呢?”

    倭国竟然有女天皇,这让曹英雄的三观碎裂。

    少女含羞看着他,“我要个孩子!”

    “好说!”

    曹英雄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竟然这般珍贵,一番虎狼操作后,真的不行了。

    “天皇只是个傀儡,中大兄皇子和中臣镰足联手掌控……”

    卧槽!

    这个和新罗的局势何其相似。

    都是女主,背后却是男人在掌权。

    “不要脸!”

    曹英雄骂道,“那她怎么娶妻?不,是娶夫。”

    难道男人还愿意入赘?

    少女吃吃笑道:“大唐高贵,自然不知道倭国的……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少女竟然颇有些才华,让曹英雄不禁虎躯一震。

    “中大兄皇子当初还想和皇女成亲呢!”

    少女的脸上浮现了红晕。

    卧槽!

    我了个大草!

    曹英雄觉得自己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这是兄妹相见……分外的亲切啊!”

    这个狗屁倭国,竟然这把龌龊。

    曹英雄猛地弹起来,“来人呐!”

    姜老汉懒洋洋的进来。

    “老姜,能否让她不能生我的孩子?”

    “做梦!”

    姜老汉无视了女子的身躯,更无视了曹英雄的二两肉。

    耶耶亏了,亏大发了!

    ……

    “稳住!”

    两队军队正在拔河。

    “高丽那边……陛下的意思大概明年。”

    李勣站在校场边上,低声和贾平安说着大唐下一步的部署。

    “百济是个麻烦,若是可以,最好一战灭了。”

    这个不对啊!

    贾平安觉得老李的路走窄了。

    “英国公,你想想百济如今能有何作为?不过是缩在一隅和倭国勾结罢了,大唐不惧他们,我更以为大唐可以甩长线,钓大鱼。等倭国人上岸之后,大唐再出手。”

    他仔细想想,确定没错。

    “只要大唐出动,倭国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出动,想借机蚕食。英国公,这便是大唐的机会。”

    没有白江口之战,也会有某某口之战,贾平安不担心这个。

    倭国人的胆子……这里不好用胆略,只能用胆子来形容。

    他们竟然敢冲着此刻东亚的庞然大物下手,自然求仁得仁了。

    “你自己上奏疏建言。”

    李勣突然挽起袖子走了下去。

    “英国公!”

    那些军士都欢喜的笑了起来。

    “闪开闪开!”

    程知节等人就差戴个墨镜了,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对面。

    “来一场?”

    李勣点头。

    贾平安在边上想着奏疏的大纲……

    “赢了!”

    我去,那么快?

    贾平安抬头,就见李勣这边就他一人,而对面的是程知节,梁建方。

    不要脸!

    贾平安想好了大纲,随即回去写奏疏。

    “陛下,武阳侯有奏疏。”

    李治接过奏疏,先是看了一眼大概,随后再细读。

    “不打百济,打高丽?”

    李治沉吟着。

    “王忠良,把地图拿来。”

    地图扑在案几上,李治仔细的看着。

    他的脑海里甚至在推演战局的变化,不过没那个经验罢了。

    晚些,他揉揉眼睛。

    “想法不错,可终究还得要看呐!”

    不打百济的话,大唐就只能走陆路,从辽东那里撕开口子。

    这是战略,不好骤然变化。

    李治抬头,“请了宰相们来,另……请了老帅们来。”

    晚些在御前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贾平安不知结果如何,回家对狄仁杰说道,“尽人事,听天命。”

    若是要先打百济,难免就落入了新罗的圈套中。历史上就是如此,大唐先一巴掌拍的百济生活不能自理,随后对高丽下了狠手。

    可就在这个缝隙里,新罗出手了。

    还有倭国。

    这三个势力都不是好鸟。

    但若是从高丽突破……

    “怀英,你来看。”

    贾平安把战场弄到了书房。

    “直接打高丽,百济就会趁机出手勾结倭国……”

    “新罗若是低头呢?”

    狄仁杰提出了这个可能。

    贾平安摇头,觉得老狄在军事上还是没有前途。

    “新罗与倭国、百济多年的恩怨,低头就是送死!”

    “所以他们唯一的路就是……打!”

    贾平安笑了笑,“大唐在辽东打,他们在后面打……”

    狄仁杰倒吸一口凉气。

    “平安,生灵涂炭了。四国……加上大唐便是五国混战,会死多少人?”

    “怀英可以是生出了同情心?”

    贾平安问道。

    狄仁杰点头。

    太年轻!

    贾平安冷冷的道:“死多少都不心疼!”

    初秋的阳光很暖,只是早晚有些冷。

    两个孩子要上课,先生自然是两个婆娘,贾平安作为教导主任监督。

    中午,贾平安就回家了。

    “学的如何?”

    “阿耶……”

    兜兜很是难过,“不学行不行?”

    “不行!”

    在这个问题上,贾平安不准备妥协。

    “看看老大,精神抖擞,他说了什么?”

    贾昱抬头,眼中残留着期冀,“阿耶,不学行不行?”

    “出去!”

    贾平安恼火了。

    “就没见过你们这等不爱学习的!”

    兜兜瘪嘴。

    贾昱不敢和老爹硬杠,果断屈服。

    “阿耶,能学短一些吗?”

    贾平安摇头,觉得自己太惯着孩子了,不好。

    “每日就学一个半时辰,若是为父想……就该再延长些时辰。”

    “阿福!”

    兜兜心中难过,就召唤小伙伴。

    嘤嘤嘤!

    阿福最近很是得意,进来叼着兜兜就准备走。

    “阿耶。”

    兜兜看着父亲,悲伤的道:“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咳咳咳!

    贾平安摆摆手。

    别的事儿他能妥协,这个……不能!

    呜呜呜!

    兜兜捂脸哭。

    这是最后的挣扎。

    她透过指缝看了一眼,可阿耶却不通融。

    啊啊啊啊!

    兜兜恼了,叼着她就走。

    和两个婆娘说了此事,贾平安准备去高阳那里一趟。

    为什么总是要播种呢?

    贾平安有些惆怅。

    晚些到了高阳那里,钱二出迎。

    “武阳侯,公主这段时日都在家中,连内院的门都没出。”

    这个憨婆娘!

    贾平安脚下加快,进了后院后,发现高阳正在挺尸。

    “干啥呢?”

    贾平安随口问道。

    “夫君。”

    高阳神神秘秘的笑。

    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婆娘……

    “犯痔疮了?”

    贾平安问道。

    高阳呸了他一口,“哪有的事?”

    “那便是惹祸了。”

    贾平安在屋子里扫荡,可却没寻到有价值的东西。

    “说吧。”

    贾平安坐在床榻边,看着高阳略微有些胖的脸发呆。

    “你竟然胖了?”

    高阳喜欢跑马、打马毬,想胖很难。

    高阳笑,有些傻。

    “妾身怕是有孕了。”

    贾平安懵了一下,“有孕了?”

    “可能。”

    高阳一脸紧张的道:“妾身从断了月信开始就在琢磨此事,却琢磨越心慌,就怕不是,可不是又是啥?难道是个怪胎?夫君……”,高阳很是心慌,“我担心是些没法看的……”

    “来人!”

    肖玲进来,目视贾平安。

    “去请了陈斯来。”

    肖玲看着高阳,眼中有犹豫之意。

    高阳点头。

    “安心,我带着羃?就是了。”

    陈斯来了,一进公主府的前院就有些那个啥……小紧张。

    “见过……咦!”

    他以为是管事,可屏风后面的却是一个女人。

    看不清面容,陈斯也没法追问。

    但这个女人有些紧张,浑身颤抖啊!

    你抖个啥?

    贾平安在后面蹲着,觉得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收拾。

    陈斯问了几句话,很笃定的道:“有孕了,这位夫人身子硬朗,那孩子也定然能顺畅出来。”

    女人楞了一下,旋即羃?里仿佛有些水光。

    “还请陈医官前面说话。”

    等陈斯出去后,高阳在无声的哽咽着。

    太不容易了。

    身后有人把她的脑袋揽在怀里,高阳回身伏在他的怀里嚎哭了起来。

    卧槽!

    贾平安觉得是水坝决堤了。

    “能不能不哭?”

    他觉得这个憨婆娘太憨傻了,怀孕都比别人艰难。

    “不能!”

    高阳揽着他的腰,“夫君嫌弃我了吗?”

    “哪有的事?”

    贾平安想到了卫无双和苏荷怀孕期间的各种奇葩事儿,不禁想撞墙。

    “那就是嫌弃了。”

    高阳哽咽着,“不过嫌弃也晚了,我肚子里有了夫君的孩子,这个孩子……”

    她仰头看着贾平安,“这个孩子定然是聪明绝顶,不,太过聪明不好,最好是……我想不到了。”

    你还想什么?

    莽就是了!

    “夫君,有你在哦!”

    高阳信赖的看着贾平安。

    这个瓜女子啊!

    贾平安点头。

    “安心,有我在,就算是女儿也能让她出类拔萃!”

    俺们老贾家的种就是好。

    “夫君,这个孩子定然是个儿子。”

    “我也觉得是。”

    这个时候要顺着孕妇来。

    高阳心神一松,旋即就想睡觉。

    “夫君!”

    她握着贾平安的手,死死的。

    “我陪着你!”

    她这阵子疑神疑鬼,总担心是不是闹笑话,最终确定后,那份喜悦啊!

    整个人都放松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夫君!”

    高阳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状态。

    “他走了吗?”

    肖玲摇头。

    “武阳侯在厨房给公主弄吃的。”

    “我去看看。”

    高阳雀跃的起床,随后披件衣裳就去了厨房。

    贾平安就在厨房里,煎炒烹炸。

    把妹纸的肚子弄大了就要负责,别以为能躲过。

    怀孕了,重口味就免了吧。

    贾平安弄了几道菜,自己的是重口味,高阳的是清淡为主。

    等缓过了这阵子后,孕妇的口味就会千奇百怪起来。

    他炒好菜,吩咐道:“把菜端去后院。”

    咦!

    为啥没人?

    贾平安回身,就看到高阳。

    他微微一笑。

第710章 鲨雕

    “小贾!”

    “干啥?”

    贾平安回身,就见李大爷策马过来。

    他不禁想拍自己一巴掌。

    为啥就没想到让李大爷去给高阳诊看呢?

    李大爷依旧是慈眉善目的,近前和贾平安并肩而行。

    “你可觉着那是瑞兽?”

    他说的是最近很热门的一件事。

    就在前日,有人给皇帝进献了一头瑞兽,竟然是白虎。

    啧啧!

    顿时观者如堵啊!

    贾师傅自然也颇有兴趣,不过瞅了两眼就和一个lsp般的弃之而不顾。

    “我觉着……不是吧。”

    贾平安很想说这是白化病,可一旦说了……

    “谁说这不是瑞兽?”

    边上一个上衙的官员一脸狂热,“这分明就是上天赐给大唐的祥瑞呐!白虎,多好的祥瑞,多好的祥瑞……”

    特娘的,这是疯了。

    “那天竺使团竟然能进献白虎,可见对大唐忠心耿耿呐!”

    白化病而已,你激动个啥?

    贾平安觉得这货是抽抽了。

    可他只是用那种很无奈的眼神看了这货一眼,马上就炸了。

    “武阳侯,你可知白虎……”

    贾平安策马就走了。

    这种疯狂的祥瑞崇拜者谁的道理都听不进去。

    到了兵部,贾平安先点卯,随后在早茶室告假。

    进宫教书喽!

    李弘竟然把王霞带来了。

    不错,这娃是个知恩图报的。

    随即上课。

    上课完毕,李弘踊跃提问。

    “武阳侯,有人说那头白虎是个祥瑞,能靠拢就是福气……”

    贾平安木然。

    “还说白虎主杀伐……”

    白虎还能主疝气,更能主那个啥……

    “说完了?”

    李弘点头,一脸期待之意。

    “白虎就是白虎,世间奇奇怪怪的动物和植物很多,譬如说前年长安就有一头六只腿的肥羊,被人一刀剁了,随后丢弃。可有人把那羊给捡来烤吃,啥事没有。”

    贾平安最厌恶的便是这等传闻,孩子没有鉴别能力,很容易被忽悠

    而李弘现在正是塑造三观的重要节点,一旦被人误导,这孩子以后就会走歪路。

    “以前提及食铁兽,都说食铁兽吃铁,可你去过道德坊,阿福吃什么?”

    教育孩子最好的法子还是诱导。

    李弘想到了阿福,眼中不禁多了笑意,“阿福吃竹子,也吃些别的,就是不吃铁。”

    “这便是以讹传讹,白虎也是一样。”

    贾平安摆摆手,王霞告退。

    李弘有些兴奋,“武阳侯,可是要说些秘辛吗?”

    “没有秘辛!”

    贾平安严肃的道:“你永远记住一条,从未有过什么神秘,你不懂的东西那不叫做神秘,而是无知导致的崇拜。就拿此次事件来说,太子,你来说说,一头白皮虎值得这般大张旗鼓?”

    李弘有些茫然。

    贾平安没有再说话,而是等着他自己觉悟。

    他拿起了教材,哼着歌,甚至还想跳个舞。

    “不值当!”

    李弘开口了,“今日白皮虎,明日若是来了一头白皮牛,难道大唐上下还得这般?”

    贾平安很是欣慰,

    好娃!

    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有一日能让让李弘成为大帝。

    但他得先活过他爹娘。

    可怜。

    想到李治一路还得再活数十年,贾平安就不厚道的笑了笑。

    李弘随后就撒欢了,先在外面疯跑一阵,随后又弄了小刀来练武……

    “太子!”

    皇后那边叫他。

    “来了!”

    李弘面色红润的出现在了殿内。

    “那白虎朕看过了,果然是新奇。”李治见儿子进来,就招手,“太子今日学了什么?”

    李弘恭谨的道:“阿耶,今日我学了如何分辨学识。”

    “哦!”

    李治颇有兴趣的问道:“谁教授的?蒋林遵?”

    蒋林遵有才,否则李治也不会把他放在儿子的身边。

    “阿耶,是武阳侯。”

    李弘显然对蒋林遵没好感。

    王忠良在边上见了不禁不厚道的笑了笑,结果被李治看到了。

    咱就是个悲剧……

    “说说!”李治一边看了他一眼,一边笑着说道。

    李弘很是自信的道:“学习重要,可更重要的是有质疑精神。学生要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自信,如此一代人才能比一代人强!”

    咦!

    武媚轻咦一声。

    李治楞了一下。

    一代更比一代强。

    这话说来轻松,做起来却难。

    譬如说老夫子传下的那些学识,多少年了?可依旧在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并非说这些学识不该传承,可多少年下来,新的学识呢?

    哪去了?

    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要紧的是更新换代。

    他看了太子一眼,心中转动着一些念头。

    “太子觉着这话可对?”

    李弘用力的点头,“阿耶,武阳侯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觉得应该是这样……那些学识能学的就学,不能学的搁置,等那些人来琢磨。”

    “前浪死在沙滩上?”

    武媚神色古平静的道,“回头我寻平安问问。”

    李治点点头,两口子正经的交换了一下意见。

    ——踹他!

    否则怎么让我们前浪解恨?

    “阿耶……”

    李弘欲言又止。

    李治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害羞了?有话就说。”

    “阿耶,那个白牛……不,是白虎。”李弘一开口就差点把李治和武媚给气坏了。

    李弘缩缩脖子,“那白虎我以为应当置之不理,乃至于把它放归山林。”

    贾平安要是听到这话,估摸着会抽了一巴掌。

    这白虎从天竺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大唐,就算不是祥瑞,可也不能让它流离失所吧?用不了多久就得被饿死。

    嗯?

    武媚皱眉看着太子,心想孩子怎么提到了这个?

    白虎是很稀罕,武媚这几日已经去看了数次,每一次都是兴趣盎然的。

    “五郎这是想到了什么?”

    武媚笑着问道。

    李弘嘟囔道:“那白虎……不是祥瑞呢!只是个白皮虎。”

    呯!

    武媚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道:“从哪听来的?”

    李治看了太子一眼,倒是没动怒。

    在他看来,太子还是个顽童,顽童的看法不需要在意。

    李弘低下头,可一直在嘀咕。

    “本来就是……”

    武媚被气笑了,“来,你却说来,若是说不出个道理,回头你就素食三日。”

    太子自然不会饿肚皮,但素食三日,对于孩子来说也很煎熬。

    可李弘一听就乐了。

    合着阿娘竟然以为我只是玩笑?

    “阿娘,白虎是白虎,若是有黑虎呢?”

    “胡诌!”

    武媚柳眉倒竖,准备手撕儿子。

    “可前年长安城中有六条腿的肥羊呢!”

    呃!

    有吗?

    既然说有,那定然是有的吧。

    武媚和李治再度交换眼色,觉得应当有的吧。

    咳咳!

    李治发现老婆有些顶不住儿子的攻势,就赤膊上阵。

    “太子可知晓天地变化?”

    李弘一怔,觉得这个问题太大而化之了。

    “阿耶,天地不就是天地吗?天就是云,地便是大地,有何变化?”

    李治看着他,良久再问道:“谁教授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学识?”

    “……”

    李弘迟疑了一下,然后顺畅的说道:“阿耶,天难道不就是云层吗?”

    一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些,李治不禁笑了,为自己的猜疑感到了无稽。

    “天不是云层。”

    李治给他细细说着,武媚在边上看,只觉得温馨无限。若是不想到那母女二人就更好了。

    “……要敬畏天,要敬畏地……”

    李治翻来覆去的说,目的便是让儿子敬畏天地。

    李弘只是点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

    武阳侯说过,许多事无需给外人说,说了别人不理解你,更会诽谤毁伤。

    这便是人心。

    李弘不懂什么叫做人心,但却知晓舅舅为自己谋划的苦心。

    “……天有多高?天有三万三千……”

    李治说的很是顺畅,武媚在边上含笑听着。

    陛下的学识真渊博。

    王忠良也听的津津有味的,突然一个激灵,心道咱怎么把陛下的话当做是神话了……

    李弘却在神游物外。

    舅舅说过,天有广义和狭义,狭义便是肉眼能见到的天空,这个天就是在一层罩子的保护下运作,实则就是一个小世界。

    广义的天,你就该……

    李弘抬头看着天空。

    李治颔首,觉得儿子这是领悟了自己的学问。

    “天……”

    他继续鼓吹自己的论点。

    李弘仿佛穿过了一切阻碍,看到了那些星辰。

    轰!

    一颗颗死寂的星辰在缓缓转动。

    这是舅舅口中的宇宙,无垠。

    是真的吗?

    李弘真的想遨游其间。

    “陛下!”

    来了个内侍,却是前朝有事。

    李治遗憾的道:“朕意犹未尽,看来五郎也是如此,且等朕回头再说。”

    “是!”

    李弘本想说自己压根就不想听什么天有多高这等话,但他记得一句话:记得要苟。

    舅舅说自己的路就是苟,还有一句莫名其妙的猥琐发育。他不懂这话的意思,只知道自己装孙子就对了。

    “阿娘,我去读书了。”

    他笑的很是无邪。

    “去吧。”

    在武媚欣慰的目光中,太子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都出去。”

    他把人都赶了出去,从床榻下面费力的拖出一个小箱子,又用自己的钥匙打开。

    掀开盖子,里面是几本书。

    第一本就叫做物理。

    可是孤看不懂啊!

    但看不懂就说明是好书。

    这个孩子就蹲在床榻前,忘我的看着……

    ……

    贾平安走在长安城中,身后是包东和雷洪,再外面些便是徐小鱼和段出粮。

    “并非是我不信任他们,而是他们挡不住。”

    贾平安非常清楚,一旦有人真想刺杀自己,那必然就是雷霆万钧。包东和雷洪都被他精心调教过,怎么抵挡此刻的攻击,怎么当人肉盾牌了然于心。

    贾师傅怕死。

    所以要给自己寻摸两个人肉盾牌。

    “下雨了!”

    晴天下雨!

    这是个很有趣的事儿。

    “冤枉啊!”

    宣阳坊的门外,一个男子跪在那里嚎叫。

    他浑身脏兮兮的,披头散发,抬头就嚎。

    “我开酒楼借贷一万钱,才将开张就被查封,无人愿意收酒楼,一千钱也没人收啊!老天爷,你眼瞎了吗?我就是想做生意,为何要被如此磋磨,为何……”

    这个男子贾平安恍惚有些印象,“可是前阵子被抓的那个?”

    包东点头,幸灾乐祸的道:“此人叫做魏凉,当初行贿雍州刺史府的官员,那官员信誓旦旦的说只管开,他会给人打招呼……”

    贾平安看着魏凉,见他只是嚎叫。

    “事发后可是无人搭理?”

    “咦!武阳侯竟然知晓?”

    包东诧异的道:“可不是,当初事发,来的是万年县的小吏,魏凉眼巴巴的说自家认识雍州刺史府的官员谁谁谁,可对方压根就不理,直接封店拿人。这一进去就到了如今,看看他邋遢的模样,弄不好就是今日才出狱。”

    雷洪也颇为唏嘘的道,“可怜这一下算是破家了。”

    “这不可怜!”

    贾平安是反感商业禁令,但更反感这些不断在边缘来回横跳的人,时机不到,别说是横跳,就算是纵跳也没用。

    魏凉的嚎叫持续了许久,可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离去。

    “魏凉!”

    魏凉回身,见是一个年轻人,竟然带着四名随从。

    他嚎叫是绝望之下的发泄,却并非发疯。

    “见过郎君!”

    贾平安淡淡的道:“可还想开酒楼?”

    魏凉点头,然后冷笑道,“客人难道还敢吃魏某做的饭菜?上次万年县拿人,当时的食客被拿了九人,好一个九人,哈哈哈哈!”

    贾平安推开了酒楼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案几上全是灰,擦擦,地上也是,赶紧弄干净!”

    不知怎地,魏凉竟然照做了。

    一番洒扫下来,窗明几亮,魏凉只觉得四肢百骸处处舒坦。

    他把头发挽起来,竟然相貌堂堂。

    “做饭。”

    贾平安坐下来,随手就砸了一块银子。

    魏凉一惊,看了贾平安一眼,“客人莫非是玩笑?”

    银子马上就飞了过来。

    “赶紧,耶耶饿了!”

    可怜魏凉店里的东西全都烂掉了,厨房里全是蜗牛,外加一群不知名的虫子。

    “啊!”

    他面无人色的冲出来,喊道:“有鬼!”

    “没出息!”

    贾平安想到了自己的长安食堂,不禁笑了笑。

    “清扫干净。”

    包东和雷洪苦着脸被贾平安赶了进去,一边干呕一边动手。

    这边一堆虫子,那边一群苍蝇。

    “这不是厨房,这是……这是粪坑。”

    雷洪纠结的道。

    贾平安站在门外,悠哉悠哉的道:“原先这里许多肉食与菜蔬,肉腐烂生蛆,菜腐烂生虫,再过一阵子,等这些东西都被吃光了,这里面才会重新干净。”

    “咦!好像真是这样。”

    包东一边洗刷刷,一边说道:“当年咱们百骑有个案子,一个女子被人杀死在了屋里,咱们去时只剩下了骷髅,可报案的村民说刚开始有蛆虫横行,等觉着不对时,就去报案,结果什么都没了。”

    “这是鬼神之力吧。”雷洪扯扯胡须。

    这便是大自然的威力。

    贾平安拔出横刀,轻轻拍击着自己的手心。

    “大海中有巨鲸,巨鲸临死前会寻一个安静的海域,静静的等待死亡降临。当它死去后,就会缓缓沉入海底……”

    一幅绝美的画面出现了。

    “随后一些生物就出现了,小鱼小虾,或是别的什么。它们以鲸的尸骸为食物,而另一些更细小的东西也出现了,它们齐心协力分解着巨鲸的尸骸……”

    包东和雷洪停住了手中的活计。

    那个干呕的魏凉觉得在听天书。

    “这个过程很漫长,随着这个过程的发展,在巨鲸陨落的地方,就会生出无数海洋生物……”

    包东听的很是入神,“武阳侯,那巨鲸是何物?”

    “巨鲸就是……超大的鱼,很大很大的鱼。”

    贾平安想了一下后世见到的巨鲸,不禁心驰神往。

    我只是在电视里见过,啥时候才能见到活生生的。

    “有多大?”

    雷洪继续扯胡子,把手上的脏东西全给扯到了脸上。

    所以贾平安一直不理解留胡须的好处,影响日常生活不说,还脏。

    “大概……”

    贾平安看着厨房,比划了一下,“很大,一头巨鲸约有二十余步长,体型庞大无比……”

    “二十余步长?”

    包东和雷洪想象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三十米啊!

    平日里见到的动物能有多长?

    就算是巨蟒也不过十米罢了。

    可怕!

    “所以人类死后,也类似于巨鲸般的会聚集许多细小的玩意来吞噬肌体,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呕!”

    魏凉终究没有抗性,当即狂呕。

    贾平安继续说道:“所以说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就是这个意思。”

    你穿的再富贵,棺椁再奢华,墓穴再庞大,最终也只是一具尸骸。

    打扫完毕,包东和雷洪去清洗身上。

    “武阳侯,这等事叫做什么?”

    魏凉干笑着,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关键来的是武阳侯贾平安,回过头他就能利用这个事儿来弄些好处。

    贾平安看到了他眼中的贪婪,却并未在意。

    各取所需罢了。

    他需要的是能正大光明的做生意,以及纳税。

    “其实,照章纳税很重要。”

    贾平安说了一句魏凉不懂的话。

    随后才说道:“那叫做鲸落。”

    很凄美啊!

    想想,一头巨鲸缓缓下坠,随后成为了那些生物的食物。

    “武阳侯,敢问除去巨鲸之外,可还有这等事吗?”

    魏凉大概有些成为生物学家的野望。

    “有。”

    “叫做……鲨雕。”

    ……

    晚安!

第711章 奸贼,看拳

    一顿普普通通的饭,贾平安觉得饭味道不怎么样。

    “武阳侯……”

    魏凉一直在看着外面,担心晚些官吏们又来了,把他投进大牢里。

    “我不怕坐牢,就怕……此次牢中竟然遇到了一个……”

    魏凉的脸上多了惊恐之色,“可怕。”

    最多也就是变成向日葵罢了。

    “走了。”

    贾平安起身闪人。

    “武阳侯!”

    魏凉失望了。

    他本以为贾平安会出手帮助自己……比如说把酒楼买下来,然后改造成自己的别院。

    可!

    贾平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弹劾他的奏疏想来已经进宫了吧?

    回到家中,小棉袄正在田边蹲点,不远处是杜贺在把风。

    “这是弄什么呢?”

    贾平安站在兜兜的身边看。

    “嘘!”

    兜兜回头,严肃的道:“阿耶,我看到了一条蛇。”

    呃!

    道德坊有蛇,但平常很少出现。

    关键是,闺女怎么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兜兜平日里表现出来的胆子并不小。

    可蛇这个东西和胆子没关系吧。

    前方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传来。

    一个蛇头在前方出现,停了一下,接着……

    开始滑行。

    兜兜拍手欢呼,“蛇!阿耶,看,这是蛇!”

    她的阿耶面色惨白,一把抱起她就跑。

    身后那条蛇有些迷惑的滑出来,然后抬头看看……

    那个人类怎么就那么蠢呢?

    不该是我怕他的吗?

    一只大鹅摇摇晃晃的来了,一嘴下去。

    蛇扭作一团,可更多的大鹅来了,群嘴齐下,蛇顷刻间便死的不能再死了。

    贾平安一口气跑进家中,这才回身窥看。

    “阿耶!阿耶!再跑!”

    兜兜叫嚷着。

    真当你阿耶是马拉松运动员吗?

    贾平安后怕的把兜兜放下来。

    身后一脸懵逼的杜贺回来了,“郎君,那条蛇无毒。”

    可贾平安别说是有毒蛇,就算是一条无害的宠物蛇都不敢靠近。

    他一本正经的道:“以后让兜兜和老大远离这些。”

    “是。”

    “阿耶……”

    “住口!”

    看到老爹面色发黑,兜兜果断改口,“阿耶,去看看吧,把那条蛇抓来。”

    ……

    “陛下,有人弹劾武阳侯在宣阳坊的酒楼吃饭。”

    这个就像是什么呢……

    后世严禁吃野生动物,你吃了就是犯法。而身为官员去吃,那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所谓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李治冷着脸,“问着他。”

    王忠良一溜烟去了兵部。

    任雅相一本正经的道:“武阳侯说是回家编书。”

    说是……这话进可攻,退可守啊!

    不愧是名将!

    王忠良后悔了,急匆匆的再度出了皇城。

    一路到了道德坊。

    ……

    贾平安刚被小棉袄刺激了一番,为了父亲的尊严,他装作大胆的模样在外面踱步。

    “阿耶,蛇呢?”

    小棉袄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去去!”

    贾平安背着手呵斥。

    小棉袄也跟着背手。

    背着手的小棉袄苦大仇深。

    再远些,贾昱惊呼道:“找到了,找到了。”

    他提溜着那条被众鹅戳死的蛇在欢呼。

    老子……

    贾平安强笑道:“大郎赶紧把蛇扔了。”

    他觉得眼前处处危险。

    “大兄,大兄,把蛇给我!”

    老贾家的两个孩子算是废了。

    贾平安痛苦的回身。

    “你就是这般编书的?”

    身后,王忠良很是不屑的问道。

    这人竟然来了,可见宣阳坊酒楼的事儿发作了。

    很快啊!

    “我在编写自然学科。”

    “何为自然?”

    你忽悠,你接着忽悠!

    王忠良发誓此次定然要揭穿贾师傅的真面目。

    “自然便是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蛇虫,鸟兽,庄稼,青草,土地……再微观一些,譬如说泥土里的小虫子,以及蛇虫身上的寄生虫……”

    太恶心了。

    “武阳侯这是存心来恶心人的吗?”

    “阿耶!”

    我了个大草!

    小棉袄不知和老大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把那条死蛇给弄到了手中。

    “看!”

    贾平安忍住恐惧,微笑道,“要编书,就不能闭门造车。必须要在大自然中去发现,去寻觅。王中官可知晓天地的奥秘吗?王中官……”

    王忠良呆呆的看着那条蛇,突然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救命啊!”

    卧槽!

    晚些,他出现在了书房里,强作镇定的道:“咱只是有些……有些发憷。”

    发憷难道不是害怕吗?

    “王中官可是有事?”

    贾平安问道。

    王忠良拍了自己的额头一巴掌,“误事了。武阳侯,陛下问你,为何去宣阳坊的酒楼吃饭?”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王忠良恶向胆边生……

    “肚子饿了呀!”

    贾平安一脸无辜,“难道肚子饿了不吃饭?”

    王忠良晚些回到了宫中。

    “陛下,武阳侯说饿了就吃,这是人的本能。既然有坊,既然有酒楼,那便吃了。”

    这也是理由?

    李治冷冷的道:“酒楼的人可拿了?”

    “拿了,说是就一人。”

    嗯?

    一家酒楼……就算是酒肆也不止一人吧?

    可怜的魏凉,再度进了万年县的牢狱。

    幽暗的牢狱中,除去偶尔翻身的声音之外,再无其它杂音。

    从刚开始来的咋呼,到如今的平静,只是经历了一个绝望的过程。

    绝望了,也就不闹腾了。

    “咦!”

    一个人犯突然靠近了围栏,双眼放光,“魏凉!”

    魏凉一个哆嗦,他认出了此人……

    “求你了,别把我与他放在一处……”

    呯!

    门开了。

    人犯搓着手,兴奋的道:“咱们好好亲近亲近。”

    “救命!”

    魏凉一进去就疯狂的殴打人犯。

    “我特娘的不活了,也不能让你得意!”

    ……

    “贾平安去了宣阳坊的酒楼吃饭,这是何意?”

    李义府此刻身为中书令,堪称是位高权重,说话间威严自显。

    “相公,贾平安说是饿了。”

    就那么简单?

    李义府沉吟着。

    晚些,他和宰相们进宫。

    “陛下,臣以为,宣阳坊之事不可轻忽。”

    李义府一炮就把贾平安轰了个七荤八素,“今日有人去吃,明日就有人去做。大唐为何要禁止坊里营商?就是担心百姓被商人蛊惑,人心变动。钱财啊!”

    李义府看看众人,很是唏嘘的道:“财帛动人心。百姓整日种地,或是去东西市,去平康坊做生意,帮工,这便是在蝇营狗苟!若是归家后还得看着各处生意繁华……陛下,臣觉着极为不妥,长此以往,人心不古!”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舒坦了。

    逢李必反的许敬宗出班,先给了李义府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端着脸说道:“陛下,武阳侯只是饿了而已,他才多大?臣当年年轻时,但凡有一口吃的也不会去了瓦岗啊!至今想起来,臣依旧痛心疾首!”

    咳咳!

    李勣干咳两声。

    老许你这个地图炮有些疯狂啊!

    难道老夫当年也是为了填饱肚子才上的瓦岗?

    “陛下,武阳侯来了。”

    “让他在外面候着。”

    李治冷着脸。

    李义府微微一笑,显得极为洒脱,“许相这是要为武阳侯开脱吗?若是饿了就要吃,那是孩童。孩童不知礼,自然如此。武阳侯却是勋戚,他竟然也不知礼?”

    啧啧!

    这一炮下去,堪称是断子绝孙!

    ——贾平安不知礼!

    不知礼的武阳侯不是个好的武阳侯!

    许敬宗怒目圆瞪,只想一发地图炮把李义府给灭了。

    “小贾乃是学问大家,不知礼?敢问李相擅长的学问可能与之比较?若是不能……老夫建议李相再回去读读,好生学学,哈哈哈哈!”

    李义府眯眼看着许敬宗,这是动怒的表现。

    “许相可是想与老夫一较高下?”

    殿外有人举手。

    大佬,我愿出战。

    可大佬李治却置之不理。

    “那又如何?”

    许敬宗挽起袖子,眼中有危险的光芒在闪烁。

    你可打得过老夫吗?

    李义府冷笑,二人慢慢靠近。

    这等威胁真的够了。

    李治刚想叫停。

    呯!

    李义府竟然率先动手。

    许敬宗挨了一拳,鼻血长流。

    “奸贼看拳!”

    老许依旧记得自己的人设,出手就是撩阴腿。

    李义府避过,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闪开!”

    贾平安进来了。

    不得许可擅闯大殿……

    可李治却默许了。

    他的两个心腹,不,一条狗和一个心腹在开战。

    贾平安来了,好歹能给许敬宗些帮助。

    许敬宗在追打,而李义府却在游刃有余的躲避。

    他一路躲避,经过贾平安的身前时……

    贾平安暗搓搓的伸脚。

    呯!

    李义府一个扑街。

    因为是仓促之间,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扑街,这一下……

    “许公!”

    贾平安迎过去,正色道:“许公为何要动手?此乃是大殿之上,御前动手,陛下震怒……就算是陛下不怒,可也不够尊重……”

    许敬宗捧腹大笑,“贱人,你也有今日?”

    “这是何意?”

    贾平安回身,见李义府趴在地上,就叹道:“李相何必如此?就算是要道歉也无需……哎!”

    李义府被人扶起来,鼻子和额头,外加下巴都伤到了,已经晕了过去。

    “赶紧让医官诊治。”

    不消停啊!

    李治淡淡的道:“正好说到此事,老子有云,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饿了便要吃,可知此理?”

    得了吧。

    不过是想愚民而已!

    把东西市外隔离在长安之中,平康坊好些,但也只是个花销钱财的地方,剩下的坊只是个居住之所……

    老子这话没说错,但要与时俱进啊!

    贾平安说道:“陛下,老子此言乃是多年前,彼时外敌不多,但凡君主能宽松治理,国家自然大治。取的便是一个无为而治。可无为而治却不能一概而论,譬如说此刻的大唐,若是行此政,那些敌人便会蜂拥而来……”

    此一时,彼一时。

    老子说的是大同世界,把人类世界描述的如此的美好,可统治者却很蠢,需要他老人家来指导前路。

    可这样的好处何在?

    李义府被弄出去,此刻已经醒了,闻言再度进来,戟指贾平安,“奸人!”

    呯!

    他再度晕倒。

    有此人打岔倒也还好。

    长孙无忌沉声道:“百姓自然该如此管束,至于其它,有我等调理阴阳,有陛下高坐庙堂之上,无所惧也!”

    贾平安笑了,“长孙相公这是觉着带着一群无知无识的农户就能无往而不利?农户无知最好,带着刀枪去了边塞,一刀一枪的立功,随后封妻荫子……等着自家飞升为上层人?”

    这是阶级固化!

    长孙无忌皱眉,“难道要让天下人都成为尧舜?”

    这话玩笑,古往今来都是玩笑。

    上层人的圈子你融不进去,就算是进去了,里面还分三六九等。

    不到那个境界,压根没人搭理你。

    不到那个境界,你的眼光不够,知识面不够……一言以蔽之,除非你能在上面蹲几年,否则你没这个机会去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法则。

    但高处不胜寒,没有给平民这样的渠道。

    “尧舜有,譬如说一个老农耕种一生,养儿育女,儿女缴纳赋税,投军报国,如此我以为他便是尧舜。”

    这个才是贾平安理解中的天下尽尧舜!

    咦!

    这个角度比较清奇。

    许敬宗赞道:“小贾这话舍滴好。”

    李治也微微颔首,认可这个解释。

    但问题是什么?

    大唐目前的问题是阶级固化。

    吃肉的永远吃肉,喝汤的永远喝汤,一群百姓眼巴巴的仰头看着大老爷们嗨皮,若是有谁吃饭漏风,漏了几滴汤水下来,顿时就引得众人围抢。

    抢到汤水的人倨傲得意,觉得自己算是上等人了。

    可在那些人的眼中,这样的人仅仅是个站在外围的痴汉而已。

    “如此武阳侯以为这等局面该如何?”

    长孙无忌把问题丢出去,然后觉得不大厚道,就笑了笑,“此等事我等依旧要头痛难解,你只管随口说说。”

    你这么说我可就来劲了!

    贾平安想到了后世……

    “陛下,臣以为大唐若是想解开这个局,法子不少,譬如说放开商业限制。大唐鄙夷商人,为何不用规矩来约束他们?”

    贾平安一直不理解这个规矩,“制定规矩,限定范围,若是逾越了就责罚……”

    话终于绕到了今日的主题上来了。

    “陛下,百姓饿了!”

    贾平安拱手告退。

    无商不富啊!

    殿内沉默了一瞬。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兜了几个圈子,目的便是想告诉朕,莫要太过束缚百姓。百姓不妥,那便用规矩去约束,而非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这个说法很有趣。

    “用规矩约束,臣却担心百姓会不可约束。”

    于志宁年纪大了,不喜欢这等变化。

    “陛下,武阳侯又来了。”

    李治黑着脸,“让他进来。”

    把朕这里当做是酒肆了?想来进来,想走就走。

    贾平安进来行礼,一脸诚恳的道:“陛下,臣忘却了一件事,其实此刻的长安城中,各坊中做生意的人不少,不过是半掩门罢了。做生意并非十恶不赦,既然大唐开了方便之门,为何要限定经商之人?臣不解。

    另外,臣以为生意要做,商税要收。所谓无商不富,这才是与时俱进。”

    娘的,提到半掩门,贾平安就想抽自己一耳光。

    李治不等他再说,淡淡道:“且出去!”

    君臣默然。

    是啊!

    既然允许经商,既然允许做生意,为何要限定那么多?

    有人说道:“陛下,经商让人利欲熏心,人心不古!一旦如此,天下乱矣!”

    ……

    贾平安出了大殿,对带路的内侍说道,“绕个路吧。”

    内侍知晓他经常进宫,倒也好说话,“武阳侯想绕到何处去?”

    我特娘的想避开阿姐!

    贾平安严肃的道:“我想去看看太子。”

    先前出来时,他正好瞥见阿姐带着人过来,幸好他躲得快,随后寻个借口又回去了。

    大外甥把和帝后的一番话给他说了,听的贾平安头皮发麻。

    皇帝倒是无所谓,可阿姐说不得会炸。

    内侍笑道:“好教武阳侯得知,太子今日说是很忙。”

    小屁孩忙什么?

    贾平安觉得今日风险比较大,就破天荒的去了刑部。

    王琦今日总是觉着心神不宁,在值房里做了半晌针线后,起身道:“二娘陪我出去转转。”

    陈二娘默然跟着出去。

    外面的官吏看到他们都是微笑。

    很假的微笑。

    “今时不同往日,褚相他们被发配,来相、韩相他们也才将被发配,咱们的士气低落了。”

    王琦对此有些痛心疾首,但却无计可施。

    “我不明白相公为何不出手,任由皇帝压制自己。”

    “若是不小心,下一步……我一直担心相公。”

    “可我能如何?唯一的法子便是……”

    他在自说自话。

    陈二娘果断放慢脚步,远离这个祸害。

    王琦回身冷笑道:“想避开我?贱人,你也不想想,就算是要倒霉,你可能独善其身!”

    陈二娘没说话。

    在这个时候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贾平安?”

    王琦看到了贾平安,想到自己的前程几乎被此人一手毁掉,不禁恨之入骨。

    “教主?”

    贾平安见王琦嘴唇的红色竟然淡了不少,不禁乐了。

    “贾平安,我……”

    王琦刚想放几句狠话,可李敬业出来了。

    “兄长!”

第712章 十足真金

    贾平安无视了王琦,进了李敬业的值房。

    当年的贾平安还得要避避王琦,王琦还能给贾平安带来巨大的麻烦。

    可一晃眼数年过去。

    王琦已经成了渣渣,而贾平安已经飞升到了他所无法企及的高度,让他只能仰望。

    王琦站在那里,脊背微微弯曲。

    “我会把他拉下来。”

    王琦好像是重新找到了目标,两眼放光,“他有许多漏洞,譬如说他的表兄,那就是个蠢的,若是设个圈套把他的表兄……”

    陈二娘觉得眼前的这人格外的陌生,可以前自己也曾沉迷于他的这种‘权威’。时光荏苒,曾经的权威变成了过气、不合时宜的想法,这个就很尴尬了。

    王琦急匆匆的去请见长孙无忌。

    可出面的却是郑远东。

    “何事?”

    骨折之后,郑远东的地位再度提升。

    桌子上摆放的茶具又高档了些,唯有手中的珠串不变……这不是不想变,而是玩手熟了。

    手中把玩的东西越老越好,越圆润越好。

    王琦压住心中的嫉妒,“郑先生,贾平安的表兄最近很是得意,我在想,要不……”

    这个蠢货!郑远东皱眉,“你动他有何用?动他只会让贾平安警觉,并痛下杀手。”

    被否决的王琦深吸一口气,“如此我便给贾平安设个圈套。”

    这个人还执迷不悟!

    郑远东摆摆手,王琦回身出去。

    身后传来了郑远东的声音,幽幽的。

    “别给相公惹祸,否则……死不足惜!”

    这个棒槌,一心就想着出风头,却忘记了贾平安如今是武阳侯,军功显赫的新贵。

    ……

    贾平安和李敬业去了平康坊。

    “甩屁股!”

    李敬业喝多了,跳上去和胡女一去舞蹈。

    乐声激烈,贾平安有些醺醺然,看着李敬业在上面舞蹈。

    两个胡女夹着他,扭腰送胯十分大胆。

    这里是长安城中最大胆的酒肆,李敬业发了性子,一手一个,轻而易举的把两个胡女抱起来。

    胡女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力大,不禁兴奋的尖叫了起来。

    一个男子进了酒肆,左右搜寻,看到贾平安后走了过来。

    “武阳侯!”

    贾平安回头,见是宫中的内侍,不禁大汗。

    竟然寻到了这里,可见皇帝也是急了。

    “何事?”

    “皇后召见。”

    贾平安干咳一声,“我怎么觉着头有些晕呢?”

    内侍冷笑:“还请武阳侯莫要为难咱,否则……”

    他回身看了一眼门外。

    两个彪形大汉站在那里。

    阿姐不讲武德!

    贾平安眼前一亮,“敬业还在……呃!”

    李敬业已经不见了,那两个胡女跟着一同消失。

    躲来躲去,最终还是没躲掉。

    ……

    “说说你给太子教导的那些东西。”

    武媚很平静。

    她甚至还弄了一杯茶缓缓喝着。

    真的很香。

    “阿姐,就是教授了些新学的学识。”

    贾平安不担心大外甥会说漏嘴,至于阿姐,她能知晓些什么?

    鲸落?这些东西阿姐没兴趣。

    她的兴趣在于权利。

    “什么学识?”

    武媚捧着茶杯,看着含笑的模样,但贾平安知晓,耐心正在消失中。

    “就是教授了些……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学识……”

    贾平安当然不能说自己忽悠了太子,让他老老实实地在宫中蹲点。

    “白猫黑猫,抓到老鼠便是好猫。”

    武媚冷笑,“你这是教了他什么?”

    “就是……”

    就是教授了太子一些道理,比如说大唐如今看似盛世,但……

    “盛世之下有血泪,莫要轻忽了。”

    “还有!”

    武媚冷着脸,可心中却颇为无奈。

    盛世之下有血泪,这话堪称是经典。但只要人类存在,这等事儿就无可避免。

    “还有就是……要革新。”

    好了,就此打住。

    阿姐在试探他,他也在试探阿姐,两边看样子很合拍。

    “跟我来。”

    武媚起身,贾平安谄笑着过去搀扶,却被邵鹏一屁股撞开,他自家搀扶着皇后,还特娘的冷哼一声。

    周山象在另一边搀扶,顿时阿姐一人就走出了三个人的气势。

    出门后,阿姐更获内侍打伞的待遇。

    太硬扎了。

    贾平安自己在后面被晒的直冒油。

    “阿姐,要不……我改日再来?”

    贾平安总觉得有些不安。

    武媚冷哼一声。

    “走!”

    身后竟然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内侍。

    到了太子那里,贾平安意外没听到读书声。

    “哎哟!疼!”

    “轻点!”

    武媚当先进去,贾平安随后。

    太子正伸手接受治疗,王霞是郎中。

    呃!

    太子惊讶,王霞赶紧起身行礼。

    “见过皇后。”

    武媚看了她一眼,眉一下就挑了起来。

    “不好生读书,回过头就去挖坑清沟。若是再不肯,便去洒扫。”

    李弘起身,束手而立,恭恭敬敬的道:“是。”

    可他的双手却不断的伸缩着,贾平安看了一眼,竟然有责打的痕迹。

    娘的!

    这还是个孩子啊!

    贾平安上前拉起他的小手,仔细检查,“一二三……四五。”

    他抬头问道:“阿姐,太子所犯何事?”

    竟然这般残忍,为何不多打几下,好歹让他能装个死狗。

    武媚淡淡道:“他说所谓的祥瑞,便是哄人的。兽类有稀奇古怪的长相,那些花树同样如此。若是这也算祥瑞,那也算祥瑞,天下人也无需种地经商,只管去寻了祥瑞来……”

    “这话并没错。”贾平安放开手,李弘的眼中含泪,觉得舅舅真是个好人。

    “可他却在宫中的地沟里翻找,找到了一株灵芝。”

    灵芝竟然生在阴沟里?

    老天,来一记炸雷劈死我吧。

    贾平安看着李弘,发现这娃竟然有些难为情。

    我特娘的从未见过这等孩子,回头……想到家中的两个孩子,贾平安不禁有些气馁。

    “你可知晓,他浑身臭气冲天的拎着一株灵芝来的模样?”

    武媚伸手在李弘的额头上戳了一下,竟然留下了指印。

    “陛下大怒,当即要了尺子来责打,若非我拦着,怕是要被打死了。”

    呵呵!

    五尺子竟然差点打死了,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不愧是皇后。

    贾平安想到的是祥瑞。

    那些人才将信誓旦旦的说白虎是祥瑞,回过头就被太子打脸,痛不痛?

    贾平安觉得有些痛。

    “平安,我来问你,可能把这个孩子教好了?”

    武媚看着贾平安,微微眯眼。

    这是阿姐在琢磨人的姿态。

    贾平安想说没问题。

    但李弘这娃天知道会干出些啥事情出来。

    “自然是能的。”

    他并无退路,若是不肯应承,阿姐都会觉得他明哲保身。

    我不是明哲保身……我只是担心你们两口子以后斗来斗去的,把大外甥卷了进来,牵累我。

    但这是个绝大的诱惑,一旦把太子拉离了原先的轨迹……

    武媚看着他,微微颔首,“如此,要好生教导太子。”

    贾平安觉得太轻率了。

    但他旋即想到了一件事。

    “阿姐,可是因为祥瑞之事……”

    武媚眼中多了赞许之色,“那些人开口便是祥瑞,闭口便是得罪了上天,可笑至极。陛下和我怎肯让这等人来教导太子?”

    “舅舅!”

    李弘抬头,眼中闪烁着泪花,“他们说祥瑞就是祥瑞,说孤不懂……”

    这不只是不懂吧,后续应当还有些话,只是李弘忍着没说出来。

    贾平安微微一笑,“太子无需担心这些。那些人教授的也只是些经史子集罢了。这等人天下不多,但也不少。”

    儒学是必修课,但很显然李治对此嗤之以鼻。

    这样的帝王晚几百年会被喷成豕,再晚几百年会被喷成狗……再晚几百年会成为神经病。

    武媚和他出去,低声说道:“陛下被气着了,先前才将头晕躺下。”

    贾平安看了阿姐一眼,没看到什么兴奋之色。

    此刻的阿姐并无不安分之心。

    “你可有协助的人手?”武媚淡淡的道“你太懒,若就是指望你,那我还不如指望你那位弟子赵岩。可能让他进宫?”

    阿姐,你好毒!

    贾平安就这么一个亲传弟子,指望着他开枝散叶,若是被宫中一锅端了,贾平安能气死。

    可换谁?

    贾平安目光转动。

    武媚心中冷笑。

    阿弟的心思她一目了然,赵岩在算学中如鱼得水,他怎肯把此人弄进宫来?

    可赵岩不给,你就亏欠了我的……

    郝米!

    武媚神色平静。

    贾平安突然诧异的道:“阿姐,郝米啊!”

    给贾平安戏称为扫地僧的郝米一直明珠暗投,跟着偷学了许久,但却看不到出头之日。

    武媚哦了一声。

    有些惊讶。

    阿姐,你何必故作惊讶?

    从开始贾平安就没想过把赵岩弄进宫来,至于郝米,这便是最佳的人选。

    “太子如今还学不到高深的学识,郝米少说能陪伴他五年。”

    五年后,天下局势明朗,贾平安的前程明朗,就要大开大合了。

    二人算是尔虞我诈了一回,武媚习惯性的使出了手段,让小老弟觉着应当是欠了自己的。

    而贾平安顺水推舟,只想在这几年中好生把太子教出来。

    数年后……

    贾平安在笑。

    武媚也在笑。

    俺们走着瞧!

    郝米盘坐在课堂的外面,这几日无课,他却也不愿意进去,就在外面吹吹风……

    身前是纸笔,郝米垂首在琢磨。

    “郝米!”

    没动静!

    贾平安满意的点点头。

    啪!

    他一巴掌打醒了郝米。

    “武阳侯?”

    郝米猛地起身,可起快了些,有些发晕。

    他扶着身边的墙,又俯身把自己的演算稿子拾起来。

    “见过武阳侯。”

    这个扫地僧钻研学问的姿态堪称是痴迷,近乎于陶醉。

    “给我看看。”

    贾平安要过稿子,仔细推敲。

    这已经是初中往高中的难度了。

    贾平安推敲了一番,满意的道:“陛下和皇后属意你去陪侍太子殿下,好生做。”

    郝米呆立原地。

    他突然蹲了下来,泪如雨下。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也没法劝。

    “多谢武阳侯。”

    郝米抬头,哽咽道:“我可能……称呼您为先生?就一次。”

    贾平安点头。

    “先生!”

    哭声呜咽,贾平安知晓这等鲤鱼跳龙门的激动,更知晓刻苦钻研学问得到了回报的狂喜。

    他缓缓走出宫中,心情愉悦。

    身后,郝米哭了许久。

    有人路过就笑道:“郝米,被谁欺负了?还是做噩梦了?可是梦到了美女如夜叉吗?哈哈哈哈!”

    宫中绝少有同情心,大伙儿都在宫中厮混,吃饱穿暖才是王道。同情心是啥玩意儿?能吃?还是能睡!

    没见连邵鹏和周山象都磨合了数年,依旧是不死不活的模样。邵鹏倒是想再进一步,可惜周山象压根没这个意思。

    郝米抬头,微微摇头。

    他小心翼翼的把稿子收起来,随后起身,拍拍屁股和后腿,然后下了台阶。

    太阳很大,但郝米却很是欢喜。

    他甚至雀跃的蹦跳着。

    邵鹏就在侧面,缓缓跟着他。

    晚些,他去了武媚那里。

    “皇后,郝米此人天真。”

    “知道了。”

    而后,一个内侍去了皇帝那里。

    “陛下,郝米憨厚。”

    “知道了。”

    皇帝的眼睛又出了问题,此刻正在闭目养神。

    王忠良进来,看了那个内侍一眼。

    宫中永远都有纷争,内侍们少了家伙事,加之没有别的追求,所以相互倾轧的颇为厉害。

    内侍不甘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告退。

    “陛下,武阳侯出宫就笑,还说了什么……作诗一首……”

    王忠良低下头笑了笑,显得很是欢乐。

    李治无需睁眼,就知晓自己的内侍在偷笑。

    他熟悉的指指左侧。

    王忠良瘪瘪嘴,熟悉的去那里跪下。

    “说话!”

    “那首诗……我自横刀向天笑,笑完我就去睡觉……”

    李治幽幽的道:“他在讥讽朕不能制服那些人吗?”

    王忠良觉得自己在作死,赶紧补充道:“他接着又作诗一首……”

    “那是半首。”

    李治摇摇头。

    “是。下一首是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王忠良抬头,“奴婢觉着太好笑了。”

    李治的嘴角微微翘起。

    ……

    贾平安知晓郝米已经进入了皇帝的视线,不是坏事。

    但这个扫地僧的性子……和所有埋首自己领域的科学家类似,在专业领域都不肯低头。

    可为何要低头呢?

    大唐并无烧死异己者的规矩,你就算是把牛笔吹炸了,最多就是一阵捧腹大笑。

    人渣藤得了消息,专程跑去道德坊问了贾平安。

    “先生,郝米真的成了太子的人?”

    贾平安点头。

    渣渣,不努力还想和郝米一般的上进。

    “那郝米可是服侍的好?”

    李元婴绝望之前还抱着希望。

    贾平安摇头,“他伺候人的本事还赶不上你。”

    这个讥讽被李元婴照单全收了。

    李元婴绝望的道:“这让本王情何以堪呐!”

    他们在室内安安逸逸的上课,还能提出问题,先生会倾力解答,但现在却不同了。

    他们成了败家子儿,郝米却出头了。

    李元婴拱手,认真的道:“先生看看我……”

    你这个人渣!贾平安上下打量着他,“你甚丑。”

    李元婴的脸扭曲了一下,“先生看看我可能承袭了先生的衣钵?”

    “滚!”

    李元婴出了道德坊,有人在外面等候。

    等候的是一个内侍。

    他笑眯眯的道:“滕王,随即就能进宫了。”

    李元婴笑的很是开心,随后就砸了一锭金子过去。

    “贱狗奴,本王就是喜欢你这个模样,哈哈哈哈!”

    内侍精准的接住了金锭,飞快的看了一眼,随即重量了然于心。

    “十足真金!”

    李元婴打马出去。

    “本王的手中就没有出过假东西!”

    内侍跟在后面笑。

    “滕王却出过假女人。”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

    前年滕王府中有人送来了一个美人,据闻乃是从小调教好的。李元婴兴致勃勃的想去赏玩一番,可却倒霉催的遇到了武阳侯。

    那女子果真漂亮,一双腿笔直,顺带纤纤细腰。一张脸羞花闭月,略一低头,便能让人魂飞魄散。

    李元婴和武阳侯勾兑,说是今夜先生,明日本王……

    啪!

    贾平安劈手就是一巴掌,脸上被打肿的李元婴怒了。

    随即贾平安就当场揭穿了这个人的把戏。

    “耶耶是闻讯而来。”

    贾平安冷笑道:“想勾搭我的弟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脸上毛孔有多粗!”

    女人当即羞怒。

    “先生为何这般轻薄奴?”

    “我轻薄你?”

    贾平安就是得到了百骑的禀告,这才杀了过来。

    他伸手一拉,女人竟然顺着滚了过来。

    这是要投怀送抱之意。

    可贾平安却轻松避开,轻笑一声,“耶耶今日想看看你们的鬼把戏,来人!剥!”

    包东和雷洪当即上前,没几下就把女子的衣裳给剥了个干净。

    竟然是个男儿!

    只是家伙事小的可以忽略不计,难怪能装扮成女人。

    随后拷打,这女人便是高丽那边的细作,专门用来勾搭男人,套话用。

    而颇有艳福的李元婴随即呕吐不休,女子最后交代,是高丽那边想摸清楚大唐走私的事儿。

    先生……

    多谢了。

    李元婴远远看到了母亲,他把这些都抛在脑后,笑的和个孩子似的。

    “阿娘!”

    “元婴儿!”

第713章 我家郎君行善积德

    两个男子站在雨中,雨水从斗笠边缘往下落,偶尔随着身体的动作而倾斜。

    双眸在雨中眯着。

    “那是贾平安!”

    “据闻此人冲阵颇为悍勇!”

    “如此,你害怕了?”

    左边矮一些的男子冷笑一声,“我尚玉菊会害怕?”

    右边的男子淡淡的道:“我横山陈不言亦是不惧。我七岁开始练刀,斩杀了无数人物……只可惜军中把我驱赶了出来,说什么……奸猾,今日我便让那些人看看何为悍勇!”

    雨水中,前方出现了贾平安。

    今日轮值的是王老二和徐小鱼。

    徐小鱼擅长追踪,所以贾平安使唤的比较多。

    贾平安看到了雨中缓缓接近的两人,但并未在意。

    有一种人能把自己浑身的杀气都收敛了,直至近前挥出那一刀时,杀气才陡然炸开。

    雨愈发的大了。

    贾平安骂道:“这贼老天,可是要倾盆吗?”

    他的视线越发的模糊,但却突然感受到了些不对之处。

    那两个走来的男子为何越来越偏,不断在靠近自己。

    你要说在雨水中迷失了方向,可此刻前方依稀能看到坊墙的轮廓。

    王老二手按住刀柄,沉声道:“是何人?速退!”

    朱雀大街宽敞的不像话,在这等大雨之下,不可能相互靠近。

    呛啷!

    几乎是不分先后,三把刀同时出鞘。

    “小鱼,保护郎君!”

    王老二悍勇的扑了上去。

    徐小鱼这才反应过来,拔刀后随即护住贾平安。

    贾平安冷笑道:“这里靠近崇业坊,敢来这里刺杀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前方,三把刀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其中一把刀突然冲了过来。

    徐小鱼挥刀拦截。

    只是一刀,徐小鱼就感到了压力。

    “郎君……退!”

    贾平安微微垂眸,在感受着身后的气息。

    有人在接近。

    他并未动,而是按着刀柄。

    身后那人的气势越来越盛。

    呛啷!

    贾平安猛地拔刀……

    挥刀几乎是同时。

    匹练般的刀光斩破了水帘,照亮了那双冷冰冰的眸子。

    男子带着斗笠,只是一个侧身,接着就欺身而上。

    二人飞快交换了一刀,旋即各自退后。

    斜刺里再度杀来一人。

    二打一!

    贾平安长笑一声,喝道:“今日便杀尽你等不敢见人的贼子!”

    到了此刻,他敢断定这些人不是因为学问之事来刺杀自己。

    他一刀就劈倒了斜刺里冲杀上来的贼人,不禁一怔。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另一人却重新杀了过来。

    贾平安断喝一声,双手持刀,把此人连人带刀的劈开,随即就是身体后传。

    一支箭矢就这么突兀的透过雨水飞了过来。

    在这等天气想射箭,唯一的法子就是把弓箭收在干燥的雨布中,要动手时再拿出来。

    这是一次精心准备的行动。

    谁?

    贾平安的脑海里出现了好些人选。

    但都被他一一排除。

    “二哥,保护郎君!”

    徐小鱼的喊声传来。

    王老二拼死一刀斩杀了自己的对手,旋即喊道:“小鱼,我来!”

    刚想拼死脱身去救援贾平安的徐小鱼心中一松,连续两刀把对手逼开,可对手却如跗骨之蛆,竟然再度上前。

    “杀!”

    徐小鱼发了性子,逼开这一刀,竟然选择了更凶险的刺!

    对手的长刀从手臂上方划过,徐小鱼甚至感受到了刀锋的锋锐,旋即长刀脱手。

    刺客倒在了雨水里,身体挣扎着,鲜血不断的外涌。

    贾平安险之又险的避过这一箭,而对手再度出手。

    今日大雨,贾平安就让包东和雷洪先回家,可没想到竟然被对手利用了。

    贾平安在马背上猛地弹起来,居高临下的挥刀。

    这是一招绝杀。

    对手在雨中长啸一声,身体竟然也跃了起来,横刀斩杀战马的头颅。

    有人说贾平安对这匹马爱之入骨,那么就试试?

    用自己的命来试试……

    但凡被贾平安攻破,一马换一人,可会后悔?

    雨水中,贼人的眸子里多了狂热。

    贾平安挥刀格挡。

    “哈哈哈哈!”

    贼人长笑,就在贾平安身体往下落的过程中,一支箭矢再度飞来。

    而贼人也借机挥刀。

    贾平安人刚到马背上,竟然无从躲避!

    咿律律!

    阿宝猛地长嘶一声,不退反进。

    这是我的阿宝!

    这些蠢货竟然以为阿宝是个棒槌?

    横刀落空,箭矢落空……

    贾平安轻轻摧动阿宝,在贼人还来不及收刀时,一刀斩杀了他。

    旋即他盯住了斜对面。

    那里有人!

    “雨水浇灌之下,你可还能发箭?”

    贾平安策马上前。

    “郎君!”

    此刻徐小鱼和王老二才将赶到。

    他们二人挡在了贾平安的身前,缓缓逼了过去。

    斜对面,一块雨布拉在了坊墙之下,雨布已经不堪雨水的冲击,偏了一半,雨水哗啦啦的往下倾泻。

    雨布下,一个男子倒在了血泊中。

    他的右手握着短刀,刀上的鲜血渐渐淡去。

    那双眸子里带着些释然,甚至还微微颔首,嘴唇动了动……

    贾平安站在雨布下思索。

    斜刺里冲出来的贼人太烂了,被他一刀斩杀,这不符合今日行动的水准。那么就是主持此事的头目?

    贾平安。

    大唐武阳侯!

    更是大名鼎鼎的扫把星,但如今提及扫把星的人越发的少了。

    贾平安冲阵很凶,这样的悍将,谁敢来刺杀他?

    不,是谁敢就用这几个人来刺杀他?

    “郎君,是操练有素的好手。”

    王老二回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给徐小鱼上课。

    “你看此人的手指头,一看老茧就知晓是箭手。”

    贾平安眯眼看着这些尸骸,此刻大雨倾盆,金吾卫的反应要慢一拍。

    “谁?”

    前方终于传来了喊声。

    “武阳侯!”

    金吾卫的军士们看到这个修罗场,也难免呆了一瞬。

    消息飞快的进宫。

    “谁干的?”

    李治神色平静,但胸膛却急速起伏了数次。

    “不知,金吾卫的去查探了,说是军中的好手。”

    “不一定。”

    李治兴许不懂军中的事儿,但靠着敏锐的嗅觉却发现了此事的不对劲。

    果然,没多久就传来消息。

    “陛下,那些贼人来历不明。”

    “有一人查出来了,乃是长安城中有名的人物,整日和人吹嘘自己刀法无敌,武阳侯说此人被他一刀斩杀!”

    “朕的悍将……岂是那等人能觊觎的?”

    数日只是眯眼的李治猛地睁开眼睛,“去追查!查到那人,斩杀……带着头颅来见朕!”

    百骑出动了。

    包东和雷洪面色铁青,跪在地上请罪。

    “今日若非我二人早回家,也无这等凶险……”

    “凶险什么?”贾平安摇摇头,“起来!”

    他在家门口,看着雨后的道德坊蒙在了一层薄雾中。

    雨后的道德坊里,那些人家隐藏在雾气中。偶尔风吹过,雾气散去一些,旋即露出了那些屋宇的模样来,接着再度隐去。

    包东和雷洪不敢起来,跪在泥泞中请罪。

    “如此,去查吧。”

    贾平安觉得这二人已经魔怔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安心。

    包东和雷洪出了道德坊,一路顺着那些人的身份往下查。

    他们遇到了百骑的人,见到他们出现,不禁都笑了起来。

    “我怎么觉着……武阳侯是在避嫌呢?”

    雷洪越想越不对。

    “我却觉着不是。”包东胸有成竹的道:“我以为武阳侯这是在守株待兔。你想想,他在道德坊中不动,对方会如何?定然摸不清他的底细。譬如说可是受创了?严重与否。摸不清武阳侯的底细,那些人心痒难耐,说不得……还敢再去试探。”

    二人相对一视。

    雷洪嘟囔道:“为何你的主意那么多?一套一套的。”

    “只因我聪明!”

    包东淡淡的道。

    这一刻,他准确把握住了装比的精髓。

    一路查到了城外。

    “说的就是那里。”

    包东指着前方。

    前方有个小村落,坊墙是没有的,民居散落。

    “早就没人了吧。”

    雷洪和包东都是老手,知晓那些人一击不中,随即就会远遁。

    “走!”

    包东突然小跑而去。

    他边跑边拔刀,前方出现的两个男子在拼命的招手叫喊。

    “死人了!”

    “哪里?带路!”

    ——失败了。

    墙壁上写着三个大字。

    百骑的人率先赶到,包围住了这里。

    包东寻了带队的杨大树,问道:“如何?”

    杨大树没说话,只是看着里面。

    一具尸骸躺在床上,墙壁上有字。

    “被杀?”雷洪纠结的问道。

    “不,是自尽。”

    杨大树回身道:“我们一路追索而来,他压根没有遁逃的机会。”

    牛笔!

    雷洪有些羡慕嫉妒。

    包东在屋内寻摸着“我们算是失败了。”

    贼人们失败,他们也失败了。

    “其实……”

    包东看了雷洪一眼,“我当年进了百骑,很难。一路筛选,我的刀法箭法只是寻常,那时我年少,总觉得这不算什么,回过头阿耶一顿毒打,把我打醒了。”

    雷洪很是好奇,“那你怎么入了百骑?”

    百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待的地方,没本事就滚蛋。

    包东的眼中多了些唏嘘,“阿耶告诉我,刀法箭法可以慢慢的磨砺,可若是不能进百骑,此后我只能在田地里……磨砺。”

    “后来我寻到了一个法子。”

    包东一边在屋里寻找,一边说道:“我从小就喜欢查探,那为何不另辟蹊径?”

    他把死者的身体翻过来,看了一下,“还好,温热。”

    随后便是一堆灰烬。

    包东在这堆灰烬中翻找着,最后寻到了一片纸。

    他小心翼翼的把纸摊放在手心里,轻轻把灰吹去。

    “王长……定……”

    包东抬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查,王长定。”

    雷洪看了一眼这片纸,伸出大拇指,“牛!”

    寻找王长定颇费了些功夫,当传来消息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而徐小鱼已经越过了他们,一路追索下去。

    刺杀的当日,他留在了现场,一路仔细寻找,最终找了一些痕迹。

    譬如说贼人随身的油纸包里带着蒸饼……泾阳口味的,而且已经变成了干饼。

    这说明他们隐藏在长安城中不敢冒头,只想一击致命。

    泾阳距离长安不远不近,要想寻到一群贼人颇难。

    徐小鱼一路往泾阳去。

    在沿路的路卡,他也仔细询问过那些军士,可一无所获。

    炎热的夏热,行人太多了。

    “呸!”

    徐小鱼被战马激起的灰尘弄了满头满脸。

    他策马冲出了灰尘圈,一路疾驰。

    郎君对他真的不错,贾家有什么他就吃什么,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分个三六九等。

    贾家每年给他们的衣裳也不差,就算是磨破了,最多是喝骂一声,接着做就是了。

    郎君是何等的身份?

    武阳侯,指挥若定的悍将。

    徐小鱼当初想上阵,贾平安笑了笑,随后就带着他去了。

    原来沙场不是那等模样,只是一次冲杀,就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沙场上第一次杀人让他浑身颤栗,原来斩杀敌人是这样的感觉,和他在长安时完全不同。

    沙场上的血腥味太重,鲜血蕴集在地面形成了血泊,人血,马血……那些味道一股脑儿的冲来,让他整个人都懵逼了。

    幸亏郎君带着他,否则那一次他铁定就没了。

    到了泾阳,徐小鱼验证了身份,旋即就去了县廨。

    县令张桂接见了他,亲切询问了所办的事儿,等得知是来追索凶手时,那脸马上就冷了下去。

    这便是郎君说的变色龙。

    “明府还有事。”

    小吏察言观色,随即下了逐客令。

    徐小鱼看了张桂一眼,旋即告辞。

    他知晓张桂接见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和郎君套近乎。可得知自己的仆役身份后,顿时大失所望。

    人呐!

    徐小鱼哼着歌走出了县廨。

    他站在县衙的外面,目光左右扫过。

    “左,还是右。”

    徐小鱼最终还是往右边去了。

    县城不大,他觉得自己能一一查清楚。

    第二日,他就遭遇了跟踪。

    徐小鱼坐在酒肆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舞伎跳舞,不时高声叫好。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他的身后,目光阴冷。

    县城小,进出的人都有数,突然来个陌生人,自然会引发些关注。

    徐小鱼的嘴角挂着微笑。

    色眯眯的。

    晚些出了酒肆,他打着酒嗝,好像是喝多了。

    男子跟在后面,一路往逆旅去。

    到了逆旅,徐小鱼大声喊道:“这几日累惨了,晚些别叫我!”

    掌柜笑着应了。

    徐小鱼在上楼时瞥了跟踪的大汉一眼。

    开门进屋,他反手把门关了。

    “出门在外,二哥有交代,多吃肉,少吃菜……”

    呯!

    他重重的躺在床上。

    舒坦啊!

    没多久,鼾声大作。

    外面的男子等了许久,等伙计下去后,他悄然进了房间。

    徐小鱼睡的很香。

    酒气很浓郁啊!

    大汉目光转动,在室内仔细寻找着。

    呯!

    他不小心碰到了洗脸盆架,浑身僵硬的缓缓回身。

    “呵……呵……”

    鼾声依旧。

    这等人睡死过去,你就算是打雷都闹不醒他。

    大汉松了一口气,接着在屋里搜寻痕迹。

    包袱被他打开了。

    几张干饼,换洗衣裳,看着就是有钱人的做派。

    他把衣裳缓缓的保持原状拿起来,果不出预料,下面有个油纸包。他把衣裳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边上,把油纸包打开。

    里面全是铜钱。

    得有两百钱吧。

    苟日的,有钱人!

    大汉走到床边,摸出短刀搁在徐小鱼的脖颈上,“醒来!”

    鼾声依旧!

    大汉眸子里的警惕这才消散,把绳子给收了,劈手一巴掌打醒了徐小鱼。

    “谁?”

    徐小鱼捂着脸,茫然看着,渐渐寻到了目标,就猛的想坐起来。

    “你是谁?来……”

    短刀移动到了徐小鱼的脸上,微微用力,脸上就多了个小口子。

    “贱狗奴,这脸蛋竟然这般细嫩,耶耶看着郎君弄过什么短袖,说是搞女人累了,换个口味……说的就是你这等小子!”

    徐小鱼惶然道:“好汉饶命!我不搞男人。”

    大汉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说说,你来泾阳作甚?”

    徐小鱼慌得一批,“回好汉的话,我就是来进货的。”

    “进货?”大汉看了过所,写的就是进货。

    武阳侯出手,别说是进货,就算是杀人也能写的正大光明。

    大汉眼中的疑窦渐渐消散,问道:“进什么货?”

    徐小鱼想再套些话,就装作惶然的模样,“好汉,我只是进些泾阳的干饼去贩卖。”

    泾阳的干饼名气不小,大汉的眸子里多了厉色,喝问道:“作死敢来骗耶耶,嗯!”

    他拿起短刀,猛地一刀。

    徐小鱼知晓大汉不敢在这里杀人,所以缩成一团。

    “救命……”

    大汉冷哼一声,短刀在徐小鱼的脖颈那里停住,骂道:“贱狗奴,三日之内不走,耶耶就弄死你。听明白了?”

    “不明白!”

    大汉刚收刀,闻言大怒,刚想出手,徐小鱼一巴掌抽的他晕头转向,再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

    “你……”

    大汉爬起来就想跑,可徐小鱼既然动了手,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只是一绊,就把大汉绊倒在身前。

    猎物变成了猎人!

    徐小鱼狞笑道:“我家郎君积善行德,你这等渣滓也敢去刺杀……想怎么死?”

    ……

    晚安!

第714章 灯下黑

    大汉跪在床前,徐小鱼笃定他不敢自尽,所以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喝问道:“说,谁指使的?”

    麻辣隔壁!

    郎君这等好人竟然也有人去刺杀,可见这个世道荒唐。按照二哥的说法,这个世道就容不下去好人,所以要保护好郎君。

    但想到郎君的武力值,徐小鱼就有些发憷。

    上次他去查探贼人的踪迹,不小心查到了贼人的老巢里,顿时一顿乱杀啊!结果不大好,他成了悲剧,若非郎君令王老二等来援,那一次他就过不去了。

    随后他被一顿毒打,郎君一边打一边喝骂,他跪地抱头不敢求饶,等郎君打累了,这才讪讪的请罪。

    郎君说过,他的性子就是好奇,这也是他能打探消息的根源。但郎君又说的,好奇便是最大的原罪,不小心就会碰到那等你得罪不起的人。

    可有什么得罪不起的人?贾家如今蒸蒸日上,长安城中难道还怕了谁?

    徐小鱼觉得郎君太谨慎了。

    后来二哥告诉他,那时候贾家才刚起步,不谨慎迟早会被人埋了。

    郎君就是稳重!

    徐小鱼目光下移,淡淡的道:“有本事你便逃一个试试,成功耶耶不管,失败……你要知晓,耶耶杀人从不手软,把你的筋骨一寸寸的打断,看你可能守口如瓶。”

    大汉抬头,欲言又止。

    他的双脚已经被捆住了,难道还能用手爬出去?

    看看他的手,被反着背在背后,和双腿用绳子连在一起,身体因此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的。

    “苟日的,当初耶耶擒住了那些吐蕃人,用这等手法捆了,就没有一个能跪稳的。郎君说什么……身体反弓着,核心力量受限还是什么,核心力量是个什么?”

    郎君说核心力量就是人体最为重要的部分,不管是弹跳还是什么,核心力量好,事半功倍。

    “为何不说话?”

    徐小鱼劈手一巴掌把大汉打的鼻血长流,再抽了几耳光,为自己先前被打报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堵住了嘴,为何不说?”

    大爷的……

    大汉心想我的嘴都被堵住了,你让我怎么说啊!

    徐小鱼把堵嘴的布团拿出来,问道:“谁指使你来的?说出来,耶耶饶你一死,若是牙崩半个不字……”

    他的眼神转冷,随手弄了一块布,拉在了大汉的脖颈上。

    “别担心耶耶不敢,我家郎君杀几个贼人屁事没有,你若是不信只管试试。”

    从贾平安把太子从绝望中拯救出来后,老李家终于是对他敞开了心扉,宫中的赏赐源源不断。其它还好,只是酒菜送到贾家时都冷了,表面上甚至飘着一层油。

    宫中的饭菜贾平安自然是不吃的,可架不住两个憨婆娘喜欢啊!

    结果一次不小心就吃拉肚子了,得,卫无双和苏荷在皇帝下毒的猜测中瑟瑟发抖,笑的贾平安想死。

    后续赏赐的菜就给了家仆们,吃的家仆们热泪盈眶,发誓要为老贾家的前程奋不顾身。

    大汉喘息着,连鼻血都止住了,依旧喘息。

    “不说?”

    大汉刚想说话,徐小鱼出手如电,把布团堵住了他的嘴,随后一刀……

    “嗯……嗯……”

    暧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大汉面色涨红,身体后仰,呯的一声倒在地上。

    大腿上挨了一刀,大汉浑身都在抽搐。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遇到了这等人,看着很年轻,可出手和老鬼差不离。先是装醉,他却不知死活的去问话,此刻想来,就在他搜查房间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定然就在看着他。

    想到这个,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拼命的点头,表示愿意交代。

    “可我却不放心!”

    徐小鱼再来一刀。

    嗯嗯嗯……

    大汉抽搐着,让徐小鱼觉得有些古怪。

    “一刀下去为何颤抖?郎君说一般的好汉至少得用刑三次,否则出来的口供不稳靠。”

    他再度戳了大汉一刀。

    嗯嗯嗯!

    大汉想死!

    但他确实是抱着忽悠徐小鱼的想法准备招供,可没想到那个武阳侯竟然这般狡诈。

    耶耶……交代了啊!

    一刻钟后,徐小鱼结束了用刑,扒开布团。

    顷刻间他的声音冷的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

    “耶耶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但凡有假,耶耶就把你剁成肉泥,从脚开始剁起……”

    大汉喘息着,眼神绝望,“是……是卢家。”

    徐小鱼楞了一下,“哪个卢家?”

    “渤海郡公卢平章,嗬嗬嗬嗬!”

    大汉笑的幸灾乐祸,“武阳侯可敢动手吗?”

    徐小鱼重新问话,三遍之后就再度堵住了大汉的嘴,随即从包袱里拿出布袋子,用布袋子把他装了进去。

    大汉哽咽着,他后悔自己先前没仔细搜索,为了不惊动徐小鱼,竟然没发现这个东西。

    他被装了进去,绳子一收口,世界就归于黑暗。

    下午,临近关城门时,一骑缓缓出城。

    “徐小鱼?”

    百骑的人这才姗姗来迟。

    徐小鱼冷冷的道:“赶紧走。”

    他无法确定是否还有人跟着自己,唯一的法子便是在关城门之前出城,随后盯着城门处。

    杨大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见他的马背上丢着一个人形的包袱,就问道:“可是贼人?”

    徐小鱼点头,杨大树苦笑,“竟然被你给擒住了。”

    随后杨大树交代人盯着城门,自己跟随着徐小鱼一路回长安。

    ……

    “赶紧吃。”

    曹二搓着手,笑吟吟的道:“这可是我弄出来的新菜,郎君吃了都夸好,你尝尝。”

    徐小鱼蹲在厨房前猛吃,一边吃一边点头。

    鱼肉用刀背敲成肉泥,随后再捏成小鱼,看着栩栩如生,加入馎饦,鲜美无比。

    但徐小鱼知晓曹二定然是拿自己做了试验品。

    吃完饭,贾平安也回来了。

    “郎君,是渤海郡公卢平章。”

    人犯已经被百骑带走了,按照徐小鱼的推算,此人大概率活不出百骑。

    “卢平章?”

    贾平安嗅到了些鱼鲜味,“曹二,给我也来一碗。”

    “好勒!”

    曹二进去弄了一碗这个鱼肉馎饦来,一边吃一边夸赞,“这苟日的曹二,尽会弄些新奇的吃法。”

    曹二笑的和弥勒佛一般,搓着手道:“还请郎君赐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和归宿,曹二的路就是琢磨吃了,他乐在其中……不,开始多半无奈,后来就乐在其中。

    这才是正确的生活打开方式,而非是要较劲,要矫情。

    “叫做鱼肉馎饦吧。”

    “好名字!”

    曹二把这个普通的大概连大少爷和小娘子都能取的名字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说说。”

    贾平安吃多了些,必须得散步消食,

    “那卢平章刺杀的动机查不到。”

    只是一句话,就让贾平安知晓了此事的原委。

    “刺杀的动机查不到,那个大汉的身份多半也没法放在卢家吧?”

    “是。”

    徐小鱼觉得郎君果真是敏锐,“那个泾阳县的县令有些嘚瑟,我回来时给他的值房里丢了些东西……”

    ……

    张桂一直觉得豪奴都不是东西,当然,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不在此列。

    从徐小鱼走后,他就在和心腹抱怨,说那位武阳侯也不知是抽了什么筋,竟然派了个奴仆来拿人。

    “我若是置之不理,贾平安定然会震怒。可我若是从了,此人定然会看低我。”

    心腹点头,赞道:“明府果然是手段高超,咦!什么味?”

    张桂进了值房,就被一股子恶臭给击败了。

    “来人呐!”

    一颗腐烂的猪心就摆在案几上,臭不可闻。大头苍蝇在上面爬来爬去,还有蛆虫钻进钻出。

    ……

    “你的性子就是这般跳脱,吃不得亏!”

    贾平安一巴掌拍去。

    徐小鱼捂着头苦着脸,“我只是……”

    “滚蛋!”

    贾平安一脚踹走了他,骂道:“赶紧去换一身衣裳,和泥猴似的,还怎么寻娘子?”

    徐小鱼嘿嘿的笑着,回到自己的地方后,就打开柜子。上好的木柜子,里面装的全是衣裳。

    他不舍得穿,就新三年,旧三年,幸好他缝补的手艺不行,否则还能缝缝补补又三年。

    洗个澡,换一身新衣裳,徐小鱼顺顺衣裳,发现身后有些皱,就蹲在屋外,两手扯着衣裳的下摆用力拉。

    拉了几下,果然就没了皱纹。

    穿了新衣裳,徐小鱼就出了贾家。

    外面的空气真好啊!

    他深吸一口气……

    咳咳!

    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左边,一个小娘子挎着提篮,和身边的小娘子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阿福。

    “看,阿福可真的肥,我阿娘说阿福以后怕是能长成一个硕大的……”

    小娘子比划了一个模样,眼睛瞪的真好看。

    这便是徐小鱼的意中人杨小娘子,家里就住在道德坊的东南角,算是道德坊的土著。

    胸脯微微鼓起,屁股有些大,但大了才好啊!

    郎君说过,娶婆娘一定要娶屁股大的。

    徐小鱼上前,满脸堆笑,让人压根就想不起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来。

    杨小娘子发现有人挡路,就皱着眉,“徐小鱼,你要作甚?”

    看看,这便是我看中的小娘子,大方。换个人怕是就要尖叫,随后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徐小鱼拱手,笑嘻嘻的道:“小娘子,我听闻你家要建房,可要帮忙?不是我吹嘘,当年我在火星湾时可是啥都能干,顺带还能混几顿饭吃……”

    杨小娘子双唇往上嘟起,鼻子皱着,眉也皱着,但却让人觉着生机勃勃。

    “让路!”

    舔狗一无所有。

    徐小鱼想到了郎君的话,但旋即又打起精神,冲着杨小娘子的背影喊道:“小娘子,回头我带你去曲江池看鱼。”

    杨小娘子回身,徐小鱼大喜。

    “可要去?”

    呯!

    一个柿饼砸在了徐小鱼的脸上,他顺势接住,笑道:“多谢小娘子。”

    杨小娘子脸都气红了,晚些回家说了此事。

    “可喜欢他?”

    一个问题就让她陷入了迷茫中。

    是啊!

    我可喜欢他?

    她犹豫着摇头,“不喜欢!”

    母亲笑吟吟的看着她,“贾家是个大户人家,武阳侯宽容,两个夫人也不是那等刻薄的,徐小鱼说是奴仆,可以武阳侯的性子,多半是会让他成为部曲。贾家的部曲,比外面的人还厉害……”

    杨小娘子恼火了,“我还小呢!”

    母亲只是笑。

    少女怀春了,小什么?

    下午杨小娘子再度路过贾家的门前,徐小鱼正在看阿福追杀一群狗。

    “杀呀!”

    贾昱指挥着阿福前进,兜兜跌跌撞撞的跑在后面,叫嚷道:“大兄等等我!”

    “大郎君,小娘子,回家了。”

    贾昱很沮丧的回身,“阿福,回家了。”

    阿福懒洋洋的过来,兜兜趴在它的背上说道:“大兄你不带我玩,回头我也不带你玩,哼!”

    两兄妹较着劲进了家。

    “二位大将军杀敌归来了?”

    狄仁杰笑吟吟的看着这两个孩子。

    “那是!”

    “那是!”

    两个孩子傲娇的昂首。

    贾平安回来了。

    他和狄仁杰旋即去了书房。

    “包东他们查到了一个叫做王长定的人,加之徐小鱼查到了那人,此事板上钉钉……渤海郡公卢平章乃是那边的人,不知是为何,最近那边有些狂躁。”

    知道了是谁下的手,贾平安就不慌了。

    “可曾问出来?”

    狄仁杰在盘算着。

    贾平安摇头,哂然一笑,“那贼人说是卢平章家的人,可一点证据也无……娘的,这便是隐户的意外之用,我在想,皇帝想清理隐户,未尝没有这个缘故。”

    狄仁杰起身走动,眉间皱的紧紧地。

    “我以为,此事弄不好……怕是因为你教授了太子,加之陛下对你的态度越发的好了,越发的看重了,于是那些人……你且想想,那些人和你近乎于势不两立,若非长孙无忌觉着你就是只虫子,你早就被一脚踩死了。”

    “可当他想踩死你时,你已经在百骑里站稳了脚跟,他只能徒呼奈何。”

    贾平安笑了笑,自信的道:“他真要动我,那时我也有反击的手段。”

    “什么手段?”

    狄仁杰很好奇贾平安那层出不穷的手段,但那可是长孙无忌。

    “就是些小手段。”

    贾平安笑了笑,可眼中却有狰狞之意。

    若是长孙无忌要动他,那便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卢平章那边你准备如何做?”

    贾平安笑的很是云淡风轻。

    “我只是个遵纪守法的百姓,我能做些什么?”

    ……

    “卢平章?”

    李治的眼中多了探寻之意。

    “陛下,就是卢平章,不过那贼人乃是隐户,所以没办法查到卢平章的头上。”

    沈丘觉得有些憋屈。

    这等隐户就是大唐的毒瘤,若是尽数去了,大唐的江山将会万万年。

    李治沉吟着,“让皇后来。”

    武媚晚些来了,“陛下可是有事?”

    李治摆手,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那事是卢平章干的。”

    “那个贱人!”

    武媚的眼中涌起了杀机,“当族诛!”

    “族诛好说,却难做。”

    李治淡淡的道:“此事没证据……”

    武媚抬头,“帝王行事无需证据!”

    李治笑了笑,“来人,让卢平章进宫。”

    随后殿内传来了帝后的争执,最后皇后冷冷的出来。

    内侍去了卢家,卢平章起身,姿态从容的道:“为父去去就来。”

    一路进宫,卢平章行礼。

    李治玩味的看着他,“听闻你在家中很是喜欢修身养性?看了什么书?”

    “老子治要。”

    李治颔首,“如此你便去吧。”

    卢平章走出大殿,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人。

    “武阳侯!”

    “卢郡公!”

    二人相对一视,旋即微笑散去。

    贾平安进殿,发现李治现在越发的深沉了,一双眸子里全是平静无波。

    “卢平章之事暂且放下。”

    贾平安抬头,眼中多了些了然。

    “陛下,难道因为卢平章的缘故,要让律法成为摆设吗?”

    李治登基后,对律法颇为重视,屡次去大理寺等地方巡视,谆谆教导。

    “无礼!”

    王忠良为皇帝出头了。

    李治看了他一眼,“此事朕自有主张。”

    外面,武媚负手而立。

    “陛下这是要让亲者痛,仇者快……那卢平章明晃晃的出手刺杀臣,臣却只能憋着,臣不服!”

    “不服也憋着。”

    李治的声音依旧平静。

    贾平安怒气冲冲的出了大殿,见到阿姐,就抱怨道:“阿姐,陛下越发的软弱了。”

    呵呵!

    说谁软弱都不能说皇帝软弱。

    武媚告诫道:“莫要冲动。”

    皇帝想压下此事,不外乎就是离长孙无忌倒霉的日子不远了,不愿意打草惊蛇。

    可他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想到这样才是打草惊蛇。

    刺杀一个侯爵,事后竟然屁事没有,这让小圈子的人怎么想?

    贾平安微笑着。

    这不是在鼓励那些人出手吗?

    皇帝和阿姐一心就只想着铲除了长孙无忌一伙人,却忽略人的心态。

    这些人……

    “都是一群鬼,他们没有惧怕,有的只是揣摩。”

    走出皇宫,李敬业和李元婴等在外面。

    “兄长,杀谁?”

    李元婴矜持的道:“本王最近苦练刀法,定然能一刀两断!”

第715章 擅自,胡说

    李敬业知晓刺杀贾平安的事儿是卢平章做的还情有可原,毕竟李勣是宰相,消息灵通。另外他还有瓦岗的那些老人通风报信。

    可李元婴是如何知晓的?

    李敬业上下打量着人渣藤,“你是如何知晓的?”

    李元婴很是淡定。

    “卢平章当年承袭爵位时曾喝多了,狂言大唐便是他们的天下,酒醒后依旧不肯收回这番话,先帝只是看着他作,几番下手却碍于长孙无忌的存在……”

    “这又如何?”李敬业觉得李元婴有些棒槌。

    “可由此他再也没进过宫。”

    这等秘辛也就是皇室的人才知晓。

    “但他今日进宫了。”

    贾平安微笑道:“卢平章今日进宫之前,卢家有人去寻了长孙无忌等人,长孙无忌并未阻拦,卢平章这才安心。”

    李元婴震惊于贾平安的消息灵通,“先生,你莫非是卢平章肚子里的虫子?否则这等事你如何知晓?”

    某个二五仔在房间里打喷嚏,一边打一边骂,“谁在念叨我!”。他心虚的看看长孙无忌那边,没发现异常。

    贾平安出了皇城,去探望孕妇高阳。

    “站好!”

    后院里,一排侍女持刀而立。她们手中的横刀闪闪发光,竟然是最好的一等。

    高阳站在院子前,身边两个侍女扶着,骄横的模样不可一世,就像是刚下单的老母鸡。

    “哈!”

    侍女们娇喝挥刀,刀法……暂且不论,可身姿却让人意动。

    她们皆穿着紧身衣,不动就处处圆润,一动就更不消说了,堪称是二浪。

    “哈!”

    贾平安在对面看热闹,看的头晕。

    “这算是什么刀法?”

    带他进来的侍女骄傲的道:“武阳侯不知,公主有孕后,就特别操练了她们,说是一举两得。”

    “哪来的两得?”贾平安含笑问道。

    侍女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生亲切,“公主说其一能用杀伐之气锤炼孩子的精神,出生后不说十岁,十二岁少说就得能杀敌。其二便是操练她们能看家护院,否则整日吃吃喝喝的,白吃白喝了。”

    可孩子还未出世啊!

    果然,高阳的看法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贾平安笑了笑,缓缓走过去。

    “夫君!”

    高阳挣脱了搀扶,脚下矫健的跑来。

    “稳重些!”

    这年头没有某超,谁都不知道她这一胎的具体情况,担心她养不稳,就喝止。

    高阳马上就放慢了脚步,如同大家闺秀般的挪动。可不过几步之后就耐不住性子了,得意的道:“夫君看看我操练的人马如何?不说能有贾家那些老卒的悍勇,可好歹也能震慑宵小吧?”

    “呵呵!”

    贾平安呵呵一笑。

    高阳瞪眼怒了,“你存心气我的吗?回头孩子出生脾气大,夫君可莫嫌弃!”

    得!

    这女人有了身孕,连脾气都大了。

    贾平安笑了笑,觉得这样的局面有些搞笑。

    十余侍女站在那里,挺胸拔背……

    “夫君觉着如何?”

    高阳眉开眼笑的。

    “身材不错!”

    贾平安真的觉得高阳就是照着丰腴的目标去寻的侍女,个个都是好身材。

    高阳突然盈盈一笑,眼中有说不出的妩媚。

    “妾身如今有了身孕,便让她们来服侍夫君。”

    擦!

    十多个侍女!

    太腐败了!

    贾平安吸吸鼻子,没发现鼻血。

    “此事想也别想!”

    贾平安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为何?”

    高阳不解。

    在她看来,侍女就是给男主人享用的。用了就是用了,难道她们还能翻天?

    贾平安皱眉看着她,“你觉着我是兽类?”

    高阳呆呆的看着他。

    夫君竟然是这般想的吗?

    兽类便是不讲情义,有机会就上。

    而人类却要讲感情。

    但在上层中感情却是个奢侈品。

    女人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还有一个执掌内院的职责。

    那些女人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可小贾竟然……

    高阳扑闪着眼睛,看到贾平安走到了那些侍女之前。

    “你等的刀法好看。”

    军方二代目竟然夸赞我们的刀法漂亮。

    果然是慧眼识珠啊!

    一群侍女激动万分。

    关键是……

    看看公主的肚子,虽然还没起来,可侍寝显然是不能了。如此咱们的机会也来了,随后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的,这人就抖起来了。

    贾平安看着这些人兴奋的模样,知晓不少人都是想趁机混个身份。

    “既然要操练,那就要知晓什么是杀伐!”

    贾平安拔出横刀,淡淡的道:“我只是格挡,你等一起上……”

    侍女们不敢。

    贾平安笑道:“你等以为能逼迫我出刀?只管来,但凡中了一刀,一万钱!”

    瞬间这些女人的眼睛都亮了。

    一万钱啊!

    “夫君!”

    高阳觉得贾平安实在是太大胆了,这可是真刀实枪。

    贾平安没回身摆摆手,王霸之气再度发作了。

    “无需说!”

    懂王附体。

    “公主……”

    一群侍女还知晓请示高阳。

    高阳无奈点头,但却威胁道:“但凡伤到了郎君,全数送去庄上种地。”

    不要啊!

    侍女们怕了。

    “换木刀!”

    贾平安被高阳给弄的没兴趣了。

    木刀在手。

    他微微眯眼看着这些侍女,“只管来!”

    双腿微微打开,只是一个架势,就让人生出了渊渟岳峙的气势来。

    “哈!”

    一个侍女上前,奋力一刀。

    后续的十余人跟着动了。

    呯!

    贾平安的木刀闪电般的出手,侍女只觉得虎口发麻,木刀脱手而去。

    砰砰砰砰砰砰!

    贾平安的身体轻松的在侍女们的中间游走,木刀飞的满天都是。

    高阳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原来我操练的都是花架子?

    “原来……这便是悍将吗?”肖玲看得目不暇接,“奴原先以为所谓的悍将就是那么回事,今日见到了武阳侯的刀法,才知晓远远不及。”

    呯!

    最后一把木刀飞出去,贾平安回身。气不喘,腿不颤。

    那些侍女捂着手,原先的雄心壮志都化为了泡影。

    高阳笑靥如花的把贾平安挽住,“夫君竟然这般厉害吗?那以往为何不肯展露出来?”

    贾平安的刀法近几年越发的娴熟了,随手而出的杀招压根看不到烟火气。

    “身子如何?”

    贾平安揽着她的腰肢,感觉有些许的混元了。

    高阳羞红了脸,“夫君,我的腰……没了。”

    “没了就没了。”

    贾平安抬头看着秋季的肃杀,笑了笑,“今日是个好天气。”

    高阳一孕傻三年,笑着给他分享了自己孕期的变化。

    贾平安在公主府吃了饭,高阳说是把他送出去,被贾平安拒绝了。

    “老实些。”

    公主要怀孕了,老爹是谁?

    这个话题现在不好引爆。

    贾平安走出了侧门,身后的钱二和代表高阳来送他的肖玲行礼。

    “武阳侯慢行!”

    贾平安敢打赌,自己若是真的慢行了,这二人马上就会把自己请进来。随后便是那十多个侍女被送上他的床。

    男人,就不能单纯些吗?

    门在身后被关上,声音很小。

    权贵人家关门也是有规矩的,贵客的话,关门的声音几乎微不可查;若是恶客的话……

    呯!

    对面那户人家用力摔门,门外的客人灰头土脸的喊道:“你且等着,回头我阿妹若是不好了,耶耶和你拼命!”

    能住在高阳的对面,这户人家也不简单,不过人间事太繁杂,贾平安没管。

    身后跟来了两人。

    “郎君,卢平章今日一直在家。”

    “他不敢出门!”

    贾平安上马,吩咐道:“小鱼,你和老二去卢家外面转悠一圈,若是胆敢挑衅咱们,不必顾忌,只管出手。”

    他一路到了道德坊,杨德利正在贾家。

    “狄先生,那你说说招弟和盼弟该不该读书?”

    “当然该!”

    贾平安进来,把阿宝的缰绳交给段出粮。

    “平安!”

    杨德利喜滋滋的道:“说是我要升官呢!”

    看他眉开眼笑的模样,分明就差点喜极而泣了。不对,眼睛怎么红了。

    老娘恕罪!

    贾平安知晓表兄多半是先去嚎哭了一番才过来。

    “谁说的?”

    “是同僚。”

    杨德利激动万分,“说是要去下面任职知州呢!”

    表兄……

    贾平安想死。

    “你如今不好下去任职,就算是去了,你的级别不够,去了能作甚?你只管在长安做御史,积累人望……”

    杨德利吸吸鼻子,“平安,我的人望够多了,如今外面都说我是御史台第一。”

    “什么第一?”

    贾平安心想难道表兄的人设终于成功的转换过来了?

    可喜可贺啊!

    杨德利幽幽的道:“戳脊梁骨第一。”

    噗!

    狄仁杰忍不住笑喷了。

    然后赶紧摆手,“我却是没忍住。”

    这货也是个耿直的,一开口就是没忍住,你好歹来一句‘我只是想笑’不行吗?

    得!

    贾平安也不指望了。

    “表兄,表嫂的的孕相如何?”

    老杨家如今就指望下一代了,若是再生女儿,贾平安觉得表兄能一头撞死在牌位前。

    “好得很。”

    杨德利说了一通,不外乎就觉得这一胎绝对是儿子之类的话。

    贾平安突然想起了先前进来时听到了话,“表兄,孩子还是要教的。”

    杨德利一脸无所谓,“女娃教什么?教出来难道考科举做官?哈哈哈哈!”

    贾平安没笑。

    晚些他和杨德利一起去了杨家。

    “阿娘,妹妹哭了。”

    招弟很懂事的忙前忙后,见贾平安来了,就欢喜的道:“叔,你吃饭了吗?要不我去做。”

    贾平安看了杨德利一眼。

    你特娘的还让招弟做饭?

    是不是人?

    杨德利苦笑,“只是让招弟有时候生个火罢了,哪里敢让她做饭?”

    “孩子还小,莫要让她辛苦。”

    贾平安摸出了一颗玉珠子,笑眯眯的递过去,“自己收着,你阿耶但凡敢没收,回头……”

    杨德利干笑道:“不敢不敢!”

    “回头叔就送你个大锅贴,背着去皇城前告御状。”

    招弟笑嘻嘻的应了,两家关系非同寻常,收礼物也收得心安理得。

    “平安!”

    王大娘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出来还准备去倒水。

    “别折腾。”

    贾平安不怕王大娘累着了,而是担心她被绊倒。

    “招弟!”

    贾平安把招弟叫过来,仔细看看,赞道:“还好没随了你阿耶的长相,一看便是随了你娘。”

    杨德利在侧面洗脸,不忿的道:“平安我年轻时可是一枝花……”

    贾平安无语。

    杨德利原先在村里就是个猥琐的,但有心无胆。

    “招弟可想读书?”

    招弟仔细想想,眼中多了期盼之色,但却不时瞥阿耶一眼。

    操蛋的杨德利!

    贾平安皱眉,“此事我说了算,你只管说想不想去。想去,从明日起你就跟着弟弟妹妹一起读书。还有,表兄,你在茶屋里的股子分了那么多钱,为何不请几个人来家中帮忙?”

    杨德利振振有词的道:“丈母就在隔壁,有事吆喝一声就是了,还请什么人啊!”

    “我能被你活活气死!”

    贾平安无语望天。

    于是第二日早上,换了新衣裳的招弟就来了。

    “你叔上衙去了,招弟可吃了早饭?”

    卫无双和苏荷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娃,一迭声让人弄了点心来。

    “叔去上衙,多久回来?”

    招弟还是最喜欢自家表叔。

    “这个……”

    两个婆娘尴尬一笑,糊弄了过去。

    “阿姐!”

    贾昱和兜兜见到姐姐,欢喜的不行。

    “上课了。”

    苏荷板着脸,用尺子敲打了一下案几。阿福在边上躺着,闻言也坐了起来。

    “招弟刚开始学,不过你们俩也是刚学,都不许得意,从头来。”

    “人之初。”

    “人之初。”

    “性本善。”

    “性本善。”

    ……

    杨德利已经到了自己的值房,昨日写的奏疏再检查一遍,随即进宫。

    “杨御史来了?”

    守门的人笑眯眯的。

    “是。”

    杨德利却不拘言笑。

    一路进宫,杨德利列席了今日的朝会。

    众人看着他,不禁有些头痛。

    贾平安的这位表兄堪称是人中奇葩,弹劾谁从不避讳。

    你要说他不怕死吧,他也怕,但弹劾人时却毫不畏惧。

    “陛下!”

    李治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杨德利,“是……王卿?”

    他的毛病还没好,所以视力很差。

    “陛下,臣是御史杨德利。”

    杨德利很有诚意的行礼。

    “是杨卿啊!”

    李治问道:“可是有事?”

    不对,他猛地想起了这位杨德利的丰功伟绩。

    这厮今日是要来弹劾谁?

    朕?

    还是某位宰相?

    许敬宗冷笑着,冲着李义府说道:“李相今日可坐得稳?不过要小心,晚些莫要出丑。”

    李义府淡淡的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倒是你许敬宗怕是不妙。”

    皇帝的两个心腹争执起来了,按理长孙无忌该欢喜。

    可看看朝堂之上,来济,韩瑗,他最后的两个人都走了。

    “哼!”

    两个宰相冷哼一声。

    杨德利说道:“陛下,臣今日要弹劾一人。”

    “谁?”

    当着皇帝的面仗弹,得获得他的支持。

    “臣弹劾渤海郡公卢平章。”

    李治的眉皱起。

    “臣弹劾卢平章出手刺杀武阳侯贾平安。”

    “可有证据?”

    李治觉得这人竟然这般风闻奏事,是迫不及待的想为自家表弟报仇吧。

    “有!”

    杨德利目光炯炯,“卢平章胆大妄为,当年先帝在时,他曾说这个天下终究是我等的天下,可见心中并无陛下。”

    杨德利今非昔比了,一开口就冲着卢平章的命门来。

    “就在五日前,武阳侯巡查时突遇暴雨……”

    李勣的脸颊抽抽了一下,觉得杨德利竟然知晓遮掩此事,真的不容易。

    那时才将中午,回家就是早退。

    可架不住贾师傅喜欢早退,从百骑到兵部,名满江湖啊!

    “当即有刺客行刺,五名刺客配合默契,幸而随行的护卫得力,武阳侯这才得以幸免。”

    可贾平安才是最凶悍的那个吧?

    你竟然把他描述成了弱不禁风的文人。

    不要脸!

    “臣查过,就在刺杀发生前,有数名客人进了卢家,随后得知失败,纷纷离去。”

    这个就是有罪推断。

    长孙无忌忍不住问道:“你如何得知那些人在卢家商议了什么?”

    杨德利理直气壮的道:“他们离开的时辰恰好就是消息传去的时辰,哪有这般巧?还有,有人查到了卢平章家的仆役死在了城外,而更有人查到了卢家的隐户出现在了泾阳,陛下,这便是铁证如山!”

    李治淡淡的道:“此事在查,未查清之前不可擅自胡说!”

    咦!

    长孙无忌的脸怎么变了一下?

    杨德利虽然不够聪明,但从小的经历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

    他自己一琢磨。

    擅自、胡说!

    这岂不是说……

    这事儿有谱了!

    杨德利心中激动,“陛下,臣请拿了卢平章下狱拷问。”

    你特娘的证据都没有,竟然就想拷打一个郡公,真以为御史了得吗?

    众人不禁腹诽。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事儿还得看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并未说话,只是眯眼看着身前。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要拿卢平章,那么出手就是了。不出手,反而态度暧昧……莫非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李治摆摆手。

    杨德利昂首出去。

    耶耶今日也算是当朝逼得长孙无忌哑口无言了。

    贾平安在兵部点了卯,坚定的拒绝了喝早茶的邀请,随即进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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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29/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大唐扫把星》为转载作品,大唐扫把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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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扫把星介绍:
贾平安出生时李渊驾崩,重病时李世民驾崩。他穿越在即将被村民们活埋的那一刻,自爆……不,自救成功。李治继位、接着二圣临朝、武妹妹称帝、最后老李家再度翻身。这么多变的局面怎么搞?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他脚踩三只鸡蛋辗转腾挪。今日挖坑,明日忽悠…………书友群:624065836,群名:大唐扫把星。若是全订,进去后可联系群主,验证进全订群。大唐扫把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扫把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