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半夜鸡叫
“太子洗马了,好好干。”
贾平安无奈的回到家中。
“太子洗马了?”
苏荷欢喜的道:“冼马啊!”
——这个可做洗马,也可做冼马。音:xian。
贾平安压根没把这个太子洗马放在眼中,觉得就是个兼职。
而且太子洗马是‘图书馆管理员’,外加太子出行侍从,他去侍从个啥?
第二天休沐,贾平安在家睡的很是嗨皮。
而太子在得知了自己多了个洗马后,就在宫中嚷着要出来。
“阿娘,出去转转。”
磨叽了一个多时辰,武媚觉得他的耐心应当进阶了,这才令人护着出去。
太子出行……
“就这?”
集结之后,大伙儿出去,才发现太子早走了。
“为何?”
属官们咆哮。
“太子出了事你等能担得起?”
可怎么咆哮也无济于事。
贾平安正在道德坊里和两个孩子玩耍。
“那是谁?”
徐小鱼看了一眼。
陈冬眯眼,“怕是……”
“好像是哪家的妇人,可随从也多了些。”
贾昱和兜兜蹲着看晨露,兜兜嚷道:“阿耶,我想喝。”
“喝吧。”
小时候他也觉得晨露晶莹剔透,喝了不少。有人说担心污染,可啥东西没污染?
“郎君!”
徐小鱼就像是中箭的兔子,嗖的一下就窜了过来,猛地止步,差点刹不住车,“郎君,有个妇人带着孩子来了,看着好富贵。”
贵你妹!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天下谁能贵过皇后?”
然后他就看到了皇后。
“平安!”
贾平安瞪大眼睛,“阿姐,你怎地……怎地就来了?快来坐……”
可这里是田间地头,哪能坐!
沈丘皱眉看着贾平安,“去家中。”
武媚却摇头,“今日既然出来,那便该让……五郎。”
卧槽!
太子出宫了?
李弘就在前方好奇的看着一只虫子。
“这是蜜蜂。”
贾平安蹲在他的身边说道:“蜜蜂飞来飞去,看似很热闹,太子可知晓它在做什么吗?”
李弘摇头,好奇的道:“它在做什么?”
贾平安指着蜜蜂笑道:“看看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的,你注意它的脚下……”
李弘凑过去看,沈丘在他的身后屈指……盯着蜜蜂。
“呀!它的脚下有东西。”
李弘欢喜的回头。
“你看看它脚下的东西和花朵里的东西是否一样。”
贾平安喜欢这样的日子,含笑看着李弘在辨认。
“是一样。”
“你再看看蜜蜂……它在花朵里来回飞,是不是把一朵花的花粉带到了其它花朵中?”
李弘点头,“武阳侯,这是何故?”
贾平安说道:“这便是蜜蜂授粉。那些花朵张开,里面的花柱有花粉,可要想让蜜蜂来采蜜授粉,就必须得生出花蜜来,如此蜜蜂采蜜的过程中脚下就沾了花粉,随后飞到别的花朵里去授粉……”
“授粉?”
连武媚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为何?”
贾平安解释道:“阿姐,一些情况下,若是没有授粉,就不会结果,就算是结果了,那果子也不会好。但世间万物就是这般奇妙,你看看这些蜜蜂,它们勤奋采蜜,顺带授粉……”
“竟然是这样?”
武媚看着他,摇头,语带威胁之意,“你若是哄骗了我,回头就去宫中挖沟吧。”
呃!
沈丘不禁为贾平安默哀一瞬。
但他却看到贾平安很是自信的笑了笑,然后说道:“阿姐,新学里就有这个。花也分阴阳,没有蜜蜂或是用别的法子来授粉,它们就会不结果。”
李弘抬头,“武阳侯,那果子不就是吃的吗?”
“是啊!”
贾平安笑道:“果子是吃的,可别忘记了,果子也是那些花树的种子。果子掉落在地上,若是无人去触碰,就会腐烂,而果核就喜欢这样的环境,于是渐渐生长……”
李弘恍然大悟。
“竟然如此?”
众人都算是受教育了,有人甚至在沉思这里面的逻辑。
贾平安也不管,这等事儿他只是随口揭开,以后大不了丢给学生,让他们去研究。
李弘仰头,羡慕的道:“武阳侯好厉害。”
贾平安笑了笑。
“阿耶!”
兜兜过来了,见到武媚后却忘记了曾经进宫的经历。
“见过皇后。”
兜兜双手后甩弯腰,“见过皇后。”
武媚见到她就欢喜,一把抱起来问道:“最近在家如何?为何不与你阿娘进宫去看我?”
贾平安心想若是经常进宫,就怕兜兜把你的东西给糟蹋了。
“阿耶。”
贾昱行礼,随后见过皇后。
不过很显然武媚最喜欢的还是兜兜。
“阿福!阿福!”
兜兜在武媚的怀里拼命招手。
阿福滚滚而来……
在贾家玩了大半日,李弘在回去的路上睡着了。
武媚一直在沉思。
“皇后,到了。”
武媚一怔,拍醒了李弘。
“阿娘。”
李弘的眸子定定的,从未有过的一种放松让他不想起。
“累了?”
武媚问道。
李弘摇头,四肢百骸无不舒服,“阿娘,这样真有趣。”
武媚晚些去寻了皇帝。
李治坐在那里喝茶,茶香悠悠,“朕今日加了盐进去,这茶水的味道竟然有些古怪,压制了香气……”
武媚不禁笑了,“陛下却不知道……这茶什么都不能加,平安说这是大自然的馈赠,有人加了糖,喝着古里古怪的……”
后世就有加糖的喝法,贾平安觉得和煮鸡把鸡汤倒掉吃肉异曲同工。
“朕喝着还行。”李治嘴硬,但转换话题却毫无痕迹,“五郎今日如何?那道德坊中多是田地,他可不乐意?朕当初跟着先帝去耕种时也不乐意,不过先帝说不耕种就不知悯农,于是便每年下地……”
那几年是他难得的快乐时光,没有人威胁到他,先帝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父子之间竟然体会到了那种相依为命的亲情。
武媚知晓他嘴硬,就说了今日的事,“平安带着五郎在田间地头认识那些庄稼,虫子,肉眼所见都给他说了一遍,五郎很是欢喜。”
对于皇子的教育李治有自己的看法,但贾平安的这个手段却让他心中微动。
“他竟然这般吝啬,就没招待你们吃一顿?”
皇帝近乎于刻薄的话让武媚笑了笑,“平安弄了个盐焗鸡,五郎颇为喜欢,又在外面弄了叫花鸡,五郎差点连骨头都啃了。”
李治一怔,“朕的太子竟然这般?”
武媚回身,“把鸡送来。”
邵鹏拿着个油纸包来了。
打开,里面是荷叶包着的东西,再打开,一只香喷喷的鸡,外面油黄油黄的。
“朕尝尝。”
李治矜持的撕下翅膀。
香酥入骨!
李治不动声色的再把鸡腿弄下来……
再鸡腿。
……
“阿耶。”
李弘来了。
李治把全是鸡骨头的油纸包飞快的包起来,然后笑眯眯的问了他今日的情况。
“阿耶……那些花竟然是故意生出了花蜜,就是为了引来蜜蜂采蜜。”
李弘很是兴奋。
“故意?”
李治觉得儿子怕不是中了邪。
“阿耶,那些蜜蜂去采蜜,脚下就沾染了花粉,它们飞来飞去,就把花粉沾到了其它花里……”
“那花分雌雄……”
“没有授粉就无法结果。”
李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段荒谬的故事。
“来人。”
“陛下。”
忠心耿耿王忠良出现了。
李治看了一眼李弘,“太子可还是坚持这等荒谬的说法?”
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一方面希望儿子能有主见,可另一方面却觉得贾平安太过荒谬,竟然给儿子传授这等歪门邪道。
难怪那些大儒皆说新学乃是歪门邪道,如今一看果然。
李弘坚定的点头,“阿耶,这个不荒谬,否则为何开花?为何有花蜜?”
啧啧!
这个小子,马上就化身为好奇宝宝,随即一串问题喷了过来。
李治淡淡的道:“花开花谢本是天道,就如同树上的果子熟了便会掉下来……”
“阿耶,果子掉下来是因为里面有种子,不掉下来种子不沾地。”
李治有些恼火,皱眉道:“种子又如何?”
“阿耶,若是没有蜜蜂授粉,不会有果子。”
这等精巧的说法让李治不禁摇头失笑。
可这是不屑于和儿子辩驳的姿态,让李弘炸了。
他涨红着脸,“阿耶不信,我们便去看看。”
“哦!那便去看看。”
李治是有些腹胀,便带着儿子去禁苑,顺带消消食。
而武媚就被留下来处置政事。
大殿外,两个内侍在嘀咕。
“陛下今日早饭吃多了些,说是撑着了,怎地又吃了一只鸡……”
……
禁苑里鸟语花香,李治缓缓走在其间,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阿耶!”
李弘在前面跑,突然止步。
“是何物?”
李弘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还伸手指头竖在唇上。
李治不禁笑了。
“阿耶你看。”
两只蜜蜂在花间飞舞着,一会儿钻进了花蕊里采蜜,一会儿又飞出来,重新寻找花朵。
李弘压低声音,“阿耶,这便是没了花蜜了,蜜蜂要重新去寻。”
李治漫不经心的点头。
“阿耶你看,花粉。”
李治也看到了,但……
——授粉?
授粉何意?
仔细看看吧。
李治指指蜜蜂。
沈丘上前,屈指一弹,蜜蜂就歪歪斜斜的往下落,被他接住了。
“陛下。”
沈丘把蜜蜂摊在手心里,很是直观的看到了全貌。
“死了!”李弘伤心了。
李治有些尴尬,顺带觉得太子有些柔弱。
“陛下,并未死。”
沈丘震动了一下,蜜蜂站起来,屁股一动……
嘶!
沈丘挨了一针,旋即蜜蜂飞走了。
李弘小大人般的叹息,“蜜蜂会死。”
“为何?”
李治在想着朝政。
他在布局。
怎么打高丽?这件事他一直在布局。
按照宰相们的说法,此刻打高丽早了些,大唐应当积蓄更多的力量,然后再一击致命。
但老将们却蜂拥反对,特别是程知节,直言不能走前隋的老路,想着一战灭了高丽,最终误人误国。
是啊!
前隋就是把高丽打成了政治战,以至于国内烽烟四起。
“阿耶,蜜蜂蜇人,有倒钩的毒针留在了肌肤里,用力一飞,毒针连着毒囊和脏器都被拉出来了……”
咦!
李治笑了笑,“寻个老农问问。”
沈丘手中剧痛,出去寻人。
第二日,沈丘来了。
“陛下,奴婢问了许多老农,都说蜜蜂处处皆是,什么授粉一概不知……不过有个老农却说了一个奇特之事,他屋里种了几株花树,竟然开花不结果……”
随后贾平安就被招进了宫中。
“陛下,屋里并无蜜蜂,也无风,无法授粉,所以不会结果。”
贾平安没想到皇帝竟然对这个感兴趣。
“花粉……有风会传播?”
李治有些好奇。
“陛下,授粉有虫子授粉,也有风媒授粉。若是在花开时节去丛林中看看,那些满树花朵便会喷出花粉,随即被风吹的到处都是。”
李治没搭理,随后李弘自家在鼓捣。
没几日他竟然鼓捣出了一个什么人工授粉。
“阿耶,这两盆花一盆人工授粉,一盆不动,看看谁会结果。”
咦!
李治问道:“谁的主意?”
李弘说道:“是我的主意。”
李治默然。
晚些他出去,突然笑道:“朕的太子竟然这般聪慧吗?”
王忠良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太子毕竟还有功课,那边说太子最近不怎么专心。”
李治淡淡的道:“学那些东西不过是一个经历,朕当年也没怎么好好读书,后来跟着先帝过活,整日学的也是治国之道,书,不需多。”
“是。”
李治就像是一只大蜘蛛,盘踞在宫中,通过蛛丝来掌控这个庞大的帝国。
“陛下,吐蕃派来了使者……”
大唐和吐蕃的关系比较奇葩,不,是和所有周边的国家关系都比较奇葩。比如说双方大打出手,大唐毒打了对方一顿,随后对方依旧能派出使者来大谈友谊。
实际上这种事儿在大宋也是如此,唯有大明,哥不服就干,你说什么友谊……弄死你再说。
“让鸿胪寺去。”
李治看着西北方向,良久说道:“吐蕃山高险峻,不易攻打,所以肆无忌惮……但终究要攻打。”
夜深了。
李弘在看着自己的两盆花。
花早就落了,李弘在看着枝头。
小花骨朵啊!
他觉得这是小花骨朵。
可小花骨朵却渐渐的长起来了。
李弘揉揉眼睛,确定没看错。
“来人!”
内侍宫女蜂拥进来。
李弘狂喜的道:“把两盆花带着,去寻阿耶。”
呃!
“殿下,陛下已经睡了。”
大晚上的你把皇帝吵醒,也不怕屁股被打肿吗?
“赶紧!”
李弘好几日没睡好了,起身就出去。
众人头痛,有人去通知皇后,有人去劝。
“阿耶!”
李弘在宫中跑。
内侍们提着灯笼,喘息着喊道:“殿下,莫要去吵了陛下。”
“阿耶!”
正在沉睡的皇帝被吵醒了。
“谁?”
外面传来了王忠良的声音,“陛下,是太子。”
李治皱眉,“他来做什么?”
身边的嫔妃嗯了一声,李治淡淡的道:“躲进去。”
被子一动,嫔妃便消失了。
“阿耶,结果了。”
李弘的欢喜连李治都感受到了。
被吵醒的火气让他喝道:“胡闹!”
“阿耶!真的结果了。”
两盆花,一盆恹恹的,没果子,一盆竟然挂了十余个小果子。
“阿耶!”李弘两眼放光,“挂果子的我用刷子刷了花粉,没挂果子的,没刷粉。”
李治仔细看着,又问了问。
李弘发誓自己没动手脚。
儿子孝顺,想来不会,若是弄了手脚,回头他一试便知。
这……
王忠良已经懵了,“陛下,原来开花结果是为了这个?”
李治努力让思维更理性一些,“收拾收拾,出宫。”
“陛下!”
大晚上出宫,除非是重臣病故,或是有紧急情况,比如说有叛军。
……
贾平安做了个梦,在给人渣们授课。
“先生,这是何物?”
“这是电脑。”
“电脑……能干啥?”
开机,打开浏览器……
轰鸣的战场,炮弹落下的呼啸声传来,接着爆炸……
尸骸遍地都是,幸存的人在地动山摇中瑟瑟发抖,拼命呼喊。
人渣滕和尉迟循毓等人都傻眼了。
屏幕一变,竟然是……
卧槽!
我的秘藏啊!
怎么放出来了?
“夫君!夫君!”
贾平安睁开眼睛,眼神呆滞的看着苏荷。
天气热,苏荷穿的越发的单薄了,大凶。
“说是宫中来人了。”
擦!
贾平安一个激灵。
这时候宫中发生过什么事?
好像没有吧!
难道是阿姐?
贾平安披着衣裳冲出去。
到了前院时,他看到了皇帝。
李治负手站在那里,对李弘说道:“臣子家中如这般破落的也不多了。”
贾家的装饰……一言难尽。
但凡那些臣子发达后,都会重修宅子,可贾平安念旧,住习惯了就不想动。
“陛下。”
李治回身,见他衣衫不整,甚至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就皱眉道:“程知节和苏定方都说你有大将之才,朕听闻大将之材首要便是不慌不忙,看看你,慌作一团!”
贾平安的嘴唇蠕动,“陛下,阿姐她……”
李治一怔,然后笑了笑,“皇后很好。今夜太子突然来寻朕,说是他弄了两盆花,一盆什么……人工授粉?一盆并未。今日一盆结果,一盆无果……朕想问问,若是把这手段用在庄稼上会如何?可能增收?增收多少?”
我的大外甥,牛笔大发了。
贾平安眼中的欢喜之色连外面的人都感受到了。
“陛下,授粉当然能提高农作物的产量。不过粟米、小麦等口粮却是那个啥……自花授粉。”
“何为自花授粉?”
李治精神一振。
我能说是男女同体吗?
贾平安一番解释,李治听的频频点头。
额额额!
老贾家的鸡打鸣了。
姜融昨夜开了坊门,一直不知道是哪位贵人来了,此刻偷偷摸摸的靠近……
呛啷!
一把横刀搁在他的脖子上。
“饶命!”
……
晚安
第687章 非请勿入
姜融浑身哆嗦,“我乃坊正,敢问来的是哪位贵人?”
侍卫冷冷的道:“退后,若是泄露出去,回头全家杀了。”
姜融打个哆嗦,这是有侍卫上前,一巴掌拍去,“滚!”
贾平安听到动静就出来,见姜融捂着脸,惶然下跪,就问道:“谁动的手?”
那个侍卫回身,“我!”
这些侍卫长久以来太过得意了些。
贾平安盯着他,冷冷的道:“坊正查探坊中的情况,陛下来了也无错!”
啪!
贾平安一巴掌抽去。
侍卫没想到他竟然敢动手,一时竟然呆了。
姜融愕然,“武阳侯,不值当,不值当!”
侍卫大怒,边上有人阴恻恻的道:“再敢上前一步,别怪耶耶下狠手!”
王老二带着徐小鱼出来了。
贾平安扶起姜融,“今夜无事,只管回去。”
……
书房里,李弘靠在李治的身边睡着了,李治单手扶着他,听着贾平安在介绍新学对于农业的重要作用。
“很好!”
李治从未这般满意过,喝了一口茶,屋外的王忠良干咳一声,“陛下,皇后来了。”
李治叹息一声,“妇人就是喜欢瞎操心,让她与贾家的娘子说话。你这里……朕想到了洛阳转运粮食来长安的艰难,若是长安粮食能增收,耗费会少许多,朕也无需去洛阳……”
他才将把洛阳定为东都,目的就是为了去就食方便些。
“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贾平安想到的是炸药。
“若是火药能威力更大些,直接就把那些礁石炸掉……”
礁石的存在不但让水流湍急,更是凶险无比,不小心撞到了礁石,船毁人亡。
“火药?”
李治想起了自己见过的火药威力,摇摇头,“目前力有未逮。”
“陛下。”
武媚来了。
一进来就看到了桌子上一堆纸,上面写写画画的。
“五郎睡了?”
李弘睡的很沉。
“臣妾半夜听闻五郎说什么开花结果,随后就去惊扰了陛下。”
武媚试探了一下。
“说的是授粉之事。”
李治起身,看着贾平安,“新学……朕在看着。”
武媚可不会管什么新学和儒学,她一挑眉,“陛下,为何不让五郎也学学?臣妾想,若是五郎知晓了那些道理,谁能骗他?”
这个好像也对。
李治看着贾平安,良久说道:“朕前阵子让他为太子洗马,便有这般计较,从明日起,你进宫教授太子。”
这是……
太子洗马那不是挂职吗?
什么早有计较,若真是如此,贾平安敢把一双眼睛挖了去。
但帝王要显得自己高瞻远瞩,他也只能一脸欢喜的应了。
看看大外甥睡的和猪似的,可见也颇为欢喜。
但大外甥自然不能全数学了新学,儒学依旧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朕这便回去了。”
李治起身,肚里却叫唤了一下。
王忠良一脸正气,“奴婢饿了。”
为主子效劳是必须的。
别说是肠鸣,就算是放屁也得认了。
忠心耿耿王忠良啊!
李治刚暗赞,却又叫唤了一下。
这一下太响了,没法遮掩。
“奴婢太饿了。”王忠良低眉顺眼的。
这个弄虚作假太明显,贾平安果断出手。
“陛下,要不在臣家吃一顿?”
于是帝后外加太子就‘勉为其难’的在贾家吃了早饭。
“阿耶,阿娘,味道极好。”
看看李弘,嘴角油叽叽的,还夹着肉往嘴里塞。
一顿早饭吃下来,李治黑着脸道:“宫中的厨子该收拾。”
贾平安笑眯眯的送他们出去。
六街打鼓了。
李治淡淡的道:“你难道不用去了?”
是哈!
脱岗成自然的贾平安面不改色的道:“臣怎好与陛下同行。”
贾平安挥手相送。
“陛下……陛下来了!”
一个记忆力好的不像话的坊民认出了李治。
其实主要是李治出行的规模太大了,加之还有些印象,所以就被认了出来。
“保护陛下!”
那些侍卫把李治一家三口围着,急匆匆的走了。
……
晚些贾平安施施然的进了兵部。
随后就是告假。
任雅相怒了。
下官要尊重上官,老夫给你方便,可你却肆无忌惮,越发的过分了。
“往日你少说磋磨到午时之前才走,今日竟然才将来便告假,莫非以为老夫的刀不利乎?”
他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横刀,煞气便冲了出来。
老任果然不愧是大将。
“陛下令下官进宫教授太子。”
啥?
任雅相:“……”
进宫,随后便是授课。
蒋林遵嫉妒的眼睛发红,可李弘却很是精神,听课聚精会神,记录一丝不苟。
“……别信什么巫蛊,并未有巫蛊。”
“所谓日食月食,只是那些愚昧的人的恐惧,恐惧来源于未知,太子,你要心中有数。”
蒋林遵在外面哆嗦着记录。
这些都是利剑啊!
回头把贾平安戳个千疮百孔。
外面有内侍进来,低声说道:“武阳侯,蒋林遵在记录。”
“就是要让他记录。”
有人为我免费传播新学,我为何要阻拦?
“武阳侯,为何日食月食无需恐惧?”
李弘渐渐进入了状态。
这个孩子果然是聪明。
贾平安解释道:“你要留心天象,太阳大,月亮也大,加上咱们脚下的地方,这便是三者在环绕……当三者绕到了……”
一番天文说的贾平安也颇为纠结,但李弘显然是听进去了。
晚些,一堂课结束,贾平安准备回去。
“武阳侯,这便是新学吗?”
今日贾平安主要是教授一些概念性的东西,让李弘知晓新学的框架。
“是。”
贾平安问道:“太子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询问臣。”
“是。”
太子拱手,很严肃。
贾平安隐住了笑,走了出去。
外面的蒋林遵已经收起了记录,一脸不屑的模样。
“看低别人并不能让你变得更高大。”
贾平安微微颔首,随即离去。
蒋林遵回身看着他离去,随后悄然去寻了同伴。
“看看。”
一张纸上零散的记录着贾平安的新学第一课。
几个斑白的头颅凑在一起……
啪!
“这是在妖言惑众!”
“什么叫做日食月食乃是天道……三个球一起转,转一转的便遮住了月亮与太阳,荒谬不足以形容,老夫以为这是妖言惑众!”
三个斑白头发的老儒怒了。
随后外面暗流涌动。
“陛下,有人弹劾武阳侯妖言惑众。”
李义府觉得这便是自作孽。
太子洗马,你便当个马夫也好,可你却偏生要标新立异……
李治接过奏疏。
“朕看了。”
李治面无表情的道:“就这样。”
啥?
弹劾贾平安的奏疏全数被压住了。
李治站在太极宫中,冷冷的道:“有人说朕阴沉,有人说朕奸诈,面对这些平庸之辈……想着他们还身居高位,朕便恨自己下不去手斩杀了他们,以至于留着遗祸大唐。”
他登基之后就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危机,若是没有手段,他的结局便是隋炀帝第二。
贾平安仿佛不知道这些,依旧照常进宫。
“……算学是必学的,另外,物理化学晚些再教授,如今臣教授的便是新学对这个世间的认知。”
李弘在做记录。
贾平安也不说自己整理出了教科书,坐视他在辛苦的做笔记。
几日后,贾平安在皇城外被拦截了。
十余老儒狂喷。
“不学无术却敢蛊惑太子!”
“竖子,你可知今日皇城外便是你的死地!”
“老夫自束发受教以来,从未见过你这等狂生,今日老夫便好生的让你知晓道理……”
几个老儒摩拳擦掌。
贾平安拿出水囊喝了一口,随后上马。
扬长而去。
他……他竟然无视了我们?
老儒们大怒,随即去道德坊。
贾家不算起眼,可外面的孩子看着粉雕玉琢的。
“你们寻谁?”
一个女娃娃抬头问道。
对面的男娃和她在玩泥巴,用泥巴捏各种小玩意儿。
在外面玩耍的都少了教养!
十余老儒气喘吁吁的喝道:“贾平安何在?”
女娃和男娃齐齐抬头,女娃嚷道:“阿福,有人打来了。”
男娃起身,腰间竟然有一把小木刀。他一振小披风,喊道:“来将何人?”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群老儒自然没兴趣去欺负两个嫩娃娃。
“贾家可确定在此?”
“就在这里。”
“那便进去?”
“非请勿入,不可做恶客。”
“……”
一群老儒七嘴八舌的商议着,一个老儒背对贾家大门口沫横飞:“咱们只需等着就是了,他若是敢出来,老夫定然饱以老拳。”
他突然觉得背后好像有些问题。
什么东西?
老儒缓缓回头。
一个黑白相间的脑袋就在身后。
“这是……”
“食铁兽,老夫在秦岭见过……凶悍无比!”
“快跑!”
一群老儒撒腿就跑。
晚些他们出现在了道德坊之外,面无人色的喘息。
头发乱了。
有人甚至连鞋子都跑掉了,此刻正在抱脚痛呼。
“那个贾平安竟然饲养凶兽,果然是扫把星!”
“诸位,此事怕是不可为了。”
“老夫去寻人帮忙。”
“老夫也去!”
“……”
一群老鬼在外面就像是誓师大会般的呼喊,随后步履蹒跚的离去。
徐小鱼就在坊门外看着,突然呸了一口,骂道:“一群老乌龟,郎君说的什么……色厉什么忍?就说的这等人。回头耶耶碰到了一刀一个!”
“赶紧回去禀告给武阳侯!”
姜融一直在兴奋。
徐小鱼诧异的道:“你为何兴奋?”
“陛下都来了呀!”
姜融一脸陶醉,“那一夜我吸了两口官气,这数日只觉着浑身轻飘飘的,定然是要成仙了……”
徐小鱼觉得这厮太恶心人,“我看你脸色潮红,怕不是烧了吧?”
姜融摸着额头,“咦!竟然有些发烫……我……我病了。”
徐小鱼回了贾家,贾平安正在给两个孩子洗手。
“阿耶,那些人好凶。”
兜兜很委屈。
“娇滴滴的兜兜啊!”
贾平安笑眯眯的给她洗手,看着细细的手指头都不敢用力。
贾昱小朋友自己洗,洗的到处都是水。
洗完手,再洗脸。
人每日会触碰脸部数百次而没感觉,所以手脏了,脸也会脏。
“郎君。”
徐小鱼来了。
贾平安把水倒了,拍拍两个孩子,“去后院寻你们的娘。”
两个孩子欢呼着去了。
狄仁杰缓缓踱步出来,讥诮的道:“那些老儒打不得骂不得,就仗着这个来横冲直撞,那些年轻人为何不来?”
“他们来了……”贾平安想了想,“毒打一顿跑不掉。”
“郎君,那些人说会去寻更多的人。”
“寻就寻吧。”贾平安真心不在意这个。
让他们去寻,人越多越好。
徐小鱼回去,王老二在等他。
“二哥。”徐小鱼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没有王老二,就没有他的今日。
王老二的袖管空荡荡的,他坐在台阶前,看着前方的婆娘在逗弄孩子,神色惬意,“你要记住了,郎君不肯杀那些人,但咱们能杀。若是不妥当,悄然杀了便是。”
徐小鱼有些犹豫。
“二哥,不小心被发现了,郎君会有麻烦。”
王老二淡淡的道:“耶耶教你的那些都忘记了?悄无声息的去杀了他们,和杀一群鸡有何分别?”
“二哥……”
徐小鱼有些迟疑。
“你的心还不够狠!”
王老二起身拍拍屁股,背着手过去。
一只手手腕以下都没了,但依旧能负手。
徐小鱼转瞬就消失了。
他一路摸到了其中的一个老儒家中。
“贱狗奴,整日就只知道妖言惑众!”
屋里老儒在踱步,怒不可遏。
徐小鱼冷冷的从窗户缝隙里看着他。
今日就是此人带头来了贾家,杀了他,让二哥知晓我不是胆小怕事,只是担心会给郎君带来麻烦!
徐小鱼眯眼看着里面。
老儒坐了下来,低头捧着脚在呼疼。
从这里到窗户边的距离两步不到,徐小鱼有把握破窗而入,随后一刀剁了此人。
他摸出短刀,神色平静。
二哥教的,斥候在刺杀之前必须要心如止水,才能把每一个可能导致意外的因素算计在内。
他伸手缓缓推开窗户。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臂。
“走!”
刚想动手的徐小鱼浑身一松,接着跟着出去。
晚些,贾家。
王老二和徐小鱼跪在地上请罪。
“是我蛊惑了小鱼。”
“不,郎君,是我杀心重。”
两个人相互揽责,贾平安冷冷的道:“若非我发现小鱼不在了,若非夏活发现他带了刀子,今日如何?”
徐小鱼垂首,“郎君,这等人杀了便杀了。”
“愚蠢!”
贾平安霍然起身,眼中多了厉色,“那些老儒做了什么?就让你动了杀机。道不同,他们也未曾去请人来动手。为此动手杀人……那是暴戾!”
遇到道不同的对手你可以去辩驳,可以去呵斥,甚至是叫骂……但你不能用肉体毁灭的方式。
“一旦开了头,你等以后便只知道杀杀杀,这个世间的问题并非靠着杀戮就能解决……出去!”
贾平安冷着脸赶走了两个混蛋。
狄仁杰在边上坐着,突然笑道:“行事不妥,不过却是忠心耿耿。”
“一群杀胚!”
贾平安笑道:“若非忠心耿耿,我此刻便令人行了家法。”
“不过太子学什么与他们无关。”狄仁杰说的理所当然,“当今陛下不喜欢儒术,所以他们恼羞成怒,恨不能把世间所有的学问,除去儒学之外全给毁了。”
大唐就是好啊!
贾平安在想该如何教授太子。
“平安。”狄仁杰出了个主意,“太子乃是未来的帝王,我以为当要对天下了如指掌,对外敌了如指掌,如此就算是平庸也坏不到哪去……”
贾平安笑了笑。
杨广也曾知晓这些,但依旧栽了。
“大唐以后的外敌就是自己。”
贾平安这样对自己说。
狄仁杰不解,“吐蕃不灭,突厥不灭,西域不灭,高丽百济不灭,说这个太早了些。”
“不早!”
贾平安弄了一张地图,划了一个圈,“阿史那贺鲁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必然会灭。随后便是吐蕃,我的看法,从吐谷浑攻击上去,直至一个高度。随后封堵那些小路,逼迫吐蕃人只能走葱岭过来……最后不断消灭他们,直至让他们绝望……”
历史上吐蕃敢于屡次出击,最大的原因就是大唐兵败。
薛仁贵败了,后续也败了数次,这才让吐蕃人膨胀起来,觉着自己就是天下之王,随后锲而不舍的在吐谷浑,在西域不断出手……最终内乱崩盘。
所以薛仁贵兵败被贬为民,真心话,不冤枉。若是换一个杀伐果断的皇帝,薛仁贵怕是就得背着包袱去某个地方蹲着种地了。
“高丽,冢中枯骨也!”
新罗就更不必说了。
但……
“大唐的敌人一定来自于北方的草原。”
这一点贾平安很笃定。
“为何?”狄仁杰毕竟还年轻,没经历过那些事儿。
“怀英你看看这里。”
贾平安指着地图上的北方说道:“你看看,地广人稀,看似不能种地养活人,可怀英,草原广袤,随便丢一群牛羊过去,每年就能下许多崽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从匈奴到突厥,草原一直在给中原制造麻烦,下一次会是谁?我的愿望就是降伏这片草原。”
“哈!”
狄仁杰笑的很是古怪。
贾平安也在笑。
狄仁杰笑他痴人说梦。
贾平安在笑这个世间有太多空白在等着去填补。
“阿耶!”
小棉袄来了,一路狂奔。
这是被谁追杀?
贾平安怒了!
“贾兜兜!”
老大来了。
噗!
狄仁杰笑的前仰后合。
贾平安捂着肚子蹲下去,兜兜赶紧趴在他的背上,鬼头鬼脑的躲着。
贾昱满头都是面粉,身上也是。
“阿耶,可看见兜兜了吗?”
老大很有礼貌,哪怕是气抖冷依旧是礼仪达人。
“呃!”
贾平安的身后被人扯动。
兜兜在颤抖。
贾平安指指外面。
“贾兜兜!”
贾昱冲了出去。
身后的兜兜蹑手蹑脚的走出来,竖起手指头,“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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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忘记了老母亲
“哇!”
“哇!”
老大最终还是找到了兜兜,一番呵斥,随后兜兜哭了。
卫无双出来,不由分说赏了他两个五毛,于是贾家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孩子哭,大人在边上若无其事。
其实不是若无其事,而是故意的。
两个孩子渐渐大了,这时候去安慰,或是去哄,那他们永远都记不住教训。
这是两个丈人都千叮咛,万嘱咐,让贾平安万万不可违背的原则。
兜兜站在那里哭的浑身颤抖,见没人搭理自己,就用力的嚎了几声,身体还应景的颤抖着。
可怜的娃!
贾平安心如刀绞,却在两个老婆的虎视眈眈下不能出手解救。
“哇!”
兜兜偏头看着他,眼泪哗哗的。
“阿耶!”
贾平安别过脸去。
我闺女真可怜。
“老龟跑了!”
外面传来了安静的尖叫。
贾平安一把抄起闺女就跑。
两个女人目瞪口呆。
然后捧腹大笑。
就没见过这等宠孩子的。
老龟大摇大摆的往外爬,安静在前面阻拦,步步后退,脸上全是惶然。
这只老龟颇受两个孩子的喜欢,若是丢了……安静觉得自己将会被鞭责一顿。
“来人呐!”
她一边惊惶的阻拦,一边尖叫。
她的家在罗马(后世称之为拜占庭),原先也是一个权贵,可父亲却成为了叛贼。她侥幸逃得一命,却沦为了奴隶。
在被带出来之前,她绝望的在牢中等待着自己的下场:是成为某个权贵的玩物,还是成为千人骑的女妓……
她发誓自己永远都会记得那个清晨,几个笑的猥琐的男子进了大牢,在里面挑选女囚。
她躲在角落里,祈求不被发现,可……当那双粗糙的大手揪住她的长发时,一切都不可挽回。
“这是个处女!”
小吏在得意洋洋的说着,“必须要卖个好价钱。”
随后她就被带来了东方。
她被卖给了那个胡商,凶神恶煞的,颇为残忍。
可没想到最后却成为了这个新主人的女奴。
新主人看似温和,可安静永远都记得那一夜:得意的胡商面色惨白,带着她在门外守了一夜。
随后她就换了个主人。
“回去!”
安静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恬静而美好。大唐的富庶显然超乎了她的想象,食物更是让她忘却了故乡的那些岁月。
所以她要珍惜。
老龟依旧在爬。
安静的身后就是院门,一旦退后就是前院。
前院的事前院了,同理,后院的事后院了。
她发誓自己再不会后退。
老龟依旧慢腾腾的爬过来。
眼看着就要撞到她的腿……
她闭上眼睛。
“啊……”
熟悉的叫嚷声传来。
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是阿福。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老龟缩在龟壳里,阿福恼火的过来,一屁股坐上去。
老龟探头出来,四脚乱弹。
贾平安抱着兜兜哄了一会儿,然后把她放下来,“去,给你大兄道歉。”
兜兜进去了。
“拜占庭……罢了,还是罗马吧。”贾平安一脚把老龟踢动了些,阿福勾着它的脖颈拖啊拖,一路拖回去。老龟跑得飞快,担心被阿福把脖子弄断了。
“给我说说罗马之事。”
大唐不可能打到罗马,太过遥远,就算是水军强大,可也无法做到远程操控。
“是。”
安静低着头,有些不安。虽然贾平安从未对她和秋香有什么企图,可……
“奴的家乡在君士坦丁堡……”
“……那里有角斗士和赛车……”
赛车?
贾平安打断了她,“赛车是什么东西?”
“是……如今已经没了。”
安静脸上的雀斑在闪光,“当时蓝绿党争执,在赛车场里发生了冲突……陛下差点逃跑,幸而皇后果断拉住了他,最后……赛车场有三万人被杀,要知道,当时的君士坦丁堡只有三十万人……”
我去!
这是一次果断的伏击啊!
“奴的故乡很美……”
安静安静了下来。
“敌人呢?给我说说罗马的敌人。”
贾平安并不想了解罗马的什么赛车,至于角斗士就更无趣了。
“敌人……”
安静的眼中多了惊恐之色,双手不禁握着胸襟,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剥光衣裳。
“是大食人,他们攻取了叙利亚、耶路撒冷……他们势如破竹……我们岌岌可危。”
安静深吸一口气,嘴唇有些泛白,“郎君,那些大食人很凶悍。”
不错不错。
贾平安很笃定的道:“大食人无法让伟大的罗马屈服,对此我深信不疑。”
大食人和罗马人的战争延绵不绝,贾平安觉得大唐把周边清理干净了,他们依旧还会厮杀不休。
不,不会,大食人将会往东西两个方向开战。
希望你们好运!
贾平安想到了怛罗斯。
第二日,贾平安精神抖擞的去寻了任雅相。
早茶会刚开始。
“这是要喝茶?”
任雅相很乐意于让贾平安品尝自己的茶汤。
尤式笑吟吟的道:“武阳侯定然是馋的!”
“对,就是馋的!”吴奎兴奋的脸都红了。
小子,来和我们一起享用吧。
黄洋一本正经的道:“武阳侯坐我边上,咱们一起探讨一番饮茶之道。”
任雅相已经开始倒茶汤了。
“别!”
贾平安赶紧叫停,然后说道:“下官来此是有件事……罗马人如今与大食人正在厮杀,罗马弱势,不过我以为这场战争将会延绵无数年……大唐可寻机在西域取得突破……”
大唐一边和吐蕃开战,一边和大食开战,这个时代的大国都特娘的不是省油的灯,你若是只有一个对手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对,这说的就是吐蕃。
四人看着他,懵逼。
“什么罗马?”
贾平安捂额。
“我去寻寻。”
贾平安去了鸿胪寺。
“朱少卿!”
朱韬含笑,睿智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小子,来鸿胪寺吧!
“下官求个事……”
“何事?”
懂王竟然……
“下官记得当初有极西之地的首领遣使来大唐,贞观年间吧……”
“你不必说,老夫知道。”
朱韬淡淡的道:“大还是小?”
“大!”
你难道还能从中分出来?
那我回头就真给你个懂王的封号!
“拂菻!”
拂菻:fu,lin
懂王再度打击了贾平安的自信心,“贞观十七年,拂菻王波多力遣使献赤玻璃、绿金精等物。先帝降玺书答慰,赐以绫绮。”
牛逼!
贾平安再度回到了兵部。
“拂菻!”
众人木然。
“咱们不是鸿胪寺。”
黄洋觉得贾平安这个问题太宽泛了些,“这个什么拂菻对大唐可有用?”
“大用!”
一群棒槌。
想到先前懂王对此事的满不在乎,贾平安就觉得整个大唐都沉浸在了强大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拂菻和大食人在厮杀,已经成了死仇,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既然拂菻人来过,那为何不联手他们呢?两边前后夹击……”
大食人自然成了烙饼。
“多远?”
“两三万里吧。”
任雅相面无表情的道:“再议!”
贾平安出了兵部,就去寻了老梁。
关键时刻还是看老梁……
“两三万里?”
贾平安点头,从长安出发,一路绕行去君士坦丁堡,可不就是那么远吗?
梁建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烧啊!这娃……魔怔了。”
贾平安心态炸了。
我特么进宫。
“皇后,武阳侯求见,看着气势汹汹。”
邵鹏的禀告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
上次贾平安被阿姐踹了满屁股脚印,邵鹏取笑。贾平安就给他挖了个坑,在茶水里放了巨量的醋。邵鹏口渴,一饮而尽,事后牙齿都被酸倒了。
老邵,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贾平安进来,给了邵鹏一个停战的信号。
但很遗憾,邵鹏的眼珠子长头顶上了,没看到。
“阿姐!”
武媚正在看奏疏。
最近皇帝的眼神又不大好了,据说是肉吃多了。
但比起历史上来说,现在的李治好了许多,注意饮食,偶尔喝点清淡的茶水,所以不至于近乎于瞎的状态。
“你莫要逗弄邵鹏。”武媚觉得都不省心,“整日捉弄他很有趣?你自家看看……多大人了还和孩子一起玩耍。上次去你家就听闻你捉弄妻儿……哎!”
我太难了。
贾平安干笑道:“阿姐,我这边有个事……”
“说,说完走。”
武媚真的很忙。
“阿姐,大食知道吧?”
武媚点头。
然后眼神不善。
你这是在鄙视我吗?
大食使者都来进贡过几次了,老娘怎么不知道?
“阿姐,拂菻呢?”
武媚摇头,“拂菻是何处?”
果然,贞观年间的一次交往后,大唐就漫不经心的忘记了这个国家。
“阿姐,拂菻乃是西边极大的国家,全盛时堪称是投鞭断流啊!”
我这个牛逼吹的不错吧?
“如今他们正在与大食交战,阿姐,大食不可小觑。”
贾平安希望大唐君臣能正视这个对手,否则在以后的扩张中将会给自己带来一个巨大的麻烦。
战斗力大唐能碾压,但大食领土庞大,一旦被纠缠上了……
所以要么不打,一打就得把大食人打痛了。
武媚低头,“知道了。”
“阿姐!”
“阿姐!”
你给我个准信啊!
武媚指指外面。
在她处置政事的时候,没人能打扰,就贾平安。可这小子还不知足,喋喋不休,喋喋不休……
贾平安出了这里,仰头叹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悲乎!”
没人听到。
算是明珠暗投了。
罢了,留着下一次吟诵。
出了皇城,贾平安写了一封信。
信是写给百骑在龟兹的密谍,信里贾平安说了拂菻的事儿,让他们在龟兹尽量打听一番,另外还有大食的消息。
等李隆基出手……娘的,整个西域都会被坑。
“武阳侯,太子召见。”
操蛋。
贾平安今日竟然老老实实地坐到了下午。
李弘在东宫召集了属官大会,当然,大佬们来的不多。贾平安认为是李义府这个奸臣在这里主持大会的缘故,太恶心人了。
“武阳侯!”
一个官员拱手,喜气洋洋啊!
属官们都很是欣喜。
“这是第一次?”
官员点头,“第一次。”
贾平安觉得今日的大会怎么就那么像是东宫启用大会呢?
李弘坐在上面,下面坐了一摊人,外面站了许多。
贾平安算是东宫大佬之一,单独有座位。
“咳咳!”
李义府最近声名狼藉,贾平安不理解李治为何不把他的这个兼职给去掉,难道是用李义府的坏名声来映衬大外甥的好名声?
一定是。
讲话一点都没有营养,干巴巴的。
当然,贾平安不会承认自己嫉妒李义府的文章才华。
讲话完毕,正在走神的贾平安下意识的鼓掌。
啪啪啪……
这是何意?
李弘好奇也跟着学。
鼓掌!
啪啪啪!
殿下鼓掌了。
众人觉得有趣,也跟着鼓掌。
贾平安干笑着,心想这后世的习惯不会就此在大唐生根发芽了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随后大佬们轮流讲话。
作为司经局的老大,贾平安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在讲话里赞颂了太子的孝顺和聪慧。
没了?
贾平安的讲话很短。
李义府皱眉,但李弘在此,他不好给贾平安一个背刺。
李弘最后做了总结发言,高瞻远瞩……
最后散会,出去后,外面有十余内侍发东西,每人一个罐子。
“啥东西?”
众人很是好奇。
打开看了一眼……
竟然是一罐子红烧羊肉。
“这是孤的决定。”
小屁孩很是踌躇满志。
“红烧羊肉是不错,可为何不能是一罐茶叶?”
贾平安叹息。
李弘振振有词的道:“茶叶太贵。”
擦!
自作孽!
贾平安说道:“回头给你一些,不过你切记了,十八岁之前别喝茶,送人,好的送给你阿娘,中等的送那些官员。”
皇帝不差饿兵,李弘也得笼络一番属官。
不过红烧羊肉真心味道不错,贾平安吃到了香料味。
“兄长,你好歹让我一口啊!”
李敬业吃完了自己的,又开始盯着贾平安碗中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
贾平安打个嗝,“走,带你去看看市面。”
“甩屁股?”
李敬业眼前一亮,“兄长家中的两个金发奴甩屁股如何?我观其中一人屁股大,另一人身材普通,兄长,当择日甩之!”
卧槽!
这娃走火入魔了。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甩什么屁股,想多了。”
“武阳侯,皇后召见。”
得!
阿姐这是想踹我了还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进宫,李敬业在外面等候,想着回头托人去龟兹等地寻几个金发奴来甩屁股。
武媚坐在那里,身后一个俊俏的宫女在给她按摩肩头。
“阿姐。”
“嗯!”武媚闭着眼睛哼了一声,“等等。”
贾平安发现室内空荡荡的,就好奇的道:“阿姐,你为何把室内弄的这般素净?”
后来阿姐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各种大兴土木。
武媚睁开眼睛,淡淡的道:“弄那么富贵堂皇作甚?一把火的事。”
可你以后可不是这样的!
贾平安觉得应当是做了皇帝后膨胀了。
千古一女帝,怎么也得彰显一番威仪。
“我叫你来……就是你说的那个拂菻之事。”武媚看了一眼外面,太子依旧在浪荡,忘记了老母亲。
“我刚问过,所谓拂菻的使者,多半为假。否则也不会带着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你说是大国?”
“对,大国。”
拜占庭一直不算弱,抵御疯狂的大食人多年,能屹立不倒并非浪得虚名。
武媚嗯了一声,慵懒的道:“如此大国,那些礼物堪称是羞于出手,大唐最后还礼绸缎……”
武媚起身,活动了一下腰。
“你随我出来走走。”
武媚负手走在前方,贾平安在侧后方。
“未雨绸缪是好,可得有度,拂菻你说远在两三万里之外,如何联络?既然他们与大食相互厮杀,要联络也该是让他们来,毕竟先开口者气弱!”
“再说了,若是拂菻击败了大食,会不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随后席卷而来,大唐将会面临着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所以不如让他们相互牵制。”
等贾平安走后,李治缓缓而来。
“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想着马上取功名,朕在想,若是能亲征会如何?只是想想就兴奋不已。炀帝当年领大军,浩浩荡荡一路到了高丽,高丽为之震怖……”
武媚挽着他的手臂,“可惜了。”
前隋真的是可惜了。
李治看了她一眼,“不怕朕责罚你?”
武媚淡淡的道:“若是如此,臣妾便去了冷宫中,任由陛下处置。只是午夜梦回,不知陛下可会听到女子的咆哮声。”
李治骂她悍妇,这便是悍妇做派。
“可惜。”李治同样觉得可惜,“最大的错误便是炀帝亲征。亲征可,但必须要放手。他无先帝纵横沙场的本事,去指手画脚,不败何为?”
这话堪称是精彩。
武媚说道:“平安这般……臣妾知晓,是最近李义府之事让他有些不自在,就想去边塞……不算避祸,只是眼不见心不烦。”
“朕知晓。”
李治觉得这纯属是赌气。
“你告诉他,要么去南诏,要么就去出使吐蕃。”
武媚捂嘴笑了,“陛下不放就不放,何苦让他郁闷。”
第689章 不义之财
贾平安当然知晓罗马的事儿,罗马帝国分为东西两个部分,随后西罗马覆灭,东罗马就变成了罗马的代表。
至于大食,目前和罗马人打的头破血流,双方……怎么说呢,大食的野心无穷无尽,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于是就一直打啊打,直至和大唐触碰。
他故意露个破绽,只是让阿姐和皇帝以为自己想躲避李义府。
他随后去了铁头酒肆。
许多多依旧在练字。
这个女人有些……怎么说呢,贾平安觉得她更像是想麻醉自己,逃避一些事儿。
“你该成亲了。”
这是个对女人相对不公平的时代,男人若是没有律法的约束,不生不结婚都没问题。可女人若是不成亲生子,就会被舆论淹没。
什么不成亲是脑子有问题,没生孩子是身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都堆积在了女子这一边,男子反而屁事没有。
“为何要成亲?”
许多多放下毛笔,看了一眼自己写的字,很是惬意。
“不成亲我就可以自由自在,成亲之后我就得做饭洗衣洒扫……还得照看孩子,苦不堪言。”
贾平安坐下,门外几个恶少探头谄媚一笑,然后缩了回去。
“我有个事交代给你……”
晚些,几个恶少出去了。
“多多!”
贾平安刚准备回去,就听到了死卧底的声音。
“老郑你这个……”
郑远东杵拐进来了。
“武阳侯?”
郑远东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杵拐来了,许多多的平静证明了这一点。
贾平安打个哈哈就走了。
武媚叫了邵鹏来传话。
“要么去南诏,要么去海外。”
贾平安恼火的道:“凭什么去海外?”
邵鹏冷笑道:“不敢去?”
贾平安淡淡的道:“就算是去海外,只需十年,我依旧能让大唐的旗帜在海外飘扬!”
邵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棒槌!”
海外贸易目前只是刚开始,并未有以后的繁华景象。
但贾平安深信这是个大金矿。
贾平安问道:“若是把茶叶和酒丢出去,你说能挣多少钱?”
邵鹏的笑声戛然而止。
关键是还有别的。
最近皇后在嘀咕朝中差钱,邵鹏也想为她分忧。可怎么挣钱?找贾师傅啊!
酒水贾家的份额不多,但架不住茶叶厉害啊!
邵鹏去东市看过涤烦茶屋的排队盛况,堪称是人头攒动。
“武阳侯,可有挣钱的法子?要挣大钱的!”
邵鹏一心就想为皇后挣个脸。
“这事儿吧,看。”
贾平安一脸踌躇满志。
“武阳侯,可是有手段?”
邵鹏心痒难耐,“若是有,回头咱请你饮酒。”
呵呵!
“老邵你当我是瓜皮吗?”贾平安笑道:“若是有了挣钱的主意,我还担心没人请客?”
擦!
贱人!
邵鹏大怒而去。
一个恶少接着进来。
“武阳侯,那人在永和坊有个外宅,隔一阵子就有大车过去,随后空车出来。”
马丹!
贾平安笑吟吟的道:“辛苦了,杜贺,给这位兄弟些酒钱。”
杜贺过来拿了一串钱,贾平安皱眉,他马上就笑道:“铜钱太重了些。”,说着他叫了陈冬去拿了绸缎来。
恶少哪里想到还能有绸缎,连声道谢。
“多谢武阳侯。”
“辛苦兄弟们了,回去自己寻个地方喝酒。”
贾平安的微笑维系到了恶少出门,然后回身道:“怀英,你说这一招下去,李义府会不会吐血。”
“你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边说畏惧李义府,害的皇后还得为你辩解。一边查出了李义府藏钱的地方……我说平安,你这手段是跟谁学的?”
狄仁杰真的摸不清贾平安,“你说新学,新学不能教你这等手段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我是天才!”
贾平安笑了笑,眸色渐渐冷了下去。
李义府要动他,但阿姐却拦在了中间,李义府自然不服气,阴沉沉的等着报复的机会。
“此事要谨慎,一旦动手就要快!”
狄仁杰有些忧心忡忡,却没看到贾平安在边上笑。
随即贾平安说要去外面转转。
“阿耶,带我去!”
兜兜伸手,大眼睛里全是期盼。
“我去寻鬼。”
贾平安抱起她,冷着脸。
“阿耶,鬼是什么?”
兜兜好奇的问道。
贾昱也雀跃的问道:“阿耶,是不是黑不溜秋的?”
两个小屁孩!
贾平安做个狰狞的模样,“鬼就是很凶的东西,专门吓唬人。”
“啊!”
贾平安带着陈冬、段出粮等人出发了。
出去后,他们绕到了无人处,改头换面,连马车都伪装了一番。
永和坊,坊正正在和坊卒们聊天打屁。
贾平安在坊外等着消息。
“郎君,北门没人。”
徐小鱼一脸兴奋,贾平安拍了他一巴掌,“淡定。”
他坐在马车里悄然进去。
与此同时,夏活在北门的另一侧,选了个废弃的宅子作为应急点。
贾平安带着人去了那个宅子。
宅子不大,看着也不打眼。
果然,李义府狡诈。
“再狡诈的猎物也逃不过猎人的枪!”
贾平安点头,有人上去敲门。
“谁?”
声音很谨慎。
“收水费的!”
错!
贾平安说道:“收……
呯!
房门被撞开,里面一个看守的男子被一拳打晕。
“看看!”
贾平安站在院子里,想着这些以后将会成为废墟,不禁唏嘘不已。
“郎君!”
段出粮的声音中带着惊讶。
“不要咋呼!”
贾平安进了房间,就见里面有几个箱子,其中一个已经打开了。
“金子!”
金锭一锭一锭的躺在里面。
卧槽!
贾平安呼吸急促了一下,然后鄙视了自己一番,“李义府竟然这般有钱……”
“郎君,弹劾吧。”
徐小鱼建言道。
“弹劾无用!”
李治还在养狗,飞鸟还在,狡兔也还在,所以猎犬要留着。
“搬走!”
众人齐心合力,把几个箱子搬了出去,
“郎君,有人来了。”
贾平安看了一眼,“发信号。”
徐小鱼抬头,“嗷嗷嗷……”
贾平安脸颊抽搐,觉得这个狗叫声太特娘的过分了。
“嗷嗷嗷……”
夏活已经听到了,准备纵火。
可那狗叫声太恶心人了,你说是小奶狗吧也不像,说是大狗也不同,听着格外的让人心烦。
打火数次,这才点燃了干草,再把干草丢在院子里堆积的木材上,浇上油。
轰!
火苗起来了。
跑!
夏活撒腿就跑。
“汪汪汪……”
永和坊里的狗被徐小鱼的狗叫给引发了性子,此起彼伏的狂吠。
“这狗是疯了?”
“我看不是疯,弄不好是来了邪祟,娘子退后,且待为夫作法。”
男子和自家娘子耍花腔,娘子突然呆呆的看着外面。
“娘子且看……”
“娘子!”
男子抬头,就见前方窜起了火头。
“起火了,起火了!”
乱了,大部分人往现场跑,按照坊里的规矩参与灭火。
也有人往家里跑,准备收拾家中的财物,势头不对就撤退。
到了火场,有人一脚踹开房门。
呯!
院子里,一堆火烧的旺盛,可周围屁事没有。
这是调戏俺们?
坊正急匆匆的赶来,问道:“怎么回事?”
“坊正,怕是有人在这里点火玩耍。”
坊正骂道:“闲极无聊!把火灭了,各回各家,各寻各妈。”
这边灭火,北门空无一人,一辆马车悄然出去。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马车随即在城中转了一圈,秋香不时露个头,仿佛里面就是二位夫人。
回到家中,贾平安把金子给清点了一遍。
“夫君!”
贾平安回身,就见两个婆娘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金子。
“咋呼什么?”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只是一些钱财罢了。”
苏荷眼睛都亮了,“夫君,是咱们家的?”
贾平安点头。
李义府的不义之财,他拿了就拿了,回头捐等值的钱去养济院完事。
“我的!”
苏荷捧着金子,就像是个财迷般的傻笑。
女人很难拒绝这等金灿灿的东西,苏荷回头,欢喜的道:“夫君,可能打金手镯吗?”
“随便你,别说是金手镯,就算是金腰带也成。”
贾平安丢了一锭金子给卫无双,然后懒洋洋的道:“我去沐浴。”
“无双,快来看。”
“好些金子。”
晚些贾平安沐浴出来,躺在榻上,两个孩子坐在他的身边玩游戏。
甩沙包,这个游戏在以后都是女娃玩的,但贾平安也没办法……前阵子他教了两个孩子玩分田地的游戏,就是用尖锐的东西当飞镖,甩到画好的田地里,随后划分,直至无法再分……
结果地面被弄的乱七八糟的,两个孩子的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卫无双大怒,旋即没收‘飞镖’,又呵斥了一通。
女人啊!
哪里知晓男人的乐趣。
“大兄你输了。”
兜兜抬头,一脸得意。
贾昱苦大仇深的道:“你作弊!”
“我哪有?”
“就有!”
要开战了。
贾平安干咳一声,“别闹腾啊!否则什么都没得玩了。”
果然,还是这一招管用。
“夫君!”
两个婆娘来了,容光焕发啊!
屁股一挤,两个孩子就被挤到了边上,然后想抗议,可想到阿娘的凶,罢了。
“大兄,我们换地方。”
“好!”
两个孩子下床,麻溜的走了。
外面传来了喊声,“阿福,来玩。”
可怜的阿福!
“夫君,这金子妾身以为要存起来。”
卫无双一脸谨慎。
“对,留给孩子们以后用。”
苏荷看着正常,可却有些害怕。
“担心这笔钱来路不明?”
贾平安笑道:“安心。”
晚上,苏荷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有完没完?”
贾平安怒了。
“夫君。”苏荷趴在他的身上,贾平安顿时就发生了可耻的变化。
“兴奋了?”
“嗯!”
兴奋就兴奋,我又不是橙子。
橙子再度炸了。
……
第二日,李义府正在中书省办事。
“阿郎!”
家中的管事来了,一脸惶急。
李义府指指房门外,管事出去看了一眼,“没人。”
“说。”
李义府一边处置政事,一边听。
这是宰相的必修功课,否则你永远都处置不完那些事儿。
“阿郎,永和坊那边被人上门抢了。”
李义府缓缓抬头,“抢了多少?”
管事痛苦的低头,“那些全被拿走了。”
呯!
李义府一砚台飞过来。
管事倒地。
有小吏在外面看到了这一幕,喊道:“杀人了!”
“滚!”
李义府深吸一口气。
谁拿了那笔钱?
贼人,还是对头。
若是贼人,那么他必须要断尾求生。
若是对头……
他两巴掌打醒了管事,喝问道:“那个看门的何在?”
管事捂着额头,晕乎乎的看着周围。
“贱狗奴!”
李义府拿了茶水猛地泼在他的脸上,再度喝问:“那个看门的何在?”
管事清醒了些,“已经赶到了乡下去,随行有人跟着,到地方再讯问。”
干得漂亮!
李义府松了一口气,“此事不可张扬。”
但那笔钱啊!
他一家人都在贪,都在收好处,积蓄了一大笔钱。可做贼心虚,他担心会被查,就想办法把那些钱财换成了金子,体积小,好藏匿。
这一下……堪称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李义府痛苦的闭上眼睛。
……
“郎君,永和坊那边竟然没人报案。”
杜贺觉得不可思议。
狄仁杰溜达出来,淡淡的道:“来路不明,如何报案?平安选了这里动手,就是拿准了李义府的心思,让他只能吃哑巴亏。”
大清早两个婆娘又在数钱,贾平安回到后院怒道:“整日都钻进了钱眼子里,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两个婆娘没反应。
昨晚被苏荷榨了两次的贾平安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去上班。
路上竟然遇到了李义府,看着眼圈都黑了。
贾平安心中暗笑,李义府看了他一眼,目光狐疑。
“小贾!”
李大爷策马上来,看了李义府一眼,皱眉道:“有晦气,避开些。”
李大爷这一眼看的李义府有些心中发虚,随即打个哈哈就走了。
“小贾,你那弟子在算学那边被挑衅……”
到了兵部,贾平安告假进宫。
“上课了。”
大外甥看着精神不大好,贾平安一堂课下来,就寻了他问话。
“为何没精打采的?”
李弘苦着脸道:“昨夜阿耶和阿娘吵架……没睡好。”
那两口子吵什么?
贾平安没法管,随即去了算学。
……
数十老儒此刻正在和赵岩辩驳。
“何为真空?你口口声声说的厉害,如何证明?”
“还说什么咱们的眼前虚空都有绝大的压力,在哪?哈哈哈哈!”
赵岩据理力争,“空气有大气压,大气压……”
一群老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你说啊!
你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这便是鸡同鸭讲。
赵岩面红耳赤,“这是格物……”
老儒们大笑了起来。
算学的师生就在赵岩的身后,此刻神色沮丧。
韩玮说道:“武阳侯说过,新学不是口炮,必须要用试验来证明。可空气中的大气压看不见,摸不着,如何验证?”
那些大儒渐渐不屑,而国子监其它地方的师生也来热闹,见到赵岩空口白牙的咋呼,都笑了起来。
“骗子!”
有人冷笑道:“贾平安弄的新学就是哄人的。”
“可有的学问却是验证过了。”
“这便是骗术!”
众人一阵哄笑。
“谁说是骗术?”
贾平安一来就看到了算学被围攻的场景。
那些老儒大笑,“什么大气压,贾平安,可能验证?不能验证便不可作为学问传授,否则便是误人子弟。”
“你不但误人子弟,还误了太子殿下!”
一个老儒的眼中多了厉色,“今日你有何话说?”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为何要与你等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人大笑,“你这是兴心虚罢!哈哈哈哈!”
贾平安回身,见算学的那些师生神色迷茫,不禁就笑了,“被人质疑一下就没了头绪?小事罢了。我本不想弄这个,不过既然有人要自取其辱,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个实验。”
“三日后,在校场。”
“一言为定!”老儒们目光炯炯,不容他回避。
“一言为定!”
贾平安神色轻松。
老儒谨慎的伸手。
“君子一言!”
贾平安伸手,“快马一鞭!”
啪!
众目睽睽之下击掌为誓,比后世的合同都好使。谁若是敢违誓,长安将无他的容身之地!
“我等将拭目以待!”
“什么大气压强,在何处?”
有人伸手在虚空搅动。
“哈哈哈哈!”
算学的师生们默然。
“三日后,大校场见。”
有人在盯着贾平安,见他去了东市,买了些树胶,又去寻了工匠回去。
“他这是想作甚?”
贾平安回到家中,让匠人住在前院,先弄模子。
前世有翻砂,但手艺不好很容易出错,或是密布沙眼。
第一个匠人连续试验两次,出来的东西都不合。
“换人!”
贾平安叫了第二人来。
“武阳侯要弄什么?”
第二个匠人的肌肤呈现古铜色,神色沉稳。
擦!
我竟然忘记了老师傅的模样。
贾平安微笑道:“我想弄两个铜球……就是两个铜碗……”
……
晚安!
第690章 半球
第二个工匠很稳,贾平安给了他数据,他拿着琢磨了许久,甚至还写写画画设计了一番。
“不错,有些意思。”
贾平安微微颔首。
狄仁杰好奇的道:“平安你弄铜碗作甚?”
“吃饭。”
贾平安笑的很是得意。
“你那个什么真空试验,可有头绪?三日不长,你莫要虚度。”
狄仁杰觉得贾平安就是作,“那些人就是在撺掇你,你偏生上当。”
“激将法我还是吃的。”
贾平安笑吟吟的道。
“小贾!”
高阳一阵风般的冲了进来,狄仁杰赶紧低头,“见过公主。”
高阳握着小皮鞭,“你说说你,这是无事可做了?那便跟着我去终南山避暑,收拾收拾这就走。”
明媚的容颜上全是焦急,贾平安知晓高阳这是要豁出去为他架梁子,事后难免名声臭大街。
“击掌为誓,不可悔。”贾平安近前,低声道:“对我这般没信心?”
高阳抬头,心中焦虑不安,“那些人在四处散播什么实验,说是要让你声名扫地,再也无法在长安立足。”
“那我便去边塞好了。”
贾平安是开玩笑,可高阳的眼中却多了水汽,“你……那我和你一起去。”
狄仁杰真想捂着耳朵,害怕再听到些‘振聋发聩’的事儿,就悄然避开。
“无需担心,我有把握!”
高阳被忽悠走了,接着来的是新城。
公主们没事做,来的最快。
“小贾,我有一计。”
新城变身为娘化的军师,就差手中拿着个蒲扇煽风点火。
“你可让弟子与你配合,说是心诚则灵,随后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别人试验不能重复,你就说心不诚……如何?”
新城仰头,眼中全是笃定。
不得不说,新城比高阳聪明许多,只是一个主意就能让那些人无功而返。当然,你也可以质疑,但贾平安这边咬死这事儿是你们心不诚就是了。
“多谢公主。”
新城没事闲得慌?不至于,公主们要想找乐子太容易了。
这是情义!
贾平安郑重谢过。
送走新城,他却想到的是高阳。
“郎君,夫人们吵起来了。”
贾平安捂额,“就不能安生些吗?”
好不容易安抚了两个憨婆娘,两个孩子又嚎哭了起来。
贾平安脑门要炸了,“哭什么?”
“哇!”
兜兜哭的浑身颤抖,苏荷一脸奸诈……
我去!
这个憨婆娘,竟然掐了闺女一把。
我今天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晚些三人就收拾到了卧室,橙子被炸了,两个婆娘这才问了此事。
都是套路啊!
什么两个婆娘吵架,什么两个孩子哭闹,都是套路。
“安心,若是不放心,就把家里的钱拿去下注。”
外面已经有人开盘了。
“兄长,一赔五啊!”
李敬业眉飞色舞,“下多少?”
卧槽!
这个憨货竟然不担心赔钱?
人渣藤和他一起来了,甩甩头,洒脱的道:“本王准备下十万钱,小意思。”
李敬业恼火,“有钱了不得?”
他的钱都拿去甩屁股了,家中的钱老李看得严,不让他糟蹋。
回到家后,李敬业去寻了阿翁。
“阿翁,我想要些钱。”
“要多少?”
李勣淡淡问道。
“要……五万钱吧。”
李敬业有些心虚。
“给你十万钱。”
呃!
李敬业愕然,伸手去摸李勣的额头,“阿翁,你莫非是烧了?”
啪!
李勣拍开他的手,“出去。”
李敬业一脸担忧,“阿翁,你莫要讳疾忌医,若是烧糊涂了怎么办?难怪你给了我十万钱,定然是糊涂了,来人呐!”
“滚不滚?”
李勣的声音依旧平静。
“阿翁……你莫要……哎哟!”
李敬业被打了出去。
李勣气咻咻的道:“这个小畜生,为何每次都能把老夫气炸了?”
李尧笑眯眯的道:“小郎君这是逗阿郎开心呢!”
呵呵!
这样的睁眼说瞎话也是没谁了。
李勣淡淡的道:“敬业定然是去下注,给了他钱,输赢不论,好歹尽心。另外老夫准备了奏疏,若事有不谐,便让小贾去西域。”
李尧赞道:“阿郎高见。”
去了西域,等几年后再回来,谁还记得这事儿?
李勣抚须,目光深沉。
……
“你那阿弟疯了?”
李治看着奏疏,抬头道:“什么大气压的试验?说是空气中无处不在,巨大的力……力在何处?”
武媚伸手摸摸虚空,觉得阿弟定然是疯了。
“平安定然是有法子证明此事。”
皇后很坚定。
李弘更坚定。
“殿下,说是有人赌武阳侯输呢!”
“那便赌武阳侯赢!”
宫中也被惊动了。
能出宫的去下注,不能出宫的就委托他们下注。
但……
都是赌贾平安输。
“咱赌武阳侯赢。”
宫中记录下注的地方很热闹,一个声音让人愕然。
“郝米?”
郝米点头,把包袱放下,“差不多三千钱。”
他只关心学问,这些年压根就没花到什么钱。
“日子不过了?”
记录的内侍知晓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郝米坚定的道:“咱坚信武阳侯定然能赢,钱,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理!”
当道德坊的人都在讨论此事时,贾平安就知晓事儿大发了。
第一次出的模子很成功,但工匠却摇头,把模子毁掉。
贾平安捧着两个铜碗去做实验。
第二次,模子出来,铜碗的尺寸越发的精准了。
第三日,贾平安出发了。
宫中的帝后突然告假,说是要去踏春。
天可怜见,这是夏季啊!
帝后睁眼说瞎话,但偶尔放个假也没人敢质疑,据闻太子也在马车里。
几个大佬心照不宣的也跟着出来了。
不是他们关切此事,而是赌局太大了。
一赔五,那些钱都蜂拥进了赌局里,至于什么规矩,什么律法,那是什么鬼?
连宫中都在下注,俺们玩玩不行?
“李相下了多少?”
出皇城的时候,有人问道。
“老夫不赌钱。”
李义府一腔正气,两袖清风。
可暗地里他叫管事下了二十万钱,虽然赔率低的让人感动,但能赢一点是一点,这一点便是投向贾平安的暗器。
众人一路去了校场。
而贾平安也准备出发了。
妻儿出来送行,一脸担忧。
“阿耶!”
老大出来背了一首诗,很是慷慨激昂。
不错。
到了兜兜,她昂首嚷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苏荷捂住她的嘴,瞪眼道:“不是让你背阿耶的那首十步杀一人吗?”
兜兜无辜的道:“阿娘,我忘记了。”
“夫君,不行咱们还是富家翁。”卫无双也补了一刀。
贾平安觉得浑身都是刀口,再也没法多留了。
“走了。”
他上马,拿着两个半球晃荡着。
姜融在坊门那里,肃然道:“武阳侯威武!”
我特娘的不是去厮杀,你说什么威武?
贾平安想笑,但看到他们肃穆的模样觉得不尊重人。
一路到了校场,只见……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啊!”
贾平安看着很高兴。
“武阳侯!”
有人在边上拼命招手,恍惚看到是许多多,可周围人太多,瞬间就被淹没了。
“闪开!”
一队侍卫过来,护着贾平安进去。
帝后,外加一个太子自然是要进VIP房间。边上搭了个小棚子,三人加上侍从在里面。
“咳咳!”
宰相们也算是脱岗,皇帝也不地道,所以老王不见面,可架不住老许实诚啊!
他干咳两声,就混进了棚子里。
“朕路过。”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把无耻二字写的酣畅淋漓。
“臣也是如此。”
老许站在棚子里觉得不自在。
宰相的座位呢?
“给许卿弄个座。”
李弘好奇的看着许敬宗,想起他和舅舅交好,就问道:“许相可见到武阳侯了吗?”
话音未落,外面一阵欢呼。
“武阳侯来了。”
贾平安被簇拥着到了中间。
他拎着两个铜半球,压压手。
嘈杂依旧。
“没完了?”
他站在那里,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
现场少说得有上万人吧,若是来个踩踏事件……
那些老儒就在前方,更有数百同伴在加油助威。
长孙无忌等人也进了棚子……
我去!
两个婆娘竟然也带着孩子来了,不像话!
贾平安喊道:“去棚子里!”
当众高呼,丢不丢人?
卫无双木然,苏荷却挥手。
武媚笑道:“让她们进来。”
卫无双等人进去后,有贵妇觉得自己也颇有些脸面,就进来要个地方坐。
武媚冷冷的道:“人多,热!”
贵妇讨了个没趣,恹恹的出去了。
一个老儒吼道:“武阳侯,时辰不早了,要如何试验?”
你们这是上杆子寻死呢!
贾平安说道:“本来该贾某准备马匹,可想着我准备的马匹难免会被人诟病,如此便用诸位重臣的马……诸位重臣的马堪称是宝马良驹,来八匹。”
李义府没有第一个举手,而是第三个,“老夫的马也算一个。”
“马弄死了别找我赔!”
贾平安有言在先。
“无需!”
一干大佬矜持的点头。
不过是几匹马而已。
八匹马被拉了进来。
“用绳子,一定要坚实的绳子。”
贾平安当了甩手掌柜。
那些豪奴就去弄了绳子来,有老儒怒道:“你为何不准备?”
“咳咳!”
边上的同伴在提醒他。
可老儒依旧怒不可遏,“这是故意耽误时辰,不地道!”
这智商感人!
同伴再也忍不住了,低声道:“这个……贾平安准备了绳子,事后若是断了,谁的错?”
老儒楞了一下,然后羞红了老脸。
八匹马被套上了绳子,有些不安焦躁。
豪奴们在安抚。
贾平安在摆弄两个铜碗。
铜碗的中间有树胶做的密封圈,合上后,灌水。
“先生,为何灌水?”
赵岩不解。
贾平安淡淡的道:“只是为了让他们知晓抽出了里面的东西,里面就空了。”
一个半球的边上有个精巧的阀门,为了这个阀门,贾平安亲自出手,攻丝,板牙……
打开阀门,开始用一个大型吸管抽水。
抽完一管,关闭阀门。把水喷出去后,再抽……
当水被抽完后,吸管也抽不动了。
关闭阀门,贾平安把八匹马系着的绳子按照四匹马一批捆在一起,随后延伸出来的一根绳子系在铜碗外面的把手上。
两边各自捆好。
边上监督的两个老儒相对一视。
“没有发现问题。”
“可以。”
既然没问题,那么……
“请退后吧。”
贾平安率先退后。
“为何要退后?”
两个老儒神色一变,狐疑的道:“你莫非有什么手段?”
呵呵!
“不退就不退吧。”
贾平安往后退,冲着豪奴们喊道:“准备……”
豪奴们拎着马鞭站在一侧,闻言上前。
“一边四匹马,难道是要拉?”
李治皱眉,“这是何意?两个铜碗难道还能经受住八匹马的拉扯?莫非是有东西黏住了?”
“陛下睿智。”
王忠良觉得这个马屁堪称是清新脱俗。
武媚心中焦急,却淡淡的道:“陛下说的是。”
说的是不是,咱们慢慢看。
“要开始了。”
李弘紧张的不行。
“准备……”
在场的人都在笑。
“拉什么拉,我看武阳侯此举多半是虚张声势。”
豪奴们开始挥鞭。
啪啪啪!
八匹马开始往两边使劲,但旋即又停了下来。
李治身体前倾,“竟然没拉开?”
武媚掩嘴笑,“是啊!”
但她心虚,担心再拉一下就开了,所以没把话说满。
宰相们颇为好奇。
“这难道是用什么好东西粘住了铜碗?”
许敬宗冷冷的道:“你觉着什么东西能让八匹马都拉不动?”
而且两个铜碗在之前就被检查过了,什么胶都没有。
周围都躁动了起来。
“竟然能扛住?”
“我看这是戏法!”
“我觉着也是。”
“再拉一次!”
“再拉一次!”
众人大喊。
卫无双先前紧张的不行,此刻却从容的道:“不担心。”
苏荷低声道:“无双,你抓的是我的大腿。”
好痛!
卫无双闪电般的松手,淡定的道:“夫君定然能赢。”
“一定!”
苏荷举手,神色肃然。
“阿耶!”
兜兜在招手。
贾昱嘀咕,“你坐下,我都看不到了。”
兜兜回头,“哼!我要去寻阿耶骑马。”
随后她就被老娘镇压了。
“再来!”
“再来一次。”
两个老儒目不斜视。
“刚才一定是幻觉。”
“对,定然便是幻觉。”
贾平安点头,“再来。”
啪啪啪!
马鞭抽打。
八匹马在拼命的拉。
两个铜碗被拉了起来,剧烈的晃荡了一下。
“救命!”
一个老儒低头,铜碗从头上掠过,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吱呀……
绳子崩的太紧,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
马儿再度停了下来,因为先后不同,所以跌跌撞撞的。
贾平安环视一周。
“大气压,便是大气中存在的压力,只要有空气的地方就存在着。大气压并非不能验证,我用两个铜碗合上,灌水,随后抽空里面的水……因为有密封圈的存在,所以此刻两个铜碗的中间便是真空状态……”
他走过去,握住两边的把手奋力拉。
“里面是真空,而外面的空气却无处不在,外面的大气压随即就压住了两个铜碗,力量有多大?”
贾平安目光炯炯,“世间的大力士也无法撼动它们!”
赵岩问道:“可是先生,咱们人和兽类,为何没有被大气压压垮?”
“只因人和兽类的身体里也有空气,内外形成平衡,否则顷刻间便会被压扁。”
周围有些炸。
“为何不一直拉?”
“难道是有情弊?”
那些围观者咆哮。
武媚大怒,“为何这般喧哗?”
邵鹏低声道:“皇后,那些人大多都是下了赌注的。”
武媚的心态平衡了。
“要不……一直拉?”
李义府笑的很是和气。
若是半途直接拉飞了……咱们也能搅和一番。
但没法让贾平安声名扫地了。
想到这个,李义府不禁心中倍感煎熬。
那个蠢货,几次三番和老夫作对……
“一直拉!”
场边开始沸腾了。
这特娘的是有多少人下了赌注啊!
贾平安乐了。
“先生……”
赵岩真的心虚了,“若是一直拉……”
“担心被拉开了?”
贾平安笑着问道。
“是。”
“无需担心。”贾平安吩咐道:“此次一直拉,赶着马使劲,直至无力停下。”
几个豪奴看了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铜碗一眼,挥鞭。
“驾!”
“驾驾驾!”
马鞭第一次落在了这些宝马的脊背上。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就奋力奔跑。
嗡!
绳索瞬间被绷直,发出了声音。
吱呀……
绳子边缘的地方被崩断了。
两个老儒目瞪口呆。
“可看清了?”
贾平安问道。
两个老儒点头。
“可有舞弊?”
两个老儒摇头。
“再驱赶!”
贾平安神色肃然。
“我并非是为了什么赌注,更非是为了什么意气之争……”
赵岩看着先生,目光中多了崇拜之色。
“我只是为了让大唐君臣,让长安的百姓知晓什么叫做新学,什么叫做……格物!”
一边四匹马在往相反方向拼命的拉,马蹄在地上打滑……
许敬宗双手握拳,缓缓站了起来。
渐渐的,棚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武阳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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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 欠债还钱
“无双!”
苏荷也兴奋不已。
卫无双想起身,可……
“你捏着我的腿作甚?”
两个女人起身,兴奋的看着中间的贾平安。
苏荷甚至招手喊道:“夫君!”
“阿耶,阿耶!”
两个孩子不知道这是为何,却知晓阿耶在万众瞩目下。
谁都没想到贾平安竟然会弄出了这么一个实验来。
灌水,抽水,真空……
随后便是大气压力的测试。
可怕的压力。
李治低声道:“这才是新学。”
他的眼中多了些兴奋之色,“若是此等新学能为大唐所用……朕期待备至。”
武媚下意识的道:“陛下,平安这般大才,该升官了……”
李治的脸黑了。
那些下注的人在懊恼的嘶吼。
那些老儒却失魂落魄。
“他竟然能弄出这样的事!”
更多的人在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后在狂吼。
“拉!拉!拉!”
宝马们的力气渐渐耗尽,有马儿的脚下一滑,竟然跪倒了。
“拉!再拉!”
那些赌徒在狂吼。
可谁都知道,他们输了。
权贵们大多面色惨白,几个士族的人喊道:“有情弊!”
“贾平安弄虚作假!”
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比女人还矜持的士族子弟,此刻却连脸面都不顾了。
“他们究竟是下了多少赌注?”
有人疑惑的问道。
“赢了,赢了!”
人渣藤在振臂高呼。
李敬业狂喊:“兄长,挣钱了!”
豪奴们拼命的抽打马儿,可却无济于事。
八匹马都喘息着停了下来。
“解开绳子。”
豪奴们把绳子解开。
“不!这定然是有情弊!”
一个老儒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涨红着脸喊道:“老夫要查看!”
“老夫也来!”
一群老儒聚在一起,把个铜碗围得水泄不通。
“拉!”
几个棒槌奋力去拉铜碗,纹丝不动。
“再来!”
依旧无济于事。
“老夫的手臂……脱臼了。”
有老儒痛苦的松手。
“可够了?”
贾平安笑着问道。
“若是够了便让开。”
众人默然让开。
有人在身后喊道:“定然是里面有情弊!”
情弊你妹啊!
贾平安把这人揪出来。
“救命!”
这人拼命的挣扎着。
“耶耶也不过分,来,让你来操作。”
贾平安双手不沾边。
“看到那个管子没有?往里面吹气。”
这人奋力吹气,把脸都吹红,最后只是吹出了个屁的声音。
周围此刻来了不少人,帝后带着太子来了。
这人还想吹,被一个侍卫拉了出来,旋即侍卫凑上去……
你不嫌弃他的口水脏?贾平安嫌弃的皱眉。
没用!
侍卫抬头,“陛下,不通!”
“通了才怪!”
贾平安伸手到开关上,看着众人,“这便是开关,关上里面隔绝,也就是保持真空。打开,空气进去,随即……”
他扭开开关。
“没动静!”
有人不解。
贾平安招手,“那两个孩子过来。”
两个半大孩子指指自己,激动的浑身颤抖。
活生生的皇帝就在眼前啊!
贾平安说道:“你俩各自拉住一边,不要太用力……”
噗!
刚才八匹马都拉不动的铜碗,轻而易举的被拉开了。
卧槽!
两个孩子看着手中的铜碗,目瞪口呆。
“竟然……”
许敬宗伸手,“给老夫看看。”
身边有人伸手了。
谁和老夫抢?
老许不忿,李治淡淡的道:“给朕看看。”
皇帝亲自接过铜碗,仔细看着……
用于密封的树胶变形的厉害,李治摸了一把,硬邦邦的。
铜碗里面他也摸了一把……
没问题。
再看看外面,那个小巧的阀门此刻已经通了。
李治想吹一把,贾平安说道:“陛下,举着看看就知道了。”
李治举着看了一眼,“通了。”
“关上试试。”贾平安把开关关上。
再开。
李治明白了。
“随后再抽去里面的空气……”
“吸气筒呢?”
贾平安伸手,徐小鱼送了吸气筒过来。
抽,抽……
晚些,抽不动了,贾平安关上开关。
“试试。”
李治试了试。
纹丝不动。
这……
众人骚动。
“这是为何?”
“说过了,这抽空了空气,所以里面变成了真空,内外不一致,外面的空气就压着铜碗……”
一个年轻人很睿智的把贾平安的解释重新阐述了一遍。
“想不想去算学?”
贾平安见猎心喜。
擦!
年轻人炸了,“想。”
贾平安想随手写个便条,但没纸笔。
“叫什么名字?”
“黄海通。”
“去算学报名。”
李治打开了阀门,再度拉开了铜碗。
“果然如此!”
这神奇的现象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但更多人咒骂着离开了校场。
“输了!”
“娘的,这下回家该怎么办?”
“都怪那个谁?”
众人目光转动,看到了在边上呆若木鸡的老儒们,以及他们的追随者。
“真的有什么气压。”
“老夫从未想到过竟然能见到这等奇观。”
“那贾平安……他既然知晓这等现象,为何不说?”
一个年轻人说道:“他说了,可咱们不信。”
一群老儒心丧若死。
皇帝要回去了。
他破天荒的拍拍贾平安的肩膀,然后被簇拥着走了。
武媚从始到终都没关注贾平安,而是在看着那些人的反应。
有人沮丧,有人欢喜,有人狂喜……
“武阳侯!”
几个少女凑过来,那崇拜的小模样让人怦然心动。
“无双,你看。”
苏荷看到了这一幕,觉得那几个少女太过分了。
男儿让女子动心是本事,若是能春风一度还能算是一件雅事。
夫君若是这样,我就……
苏荷心中难受。
卫无双看了一眼,牵着贾昱下去。
“无双,不管吗?”
苏荷嚷嚷着跟了下来。
无双竟然如此的大气,我不如也!
但……我依旧觉得难过。
苏荷想到夫君把自己撇开,和新人双宿双飞……
心态要炸裂了啊!
“阿娘,你捏痛我的手了。”
兜兜仰头皱眉。
卫无双走到了中间,徐小鱼赶紧开道。
“让一让,让一让。”
卫无双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微笑道:“夫君,妾身便先回去了。”
这个婆娘怎么会专门下来一趟?
贾平安看看那几个少女,心中就有数了。
这是感受到了威胁,于是过来宣誓主权。
果然是我的婆娘,出手不凡。
贾平安点头,“对了,晚饭记得弄火锅。”
“是。”
卫无双福身,无可挑剔的转身。
老大回头看着父亲,兜兜更是踮脚嚷道:“阿耶!阿耶,我在这!”
苏荷牵着兜兜出来了。
那几个少女见到两个美人前后出现,气焰大减。
无双果然好手段!
苏荷福身,“夫君,我回去了。”
“把兜兜留下。”
兜兜欢喜的过来,贾平安抱起她,见老大在前方,就招手,可卫无双脚下不停。
这个婆娘很悍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贾平安把赵岩推在前方,“这是我的弟子,只管问。”
他悄然从侧面走了。
人渣藤和李敬业在等候。
“发财了!”
人渣藤也难掩激动。
“你下了多少?”
贾平安觉得李元婴好歹也曾经阔绰过,不至于这么激动。
李元婴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两万……二十万钱?”
卧槽!
一赔五,百万钱。
李敬业蹲在那里,“兄长,我就下了十万钱。”
几个士族子弟正好路过,闻言有人破口大骂,“不要脸!”
“什么意思?”
李元婴回身,冷冷的道:“想打架?”
“那又如何?”
几个士族子弟看样子赔惨了,不禁恶向胆边生,挽着袖子准备狠抽一顿。
什么滕王,耶耶不在乎!
蹲地上的李敬业缓缓起身,问道:“怎么打?”
几个士族子弟转身就走。
伤自尊了。
“那些老儒来了。”
老儒们还保持着最后的尊严,昂首挺胸。
李敬业想到自己竟然只下了十万钱的赌注,顿时心如刀绞,就出言挤兑,“可还敢和兄长辩驳吗?”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老儒们大怒,居中一人戟指李敬业,“竖子可知学问吗?”
李敬业得意的道:“当然知道,学问学问,不就是学而问之吗?”
咦!
这话竟然意外的有趣。
那老儒不看贾平安,问道:“且说来。”
我说个毛线啊!
李敬业毫不犹豫的道:“你想做我的先生?”
老儒放声大笑,“老夫的儒学学问做你的先生绰绰有余。”
李敬业挠挠头,“你会什么?”
老儒一番话,把自己学的东西就显摆了一番。
李敬业叹息,“越是成熟,就越会弯腰,你看看庄稼,硕果累累,就低着头。越是没本事的就越昂首挺胸,你看看……”
什么例子?
李敬业挠挠头,“你看看你们。”
老儒们捂脸而去。
李元婴好奇的问道:“这一段何其太雅?”
李敬业得意洋洋的道:“这一段是阿翁说的。”
太丢人了。
贾平安不禁哈哈大笑。
兜兜搂着他的脖颈也跟着大笑,“哈哈哈哈!”
小孩子模仿大人最可爱,贾平安亲了她一口,随即意气风发的道:“走,拿钱去!”
“拿钱去!”兜兜也嚷着。
四人一路晃荡,马也不骑,就这么招摇过市。
帝后和太子在半路得了消息。
“陛下,武阳侯和滕王、李敬业招摇过市。”
“招摇就招摇吧。”李治在想事。
“媚娘,你说这等学问可有用处?”
武媚已经想了许久,“陛下,定然有作用。”
“朕在想,若真是贾平安所说的什么大气压,人岂不是就在大气压中融了?”
李治继续沉思。
“皇后。”
车帘掀开,邵鹏低声道:“滕王下注二十万钱,李敬业下了十万钱。”
武媚倍感欣慰。
“下的少了些,若是下五十万钱……”
李治笑道:“那些人会直接跑了。”
永乐坊。
永乐坊因为在中轴线上,为了避嫌和风水问题,南北不开门,只有东西门。
此刻永乐坊里愁云惨淡。
“那人下了五十万钱……当初我说别要别要,你等却眼珠子发红,如今可好?二百五十万钱,如何赔?”
几个男子坐困愁城的感觉。
一个男子突然提议,“要不……跑吧。”
“跑何处去?馊主意!”
“咱们都是有家有业的,如何跑?背后都是世家门阀,敢跑天下人会笑破肚皮!”
“那要不……赖账如何?”
话音未落,外面有人说道:“谁敢赖账?”
李敬业进来了。
人渣藤在后面,进来甩个头。
“兜兜,你这是作甚?”
“阿耶,这门好玩。”
“来人。”
“郎君。”
“把这门买了,带回家去给兜兜玩耍。”
“是。”
徐小鱼进来了,“这门怎么卖?”
你特娘的……
有人霍然起身,怒不可遏,“谁见人买门的?想羞辱老夫吗?”
“作死!”
“为何不能羞辱?”
贾平安抱着兜兜进来。
他今日有意带着兜兜来这里,就是为了给闺女一个印象。
——世间从未有良善能立足的,要想进退自如,唯有微笑在口,拳头在手。
“武阳侯!”
几个男子霍然起身。
贾平安笑了笑,“那个……大门可能卖?”
几个男子坚定摇头。
“如此,兑换一下。”
贾平安单手在怀里摸了摸。
“哪去了?”
众人不禁愕然,“你竟然下注?”
“我不下注,那不是有病吗?”
想到今日他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实力,众人不禁面如土色。
“你不会……”
贾平安摸出了一张纸,单手展开,“兜兜,念念。”
兜兜双手把着纸,“五十万……钱。”
“我闺女就是聪明。”
呯!
一个男子当即晕倒。
另外几个目瞪口呆。
“竟然是你。”
“老夫说谁敢下五十万钱的赌注,原来如此!”
贾平安把纸丢在案几上,“给钱!”
他转身就出去。
李元婴和李敬业缓缓回头。
“兄长竟然下了五十万钱?”
这二人一直在哔哔,贾平安一直在沉默,谁知道到了这里,把赌注一亮。
得!
没脸见人了。
服不服?
服!
一群人面如死灰,一边擦汗一边强笑,“武阳侯……武阳侯。”
贾平安站在门外,抱着兜兜让她玩门。
“阿耶,咱们来这里是干什么?”
兜兜问道。
“有人欠了咱们家的债,阿耶来要钱。”
孩子们赌钱是不可能赌钱的,谁敢赌钱,贾平安能把他的双腿给打折了,不,把双手打断,直接废掉。
“这门好玩不?”
这门有小门环,兜兜抓着门环用力拽。
我闺女就是这般霸道!
两百五十万钱。
这个怎么赔?
几个男子满头大汗的商议了一番,随后一起出来,神色恭谨的道:“武阳侯,这钱一定赔,可且容我等筹措一番。”
“筹措一番?”
贾平安问道。
“对对对。”
一个男子擦汗,“咱们在这里也没有那么多钱!”
这里是大门外。
贾平安把兜兜递给了安静,让她们上马车,“离远些,别听到这边说话。”
他想给闺女一个印象,可下面的印象就不大好了,所以得避开。
“阿耶!”
兜兜含泪而别。
老父亲的一颗心啊!
众人在赔笑等着他的决断。
贾平安突然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开什么赌局?我不管,今日我便在对面歇息,啥时候钱到手,我啥时候走。”
李元婴打个哈哈,“据闻今日少说有七八家人掺和了此事,那些输的该如何?输的就该把钱给了你等,赢的就该等着?这是哪家的道理,走,去万年县问问。”
万年县有贾平安的老丈人卫英,算是地头蛇。
李敬业却一拳捶打在大门上,呯的一声,大门轰然倒下。
好了,不卖大门,这些直接废掉。
“我就一句话,欠债还钱,赔钱!”
贾平安淡淡的道:“给你等一个时辰,够了吧?若是不够也没辙。”
几个男子面色惨白,低声商议了一阵。
“实不相瞒,咱们手头没那么多钱。”
“两百五十万钱,就算是有你等也不敢亮出来吧?”人渣藤点破了这里面的道道。
阴!
贾平安不禁大笑。
“不只是钱,贾家什么都收,譬如说字画,或是金银。”
金银不是钱,但比钱珍贵。字画同样如此。
“一个时辰。”
贾平安压根不怕赖账,就和李元婴和李敬业推开了对面的门。
半掩门被推开,一个妇人在里面张罗吃食,见到他们三人就亲切的喊道:“大兄,二兄,三弟……快来快来,我这刚弄好了饭菜。”
咳咳!
李元婴满脸懵逼,“大兄?”
李敬业眨眼,“这是何意?”
“坐下!”
贾平安率先坐下,问道:“有什么吃的?”
妇人见他知机,就笑道:“小本生意,见笑了。奴这里有馎饦,蒸饼,还有些零散小吃。”
“馎饦就不必了,对了,把兜兜带来。”贾平安进了厨房实地查探,最终点了些小吃。
蒸饼那玩意儿除非是饿了,否则贾平安不吃。
“阿耶!”
兜兜出场,妇人喜道:“好一个灵秀的小娘子!来来来,奴这里有好吃的,不收你的钱。”
妇人弄了一碟子油炸的东西,贾平安尝了一下,“是豆子?”
贾平安把兜兜放在身边坐下,让她自己吃东西。
“兜兜学了多少诗了?”
李元婴家中的儿女不少,可这货却从不尽心管教。
“一首……”兜兜伸出细细的手指头,“两首……”
“王氏!”
门被人踹开了,几个官吏气势汹汹的进来,目光转动,“谁在这里吃东西?可给了钱?”
贾平安没动,对兜兜说道:“兜兜,慢些吃。”
妇人从厨房出来,惶然道:“见过各位,奴这是亲戚来了,招待他们呢!”
一个小吏冷笑着,突然一脚往案几上踹去。
这是要掀摊子,可贾平安四人怕是要灰头土脸,甚至有可能受伤。
李敬业伸手,随后一抬。
“哎呀!”
小吏仰天倒下。
第692章 戒色
小吏重重的摔倒,麻了一下,然后喊道:“弄死他们。”
今日李元婴和李敬业是来助威的,穿着简单。而贾平安要动手,当然是普通打扮。
“你要弄死谁?”
贾平安笑吟吟的问道。
小吏被扶了起来,骂道:“贱狗奴,今日耶耶定然要让你等跪地求饶!”
你的话太多了。
贾平安见妇人慌张,就说道:“都说了是大表哥,只管去做了吃的来。”
妇人摇头不敢,贾平安笑道:“赶紧去,否则我等一走,有你的苦头吃。”
妇人苦笑,“你等走不走,奴都有苦头吃。”
做生意做成了半掩门,这个确实是没办法。
在道德坊也有,不过坊里没人去举报,所以相安无事。
王老二的娘子原先就是在家里干这个。
“闪开!”
小吏气红了眼睛,拔出横刀就要动手。
贾平安把兜兜转过来,压根没在意。
李敬业劈手一拳。
呯!
好了,世界安静了。
妇人见状苦笑,“这下都走不了,奴这就去做饭。”
“来人呐!”
几个官吏把同僚拖了出去,拼命的喊叫。
对面那些准备赌注的人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竟然面露幸灾乐祸之色。
坊正带着坊卒出现了。
“这里面……就是那个王氏,竟然伙同人一起行凶,拿下!”
“王氏疯了?”
坊正推门进去,就见三个男子,外加一个女娃坐在那里吃东西。
妇人端着菜出来了,见坊正在,就把菜放下,用围裙擦擦手,“奴这便来。”
底层百姓为了生活,甘愿被各种碾压,各种欺凌,只要能有些小钱进账,所有的屈辱就会烟消云散。
“且安心!”
贾平安见兜兜吃的香,很是满意,“回头继续开着。”
坊正问道:“你等是谁?”
他是坊正,所谓坊正就是社区老大,必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拿下了再说!”
几个官吏在咆哮。
这些都是雍州的官吏,这不夏日到了,那些私自在坊里做生意的越来越多,他们便来打击一番。
所谓打击,就是砸了摊子,外加罚钱。若是生意规模大,还得要进雍州大牢里交代一番。
贾平安抬头,淡淡的道:“此事与你无关!先前我便在门外看到了划痕,很新,这是给你等做信号吧?
不巧的是,我也做生意,见不得这等欺压商人的手段……你说要抓违律经商,那便抓吧,可这妇人一看便是老手,可见经常被罚钱砸摊子……一次二次三次,事不过三,经商怎么了?与你等有何仇怨?”
他见不得这些人的嘴脸,特别是打砸的那种狠辣。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都是大唐人,你等为何这般心狠?”
先前那个小吏一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就踹。
贾平安三人能来这等地方吃饭,可见也是个穷逼,所以他们压根没在意。
“阿耶,吃好了。”
贾平安把兜兜抱起来,一个小吏突然指着贾平安……
“你……你是武阳侯?”
先前他去校场看了那个半球试验,惊为天人,可离得远了些,所以没认出来。
此刻见到兜兜,他猛地想起了那个被贾平安抱起的女娃……
贾平安不满的道:“人家做生意碍着你们什么事了?说句难听的,关你们啥事?好不好的整个零花钱,你们偏要搅黄了。我问一句,那些恶少游侠儿为何不见你等这般凶狠?”
娘的!
游侠儿以蔑视官府为荣,以亡命为荣,这群官吏去了,第二日不知会躺在哪里惨叫。
坊正回身,“你们看……”
都是一个坊的,他哪里忍心看到王氏倒霉?
“那我等……先回去了。”
几个官吏讪讪的拱手。
“且慢。”
李敬业叫住了他们,问道:“兄长说这是有人告密,我问问,谁告的密?”
官吏们面色难看,强笑着不说。
“这不是犯事,也不是走私,说!”
贾平安决定好好的整治一番这等通风报信的小人。
“就是……王福。”
王氏的眼睛瞪圆了,“是大兄?难怪……去年他见我做生意能挣些钱,就寻我要,我说不给他拿去赌,竟然……畜生啊!”
这事儿……算是人伦惨剧。
贾平安抱起兜兜,“滕王给钱。”
兜兜搂着阿耶的脖颈嚷道:“滕王给钱!”
几个官吏一个哆嗦,“滕王?”
李元婴潇洒的甩个头,“本王不差钱。”
他要用跋扈的姿态,以及肆无忌惮的作风来换来安全。
刚下了二十万钱的赌注,回头一百万钱……
本王发财了!
一串铜钱丢在桌子上,贾平安说道:“这户人家我盯着,若是被你等收拾了……”
“不敢不敢!”
几个官吏不过是想来勒索一笔钱而已,此刻被吓尿了,刚想走,李敬业一巴掌拍在了李元婴的肩膀上,“滕王,晚些去看甩屁股。”
“好说。”李元婴矜持的道:“本王纵横床笫无敌。”
你吹牛笔的样子颇有我十岁时的风采。
妇人追了出来,硬是要退钱。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贾平安指着对面,“我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
一车车的财货堆满了门外。
“武阳侯,这些都是……”
箱子打开,金光闪烁啊!
还有那等绫罗绸缎,字画等等。
“小钱罢了。”
贾平安回身,几个官吏和妇人惊呆了。
贾家再度成为了道德坊的热点。
一车车的钱财被拉了进来,贾平安抱着兜兜在查看清单。
“这什么银壶……”
“金环,这可是哪吒的金环?”
“……”
除去贾平安之外,一家子都被这些钱财镇住了,贾平安随即大手笔的赏赐。
“每人五千钱。”
莫要小看五千钱,在这个时代,五千钱堪称是不菲。
看看,杜贺笑的和弥勒佛似的,带着一干人来行礼。
“都好好干。”
……
贾家一片欢腾,而英国公府却在闹腾。
“阿翁。”
李敬业红光满面的回来了,身后一串马车。
“五十万钱,阿翁,看看!”
今日值守尚书省没去校场的李勣一个哆嗦,“多少?”
不怪他这般惊讶,五十万钱啊!
五十万钱这笔巨款砸哪哪都会地震。
“五十万钱!”
李敬业财大气粗的道:“阿翁,还你十万钱,再给两万利钱……”
李勣看着那些钱财缓缓往李敬业的那边去,突然产生了危机感。
这个孙儿拿着那么多钱能干啥?
毫无疑问,甩屁股!
到时候甩来甩去,腰子甩坏了,钱甩没了,老李家的未来也没了……
所以为何要让子孙学好?
一旦行差踏错,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李勣淡淡的道:“站住!”
李敬业正准备去数钱,闻声说道:“阿翁,我忙着呢!”
“站住!”
李勣起身,对李尧说道:“把钱放库房里去。”
李尧一怔,“阿郎,小郎君这钱……”
这是李敬业的私房钱啊!
你这是要充公。
“先放着。”
李勣缓和了一下语气,“给你存起来,回头等老夫去了,全都交给你。”
“辛辛苦苦挣了五十万钱,可阿翁你……”
这是一觉回到解放前。
李敬业怒了,“阿翁,你定然是赌输了。难怪你只给我十万钱,滕王都砸了二十万钱,你定然是去买了兄长输,你……”
这个孙儿竟然脑补到了这等境地,李勣不禁头皮炸裂。
“滚!”
英国公府不差钱,但五十万钱依旧是一笔让人垂涎的巨款,难怪李敬业要怄气。
“阿翁,你为何买兄长输?”
李敬业的心在滴血。
“兄长这般大才,大气压这等学问谁懂?兄长懂,若是没有把握,兄长怎会出手?阿翁你一心就想着挣钱,可想过兄弟情义吗?”
李敬业眼珠子都红了。
“五十万钱呐!阿翁你这是抽了吗?”
李勣本来有些意动,想着要不要给孙儿发些钱,好歹让他得意一下。
“砰砰砰砰砰砰!”
李勣狂抽一顿。
被毒打的李敬业愤愤不平的离家出走,去寻了滕王。
人渣藤的府上人才济济啊!
“殿下饮酒。”
“殿下,奴最擅长的便是鱼唇……”
“哈哈哈哈!”
被一群女人围住的李元婴放声大笑。
我李元婴从未见过那么多钱呐!
百万钱对于李元婴来说就是个数字,听过没见过。
可现在百万钱就摆在他的眼前。
所谓酒壮英雄胆,饭胀哈脓包,而钱,自然是要让人膨胀的。
“脱!”
王府乱了。
不知何时,李元婴咕咚一声倒地,气息奄奄。
“殿下!”
李敬业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郎中进家。
“这是?”
管事茫然的道:“说是王爷突然就倒下了。”
李敬业是个好人,所以等得知李元婴是被榨成了橙子后,就自告奋勇的回家。
“这小畜生,果然是回来了。”
李勣正在冷笑,顺带觉得自己运筹帷幄,一切皆在掌握。
“小郎君!”
“小郎君!”
李敬业带着一罐子酒水跑了。
“出去了就别回来!”
李勣此刻不像是一个名将,而像是一个拿顽劣孙儿无可奈何的老人家。
李敬业一溜烟就跑去了滕王府。
“赶紧把这酒给滕王灌一杯。”
管事蔡卡觉得这东西风险太高,不敢给李元婴用。
“要不,你喝一杯。”
李敬业倒了一杯酒,蔡卡想到了很多,妻儿,自己藏着的私房钱……还有府上对自己有好感的女人……
啊啊啊……
他仰头就喝了,随即坐下等反应。
不过是一刻钟之后,蔡卡觉得浑身发热啊!
“中毒了。”
蔡卡搓搓脸,越搓越烫。
“小腹怎地发热呢?”
四肢也在发热。
“给滕王喝。”
李敬业耿直的把这坛子酒水贡献了出来。
一杯酒灌下去。
李元婴的脸红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的道:“本王这是在哪呢?阴曹地府?”
他看着李敬业,“敬业也来了?回头一起去寻阎罗王……”
太特么啰嗦了,李敬业劈手把他揪起来,一巴掌抽去。
啪!
李元婴清醒了。
他摸着脸颊,突然张嘴喷了两颗牙出来。
“没死?”
李元婴的悲剧传到了贾家,贾平安正在被两个婆娘密集轰炸。
“夫君,那么多钱得有个去处吧?”
“要不……咱们拿去放贷。”
钱生钱才是王道。
“都消停了。”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放贷做不得。”
苏荷却觉得贾平安有些迂腐了,搂着他的胳膊说道:“夫君你想想,连官府都要放贷来发放钱粮,咱们为何不能放?”
“不掺和这一行。”
贾平安不解释。
后世网络发达,网络贷多如牛毛,坑了多少人家。
“以后告诉子孙,贾家什么都能做,就是坑人的事不能!”
这个就是家规。
家主说出来的规矩!
卫无双和苏荷起身应了。
从此老贾家就多了一条家规。
“可那些钱怎么办?”
卫无双也很头痛,“妾身看着那些钱,刚开始欢喜,可太多了也是麻烦,总不能大手大脚的胡乱花销吧?可不花销……茶屋的钱不断送来,家中要富可敌国了。”
她压低了声音,“夫君,富可敌国可不是好事。”
苏荷大大咧咧的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捐出去。”
卫无双本来恼火,听到这里后微微颔首,“好主意。”
“不要急。”
贾平安对这些门清,“现在捐出去给谁?养济院不差钱,咱们捐去就是给了他们贪腐的机会。”
“那怎么办?”
贾平安起身,负手而立。
夫君怎地有些……
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呢?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贾平安想到的更远。
“郎君,滕王府上来人了。”
贾平安笑道:“这是要请客?太客气了。”
他对两个婆娘说道:“看看,这就是有钱烧的。”
到了前院,来的竟然是蔡卡。
“武阳侯,救救我家滕王吧。”
贾平安到了滕王府,李元婴已经能下床了,但虚的厉害。
贾平安吸吸鼻子,嗅到了人参酒的味道。
“说说。”
李元婴没好意思说,李敬业打个哈哈,“兄长,滕王这是虚了。”
“特娘的,怎么就突然虚了?”贾平安看了李元婴一眼,“面色潮红,本来该是惨白的吧,喝了不少人参酒,这人就燥起来了,得,等死!”
他转身就走。
“先生救命!”
李元婴毫不犹豫的抱住了贾平安的大腿,仰头嚎哭,“我虚的厉害。”
“这是开盛宴了?”
贾平安看看现场,堪称是一片狼藉,还能看到女子的内衣,以及鞋子。
李元婴点头。
羞愧难当啊!
“当年高祖皇帝也喜欢开盛宴,可架不住年纪大了,再喜欢也不能竭泽而渔,也没这个精气神。你年轻,于是便使劲的糟践自己的身体……”
贾平安突然声色俱厉的喝道:“想死容易,但却不能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下次老子再听闻你聚众开盛宴,回头就与你割席断交!”
贾平安把李大爷请了来,一番诊治后,李大爷很是严肃的道:“戒色吧。”
李元婴懵了。
“太史令,不至于吧?”
“你说的?”李淳风看着他。
“呃!”李元婴纠结的道:“也好。”
我去!
先前贾平安去请李淳风时二人就串通好了,要让滕王知晓教训,少说得戒色三月。
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李淳风想着便开了个半年的戒色期。
可没想到……
没想到李元婴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这人得多怕死啊!
如此……
李淳风抚须,“老夫再诊看诊看。”
拿脉,看舌,面色,问身体反应……
“吐舌头。”
“啊……”
“……”
李元婴觉得自己这是要崩了。
慌得一批!
“半年后,每月不能超一次。”
李淳风嘟囔着,“这是男人的精气神,都图爽快,可一旦没了你爽快什么?”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表兄。
表兄就是个正直的人,在男女关系上很有分寸。虽然有一阵子也喜欢看女人的大屁股,可成亲后就改邪归正了。
但很显然,表兄首先得是个不安分的人。
“陛下,监察御史杨德利弹劾相州刺史张洪德。”
朝会上,一份弹章激起了波澜。
“张洪德?”
李治第一个反应过来。
这个张洪德在相州颇为得力,上次来长安时,李治与他谈话,时间从一个时辰说到了三个时辰,可见张洪德的本事。
张洪德在相州的名声颇好,号称是能进相州名宦录的人。
他到了相州两年,相州的鸡滴屁大幅上升,而且人口也增长了不少。李治当着宰相们的面盛赞了此人,甚至说再过数年,朝中也该增加人了。
这般含蓄的表态,掩饰不住李治对张洪德的欣赏。
这人简在帝心了,若是不出岔子,三年内少说能混一个侍郎,五年后……弄不好能执掌六部之一,再进一步成为宰相的可能性很大。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个贪官?
李治接过奏疏仔细看着。
奏疏里杨德利很是详尽的说了自己的巡查经过,在相州时他遇到了两家子逃户,原先是富户,可被相州官吏威逼,没几年就破家了。
为何威逼?
奏疏上没写明。
但李治心中的火气却起来了。
“杨德利这是何意?”他卷起奏疏,恼火的道:“张洪德乃是能吏,仅凭着两家逃户便认定他贪腐,何其轻率?”
随即有快马带着御史往相州去了,准备替换杨德利。
……
晚安!
第693章 狡兔三窟
相州。
杨德利在田间干活。
“张使君可曾横征暴敛?”
一家子三个男人都在田里,闻言老大摇头,“张使君从不曾横征暴敛,对咱百姓好得很。”
老二杵着锄头看看日头,“杨御史来这里可是要查张使君?”
呵呵!
杨德利笑了笑。
一家三兄弟都横眉冷眼,老大把锄头抢过来,不满的道:“张使君这般好的官,你们也要陷害他?你去问问相州的百姓,有谁反对张使君?你等这是无事找事。”
杨德利灰溜溜的上了田坎,看着这沃野一片,不禁心旷神怡。
“归根结底还是田地好啊!”
杨德利对土地是真的有感情,见到一个小吏搓手,就皱眉道:“搓什么?难道臭?”
小吏尴尬的道:“杨御史,这土不干净呢!”
杨德利大怒,“这天下最干净的便是土,土生万物以养人,你说土不干净,那土里长出来的粮食果子如何干净?”
他呵斥了小吏一通,有快马来了,是随行的官员王焕。
王焕的脸被晒的发红,下马后急匆匆的过来,“杨御史,张使君已经知道了你弹劾他的消息,正在赶来。”
这里是相州州治安阳县的城外。
杨德利楞了一下,旋即板着脸,“知道了又如何?他那独子张向宝在安阳县中飞扬跋扈,花钱如流水,哪来的钱?”
王焕揉揉被晒得冒汗的大鼻头,苦笑,“可咱们没证据。另外张使君已经把张向宝弄在了府中不给出门……”
“查!”
杨德利怡然不惧。
“张使君来了。”
马蹄声阵阵,一群官吏簇拥着张洪德来了。
张洪德眼神锐利,四十许人,下马的动作矫健的不像话。
“听闻杨御史弹劾老夫贪腐?”
杨德利点头:“你那儿子飞扬跋扈,花钱如流水,我来问你,哪来的钱?”
“哈哈哈哈!”
张洪德大笑了起来,“老夫还以为何事,竟然这样……老夫宦海沉浮多年,家中可不差钱。杨御史你这是无事生非……”
唰!
他的眼神多了凌厉,“老夫在相州为官,与百姓修生养息,于是相州大治。陛下欣赏老夫,于是你等便想把老夫拉下来,无耻!杨德利,老夫告诉你,三日,三日之内老夫要让你滚出相州!”
他上马而去。
途中还回头看了一眼,眼神轻蔑。
草泥马!
你可以驳斥我,可以呵斥我,但你特娘的不能蔑视我!
杨德利原先在华州和表弟相依为命时,饱受村里人的蔑视和嫌弃。进了长安后,他发誓要活出一个人样来。
做官了,按理该牛逼了吧?
可特娘的还有上官!
还有对手!
杨德利冲着张洪德骂道:“贱狗奴!”
张洪德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没跌落马下。
一串乡村俚语的喝骂从杨德利的口中喷吐而出。
口吐芬芳后,他回身发现手下的几个官吏都有些惊讶。
“没见过骂人?”
杨德利上马,“走,进城。”
安阳县县城里,杨德利等人很悲剧的被安排在了一个破旧的宅子里。
恰逢下雨,杨德利躺在床上,嗅着潮湿的气息,听着滴答滴答的漏雨声。
雨越下愈大了,水滴的让人心烦意乱。
“竟然……哎呀!”
雨水滴到了床上,杨德利赶紧爬起来,站在床上查看漏点。
这一夜他就顾着折腾,再也没睡过。
天亮,几个官吏都是黑眼圈。
他们来寻杨德利,却没见到人。
“杨御史?”
“杨御史!”
“别吵!”
杨德利正在屋顶上。
他拿着一块瓦片仔细看着。
瓦片上有崭新的断痕,杨德利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正是自己的床上。
他慢慢的滑下去……
呯!
雨后的瓦面太滑,杨德利一家伙就摔了下去,幸而几个官吏七手八脚的接住了他。
“杨御史,可补好了?”
杨德利摇头,“此事有鬼。”
什么鬼?
众人不解。
杨德利看着屋顶,突然觉得踌躇满志。
“张洪德把张向宝关在家中,这便是欲盖弥彰。接着把咱们弄在这等地方住着,这是泄愤。外面说咱们是来找茬的,所以……”
呯!
一块破瓦片飞了进来。
“贱狗奴,竟敢陷害张使君,不得好死!”
接着是几头菜,还有石头。
杨德利冒着被击中的危险冲了过去,把几头菜给抱起来,看了一眼,欢喜的道:“够咱们吃几顿了。”
呯!
他挨了一石头,摇摇晃晃的,却坚持不肯放下怀中的蔬菜……
呯!
“杨御史?杨御史……”
杨御史被自发组织起来的百姓给打晕了。
醒来后,他第一件事就问,“那些菜没丢吧?”
王焕想哭,“没丢,都在呢。”
这位堪称是抠门的没边的御史此刻正在琢磨事。
“百姓都说他好……可我却觉着不对劲。”
杨德利刚才做了梦,梦到那两户人家在哭诉。
“他们说被逼到破家……张洪德乃是酷吏……贪官……”
“富户破家。”
杨德利猛地坐起来,目光炯炯的道:“那是富户……查富户!”
他脑袋上顶着一个包出了安阳县,可没走多远,后面就发现了盯梢的。
“哈哈哈哈!”
杨德利大喜。
王焕问道:“杨御史这是何故?”
他这阵子被这位抠门御史给祸害的不轻。
杨德利得意的道:“小时候阿耶说,若是屁股上没屎,那你慌什么?张洪德这便是狗急跳墙,看来咱们寻到了他的要害。”
随即众人寻机乔装,消失在相州各处。
杨德利到了一个村子,此刻他风尘仆仆的,就算是来个熟人一时间也认不出来。
“老人家。”
他寻了一户人家,家中就一个老人在门外打盹。
“啥?”
老人抬头,目光茫然。
“老人家,可能给碗水喝吗?”
老人哦了一声,起身,脚步蹒跚的往里去。
这样的老人整日几乎都不动,就是晒太阳,吃饭睡觉……等死。
杨德利从小见过许多这样的人,不动只是因为消耗小,节约粮食。
关键是还能节省鞋子。
老人弄了一碗水来,杨德利接过一饮而尽。
然后他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惬意的叹道:“老人家,村里的日子如何?”
老人大概是没人陪着聊天,所以兴致不错。他摸摸胡须,哎的一声,“这村里的日子啊!自从来了张使君,这日子可就好了不少,村里的孤老也能发些钱粮,这在以往哪能呢!”
这特娘的不对啊!
杨德利闭上眼睛,淡淡的道:“那钱粮……没那么多吧?”
“不少嘞!”
老人扳着手指头数,最后把张洪德定位为能进名宦录的好官。
“可钱粮哪来的?”
富户不法,被抓了好些。
杨德利的神经被触动了。
“富户不法?”
“对。”
旋即杨德利就去走访了那些富户,可一提到张洪德,都摆手不敢说。
最后把杨德利逼急了,从包袱里拿出官服,“耶耶是御史,下来巡查相州的。”
“御史?”
众人看看官服,再看看嘴唇干裂,肌肤黝黑的杨德利。
“御史不能这样吧?看着就是个庄稼汉。”
杨德利拿出了鱼符。
“这是啥尼?”
“看着像是牌子。”
“这是鱼符!”
杨德利解释了一番。
“杨御史……”
噗通,一家老小都跪了。
“求杨御史为我等做主啊!”
……
城中,张洪德得知杨德利等人消失了也不在意。
“老夫进京时,陛下与老夫说了三个时辰,后来更是颇为期许,今年怕是不行,明年老夫定然进长安!”
张洪德踌躇满志。
张向宝却偷偷摸摸的从后面逃了出去。
他一路去了市场里,轻车熟路的寻到了青楼。
旋即就是花花世界。
此刻,杨德利正在步行。
他的马受伤了,在荒郊野岭的地方,被一条蛇咬伤了。
幸而杨德利眼疾手快,下马一刀剁了这条蛇,随后把被咬到的皮肉给削了。
蛇肉不能久放,他生火烤了一下,随即就当做是干粮,吃了两顿。
可烤的蛇肉一言难尽啊!
杨德利牵着马,越来越吃力。
呯!
马儿摇摇晃晃的,最终扑倒。
中毒了。
杨德利只能背着包袱,背着马鞍这些东西往安阳县去。
他在艰难跋涉的时候,数骑进了安阳县。
“见过张使君。”
秦湖相貌堂堂,一脸正气。
“这是……”
张洪德不解。
“下官领命从长安出发来接替杨德利。”
张洪德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笑道:“这也不是大事,只是杨德利在相州袭扰,让老夫也颇为头疼。如今你来了,可见陛下的看重,老夫……感激不尽。”
作为要升官的人,必须要表现的积极一些。
秦湖问道:“杨德利何在?”
“不知所踪。”
张洪德也觉得颇为好笑。
“是吗?”
秦湖冷冷的道:“丢了我监察御史的脸!且等他回来我再呵斥。”
官道上,杨德利扛着马鞍艰难而行。
夜里,他就靠着马鞍打盹。
白天,他就寻了人家讨饭……最后给几文钱。
“钱不多了。”
杨德利嘟囔着。
当看到了安阳县县城时,杨德利不禁热泪盈眶。
“耶耶又回来了!”
进了县城,他径直去了州廨。
“找谁?”
州廨守门的小吏喝问道!
杨德利脚都要断了,把马鞍放下来,一屁股坐上去,“寻张洪德!”
小吏上下打量,“你是……”
杨德利此刻尘满面,嘴唇干裂,眼中全是血丝,就算是同僚来了也认不出来。
“我……杨德利。”
“杨德利?”
小吏狐疑的道:“你……”
“哎……”
杨德利突然捂着肚子,“赶紧让我进去,要拉了。”
你竟然想用这等手段来糊弄我?
“滚!”
小吏一声断喝,杨德利低头就冲。
“来人呐!”
杨德利一进去就寻茅房,小吏追在后面呼喊。
众人蜂拥而至。
只见一个灰扑扑的男子冲进了茅房。
“拿人!”
噼里啪啦!
茅房里一阵轰炸,众人捂着鼻子……
“这也太臭了吧?”
“不只是臭,恶臭扑鼻啊!这人是吃了什么东西?”
“怕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对了,他说自己是杨御史。”
众人一怔,旋即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秦湖来了。
他皱眉退后几步,“等他出来。”
杨德利在里面一阵酣畅淋漓的狂拉,这才舒坦的提着裤头起身。
这定然是昨日在路边买的饭菜馊了,可他却舍不得扔。
咦!
不对,会不会是因为蛇肉没烤熟?
杨德利一番纠结,外面有人喊道:“出来!”
杨德利缓缓走出去,见到了秦湖,欢喜的道:“老秦!”
秦湖仔细看看,杨德利把乱发一扒拉,露出了整张脸。
“是杨德利!”
秦湖皱眉,“你在此处肆意妄为,陛下令我来接替你。你且回长安等候处置。”
“啥?”
杨德利炸了。
张洪德来了,冷冷的道:“老夫就不送了。”
杨德利突然哈哈一笑,“张洪德,你好大的胆子!”
草拟妹!
张洪德眼中多了厉色,“还请秦御史出手。”
按照他的秉性,就该把杨德利赶尽杀绝,但现在不行。
且等以后,等他进了长安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出手。
秦湖颔首,然后冷冷的道:“杨御史,请回吧。”
两个小吏出来了,他们将会一路把杨德利押送回去。
皇帝看好的人你也敢弄,作死!
杨德利神色轻松的道:“我已寻到了张洪德贪腐的证据。”
“是何证据?”
杨德利看看外面,“咦,我的马鞍呢?”
他不是蠢货,再吝啬也知晓要丢弃马鞍,轻装上阵赶路的道理。
可马鞍里他藏有张洪德贪腐的证据……
众人看着张洪德。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张洪德看了一个小吏一眼,小吏微微颔首,他这才说道:“那马鞍就在后面。”
杨德利转身就跑。
正堂的后面,两个小吏正在闲话。
杨德利的心猛地一沉,蹲下来查找。
那封信不见了。
他藏在马鞍夹层里的书信,竟然被搜走了。
“我的信呢?”
小吏摇头,“什么书信!”
娘的!
杨德利怒了,“谁干的?”
张洪德淡淡的道:“你何必装疯卖傻,在老夫的眼中这些都是小伎俩,来人,请杨御史出去。”
两个小吏进来,秦湖摇摇头。
“莫要伤了面皮!”
杨德利又摸……
他摸的是马鞍下面,把皮革和布衬拉开,里面就是木架子。
杨德利看了一眼,然后弄了小刀子出来……
“你要作甚?”
张洪德一个蹦跳。
杨德利用小刀子在木架子上挑。
一边挑拨一边喃喃的道:“当年我就告诉过平安,做事要稳妥……”
一块小木片被挑了下来,看着竟然是塞子。
“狡兔三窟,我不懂这个。我就放一封信在隐秘处,一打开马鞍就能看到,如此你等定然心满意足,觉着这便是我寻到的证据,可那封信谁看过了?”
那两个小吏面色微变。
张洪德嘴角挂着冷笑。
杨德利从里面弄出了一张纸,摊开一看,乐了:“果然还在!”
张洪德的冷笑有些僵。
杨德利又继续挑下来一块木塞子。
“里面放了书信进去,外面封上打蜡,再细细的磨,谁能看出来。”
他竟然又摸出了了一张纸。
狡兔三窟妥妥的!
可没完!
还有第四处。
“我心想放了这些在身上,弄不好被截杀了怎么办?所以就弄在了马鞍里,平安知晓我的习惯,若是我死了,他定然会勃然大怒……随后就能查到这些。”
杨德利把三张纸打开叠起来,抬头看着张洪德,冷冷的道:“张使君,可想过今日?”
张洪都还未说话,杨德利就扬着这三张纸说道:“这些都是那些富户的证词,从你到了相州半年后,除去那些豪族之外,富户们被你逼的走投无路,民不聊生!”
张洪德冷冷的道:“一派胡言,来人,把杨德利拉出去……送回长安。”
他已经想好了,晚些就写几封书信给长安的老友,请他们从中斡旋一二……
几个小吏冲过来。
砰砰砰砰砰砰!
秦湖看的目瞪口呆。
杨德利一人打的这些小吏抱头鼠窜,更有人被打晕了过去,嗝儿一声倒在了秦湖的脚边。
“耶耶不发威,你真当耶耶是病猫?”
张洪德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喊,“来人呐!来人呐!”
“杨御史!”
来的却是王焕,同样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杨御史,这张使君果然不出你的所料,竟然盘剥富户……”
杨德利冷笑,“张洪德,你盘剥富户,那些钱粮哪去了?”
张洪德面色一变,“什么钱粮?那些富户不法,被老夫罚了钱粮,那些钱粮都分发给了百姓。老夫知晓这等事不合法,可……”
他哽咽道:“百姓苦啊!老夫不忍目睹,就算是被责罚也得让他们的日子过好一些……”
秦湖想到了自己打听到了消息,不禁疑窦顿生。
“张使君分发了那些钱粮,可有账册?”
张洪德苦笑道:“老夫担心事后被追查,所以并未记录下来,如今却是自作孽。”
秦湖安慰道:“张使君无需担忧,回头下官为你辩驳。”
杨德利盯着张洪德,厉喝道:“可我却拿到了账本!”
那些富户不是省油的灯,被张洪德盘剥后,就把那些钱粮记录下来。还有人竟然跟着,一路见那些官吏发放钱粮……
“每一次发放钱粮,都是发六成,剩下的四成全数带回了州廨,张洪德,那四成钱粮去了何处?”
张洪德面色大变。
他低估了那些富户。
能发家致富的岂是简单,不只是跟踪,那些富户暗中串联,这次杨德利来相州就是因为他们的鼓噪。
杨德利吩咐道:“令人快马去城外要了那些账册来,今日……我要钉死张洪德!”
秦湖面色一变,拱手道:“若无杨御史,我险些犯下大错了!”
第694章 皇后离宫出走
杨德利在户部时,号称户部鬼见愁,每日穷搜户部,非得要寻个错误出来,以至于户部从尚书到侍郎,无不闻风丧胆。
等他走后,户部开了一次宴会来为此庆贺,哪怕后来高履行离开了户部,依旧是心有余悸。
——让御史们颤抖吧。
不,作为御史,杨德利的威力被成倍放大。
比如说现在。
作为皇帝看好的人,张洪德踌躇满志,自信无人敢拿自己来开刀。
可现在……
杨德利站在那里,手中拿着那几张纸。
秦湖……曾经作为张洪德救星的秦湖此刻一脸惊愕。
杨德利在御史台不痛不痒的混了这么久,怎么就突然炸裂了呢?
但他必须要感谢杨德利。
若非杨德利,此次他将会犯下大错。
若说这个感谢有值,那么这个值无限大。
“杨御史……”
秦湖的惊愕迅速变成了感激,握住杨德利的手,“回长安请你饮酒。”
杨德利把那几张纸收起来,秦湖瞥了一眼,竟然是口供,而且后面还有签名和指纹。
这是一个小心谨慎的杨德利。
“张使君?”
杨德利走了过来。
“我知晓你的名声很好,整个相州都在流传着你爱民如子的好名声,可我却觉着有些疑问,要分多少钱粮才能得到这样的好名声?”
不等张洪德回答,杨德利挥舞着双手,怒吼道:“无数钱粮!你用一些人哭,换取了那些人的笑。你不要脸!”
“你下贱!”
杨德利从内心深处是希望用那些富户的钱粮来均衡一下贫富,但做了官员后,他才知晓这样是自作孽。
很快,城外等候的小吏送来了最新的证据。
张洪德面如死灰,拱手道:“秦御史,请你暂且回避可好?”
秦湖点头。
他觉得这是最后的倔强。
看看张洪德,神色坚定的……
可等室内只剩下了他和杨德利时,他毫不犹豫的跪了。
“杨御史,不求你放过老夫,只求你别再查了。”
可杨德利毫不犹豫的往下查。
张洪德不只是贪腐的问题,更有很严重的男女问题。
看看……
“他竟然和下属的娘子搞在了一起?”
王焕觉得三观被刷新了。
一个个女人的资料被收拢来,杨德利在沉思。
“看这里,竟然……啧啧!”
王焕八卦的模样让杨德利很恼火。
呯!
他一拍案几。
世界安静了。
杨德利继续思索。
“杨御史。”
秦湖来了。
他带着微笑,“那些女人叫来一一过堂吧?好歹也算是敲死了罪证。”
杨德利没说话。
秦湖回身准备出去,“我这便去叫人。”
“等等。”
杨德利叫住了他。
秦湖回身,有些不解。
“这是功劳。”
杨德利有些茫然的道:“当年我在华州时,村里的一个妇人偷人……她一直笑,被打的鼻青脸肿,甚至是被打断了一条腿后依旧在笑……
两日后的清晨,我看到她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水潭边洗衣裳,等我再回来时,水面上只有一团长发。”
秦湖不知他说这话是何意,但杨德利对他有恩。
“这女人该死。”
杨德利突然抓住头发,低头拽。
“杨御史?”
“哎!杨御史!”
秦湖觉得他疯了。
杨德利突然松开手,乱糟糟的头发很蓬松。
“我觉得……不该把这些女人的名字说出去。”
秦湖觉得他定然是疯了。
“为何?”
杨德利露出了一个很纯洁,也很狡黠的微笑,“当年我和平安盯着村里的大屁股女人看,那时候我们都在想,要是能和这些女人睡了该多好啊!”
可……
少年春梦了无痕!
杨德利叹息一声,“男人,对自己就是要狠一点!”
秦湖眨巴着眼睛,“可这和咱们的事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
杨德利很是豪迈的道:“张洪德就是个渣滓,利用自己知州的身份胁迫那些女人屈从,这样的渣滓死不足惜,可为何要让那些女人陪葬。”
“男人,就是要扛!”
夜间,存放审讯记录的房间起火。
“起火了!”
秦湖一边喊,一边假装救火。
杨德利在睡觉。
梦中,姑母依旧是这般慈祥。
“德利。”
“哎!姑母!”
“记得男儿要能扛事哦!”
“还有……哈雨咧,德利,哈雨咧,把平安抱回来……”
……
杨德利的回归很快。
他真是迫不及待了。
回到长安,先去交差。
“我要回家。”
杨德利做梦梦到了姑母,姑母提示他,你娘子怀孕了。
“陛下召见。”
杨德利心急如焚,却只能压住性子进宫。
“陛下。”
皇帝看着有些沉默。
这是何意?
杨德利有些躁动。
“张洪德贪腐确凿?”
李治有些唏嘘。
“是。”
杨德利开始了汇报。
“张洪德盘剥富户,弄到钱粮后就扣下四成,其余的发给那些贫苦百姓……”
李治的面色渐渐冰冷。
“沽名钓誉!”
晚些,宫中传来消息,原相州刺史张洪德流放靠近南诏的一个小地方。
杨德利出宫,一路赶回了道德坊。
“娘子!”
王大娘出来,竟然是捧着肚子。
“夫君!”
啊!
杨德利一怔,“有孕了?”
王大娘点头,欢喜的道:“你走后没多久就有了。”
杨德利一脸激动,跌跌撞撞的就冲了进去。
“姑母……”
……
皇帝的火气很大。
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武媚竟然一辆马车就出了宫,竟然是包袱款款的跑路了。
“阿姐……”
贾平安看到阿姐的瞬间楞了一下,再看看她的身后。
“太子呢?”
武媚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很是轻松的道:“五郎在宫中。”
贾平安赶紧把她迎进去。
阿姐进家,妻儿来见礼。
周山象在门口招呼,“都搬进来。”
咋?
贾平安出去一看,邵鹏带着人在卸车,里面有铺盖,有换的衣裳,有……
武媚微微眯眼,“宫中热,我来这里住几日。”
呃!
李渣男又干啥事了?
没说的。
贾平安自家搬到了前院来住,腾了个荫凉的房间给阿姐。
午时过了。
贾平安叫人弄了饭菜。
随行的内侍站在厨房里盯着,不时伸手。
“咋?”
曹二问道。
内侍淡淡的道:“试毒!”
“哦!”
试毒很频繁,打乱了曹二炒菜的节奏。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个……你这个是试毒……还是饿了?”
内侍木然道:“试毒。”
试个屁!
曹二鄙夷的看着他,顺带秀了一把颠勺的绝技。
看着菜在锅里上下翻飞,一点都不出来,内侍的眼中多了艳羡之色。
曹二斜睨着他,手中的锅秀的飞起。
晚些菜好了。
一家子聚在后院吃饭。
邵鹏和周山象跟着伺候。
卫无双看了苏荷一眼,警告的瞪眼。
苏荷跃跃欲试的想说话,但卫无双知晓她的杀伤力。
武媚见了莞尔,“有话就说。”
苏荷顿时雀跃,“皇后,可是陛下对不住你吗?”
武媚泰然点头。
苏荷问完了。
这个蠢货!
卫无双也八卦了,但不好意思追问。
贾昱小朋友很老实的吃饭。
兜兜却鬼鬼祟祟的不时看武媚一眼。
武媚最喜欢这个小女娃,就摸摸头,“有话就说。”
兜兜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食物吞咽进去,这才仰头问道:“皇后,是皇帝打了你吗?”
卫无双冷脸看着苏荷,暗示她赶紧把兜兜弄走。
可武媚却笑了,笑的很是开心,“没有。”
那就渐渐证明了帝后闹矛盾了。
兜兜叹息一声,“上次阿娘就说被阿爹打了,要离家出走……”
一家子爆笑。
吃完饭,武媚要午睡。
贾平安去了前院,果不其然看到了王忠良。
王忠良板着脸,就像是老贾家欠了宫中百万钱没还似的,冷冷的道:“你要仔细……”
“仔细啥?”
贾平安不喜欢这种威胁,淡淡的道:“这里是道德坊贾家。”
这个人果然是刺头啊!
王忠良干咳一声,“你要盯着皇后。”
“我凭什么盯着皇后?”
贾平安冷冰冰的道。
王忠良低下头,“皇后若是出事,你逃不脱罪责!”
“陛下呢?”贾平安就像是接到了被夫家欺负的阿姐,面对夫家的威胁嗤笑道:“陛下难道就没有罪责?”
王忠良无言以对,就回身招手,“把那些东西搬进来。”
一群内侍开始卸货,什么香炉,什么铺盖,什么……
“搬回去!”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拦截了,脸色难看,“阿姐在此,衣食无忧,无需被人操心。”
王忠良气哼哼的走了。
狄仁杰摸了出来,抚须叹道:“平安呐!”
“咋?”
贾平安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个长安人了,这嗓音堪称是完美无趣。
狄仁杰淡淡的道:“皇后出宫来贾家,你不问,皇后也不说,可我有个疑问,皇后为何不回娘家?我记得皇后的母亲在长安吧?还有个守寡的姐姐。”
贾平安的嘴角挂着冷笑,“许多时候,情义都假。”
这事儿他敢打赌,就是因为武顺闹出来的。弄不好就是阿姐去捉奸在床,随后再好的修养也得炸了。
狄仁杰微微皱眉,“你是说……皇后的娘家不妥当?”
他能想到这里,堪称是了得。
……
王忠良回到宫中,去皇帝那里禀告此事。
“皇后在贾家住下了,邵鹏和周山象随行伺候。”
“不过……”
李治的脸上多青色,“不过什么?说!”
“武阳侯不肯收宫中的东西,说是贾家养得活阿姐。”
王忠良偷偷看了皇帝一眼。
李治的脸上浮起了讥诮之色,“他猜到了些什么?这是要为皇后撑腰的意思,有趣。对了,杨氏那边如何?”
“杨氏没动静。”
李治眯眼,良久说道:“不必管。”
“是。”
……
第二日,贾平安照常上衙。
打个照面后,他就果断进宫。
给太子上课不能耽误。
一堂课下来,太子有些心不在焉。
“武阳侯,阿娘还好吗?”
太子的脸上多了些忧愁,双手托腮,看样子是伤心了。
“殿下安心。”贾平安觉得这娃可怜,就下意识的摸摸他的头。
太子楞了一下。
这个……
贾平安干笑道:“臣早上来上衙之前,皇后托臣给殿下带话……让殿下在宫中好生读书,不可懈怠了。”
“好!”
太子的脸上多了欢喜。
可怜的娃!
贾平安施施然的出宫。
“武阳侯!”
贾平安回身,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跑来,跑的气喘吁吁,跑的……凶颤。
“何事?”
他微笑问道。
宫女福身,贾平安皱眉,因为他看到了底线。
“武阳侯,敢问皇后可还好吗?”
贾平安没看她,而是抬头看向了后方。
一个妇人的身影嗖的一下消失了。
武顺!
贾平安回身就走。
娘的!
也好意思问这个问题?
出了宫中,贾平安照例去告假。
任雅相坐在值房里的正面,一进来就能看到他。
斑白的头发看似不经意的动了一下,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些。
任雅相用轻柔的语气说道:“干得好!”
贾平安拱手,“多谢任尚书!”
皇后出宫的消息已经散开了。
贾平安没想到任雅相竟然会支持。
“去吧。”
任雅相连原因都不听,直接让他走人。
喔哈哈哈!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假期太爽了。
“兄长!”
李敬业从刑部拱出来,见到他不禁泪水涟涟。
“这是咋了?”
贾平安一脸不解。
李敬业难过的道:“阿翁把我的钱全给吞了。”
操蛋!
贾平安觉得这样不妥,“这样不妥当!”
“是啊!”李敬业眼巴巴的看着他,“兄长,要不……你去家中说说?”
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可那是你的祖父,敬业,其实……你拿钱也就是去甩屁股,甩多了就会肾虚,肾虚了就会一蹶不振……”
李敬业失望的看着他,“兄长,我不肾虚。”
“小子,肾虚不肾虚不是你说了算!”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的养腰子吧。”
他在想着帝后的暗战要持续多久。
武顺这次多半是得宠了,所以阿姐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咱走人。
那是谁?
贾平安抬头。
我勒个去!
那个带着羃?的女孩是谁?
那不就是贺兰敏月吗?
你以为换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吗?
看她盈盈的步伐,绝对是送菜了。
卧槽!
皇帝……人渣!
贾平安无语。
“兄长。”
想清楚了的李敬业说道:“我腰子真不虚,要不咱们去比试一番?输了你帮我要钱。”
“赢了如何?”
贾平安鄙夷的道:“就想占便宜,赶紧滚蛋。对了,滕王也在养腰子,你俩这样挺好。”
回到道德坊,阿姐竟然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玩耍。
“皇后!”
兜兜最卖劲,显摆的捉了一只虫子来献宝。
“你看!”
贾昱也不甘示弱,弄了一团泥猛地甩在地上,抬头得意的道:“皇后,你看,这里也有。”
两个小屁孩,对于客人总是这般新鲜感十足。
武媚笑的很是放松,眉间的那些阴郁都消散了。
“阿耶!”
兜兜蹦跳,然后一路奔跑。
贾平安俯身抱起她,问道:“可带着皇后去玩了什么?”
兜兜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板着手指头在数,“去看了老龟,又看了我的鸟儿……”
武媚站在那里,含笑问道:“太子如何?”
那个宫中能让阿姐牵挂的也就是太子了。
“太子还好,我转了你的话之后,他很是欢喜。”
武媚点点头,负手在田边走着。
“平安,男人要有担当。”
呃!
这话怎么就像是有感而发呢?
在贾家的日子很是轻松惬意,但三日后,贾平安被召见。
“听闻你家中开了花?”
李治的问题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是开了花。”
贾家开花不是寻常事吗?
“带朕去看看。”
皇帝随后出宫。
一出宫,贾平安就给徐小鱼使眼色。
“咳咳!”
沈丘目光锐利。
擦!
贾平安尴尬一笑。
但你以为我只会有明面的一套吗?
贾平安握拳,仿佛是有些头痛的叩击着额头。
三下!
到了道德坊,贾平安带着皇帝进去。
武媚就站在贾家的外面,看着像是个怨妇。
这不是阿姐的气质啊!
贾平安猛地警醒,身后的是皇帝。
武媚看了这边一眼,目光冷漠。
贾平安止步,剩下的事儿就让这两口子自己勾兑。
“皇后在这里如何?”
沈丘问道。
贾平安摇头,“你希望我告诉你什么?皇后在道德坊里乐不思蜀,度过了人生中最为惬意的数日?还是说皇后整日以泪洗面……”
男人都喜欢这样的结局,哪怕是忽悠也好。
贾平安记得自己前世时,初恋的女孩当着他的面哭的稀烂。转过身,女孩又笑靥如花,和别的女孩去嗨皮。
所以,人性复杂,莫要去深究。
那边,皇帝和武媚缓缓踱步。
姜融觉得自己的福气真的大,就在边上悄然吸气。
绵长的吸,急促的呼。
“你这是修炼?”
贾平安过来问道。
姜融摇头,深吸一口气后,“吸的时候用力,呼的时候快一些,如此就能吸到更多的官气。”
这话和那著名的吸屁论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边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开始回转了。
随即帝后视察了武阳侯府,亲切接见了贾平安的妻儿,甚至连阿福都被赏赐了一块玉佩。
皇后是来体察民情的!
这个掩耳盗铃的借口让贾平安嗤之以鼻。
但皇帝要面子。
他前脚把皇后送走,后脚就吩咐道:“从即日起,和那位夫人母女不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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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三字经
床榻已经换了两次,一次比一次珍贵。
珍贵的地方在于木材和做工。
杨氏坐在床榻上,身边是个矮几,上面摆放着茶杯。
茶杯上有水汽渺渺。
她喝了一口,品味了一下。
“确实,以往的茶汤更像是汤,而这个才是茶水。”
边上的女仆笑道:“老夫人所言甚是。”
“阿娘!”
武顺来了,就在她进来的一瞬,杨氏瞥见了门外还有人,华丽的裙摆微微荡漾。
“我老了。”
杨氏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眉间就多了些惬意。
“阿娘。”
武顺很是乖巧的道:“媚娘回宫了!”
杨氏点头,淡淡的道:“她是皇后,自然会回宫。至于你,仔细自己的小命,好生过吧。皇帝对女人和先帝一般,除非是皇后,否则不会留恋。”
武顺低眉顺眼的答应了,然后告退。
外面华丽的裙摆再度摆动了一下,接着贺兰敏月进来了。
看着这个仿佛是一夜之间变得明艳的外孙女,杨氏叹道:“我家啊……这便是命!”
随后她吩咐道:“去道德坊,请了武阳侯来。”
贺兰敏月娇俏的道:“外祖母,此事却不该让武阳侯掺和。”
“你不懂。”
晚些去的人回来了。
“老夫人,武阳侯说没空。”
贺兰敏月一怔,外面偷听的武顺进来,怒不可遏,“他这还得意上了?是想为了媚娘打抱不平?凭他也配!”
杨氏沉吟着。
“媚娘出宫并未回家,从那时开始,我就知晓……这个家就要散了。我想去洛阳。”
“阿娘,万万不可!”
……
武家的闹剧贾平安没关注,他已经被闹的焦头烂额了。
兜兜抱着他的腿,仰头嚎哭,“阿耶,帮我打阿福!”
阿福已经溜了。
现场就只剩下了几根鸟毛。
兜兜的宠物鸟被阿福吃了。
可怜的笼子,在阿福的暴力之下只是个摆设。
但阿福的耐心值得称道,从鸟儿来家开始它就在垂涎这个会飞的食物,直至今日才下手,可见是给了小主人耐心。
“阿耶!”
兜兜跺脚。
“阿福!”
贾平安叫了一声,没动静。
知晓自己闯祸的阿福一去不复返,直至晚上才鬼鬼祟祟的摸回来。
进了自己的窝,阿福舒坦的躺下。
随后睡觉。
夜色渐渐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矮小的黑影悄然摸了过来。
阿福惊醒了,但没动,就躺着看是谁。
黑影站在它的熊窝外面,嘀咕着,“阿福,你不该吃我的鸟儿,回头我要告诉阿娘,让你没有竹子吃,呜呜呜……”
阿福躺在那里,心虚加上无奈。
“你要是不把我的鸟儿变回来,哼!我回头就会让……”
黑影嘀咕着,突然掩嘴打个哈欠,然后摇摇晃晃的进去。
“阿福……”
阿福伸开爪子,兜兜就趴在了它的怀里。
第二天早上贾家炸了。
“兜兜!”
苏荷披头散发的冲出来,惶然道:“兜兜不见了。”
贾平安昨夜和卫无双睡,闻声出来。
“兜兜去了何处?”
三花摇头,“门关着,被子也好好的。”
卫无双仔细一想,“会不会是有贼人进来了?”
鸿雁冲到了前院去,昨夜值夜的段出粮很是纳闷,“没有贼人。”
贾家乱套了。
一群人脸不洗,牙不刷就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贾平安脸色铁青,“找,掘地三尺也得找到兜兜。”
后院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阿福悄无声息的来了。
嘴里还叼着个揉眼睛没睡醒的胖娃娃。
“兜兜!”
一场虚惊,旋即兜兜的屁股就挨了五毛,外加功课加倍。
嚎哭声回荡在贾家后院,贾平安冷冷的道:“该!”
“谁说养儿育女容易?真特娘的不容易!”
程知节大清早就在吐槽,正好遇到贾平安,毫不犹豫的走马活擒。
“说话!”
到了他的值房,老魔王就露出了狰狞的面孔,用马鞭在手心了轻轻敲击着,不,鞭挞着。
“皇后去了你家,这是为何?”
“我不知道。”贾平安老实的就像是一只鹌鹑!
“想怎么个死法?老夫成全你!”
程知节狞笑着。
“别告诉老夫你不知道后宫之事,闹哄哄的,若是没有个准信,谁知晓皇帝会不会换皇后。”
老鬼们对于皇后是谁没什么意见,但必须要知晓这个皇后的还能干多久。
“皇帝如今有些魔怔了,换了一个皇后,又跟着换女人,那武顺岂是善茬,还顺带着弄了年轻的……”
外面进来了梁建方,骂骂咧咧的道:“有人又问了,后宫可会换人?小贾,耶耶不是对皇后不满,你要知晓,皇帝换女人谁都无法干涉。”
贾平安很淡定的道:“阿姐很稳。”
他这几日和阿姐看似闲聊,但也谈及了宫中的一些事儿。
“多稳?”程知节目光炯炯。
这些老将不是担心换皇后,而是担心后宫因此引发大战,和以前的王皇后一般,争斗不休,最终耽误了大伙儿的谋划。
你要说什么谋划……
“征伐高丽不远了!”
梁建方沉声道:“这一战定然要打的高丽魂不附体!”
贾平安点头,自信的道:“阿姐很稳。”
程知节露出了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老夫没白疼你。”
梁建方笑吟吟的道:“回头去家中,孙女……罢了,回头去家中饮酒。”
老梁原先一口一个‘我孙女随便你挑’,现在贾平安儿女双全后,马上就改口罢了。
世间就没有把儿孙当做是草的父母……也有,那是极品。
“赶紧滚!”
两个老将开始琢磨事儿,贾平安被丢了出去。
去哪呢?
先前有人看到了他被程知节活擒,如此,兵部就不用去了。
我真是太睿智了。
但还得进宫授课。
大外甥今日不该给自己放个假吗?
贾平安很是纠结。
“武阳侯!”
明静急匆匆的出宫,正好遇到了贾平安。
“你这个……很忙?”贾平安无法想象明静起晚的画面。
“是啊!”
明静深吸一口气,装作是平静的模样。
可她已经迟到了。
贾平安指指她的眼睛,一脸忍笑,“再忙……也得洗脸吧,眼屎都还在。”
啊!
明静下意识的尖叫一声,然后捂脸,顺势抹了一下眼角。
不对!
我洗脸了!
明静抬头,杀气腾腾的……
可贾平安早走了。
这个贱人!
贾平安得意洋洋的进了宫中。
蒋林遵已经来了。
赵二娘正在上课。
“咦!今日我没课?”
贾平安正准备使出尿遁大法,赵二娘出来了。
“见过武阳侯。”
“这一节课你的?”贾平安是上糊涂了,不知道为了将就他的时间,赵二娘是见缝插针给太子授课。
“不是。”赵二娘笑的很是自然,可内心深处却在疯狂吐槽。
当然是我的,可你来了我还怎么上课?
看看太子,两眼放光的盯着你,我再不知趣,回头就得被收拾了。
老娘的命好苦!
这个女人笑起来真的很温婉。
贾平安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丝好感。
“对了。”赵二娘刚想出去,贾平安想起了什么,“我看你还在教授什么识字,太子如今识字如何了?”
赵二娘心中得意,“太子已经学了两三千字了。”
很得意?
贾平安哦了一声,然后低头思索。
赵二娘低声道:“武阳侯,那奴先回去了?”
贾平安摆摆手,一脸闭关的模样。
赵二娘恼火,出去后见他依旧闭关,就再度提醒,“武阳侯,该授课了。”
你要闭关也该回家去啊!
贾平安再摆手。
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赵二娘怒,扭着屁股走了。
贾平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家中的两个孩子渐渐成长,也该识字了,可识字用什么教材?
一堂课上下来,贾平安有些神不思属。
回到家,他径直去了书房。
现在孩子的启蒙书多半都是千字文,一卷千字文,背的孩子们苦不堪言。
“弄什么呢?”
贾平安去了后院。
“天地玄黄。”
苏荷在念诵。
台阶下,两个孩童古灵精怪的摇头晃脑,“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宇宙……阿耶!”
兜兜蹦起来,拍手道:“阿耶,出去玩吧。”
“就知道玩!”
贾平安板着脸,“可背熟了?”
两个孩子齐齐摇头。
这个对于他们目前而言有些难度。
关键是千字文有些晦涩,对于孩童来说就是天书。
贾平安随口道:“等为父回头弄一篇出来,让你们学。”
贾昱的脸垮了。
兜兜牵着贾平安的衣袖,“阿耶,出去玩吧!”
读书有啥意思?
“夫君要写一篇吗?”
卫无双出来,见状就笑了。
这东西并非好写,你得押韵,还得有来历。
“等明年吧,明年定然就出来了。”
苏荷觉得明年能出来就算是不错了。
“这般轻视为夫?”
贾平安笑了笑,很是从容。
“若是明日就出来如何?”
卫无双和苏荷都笑了。
“任由夫君吩咐。”
二人很是自信。
“不过却不能敷衍了事。”
“我是谁?”贾平安淡淡的道:“等着就是了。”
说着他挑眉。
这定然是想大被同眠!
卫无双故作镇定,可脸颊微红。
苏荷觉得赢定了,“夫君若是输了呢?”
“随便你提。”
苏荷一听大喜,举手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啪!
击掌为誓。
贾平安回到了书房,令秋香把守门外,自己在里面写着。
途中李敬业来寻他,贾平安在书房里说道:“为兄闭关,明日再来。”
“闭关闭关,这是要闭到何时?”
李敬业已经戒色一阵子了,最近觉得过于蓬勃,就想来问问兄长能否开荤。
看样子是没戏了啊!
但李敬业毕竟是李敬业。
他一溜烟去了平康坊。
“我只是看甩屁股。”
他自我催眠,随即去酒肆里饮酒,一边看着那些胡女在甩屁股。
碰擦擦,碰擦擦……
这酒越喝越热。
两个胡女认出了李敬业这位大款,就过来磨磨蹭蹭。
耳鬓厮磨,娇笑不断……
外加一些撩拨手段。
“好热!”
李敬业突然抓住一个胡女,怒目圆睁,“你等可是在酒水里加了药?”
“啊!”
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酒客们傻眼了。
“兄台,是什么药?”
“什么药……赶紧吐!”
一群人在边上催吐,有人挖嗓子眼,有人幻想恶心事儿,有人……
李敬业一拍案几,“耶耶竟然……浑身的火,来,去后面。”
兄长,你不能说我不守信用吧……
李敬业心中得意。
“敬业!”
外面来了个男子。
李敬业回身一看,顿时就笑了,“滕王啊!且等等,等我进去甩个屁股。”
李元婴也在戒色,见他红光满面的,心中不禁发酸,就正色道:“敬业,小心肾虚。”
“哪的事,走了啊!”
李敬业搂着两个胡女准备去后面。
“好人……”
“大爷!”
两个胡女欢天喜地。
这是要我出大招吗?
李元婴淡淡的道:“去不得。”
“为何?”
李敬业回头,觉得人渣藤太过分了。
“先前我一直在看着,这两个胡女刚接客。”
刚接客……
“那是……刷锅水?”
擦!
李敬业松手,两个胡女也傻眼了。
李敬业骂骂咧咧的出去。
“滕王你为何盯着这里?”
李元婴惆怅的道:“本王府中美女如云,可既然戒色,自然要远离诱惑。于是本王就出来转转,可怎么就转到了这里呢?看着那些胡女进进出出,看着男人进进出出,我突然就悟到了一个道理……”
滕王怕不是疯魔了。
李敬业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烧了?”
李元婴拦住他的手,惆怅的道:“原来每个人都是过客……你进他出,何其不堪呐!想当初本王还来过这家酒肆,也去过青楼,如今想来……这便是刷锅水。”
李敬业手再用力,摸到了他的额头,“真骚了。”
“走,去青楼!”
李元婴甩甩头。
一脸邪魅狂拽吊炸天。
李敬业不解,“不是说刷锅水吗?怎地又想去了?”
李元婴神采飞扬的道:“就算是刷锅水,耶耶也得做第一个!”
二人在青楼厮混了一个上午,甚至还睡了个回笼觉,这才出来。
“舒坦!”
二人在外面伸个懒腰。
“去哪?”
“去哪?”
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然后相对一笑。
老嫖客!
“去兄长家看看。”
李敬业有些心虚,想到自己破戒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而李元婴却无所谓。
“本王这么多儿子,怕什么?就算是一蹶不振也不怕!”
二人晃荡到了道德坊,就见到两个孩子加一个食铁兽在玩耍。
李敬业不解的道:“别人家的孩子都关着,要么在家读书,要么就是老老实实地在家发呆,兄长为何让孩子出来疯玩呢?”
李元婴淡淡的道:“你懂什么!这是名士风采,与众不同。”
你哔哔的模样真的……好假!
李敬业走在人渣藤的身后,跟着他学甩了一下脑袋。
“学我作甚?”
人渣藤不满。
“我甩屁股你甩头……”李敬业觉得颇为得意。
我特娘的!
李元婴握拳,脸上发红。
李敬业摆个姿势,轻描淡写的道:“我让你一手一脚。”
李元婴深吸一口气,“走了。”
“见过滕王,见过李郎君。”
杜贺麻溜的把二人引进来,堆笑道:“郎君刚出来,正在洗脸。”
“兄长!”
李敬业嚷嚷着过去。
“别咋呼。”
贾平安一脸虚弱的模样。
李敬业见状惊讶的道:“兄长这是肾虚了?”
“阴虚还是阳虚?”李元婴补刀。
贾平安打个哈哈。
“耶耶刚弄成了一篇文章,半日的功夫,耗费了多少心血?少说得吃两斤肥羊才能补回来。”
“什么文章?给我看看。”
李敬业并非文盲,只是性子憨直而已。
而李元婴更是心痒难耐,“先生的文章本王没怎么见过,今日就等着开眼界了。”
贾平安带着他们去了书房。
一卷书……
贾平安站在案几中间,李敬业和李元婴在两侧拉卷轴。
“兄长不是弄出了册书吗?为何还要卷书?”
李敬业低头。
贾平安含笑不语,缓缓走到了窗边,负手而立。
外面的秋香回头看到了他,不禁羞红了脸。
郎君是在偷窥我吗?
我……
若是郎君出手,我是从呢……还是从呢!
她愁肠百结,期待备至。
“人之初,性本善……”
书房里,李敬业的声音戛然而止。
“性相近,习相远。”
秋香不禁痴了。
“苟不教,性乃迁……”
“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
两个声音渐渐趋同。
“自羲农,至黄帝。号三皇,居上世。”
李元婴抬头看着窗前的贾平安,“先生……”
“继续读。”贾平安摆摆手,示意他别打搅自己难得的清静。
他看到了阿福,鬼鬼祟祟的模样,缓缓爬上墙。
兜兜跟在后面,在阿福爬上墙后,竟然也跟着学。
贾平安微微一笑。
秋香看到这个笑容,突然脸就红了。
郎君笑的真好看。
兜兜几次三番都上不去,阿福回身摇头,然后噗通一声就掉了过去。
“阿福!”
对面赵贤惠欢喜的喊道。
“阿福!”
兜兜双手叉腰,瘪嘴冷哼一声。
“哼!”
“兄长。”
李敬业抬头,震惊的道:“这是你作的?”
贾平安颔首。
……
晚安!
第696章 反杀
“我从小启蒙,开始是识字,识字之后再去读千字文……可千字文我却读不懂,先生说只管背下来,此刻不懂,此后定然会懂。可等我长大时,却忘记了千字文……”
李敬业的童年很悲剧,就像是被填鸭般的教育。
“后来阿翁征战归来,一脚就把先生踹了出去,说误人子弟……”
李元婴甩甩头,赞道:“英国公大才,定然是让你回头是岸。”
李敬业神色古怪的道:“是啊!阿翁大才……随后教我儒学。可……可我不懂啊!阿翁便说我蠢笨。”
被祖父呵斥为蠢笨的李敬业刻苦学习,堪称是头悬梁,锥刺股般的。
“后来如何?”
李元婴好奇的问道。
李敬业摇头,一股萧瑟的气息缓缓而发,“后来我就这般学,阿翁要出门征战,就没人管我了。”
他的老爹在外为官,于是乎李敬业就放羊了。
可怜的娃!
李敬业拿起卷轴,激动的道:“当年若是有这么一篇文,我也不至于自暴自弃啊!兄长……”
李敬业伤心了。
李元婴赞道:“这篇文朗朗上口,要紧的是把那些道理融于其中……”
他躬身,“先生大才!”
李敬业躬身,“兄长大才。”
李元婴问道:“敢问先生,这篇文写了多久?”
“半日。”
贾平安觉得有些累,想着晚上让谁给自己马杀鸡。
大长腿舒坦,但大凶更舒坦。
老衲很是纠结呐!
“半日?”
李元婴炸了,“先生只是用了半日?”
“你认为要多久?”贾平安云淡风轻,脑海里还在想着晚上的节目。
所谓愿赌服输,谁敢耍赖……
贾平安冷笑。
李元婴没法活了。
后世有人说年纪大的男子生下的孩子要么蠢笨如豕,要么就是聪明绝顶。
李元婴就是聪明人,只是因为要藏拙,这才装傻。
可装傻装傻……
人骨子里依旧看不起许多人。
但今日却被彻底的折服了。
“先生,我愿拜在先生门下……伺奉茶水。”
李元婴两眼放光,发誓今日一定要拜入门墙,不让赵岩专美于前。
“兄长!”
贱人!
李敬业觉得人渣藤果然是个狡诈的贱人。
“兄长,最近阿翁闹得厉害,我看多半是中邪了,我便在这里住一阵子。”
呵!
Tui!
贱人!
李元婴冷笑,“本王若是把你的话转告给了英国公……”
呸!
李敬业握拳。
“你要如何?”
“你要如何?”
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贾平安拿起卷书出去交差。
“阿耶!”
兜兜已经从阿福抛弃自己的伤心中恢复过来了,正在折腾老龟。
“阿耶,我给你捶背。”
小棉袄果真是贴心。
贾昱过来,觉得妹妹太会拍马屁了,“阿耶,我给你捶腿。”
贾平安乐滋滋的。
小拳头轻轻捶打着,倍感惬意啊!
贾平安扬扬手中的卷书,“为父给你们弄来了三字经,这可是启蒙的神作……”
呯!
小棉袄怒而挥拳。
贾昱怒而挥拳。
“夫君。”
卫无双和苏荷出来了。
两个孩子使出了捶鼓的气势,奋力的捶打着。
“不像话!”
卫无双冷着脸,“还不停了?”
老贾家家风不正,当爹的没个正型,当娘的只能板着脸教导孩子。
兜兜哇的一声就哭了,贾昱虽然没哭,但也知晓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伤心的泪啊!
流成行。
两个孩子悲痛欲绝。
可往日就算是呵斥也不至于会嚎哭啊!
这是何意?
贾平安拿起手中的卷书递过去,“好了。”
卫无双接过,笑道:“夫君果然是神速,不过……不好可是过不去的。”
“我来看看。”
苏荷雀跃,“赢了我就让夫君去做饭,我要吃叫花鸡。”
可怜的娃娃脸。
贾平安一手一个把孩子抱起来,觉得重了些。
老大不爱闹腾,但有些蔫坏蔫坏的意思。兜兜爱闹腾,反而没心机。
“人之初,性本善……”
这一句贾平安很不满意。
人之初,性本恶才对,必须要经过后天的约束,比如说律法,或是村规民俗来镇压。
人的骨子里一直有恶的一面,可这是启蒙的东西,你不能让孩子们从小就觉得这个世间一片灰暗吧?
“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
孝悌是必须的。
在这个时代,若是没有孝悌的道德观,回过头整个大唐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两个女人看完了。
“夫君!”
卫无双第一次流露出了崇拜的情绪。
“小意思。”
贾平安心中暗乐,却淡淡的装个逼。
这个时代最崇拜的便是大才。
苏荷搂着贾平安的手臂,眼中多了水汽。
夫君说一日,可半日就作出了这篇文章,传出去怕是要惊世骇俗。
“夫君,你弄了这篇文章,可是要教授给太子吗?”
兜兜仰头,眼中全是期冀。
给太子哥哥吧!
给他!
贾昱也目光炯炯。
阿耶,给太子!
贾平安淡淡的道:“是给这两个混世魔王……”
他顿了顿,“顺手给太子。”
贾昱垂头丧气。
兜兜却很是欢喜,“阿耶,太子都不及我吗?”
这个关注点比较清奇。
“废话!”
贾平安笑道:“在阿耶的心中,最要紧的便是你们俩!”
有孩万事足。
抄写几份,随后贾平安准备进宫,可人渣藤和李敬业却嗨了。
“兄长,饮酒!”
贾平安拒绝,“等回来再说。”
“回来就来不及了。”
二人交换一个眼色,一人拉一边,李元婴回头喊道:“曹二,弄酒菜!”
“咋?谁啊?”
曹二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闻言就丢了一句很有逼格的话。
“李元婴!”
“李元婴是谁?”
曹二想了想。
“是滕王,赶紧弄。”
杜贺看到李元婴和李敬业对郎君这般恭谨,心中不禁美滋滋的。
酒菜上来,李敬业举杯,“这一杯敬兄长。”
一饮而尽。
“这一杯敬先生!”
李元婴诚恳的举起酒杯。
贾平安一饮而尽。
二人交换一个眼色,不禁窃喜。
把贾平安灌醉了,随后糊弄一番,事儿就成了。
李元婴原先称呼贾平安为先生,更多是蛰伏,可现在确实诚心实意的想拜师。
贾平安把酒杯一放,拒绝了李敬业倒酒,说道:“敬业敬滕王一杯。”
先生这是想转移目标?李元婴笑道:“先生为尊,不喝不尊重。”
要玩酒文化?
贾平安眯眼看着两个想算计自己的家伙,“男儿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喝不喝?
李敬业赞道:“这话好,滕王喝一杯。”
二人干杯。
“先生。”
李元婴举杯。
你以为就这么完了?
贾平安含笑,“天上无云地上旱,刚才那杯不能算!”
我去!
李元婴楞了一下。
二人再来一杯。
第三杯,轮到李敬业了。
“兄长……”
“敬滕王!”
贾平安依旧不喝。
李元婴捂着肚子,“本王却是喝多了,胃疼。”
你还有什么招数?
贾平安心中冷笑。
就这?
当年他在酒场上纵横时,这等话术可是精通的很。
看看李元婴那一脸嘚瑟。
耶耶成全你!
贾平安开口,“宁可胃里烂个洞,不叫情义裂条缝!喝!”
李元婴……
一饮而尽。
不喝就是看不起人!
这可是贾家的高度酒。
几次三番下来,李元婴已经有些麻了!
“先生竟然不喝,这是看不起本王吗?”
他打个酒嗝,臭气熏天。
李敬业好多了,但贾平安看了他一眼。
“兄长,该你了。”
贾平安叹息一声,“举杯!”
李敬业举杯,心中兴奋之极,哪怕喝了不少,他依旧觉得二人合击能把兄长给灌醉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你给滕王敬杯酒,他不喝就是嫌弃你丑。”
……
两个棒槌喝的烂醉,随后被马车送了回去。
“我没醉!”
李敬业伤心啊!
钱被没收了,甩屁股也不能尽兴了,今日竟然喝酒也喝醉了……
李尧让人把他架下来,“小心些。”
李勣站在门内,冷眼看着。
这是抽抽了?
他觉得不至于。
那为何喝得烂醉?
“啊……你是谁?”
李敬业看着李尧,一巴掌拍去!
呯!
他喝多了没个分寸,这一巴掌把李尧给拍得差点摊在地上,
“阿翁!”
幸好没忘记祖父,否则李勣会让他知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阿翁饮酒。”
“喝多了便回去歇着。”
李勣冷着脸。
这是去哪喝酒来着?
马车的车夫露张脸,却是徐小鱼,“见过英国公,我这便回去了。”
是小贾啊!
李勣有些炸裂的心态渐渐平复。
“滕王未行我先行,看看道路平不平……滕王未醉我先醉,要为滕王保护胃……”
李勣皱眉,“哪的话?”
“哈哈哈哈……嗝。”
李敬业笑容可掬,“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阿翁敬杯酒,阿翁不喝嫌我丑。”
这是哪里的骚话?
李勣觉得有些上头。
“阿翁,你不喝酒……不喝酒就没有女人喜欢你……”
“阿翁,看着你的脸,我伤心啊……都是没有女人的错……”
……
第二日,贾平安去上衙。
路上遇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
面纱蒙面也就不说了,为啥还得要左顾右盼?
“站住!”
贾平安发现身板眼熟,就叫住了此人。
“兄长?”
李敬业摆摆手,策马就走。
小子,这一下反而让贾平安更好奇了。
他悄然接近,猛地一拉。
面纱被揭开了。
一张青肿的脸。
贾平安愕然,“你这是……被谁毒打了一顿?”
这是前所未有的毒打啊!
试问谁敢动手?
李敬业把面纱弄上去,又绑紧了些,羞愧难当。
昨夜他说了许多骚话,堪称是骚话大全,李勣越来越火,最终亲自出手毒打了他一顿。
“我的命好苦。”
“滕王?哈哈哈哈!”
看到人渣藤后,李敬业不禁爆笑。
李元婴同样蒙着面纱,可他却比李敬业多了个利器:眼罩。
用薄纱做的眼罩能有效遮挡眼部的淤青。
见到他们二人,李元婴赶紧变向。
“哈哈哈哈!”
李敬业逼上去,李元婴捂脸,“你想干什么?”
“放手!”
可他力气没李敬业的大,最终原形毕露。
脸上还好,只是鼻子青肿,但眼睛……
两只熊猫眼。
“这是为何?”
贾平安有些纳闷,心想滕王府谁还敢动他不成?
李元婴捂着脸,“惭愧惭愧,羞于见人。”
原来昨日他被送回家后,越躺越兴奋,干脆起身,摇摇晃晃的出去逛。
这一逛就逛到了大晚上,他又摇摇晃晃的回家,可却寻不到回家的路,就寻了两个军士问话。
大晚上违反夜禁的规矩,而且趾高气昂的拍着他们的肩膀……
拿下!
一顿毒打啊!
李元婴喝多了也不觉得痛,只是狂呼乱叫。
等将领来发现被打的是李元婴时……
这群货竟然把他丢在了家门口,然后一溜烟跑了。
可怜!
“回头本王定然要找出那些人,毒打一顿!”
李元婴信誓旦旦的。
可回过头却在值房里挺尸。
“滕王你这是……”
尉迟循毓进来,见他气若游丝,脸上带伤,不禁笑了。
而贾平安则是带着三字经进宫。
“皇后,武阳侯说今日要给太子教授新的功课呢!”
武媚哦了一声,咬牙切齿的道:“上次他教五郎什么男女之事我还没寻他算账,今日又来新功课……若是不妥……”
皇后的威胁很实在,她甚至起身道:“去看看。”
课堂里,赵二娘今日很精神,福身道:“听闻武阳侯昨日一场酒喝醉了滕王与李敬业,那二人的酒量可不小。奴还以为今日武阳侯不来了,谁曾想……”
武阳侯果然好酒量啊!
贾平安面色红润,微笑道:“不过是喝酒而已,不值一提。”
他好洒脱!
赵二娘不禁心驰神摇。
“太子。”
李弘起身,“见过武阳侯。”
尊师重道,这是华夏一族的传统。
赵二娘准备暂时回避……
以前她可以不回避,但自从贾平安教授了些男女之间的事儿后,赵二娘每次见到他就有些羞赧。
此人竟然教授太子这些,难道不怕太子出事?蒋林遵去打了小报告,皇后无视,但回过头就咬牙切齿的说要收拾他。
她看到贾平安把卷书拉开,就知晓是比较重要的功课,心中稍安。
“臣看了太子的启蒙功课,晦涩难懂,昨日臣归家编书,就编写了一篇文,叫做……三字经!”
李弘想拍手,欢喜的道:“是何经文?”
这个时代说经文并非指佛道的典籍,更有书籍的意思。
贾平安笑道:“太子跟着我念诵一遍……”
“人之初,性本善!”
咦!
有些意思啊!
赵二娘止步回身。
外面的武媚刚到,闻声止步。
“人之初,性本善。”
这个不错!
“性相近,习相远。”
“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
……
赵二娘越听越惊讶。
这……
这是把那些道理和故事,来自于把历史等知识都浓缩在了那些字句里。
“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
“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
武媚站在外面,发现周围多了些人。
连蒋林遵都在,原先一脸冷漠,此刻却一脸惊讶。
这是……
这是寓教于乐啊!
关键是道理说的太好了。
“曰国风,曰雅颂。号四诗,当讽咏。”
这是把那些学识都归纳了进来。
平安果然是大才!
武媚眯眼听着。
邵鹏看了周山象一眼,刚才他被挠了一下。
“何事?”
周山象放低声音,“我竟然听得懂?”
邵鹏点头,“咱也是。”
二人心中震惊。
武阳侯,果真是大才槃槃啊!
“汤伐夏,国号商。六百载,至纣亡。”
武媚再也忍不住了,走进了课堂。
可李弘却很是专心的跟着念诵,没注意她的到来。
贾平安看到了,但却继续念诵。
“周武王,始诛纣。八百载,最长久。”
武媚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秩序被打乱了。
贾平安很不客气的道:“阿姐,在上课呢!”
笑声戛然而止。
“好好好,上课!”
武媚坐在了下面,看着小老弟认真的教授太子。
这般懒散的一个人,为了太子竟然编写出了这等启蒙功课,堪称是尽心尽责。
此后呢?
武媚的思绪飘飞。
以后能不能再编写些更惊艳的教材来。
让太子地位稳固。
她心动了。
“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贾平安松开手,书卷回弹,合在一起。
“先生……”
李弘闭上眼睛,仿佛一个个小故事在脑海里晃荡,“这是什么经?”
“我本想取名典雅些,可只是教授孩童启蒙而已,何必故作高深,曰……三字经!”
李弘拱手。
贾平安回身。
赵二娘福身,深深的看了贾平安一眼。
“先生大才!”
连内侍都行礼如仪。
武媚问道:“平安编撰了多久?”
贾平安随口道:“半日!”
擦!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我该说三日,甚至是半月都行。
半日!
你这是妖孽呢!
但妖孽又如何?
武媚欲言又止。
“半日。”
既然说出来了,那便无需遮掩,免得被拆穿。
“是啊!”
贾平安微微一笑。
赵二娘的脸突然就红了。
脸红红,想老公!
贾平安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这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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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天衣无缝
“武阳侯!”
新城那边来人了。
“咋?”
“公主不适。”
“不适该寻医官,或是寻驸马,寻我作甚?”
贾平安就像是一个无情的负心汉,转身不认人。
但最终还是去了。
不去的话……
新城看似很柔弱,可这个妹纸也很记仇。
到了公主府,黄淑目无表情的把他引了进去。
新城背身蹲在一盆花前,贾平安捂额,“这是病了?”
多半是神经病。
新城起身,伸个懒腰。
女人啊!
贾平安皱眉,然后轻松的道:“何事?”
新城回身,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有人说你是个骗子。”
“谁?”
贾平安目光转动。
谁特娘的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我!”
新城恨恨的道:“你竟然下赌注不叫上我,一赔五啊!我下三十万钱……”
这个女人疯了。
“一百五十万钱,我能做多少事?”
新城看似心态炸裂了,“一百五十万钱,我能重新修缮我的公主府,还能买无数田地,还能做无数首饰……可如今都没了,都没了。”
她有些喘息。
此刻双方靠近,贾平安冷冷的道:“女人要求人之时,最喜欢用自己的武器……”
“什么武器?”新城不解,但眼神狡黠。
“你背对着我蹲下,你的背部曲线应当是最美的,可你却一直秘不示人,今日为何如此?”
贾师傅觉得这个女人真的白费心机了,“有话直说,能帮就帮,不能帮……”
新城眸色黯然,“那又如何?”
“那就望天好了。”
新城炸了,一拳捶来,贾平安轻松握住她瘦削的手腕,轻蔑的道:“你,不行!”
呯!
新城底下一腿,贾平安松手,皱眉。
这个娘们!
迎面骨啊!
疼!
他以手扶膝,倒吸着凉气。
“不要夸张,我只是想寻你问个事。”
新城微微转身,裙摆轻轻摆动,很是轻盈。
“皇帝突然寻了我,问我……”新城看样子颇为欢喜,“问我驸马可愿意去漠北,只需五年。”
这是个绝大的麻烦事儿。
按照贾平安的推算,长孙诠绝壁不愿去……
“新城,你要知道漠北苦寒。”
“我知道。”
“还有……漠北那边孤寂。”
新城充满自信的道:“我不担心,驸马定然会愿意去的。可……我请你来,是想让你想个法子,如何让驸马不警觉。”
李治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实际上就隐含暗示。
太冒险了吧?
作为帝王而言,贾平安觉得李治不该这般冒险,若是被长孙无忌知晓了……
鱼死网破。
我去!
贾平安的情绪有些崩溃。
但……
新城一脸雀跃的等着。
这个女人不傻,可关心则乱。
女人啊!
皇帝……
贾平安的脑海里猛地蹦出了一个念头,就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突兀。
且惊悚!
如果李治是故意的呢?
李治想通过新城来给长孙无忌递话。
——舅舅,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是了。
否则李治就算是要放过长孙诠,也不至于会通过新城来传话。
皇帝……果然是阴。
放个屁都得转十几个弯。
想通了这个,贾平安就微笑道:“公主,我以为直接说就是了。你直接说,就说驸马阅历浅薄,该去边塞磨砺一番。”
新城一拍手,笑道:“好主意。”
妹纸,你路走歪了啊!
长孙诠就是个官几代,他磨砺什么?
而且驸马都尉怎么磨砺?
磨砺了造反吗?
想想柴绍,堂堂柴家子啊!还特娘的是正宗的,不是长孙诠这等扑街货,可依旧郁郁而终。
贾平安不想掺和,就准备告辞。
“小贾……”
新城突然扭捏了起来。
哎!
女人。
你又要干啥?
“我担心驸马不肯,要不……你留下来帮我劝劝他?”
这是哥们才会提出的要求。
但贾师傅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晚些,公主府里炸锅了。
呯呯呯!
三个茶杯光荣粉碎,长孙诠怒气冲冲的出来。
身后是蹲着哭的新城,“小贾不肯帮忙,果然就是这样……”
长孙诠寻了个地方喝酒,喝的醺醺然。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滚!”
长孙诠反手一杯酒泼去。
身后的人没动,“相公叫你。”
长孙诠回头,见是长孙无忌那边的管事杨水。
杨水没有抹去脸上的酒水,而是淡淡的道:“速去。”
“是。”
晚些,长孙诠在长孙无忌家中见到了堂兄长孙无忌。
“老夫今日告假。”
长孙无忌在泡茶。
茶杯中放入茶叶,倒入开水冲泡。
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说是要洗茶?试试。”
把这一道茶水倒出来,接着再冲泡。
长孙无忌把茶杯送到鼻端,深深吸一口气,“果然妙不可言。”
长孙诠心态有些炸裂,正好倾诉,“公主说皇帝让我去漠北,漠北那地方有何好去的?一群疯子,一群无用之人……连突厥都远离了漠北……”
长孙无忌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问道:“老夫劝你答应。”
“要去五年。”长孙诠冷笑道:“她这般说……是因为这阵子和我的冲突,想避开我。哼,这个女人,回头冷她一阵子。”
“你想清楚就好。”
长孙无忌摆摆手,长孙诠告退。
室内无人,长孙无忌目光深邃,“雉奴,你这是想让老夫退吗?”
……
“新城哭的哀哀欲绝,我问了何故也不肯说。”
高阳就像是百灵鸟般的叽叽喳喳。
当然,如果不喘息就更好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橙子。
晚些消停了。
“我此次定然能怀上孩子!”
高阳依旧固执的保持着那个姿势。
“随缘,好吗?”
贾平安真心不想把她变成一个偏执狂,否则现在只需潜移默化一番,高阳就会陷入一个内疚的陷阱中。
“不!”
高阳倔强的摇头。
啪!
高阳恼怒,然后……脸红了。
“我说过了,孩子是缘分,你拧巴着纠结孩子之事,就是在纠结自己。”
高阳放开手,回身趴在床上,身体微微颤抖。
“哎!这是何苦来哉!”
贾平安叹息。
“要不……他们说夫君能作法。”
高阳俯首,声音有些嗡嗡的,“郎君给我做个法吧。”
操蛋!
“我不会什么做法。”
贾平安想死!
“会的。”
高阳绝望的声音像是哀鸣。
“没有孩子又怎么了?”
贾平安觉得郁闷。
一个人她不香吗?
人类生孩子就像是割韭菜,不想割的可以不割啊!
“夫君!”
高阳抓住了他的腿。
贾平安惆怅,说道:“坐好!”
高阳坐好。
这特娘的分明就是活色生香!
贾平安无语。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
“高阳……”
高阳一直低着头,“夫君,我并非……我以前也觉着没孩子并无大碍,可……直至我遇到了你。”
贾平安伸手摸摸她的脸,已然是泪流满面。
“一见小贾误终身!”
贾平安的玩笑并未让高阳笑起来。
于是他只能装神弄鬼。
“雕虫小技……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般若诸佛,嘛哩嘛哩哄……”
“高阳!”外面传来了新城的声音。
我去!
正在施法的贾平安和高阳身体一震。
“是新城。”
“快穿衣裳。”
“黄淑竟然不通禀,回头我要抽死她!”
“高阳!”
不对。
这个声音竟然带着哭腔。
贾平安叹息一声,然后被高阳推进了床下。
“不是都知道了吗?你躲什么?”
高阳俯身,底线很低,苟很深。
木啊!
红唇送上。
接着高阳回身,已经完成了披衣的动作。
“高阳。”
新城进来了。
“新城,你这是……”
“驸马竟然呵斥了我!”
“为何?”
“说是他被羞辱了。”
“羞辱?”
“对,他觉着让他去漠北就是羞辱。”
床底下的贾平安看着两双腿在晃动。
高阳的要匀称一些,新城的显得有些瘦。
“贱人!”
高阳怒了。
新城趴在床上哭。
咦!
什么东西?
新城看了一眼,继续哭。
“何苦为男人哭?”
高阳很是骄傲的道:“该让他们哭!”
新城吸吸鼻子,坐起来。
“走,我带你去出气!”
新城摇头,“去了就没了回头路。”
“你果然是个没出息的!”
二人一阵撕逼,竟然忘记了贾平安就在床下。
贾平安磨磨蹭蹭的从另一边摸了出来,然后开窗,嗖的一下就出去了。
“武阳侯!”
我去!
后面竟然有两个侍女在种花,很是崇拜的看着他,“武阳侯,公主忙碌了好久,这才为武阳侯做了一锅消暑汤呢!”
呃!
美人恩重。
本来想趁机开溜的贾平安只能说道:“带我去尝尝。”
一杯消暑的饮料喝下去。
贾平安毒发身亡……
“回头就说我喝过了……”
两个侍女看着一满锅的消暑汤,面露难色。
“我都端走。”
贾平安果断端着一锅消暑饮品出去,找个地方倾倒了,随后拎着空锅回家。
“郎君竟然买了锅?”
“是啊!看着便宜就买了。”
贾平安随手把锅递给杜贺,“让曹二拿这口锅炖消暑汤。”
高阳太奢侈了,一锅汤里竟然放了许多糖。
“人之初……”
贾家的书房里又传来了两个孩子的读书声。
贾平安就在边上监督。
苏荷当先生,板着脸领读。
贾昱有板有眼,兜兜有些坐立不安……
“安生些!”
贾平安警告道。
“阿耶!”
兜兜浑身扭曲了一下,然后猛地往后倒去。
上次她就是这样倒下去,阿耶快若闪电般的接住了她。
可贾平安正在打盹,警告都是随口而出。
呯!
兜兜躺在地上,先是惊讶,接着……
“哇!”
正在边上慢慢游荡的老龟果断缩进了书架里。
阿福探头看了一眼,不是被责罚……
人类幼崽很麻烦啊!
“哇!”
贾平安抱着孩子在哄,此刻什么嘛哩嘛哩哄都不管用了,只能慢慢哄。
“叫你不要一头栽倒,你偏生要栽……”
贾昱凑过来,低声道:“阿耶,兜兜是故意的。”
“我没有故意!我没有故意!咳咳咳……大兄冤枉人,阿耶打他!”
兜兜哭的伤心欲绝。
贾昱板着脸,坐回去继续看书。
人啊!
贾平安起身,“今日……放假!”
于是皆大欢喜。
两个孩子马上握手言和,一起出去玩耍。
“阿福!”
苏荷正在埋怨贾平安。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呢?再这样下去孩子怎么学习?”
“没事,贾家有钱。”
“可有钱也不能不读书吧。”
“贾家有钱!”
“有钱寻不到女婿和娘子怎么办?”
“贾家有钱!”
贾平安的暴发户气息直冲云霄。
他带着苏荷出去溜达。
“别担心这个,孩子还小,这个年纪就该玩,玩够了再收拾。”
贾平安自己就是玩够的典范,小学前疯玩,小学开始很专心学习。
苏荷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为何不上前?”
贾平安回身。
苏荷摇头摆手,“不去不去。”
这里是道德坊。
妻子跟着夫君并行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贾平安笑了笑,“那是宫中的狗屁规矩,上来。”
苏荷看着他,眼中突然多了光彩,然后走上来。
这个男人愿意和她肩并肩而行,而不是把她看做是附庸。
“武阳侯!”
姜融带着坊卒们狂奔而来,“杀人了!”
贾平安回身,“苏荷回去!”
苏荷有些不舍,“一起去帮忙,我一拳能……哎呀!”
贾平安轻轻的就把她的手臂反着别在背上,随后喊道:“家里能杀人的来两个!其他人看好家!”
徐小鱼第一个冲出来,段出粮第二个。
贾平安带着人跟在后面,很快就超越了姜融等人。
前方,一个妇人倒在地上,身下蕴集了一摊血。
贾平安飞快的伸手试试她的呼吸,可妇人却还在喘息,“孩子……孩子……”
贾平安检查了一下伤口,在腹部……
艹!
他回头喊道:“小鱼回家拿酒精来,还有,书房的医药箱,叫夫人给你。”
他伸手,“刀子。”
段出粮窘迫的把横刀拔出来。
卧槽!
你特娘的!
贾平安没办法,就用横刀割开了妇人伤口周围的衣裳,随后伤口露了出来。
依旧在流血,弄不好很麻烦。
酒精飞快的送来,医药箱随后被杜贺送来了,这个贪污犯跑的气喘吁吁的。
“遮住。”
一个妇人,要是身体被一群男子看到了便宜了谁?
贾平安用自制的镊子夹着酒精浸泡过的布团塞进了伤口中。
他遇到了阻拦,就把镊子拿出来,比划了一下深度。
还好!
消毒,随后就是包扎!
“担架拿来!”
不知何时,他的周围背身围着一群坊民。
贾平安说道:“别围着,都散开。”
人群散开,贾平安叫来两个妇人把伤者抬上担架,随后弄到贾家去。
这等伤口不处置好了,后续麻烦依旧很大。
抗生素啊!
贾平安起身,手上带着鲜血,就这么走到了那个院子前。
“如何?”
姜融带着人围着院子,面色凝重的道:“里面那人拿着一个孩子在威胁,说是但凡敢进去,他就动手杀人。”
懦夫!
贾平安眯眼看着里面,门里,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挡在身前,手中拿着一把刀。
刀上有血迹,应当就是捅伤妇人的那把。
“他的身份。”
姜融干笑道:“不知。”
“你这个坊正可不称职。”
贾平安随口说道。
贾平安在道德坊就是姜融最大的后台,他说姜融不称职……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姜融面色惨淡,“武阳侯,我……我这便进去弄死他!”
说着他真的往里面去了。
贾平安一把拽住他,骂道:“孩子在他的手中,你想逼他杀人。”
“武阳侯!”
沈丘带着一队百骑来了。
“你也来了,什么意思?”
贾平安脑壳痛。
沈丘看着男子,冷笑道:“此人叫做黄二云,是滕王的人。”
卧槽!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犯了何事?”
“一刀子把滕王给捅了。”
人渣藤!
“死了没?”
贾平安有些难过。
“没,滕王跑得快,被他一刀捅在了屁股上。”
贾平安恍然,“祸害遗千年。”
沈丘举起手,“弓箭手。”
黄二云马上隐在屋里,只是露一点脸出来。
“这神箭手也不好使!”
贾平安不知此人为何要杀李元婴,但从他捅了妇人一刀,又劫持了妇人的孩子来看,应当是个悲剧。
沈丘沉声道:“准备冲进去!”
冲尼玛!
贾平安低喝道:“还有个孩子!”
沈丘冷冷的道:“此事涉及皇室,要抓活的。”
至于孩子……
贾平安伸手揪住他的衣领,骂道:“你是冷血的吗?”
沈丘冷冷的看着他,“陛下的安危为重。”
“出去!”
贾平安站在了大门前,挡住了百骑的人。
“翻过去!”
沈丘平静的道。
那些百骑走到墙边。
“别逼我动手!”
贾平安握着横刀,眼神凌厉。
“你……打不过咱。”
横刀挥动。
呛啷!
拔刀,格挡!
二人在门外开始了厮杀!
里面的黄二云看了一眼,估摸着心中也是崩溃的。
你们不要打了!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贾平安一刀就搁在了沈丘的脖颈上。
沈丘的刀慢了一步。
他木然看着贾平安,“误了陛下的事,你承担不起!”
贾平安转身,微笑道:“黄二云……”
黄二云的脑袋探出来了些。
肩膀露出来更多。
贾平安的笑容保持……
一支箭矢从他的身后射了出去。
放箭的便是沈丘。
贾平安作盾,沈丘躲在他的身后出手。
天衣无缝!
第698章 吃毛血旺吗
黄二云肩头中箭,手一松,孩子就掉在了地上。
贾平安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下蹿了出去。
黄二云举起刀,咬牙切齿的准备砍下去。
贾平安冲了过去。
黄二云抬头,狞笑道:“杀一个武阳侯,赚到了!”
横刀转向,冲向了贾平安。
呯!
贾平安一拳,就把黄二云打的跪在地上,接着一脚。
哦!
黄二云被贾平安一顿打沙包,而孩子被后面的人给抱了出去。
“可好了?”
沈丘在外面双手抱臂。
贾平安回头,“等一下!”
呯!
这一拳直接把黄二云打晕了过去。
“畜生!”
沈丘有些好奇,“你如何断定他不是你的对手?”
“以前见过?”
贾平安摇头,“他若是刀法了得,也不会劫持孩子。”
刀法了得黄二云可以直接杀出去……
而不是缩在道德坊里苟延残喘。
当然,在长安城中想杀出去的可能性为零。
贾平安关注了一番人渣藤的伤势,说是跑得快,屁股这一刀捅的不狠,能一瘸一拐的走路。
“黄二云怎么回事?”
贾平安不觉得一个滕王府的下人能让百骑出动。
李元婴叹息,“只是运气不好。”
“百骑出动了,而你不值当他们出动。”
贾平安觉得这货在隐瞒着什么。
李元婴微怒,“我也是滕王!”
“过气了!”
李元婴:“……”
你一过气的网红还想折腾什么?
李元婴低声道:“先生,黄二云偷了我走私的账册……”
操蛋!
贾平安盯着他,“我不记得当初定规矩的时候,允许你们把账簿拿回来。”
李元婴苦笑,“麻痹了。”
麻痹!
账本一旦被人拿到手……
“那些走私商人会被各国吊死,而你……一个过气宗室也会从此被打入冷宫。”
李元婴振振有词的道:“先生,我没有冷宫。”
贾平安看着他,觉得这货真的皮。
“都检查过了?”
若是再丢失些什么,贾平安觉得李元婴该自杀谢罪。
大唐的宗室……皇帝的皇叔竟然是个走私贩子,随后自然会流出皇帝阴使李皇叔勾搭各国走私商人的事儿。
名声臭大街了。
李治会剥了这位皇叔的皮,随后把他丢去海边,让他在海边修建滕王阁。
钱都没有,你用沙子修吧。
随后李元婴进宫请罪。
李治雷霆震怒,劈头盖脸的喝骂了半晌,最后一茶杯把皇叔砸的面无人色。
“出去!”
李治的态度在这几年里渐渐的变化着。
赧然……
不好意思,没这回事了。
等李元婴走后,李治冷冷的道:“偷账簿何用?查!”
百骑炸了,人员进进出出。
查了几日,竟然没有收获。
贾平安在家中推算着这事儿究竟是谁干的。
“我以为应当是高丽人。”
狄仁杰沉声道:“大唐要征伐高丽不是什么秘密,山雨欲来啊!泉盖苏文慌了,想用这一招来让大唐焦头烂额。可他却高看了自己。”
可就算是真的偷走了账簿又如何?
李治不承认,当今第一大国的董事长不承认走私,谁敢硬往他的头上扔锅?
贾平安却摇头。
这事儿他觉得有些不对。
狄仁杰的分析很精辟,可却少了经验,不知道泉盖苏文真要弄手段,也不会弄这个。
“此事最多能激怒皇帝,泉盖苏文是蠢的吗?”
贾平安微微一笑,“老禄,你好!”
贾平安去了百骑。
“如何?”
沈丘摇摇头,“黄二云招供了,可并不知道背后那人是谁。”
“你莫要被他给哄骗了。”
贾平安迟疑的态度让沈丘怒不可遏,“是彭威威出的手。”
明静在边上偷笑。
沈丘是酷吏作风,和贾平安的风格截然不同。相对来说,在贾平安的手下日子好过,但在沈丘的手下却威风凛凛。
贾平安沉吟着。
“想想吐蕃。”
沈丘一怔。
他霍然起身,“去问问,罢了,咱去问。”
行刑的房间里臭烘烘的,黄二云遍体鳞伤,听到脚步声抬头哀嚎,“我都交代了,我发誓并未撒谎。”
“和你碰面的那人身上有何味道?”
咱疏忽了呀!
黄二云楞了一下,“好像是……许久没洗澡的味,好臭。”
沈丘仰头呼出一口气,“武阳侯……果然厉害!”
他随后进宫禀告。
“吐蕃人?”
李治淡淡的道:“搜捕此人,擒到了……”
这是挑拨离间。
在达赛突袭吐谷浑失败后,禄东赞在休养生息。
但不能让自己的对手太清闲了,在这个当口给大唐爆出些丑闻来,禄东赞会格外的惬意。
王圆圆来了。
一身麻衣,看着就像是赴京赶考的学生。
“差点啊!”
王圆圆心有余悸的道:“幸亏是分开走私,大家彼此之间都不照面,否则此次我也逃不脱。”
他很尊重的拱手,“当初我还说大家一起联手,武阳侯却不肯,如今看来……我愚不可及!”
贾平安淡淡的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
王圆圆看到了同行倒霉的场景,全家被拖出来……
他躲在后面,心跳如雷。
当鲜血顺着流淌出来时,他悄然溜了,接着就一路赶来长安。
在见到贾平安的这一刻,王圆圆激动万分,仿佛是看到了亲爹。
“武阳侯,我以后……要不就不回去了吧?”
贾平安皱眉看着他。
你不回去了,大唐在吐蕃的密谍怎么办?
但话不能这般说,这般说的话,王圆圆绝壁会离心。
贾师傅叹息一声,然后走到门外看了一眼。
“为了让你在吐蕃站稳脚跟,为了让你获得那些权贵的信任,大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当然,作为朋友,从你解救了那个兄弟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变了。”
贾平安的语气很真诚,“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每一次百骑都会派人手跟着你的车队……你是个英雄,我们希望你能载誉归来,迎接你的定然是万众欢呼……”
王圆圆激动了。
作为商人,他此刻挣到的钱已经足够一生花销,可他却依旧在干。
为的什么?
作为一个老牌双面间谍,后续变成了一个单面间谍,他原先是一个穷人,生意也只是为了背后的人挣钱。
可现在不同了。
攀上了大唐爸爸后,王圆圆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高富帅!
他现在需要的是刺激!
来回游走于大唐和吐蕃之间的那一份刺激。
而这份刺激第一次来源于拯救大唐的密谍。
那一次他激动的浑身颤栗。
他的人生第一次发生在新婚之夜,他很是笨拙的第一次只是半成功,但却让他呆住了。
原来,这便是男人吗?
可这些都比不过拯救大唐密谍带来的刺激。
我喜欢这份刺激。
王圆圆眨巴着眼睛,发誓自己将永远效忠于大唐。
“知道大唐有个凌烟阁吗?”
贾·忽悠·平安很认真的道:“知道吗?”
王圆圆摇头。
凌烟阁,那是什么地方?
哎!
贾平安叹息,“不要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凌烟阁就是为了那些英雄而设。但凡是英雄,他们将会进入凌烟阁……是画像,随后接受国家气运的供奉,知晓什么叫做国家气运吗?”
王圆圆已经傻眼了。
“前汉多少年?强盛好事衰弱,这便是国家气运。大唐的气运如何?”
贾平安很诚恳的问道。
“无比强大!”
王圆圆在忍着激动。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武阳侯说走就走。
上钩了。
“但大唐不能看着你在危险边缘游走,回来吧。”
贾平安满怀深情的说道。
“不!”
王圆圆起身,身板笔直,目光炯炯,“我要为大唐而奋斗。”
外面,沈丘冷冷的道:“王圆圆一旦不肯回去,那就……”
程达犹豫了一下,“这样不好吧?”
“不能泄密!”
“走了啊!”
贾平安热情的声音传来,还回身挥挥手。
沈丘等他出来后问道:“如何?”
“妥!”
贾平安上马,轻轻拍拍阿宝。
沈丘看着他远去。
“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不敢置信的进去。
一番表忠心后,王圆圆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了。
但还有任务。
“武阳侯说那个吐蕃人还在城中,让我引他出来。”
沈丘微笑点头,又赞美了一番,这才出去。
一出门,他的腰就在不断的弯曲。
王圆圆觉得这人真的古怪,怎么会弯腰呢?
接下来城中就在流传着各种谣言。
“知道吗?大唐和吐蕃还有联系……”
“谁?”
“说是一个官员,信使还在长安,那日我看到了。”
“真假?”
“妥!”
大唐是个包容的国度,而长安更是包容的一塌糊涂。
比如说蒙着面纱没问题。
一个男子蒙着面纱蹲在边上,等这二人走远后,这才跟着。
信使在何处?
作为一个有过所文书的吐蕃人,他需要赶紧离开大唐。
但现在他陷入了困境。
走私账簿没拿到,计划失败,若是就此回去,他面临的不只是呵斥,更有被打入冷宫的危险。
我要冒险!
他知道信使多半会住在皇城里,所以就在外面游走蹲守。
第一日……
第二日。
日头很毒啊!
汗水不住的往下流,男子抬头,神色恍惚。
“怎么……天上由三个太阳?”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随后又蹲了下去。
头晕的厉害,他大口的喘息着,无比怀念吐蕃的气候。
一个男子走出了皇城,同样是面纱蒙着脸。
就是他!
面纱蒙脸只有吐谷浑和吐蕃才有的习惯,吐谷浑并未派使者来了,那么……
男子冷笑。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然后率先离去。
他就像是一个快要找中暑的倒霉蛋,不时抬头看看天空。
后羿射日……
他想到了这个远古神话。
天上有十个太阳,本是轮流出来,可那些太阳偶尔也会一起出来玩耍,于是把大地晒的龟裂,庄稼也死光了……
换做是吐蕃,那么在他们的传说中将会是这样滴: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我们虔诚的祈祷,奉献我们的一切……巴拉巴拉,最终获得了神灵的原谅,大地重归平静。
可华夏不同,一个叫做后裔的英雄站了出来,冲着那些太阳嘶吼:滚吧,再不滚我将射杀了你们。
太阳自然不会滚。
勿谓言之不预也!
于是后裔张弓搭箭,一箭一个太阳,一箭一个太阳……
世间每个民族都有传说,但从未有华夏这般‘狠’。
洪水滔天,他们不是打造方舟,而是在首领的率领下去治水。
天塌了,有人站出来补天。
更有刑天被斩首,却用身躯化为脸,继续冲着神灵咆哮……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你以为这就是终点了吗?
咳咳!
盘古开天地!
他不能忍受黑暗,所以手持巨斧开天……
……
可怕的民族!
男子摇摇头,觉得自己好了些。
前方的男子一路进了平康坊。
这个人……
他竟然去了酒楼。
男子悄然跟了进去。
“客官要什么?”
伙计热情洋溢的问道,手中擦桌子的布看着很是干净。
男子的目光追随着前方,“我要酒……水。”
“酒还是水?”
伙计觉得此人有些昏头了。
“酒!”
“上酒喽!”
伙计的声音洪亮,丝毫没有受到炎热的影响。
外面。
“应当就是他吧?”
“再看看。”
贾平安靠在大门边上,使个眼色,有人跟了进去。
沈丘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如何断定那个吐蕃人还在城中?”
按照他的想法,那人一击不中之后,就该狼狈而逃,而不是留在这里。
“因为我知晓禄东赞的秉性。”
贾平安很自信的道:“作为一个权臣,禄东赞若是不能赏罚分明,不,若是不能严峻责罚,那么他长久不了。相信我,达赛被俘之后,禄东赞此刻定然要疯了。”
“你如何得知禄东赞的性子?”
沈丘觉得不大靠谱。
“因为我比你聪明。”
沈丘……
他只能压压鬓角的长发。
前方的百骑回身招手。
贾平安和沈丘悄然进去。
伙计想说话。
但目光扫过沈丘时,不禁打个寒颤。
这个男子太阴冷了。
可贾师傅也不良善,笑吟吟的,手却握着刀柄,目光中仿佛多了杀意。
进去右转,就是一排房间。
男子就在门外,装作是乘凉的模样,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偷听里面的说话。
可里面没人说话。
摘掉面纱的王圆圆手持横刀,兴奋的看着房门。
进来吧!
外面的男子皱皱眉头,就侧耳……
没动静,不,有呼吸声,很急促。
这是何意?
男子看看左右,没有人。
他决定冒险一击。
就算是被发现了,说一声走错房间完事。
他干咳一声,随即推开房门。
一把横刀迎面而来。
男子猛地后退,接着一脚踢去。
这是个圈套。
他转身就跑。
两个男子站在他的身后。
“我说过,吐蕃人会来寻找奸细。”
贾平安笑吟吟的道:“如今果然。”
沈丘冷冷的道:“该是你的功劳我不会抢。”
“是吗?可我怎么觉着你很不服气?”
贾平安觉得有些好笑。
你确定要作死吗?
沈丘的眼中多了恼怒,“你这般尖牙利齿,家中的娘子能忍?”
“娘子……”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木然道:“女人就是能忍。”
MMP!
沈丘大怒。
男子一直在看着他们,等着动手,此刻忍不得了,刚出手……
呛啷!
呛啷!
同时拔刀的声音传来,两把横刀几乎是同时架在了男子的脖颈上。
沈丘看着贾平安,眉间多了黯然,“我慢了。”
“你还年轻,继续苦练。”
贾平安收刀入鞘。
逼格满满啊!
随即展开审讯。
“让彭威威开发些新手段,这些……过时了。”
贾平安打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
彭威威回身,“武阳侯,我的手段可从未过时,整个长安城……不是我吹嘘,就没有比我更厉害的。”
“那他为何不说?”
彭威威一怔。
“年轻人……”
贾平安摇摇头,仿佛不知道彭威威比自己还大。
彭威威有些不服气,“武阳侯若是有高见,我愿意试试。”
——要不,你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
贾平安起身,“弄几根针来。”
“针?”
彭威威没针,只能去借。
“不要整日就想着抽啊打的,不健康。”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以为鞭打能让他们低头,却不知许多人压根就不在意这个。你看,此人的身上遍布伤痕,可眼神却木然,说明什么?说明他意志坚定。”
沈丘干咳一声,“武阳侯,动手吧。”
你逼逼赖赖的也没用啊!
贾平安把几根针收了……
彭威威……
“武阳侯,不是用针?”
贾平安道貌岸然的道:“我闺女早上起来说想学绣花,当阿耶的自然要为她置办工具。你看我那么忙,哪有功夫去采买……好了,拿盆来。”
一个木盆放在了人犯的脚边。
“吃过毛血旺吗?”
贾平安微笑问道。
人犯摇头,然后觉得自己错了,不该回应。
贾平安笑了笑,“毛血旺便是用鸡血或是豕血加上些配菜煮熟,最后撒上酱料,泼油……哎呀我去,馋了。”
“蒙上他的眼睛,准备开口子取血。”
人犯浑身一震。
眼睛蒙上,接着手腕一痛。
滴答、滴答、滴答……
……
晚安!
第699章 我都两孩子了好不好
贾平安指指外面,随后就去了值房。
明静正在看购物车。
看她流口水的模样,分明就是在看美食。
难道她已经上线了美食频道?
贾平安绕过去。
从身后瞅了一眼。
红烧里脊:美味,美味……
清蒸鳜鱼:美味,美味……
明静沉浸在自己的美食世界里,只觉得天地无限宽广。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明静觉着是为了高兴。
既然想买,那就买。
既然想吃,那就吃。
喔哈哈哈!
她真的笑出声来了。
“你贫瘠的语言让那些美食都变成了木渣,可你竟然还沾沾自喜。”
身后传来了贾师傅冷静的声音。
明静咬牙切齿的道:“我喜欢!”
“那也该学习如何描述美食,譬如说红烧里脊,是羊里脊还是豕里脊?里脊的特点是什么?嫩!”
贾平安走在她的身前,坐在案几上,随手就把她的购物车拿过来看了一眼。
“如何形容嫩?”
“入口即化?”
“错,形容错了食材。”
贾平安叹息,“毫无肉渣的口感,入口,丰富的肉汁一咬就在口中炸开……”
明静双手托腮,“你竟然这般有才……”
“只是小意思。”
贾平安和明静聊天打屁,过了一刻钟,沈丘来了。
“你这个并无用处。”
他的时间有限,所以必须要速战速决。
“可你们狠抽了许久,有用?”
呃!
打人不打脸啊!
沈丘出去了。
贾平安继续说道:“我离开了这阵子,有没有想我……的钱?”
明静刚开始脸颊晕红,接着便是恼羞成怒,“武阳侯!你在调戏我吗?”
“我从不调戏女人,只是想告诉你,再不振作起来,你以后就要在百骑成为……”
他俯身,附耳低声道:“要小心,宫中那些人可不是善茬。”
他说了这么多,目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宫中的倾轧无处不在,贾平安最近得知有人想和明静套近乎,可明静却置之不理后,就知晓这妹纸要倒霉了。
刑房里。
滴答、滴答……
人犯面色苍白,浑身战栗……
沈丘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
为何会这样?
但这样也不能让人犯招供吧?
贾平安弄这个是什么意思?
难道……
他有什么恶趣味?
彭威威也在看着。
人犯的双手被悬吊在木架子上,和身体呈十字形。
一个漏水的木桶被吊在边上,一滴滴的往下漏水……
“好多血!”
一个百骑故作惊讶的喊道。
人犯虚弱的摇摇头,“救我……”
轰!
沈丘自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炸裂了。
他竟然要开口?
“救我……”
人犯的声音虚弱的就像是即将逝去的电波。
沈丘看了一眼彭威威。
关键时刻还是要征询专家的意见。
彭威威的眼中全是惊骇之色。
武阳侯什么都没做,就是布了个局,竟然就让原先打死都不开口的人犯……说话了?
人犯呼救,就说明心理防线已经岌岌可危。
他重重的点头。
厉害了,我的武阳侯!
“他可死了?”
贾平安打个哈欠缓缓走来。
木架上的人犯疯狂的挣扎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流血过多,身体虚脱,就停住了。他喘息着……
“救我!我说……我说……”
“问话!”
彭威威开始问话。
贾平安靠在门边,懒洋洋的道:“其实问出口供也没什么用处,对于吐蕃而言,他们如今能做的也就是舔伤口。”
达赛兵败被俘,禄东赞面临着一次严峻的挑战,不只是损失,还有对他威信的打击。
那位年幼的赞普该动动了吧?
……
殿内的气氛有些活泼。
久违的笑容出现在了芒松芒赞的脸上,他微笑着,和属官低声说话,双目炯炯有神,让人见之难忘。
祖父去了之后,芒松芒赞幼年继位,随即禄东赞掌控朝政,他便成为了傀儡。
他无数次梦想能夺回大权,但禄东赞的威望太高了。
禄东赞做了许多对吐蕃有益的事,整个吐蕃强大的根基有一半是被他打造出来的。不管是百姓还是权贵,都对禄东赞赞不绝口……
当然,这也是在禄东赞杀伐果断的基础上得到的赞美。
松赞干布去后,由于一个拙劣,但却很真实的谣言,吐蕃内部烽烟四起。
禄东赞东征西讨,总算是压制了国中的反对力量。
接下来就是对外征伐!
他踌躇满志的盯着吐谷浑……和历史上发生的不同,他并未攻打白兰国。
第一次大军出击就惨败。
“那个杀将击败了达赛,可怜的人,号称是大相麾下的名将,可一战败北,更是被俘了。”
“据说那个杀将……很凶悍?”
芒松芒赞问道,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是的,赞普!”
臣子看了一眼外面。
他在担心被禄东赞的人听到了这些话。
然后压低嗓门说道:“那个杀将据闻很年轻,却让赞普无计可施……而且此人杀戮……就像是屠夫一般,更是喜欢用尸骸来修筑尸山……赞普,尸山血海啊!”
芒松芒赞点点头,“我希望能有见到他的那一日。”
他的神色踌躇满志,微微握拳,年轻的手看着光洁。
他最后问道:“那个杀将叫做什么?”
官员坐直了身体,很严肃的道:“叫做贾平安。”
“我知晓了。”
外面来了个侍从,恭谨的道:“赞普,大相来了。”
禄东赞大步进来,行礼后坐下。
“赞普,吐蕃需要更多的钱粮。”
芒松芒赞微笑道:“大相放手去做吧。”
禄东赞起身告退。
从进来到离去,不过是一瞬。
芒松芒赞的笑容渐渐消逝……
出了这里,禄东赞说道:“去帕邦卡寺。”
侍从紧紧跟着,出了宫殿后就前后扈从。
禄东赞上马,目光扫过那些行人,沉声道:“要让百姓精神起来,达赛的失败并不能让吐蕃低头,更不能让吐蕃弯腰!”
“是。”
随行的有文官,当即在马背上记录了大相的命令,随即给他过目,颁布。
帕邦卡寺有些荒凉,背后的山坡给了它一些威严感,但路上却有些坎坷。
“石头太多了。”
有人在抱怨。
禄东赞站在寺外,淡淡的道:“我来求见公主。”
“是。”
侍女转身进去。
这是来自于大唐的侍女,和文成公主一般岁数。
这些侍女看向他的目光中并没有恭谨之色,而且冷漠。
并且她们竟然还带着武器。
“公主,禄东赞求见。”
文成抬头颔首。
岁月并未给她留下多少痕迹,反而给了她从容。
“他只有一个儿子。”
文成笑的很是轻松。
松赞干布就只有一个儿子。
那个儿子早逝,留下了年幼的孙儿,最终成为了权臣的傀儡。
文成合上册书,说道:“如今竟然出现了这等册书,也不知是谁弄出来的,一本就能看许久。”
侍女在身边说道:“公主,据说是武阳侯发明的。”
“武阳侯吗?”
文成笑了笑,“故国人才辈出,这是我的喜讯。”
“公主。”
外面进来一个侍女,随即站在门边。
禄东赞进来了,很是恭谨的行礼。
眼前的这位公主虽然没了夫君,可却不可小觑。除非吐蕃能灭了大唐,否则他不能把文成怎么样,反之,还得毕恭毕敬。
“大相所来为何?”
文成淡淡问道。
禄东赞微微垂眸,在这里他必须要尊重文成,否则一旦消息传到长安,那位年轻的皇帝会勃然大怒,随后起兵攻伐吐蕃。
大唐有许多对手,但当他倾力进攻时,吐蕃也得跪了。
“臣此来是为了吐蕃的钱粮。”
禄东赞很谨慎。
文成虽然看似不管事,可天知道还有多少臣子效忠松赞干布,若是他们透露一些消息……
“吐蕃的钱粮……与我何干?”
禄东赞起身,“是。如此臣告退。”
文成等他走后,冷冷的道:“此人让我想到了曹操。”
曹操未曾篡位,但儿孙却改朝换代了。
禄东赞出了这里,随行的官员不满的道:“大相,公主越发的跋扈了。”
禄东赞没说话,官员喋喋不休的……
啪!
禄东赞一巴掌抽去,淡淡的道:“我来此也未曾想让公主支持,只是不想让她干涉罢了。她说与她无关,这便是支持,蠢货!”
不远处,两个男子赶着牦牛在缓缓而行。
“禄东赞去寻了公主作甚?”
“你问我,我问谁?”
陈武德低着头,“让路!”
李晨东也低着头,赶着牦牛避开。
骑兵开道,接着就是扈从。
禄东赞在中间很是不打眼。
若是一箭射死他如何?
李晨东知晓不可能。
但若是突袭呢?
也不可能,作为权臣,禄东赞身边的防备太森严了。
等这些人走后,陈武德低声道:“去打听。”
晚些,三人在住所聚头。
郑阳带来了消息。
“禄东赞先去寻了赞普,随后去寻了公主,两边都是进去就出来。”
从上次差点被干掉后,郑阳就精神了许多。
对,就是精神。
按照他的说法,既然弄不死我,那这条命就是老天爷不收,该如何就如何。
精神小伙一番分析丝丝入扣……
“禄东赞就像是去参见,可他从不喜欢这等参见,所以我以为他应当就是去问话,得到答案后就回去……”
陈武德沉吟着。
“什么问题?”
“我以为,弄不好就是被拒绝了。”
“不,我以为是同意了。”
随后的几日,逻些城中突然多了些人。
“交税!”
吐蕃的商人不多,但却有钱。
“我们不是交过了吗?”
“不够!”
手中的长刀就是征税的利器。
钱粮一车车的被拉回去,商人们怨声载道。
郑阳在人群中骂道:“这是要盘剥咱们呢!”
“是啊!”
百姓渐渐义愤填膺。
一个声音传来。
“那就造反吧。”
嗖的一下!
这里瞬间就没人了。
郑阳干笑着回到了住所。
“禄东赞应当是在征收钱粮,可这是额外的税,百姓很不满。”
陈武德点头,“把消息传回去。”
……
在吐蕃的精神小伙很嗨皮,大唐的精神妹纸也不差。
明静昂首进宫。
作为百骑的监军,她的地位并不低,而且还有直面皇帝汇报工作的权利。
今日吃什么呢?
明静想到了贾平安说的糖醋里脊,馋的不行。
但得先去皇帝那里禀告今日的事儿。
“陛下……”
汇报结束,明静悄然告退。
出了大殿,明静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自由的味道。
接着就能去吃饭,吃完饭就回去慢慢的琢磨那些货物,美滋滋。
“非礼!”
身前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
明静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去。
呯!
宫女大概想不到明静动手这么快,愕然扑街。
明静还保持着出手的姿势,目光转动,看到两边来人,就想到了贾师傅的告诫。
这些人是要坑我?
两侧来了一群内侍宫女,七嘴八舌的……
“看看,非礼不成还动手……”
“呀!凶好像都被捏爆了。”
“好惨!”
宫女躺在地上,悲愤的喊道:“他非礼奴!”
“太过分了,走,去寻宫正。”
“……”
众人喧闹,可这里是殿外,皇帝就在里面。
“闹什么?”
王忠良出来了。
明静回身,刚想说话。
“王中官,此人调戏宫女。”
内侍也是有这个欲望的,只是没办法是实现而已。
王忠良走了出来,“抬起头来,让咱看看是谁有这等胆子!”
明静抬头。
王忠良看了一眼……
眉清目秀的一个人啊!
“明静?”
王忠良进去禀告。
“陛下,百骑明静调戏宫女。”
“嗯?”
李治抬头,神色竟然有些古怪,随后皱眉,“把当事的拿下拷问。”
“是!”
王忠良刚想出去。
“不是拿明静。”
呃!
王忠良愣住了。
不拿明静拿谁?
难道明静是陛下的私生子?
他的神色中带着这等想法,李治指指边上。
“陛下……”
王忠良委屈的过去跪下。
“罢了,起来。”
李治的语气中多了些宽容。
“回来再跪。”
随后就是一场风暴。
啪啪啪!
板子打的又快又急。
没多久就明白了。
“陛下,说是有人想拉明静入伙,被拒后就想坑他。”
宫中有派别,比如说内侍省的几个大佬就各自有一群拥趸,上次夏静冲着明静出手就是为了给自己人腾位置。
可没想到却招惹到了贾师傅,一番操作,夏静被打惨了。
“入伙……”
李治的眼中多了阴郁,“打死!”
别的都能忍,这等拉帮结派的事儿不能。
宫中悄无声息的死了几个人,第二日依旧是风平浪静。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别人死只是为大伙儿腾位置。
清晨,贾平安走在宫中,只觉得浑身清爽。
早上两个婆娘为了装死狗的他去上衙,就来了一番马杀鸡。
舒坦啊!
“武阳侯!”
明静再次迟到了。
贾平安有些不解,“我说你这个……怎么像是很忙的模样呢?”
“是很忙。”
明静一个拱手,“多谢了。”
这话啥意思?
贾平安也拱手,低声问道:“可是被人弄了?”
明静点头,心有余悸的道:“幸亏有你的提醒,否则我就要倒霉了。”
贾平安八卦之魂发作,“那个……明静,那些人是如何坑的你?能说就说说,不能说……也说说。”
宫中的八卦不比别的地方,最是新奇。两个婆娘出宫好几年了,也时常念叨着,被贾平安斥之为在宫中想出来,出来后想回去。
横批:围城!
明静叹息一声,很是不屑的道:“那些人竟然让一个宫女来坑我,说我是什么……调戏宫女,还说把什么都捏爆了……”
捏爆了……
“告辞!”
贾平安一脸急匆匆的模样走了。
明静回身,心想我可还有一堆话没说啊!
“武阳侯,你不听了?”
我还听个毛线。
不外乎就是皇帝知晓了此事,一巴掌把那些人拍死,随后你的身上就多了一道神秘的光环。
可所谓的光环,不过是渣渣而已。
晚些他开始授课。
李弘小朋友依旧很认真,赵二娘依旧在旁听的如痴如醉……
贾平安上完课问道:“蒋林遵呢?”
那货不是很狂吗?
怎么不来了?
赵二娘捂嘴偷笑,竟然有些小妩媚,“他最近说是很忙,可……奴知晓是假的。武阳侯你太有才,把他吓跑了。”
李弘也摇头晃脑的赞道:“舅舅有才。”
“假正经!”
贾平安给蒋林遵取了个绰号,随即准备回去。
“皇后。”
武媚来了。
“阿姐。”
贾平安发现阿姐的身上带着肃杀的气息,就果断告退。
“等等。”
武媚叫住了他,负手回身,问道:“听闻家中叫你你也没去?”
是武顺母女的事儿?
贾平安脑子里一转悠,知晓自己必须要站队。
“阿姐,那等事……腌臜。”
贾平安摆出了和那家人割席断交的姿态。
武媚点点头,“没想到你竟然知晓了。”
“阿姐……”
贾平安觉得阿姐在此事上有些自欺欺人。
“许多人都知晓了。”
“也就是说,我是在自欺欺人?”
武媚冷笑。
“没。”
贾平安赶紧解释,“阿姐此刻从容,此后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事实上也是如此。
武媚的脸色阴晴不定。
贾平安叹息一声。
“阿姐,你是陛下的帮手……”
武媚的眼前一亮,只觉得豁然开朗。
阿弟果然是我的好帮手。
她伸手拍拍贾平安的肩头,“平安长大了。”
我都两孩子了好不好?
第700章 可惜了
武顺刚进宫。
和老情人一番缠绵后,随即悄然出宫。
外面,贺兰敏月在等候。
“走。”
武顺知晓妹妹恼怒了,所以最近很是小心谨慎。
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此刻只想为了自己而活。
前方走着两个人,一个是内侍,一个是官员。
官员走的很慢,竟然是在欣赏宫中的景致。
“阿娘,此人好大的胆子。”
贺兰敏月的胆子也不小,和母亲一起……外加某个人大被同眠。
她们超越了过去,下意识的回头看看。
“是夫人呐!”
贾师傅咧嘴一笑,“夫人这是进宫作法?还是进宫请安。”
武顺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年轻人,莫要不知天高地厚。许多事并非你想的那般。”
“呵呵!”
贾平安回以一个呵呵。
这是羞辱。
贺兰敏月忍不住开喷,“你难道是对陛下不满吗?”
谁敢对皇帝不满?
贾平安!
他点点头。
然后轻松超越过去。
“拜拜了您嘞!”
武顺母女的结局不好,不过既然掺和了宫中的事儿,非诚勿扰……不,是非成即死。
贾平安只是想了一下母女俩在一个被子里的事儿,就觉得……
“武阳侯的三字经让人怦然心动啊!”
宫外,一个宗室笑的和老菊花似的。
“是啊!”
贾平安随口应付,现在他只想回家。
“那个……”
宗室看看他,“不知可否把那三字经给老夫一观?”
呵呵!
你想多了。
华夏人都有一种焦虑。
这种焦虑来源于家族的凝聚力,凝聚力越强的家族,焦虑就越强。
——子孙的教育!
得知贾平安弄了一个三字经,被帝后赞不绝口,并作为太子的教材后,有心人怦然心动。
宗室跟着他出了皇城,好话说了一箩筐,见贾平安没反应,就暗骂一句‘抠神’。
随后他拍拍手。
看,逼格就出来了。
一辆马车悄然而至。
一个小箱子被送给了贾才子。
“一点小意思,笑纳!”
贾平安没打开,随口道:“晚些去道德坊,不行就明早等在这里。”
“多谢了。”
贾平安的信誉还是有的。
他一路溜达着,晚些出现在了养济院。
养济院的官吏被他整治过一次,此刻都像是干吏,兢兢业业的一塌糊涂。
里面的的老人和孩子多了不少,贾平安进了房间去查探。
“不错。”他看到老人和孩子们干干净净的,很是满意。
官员笑眯眯的道:“上次我等按照武阳侯的吩咐,请了几个妇人来照看这些老人,又请了几个大汉来清洗。”
“知晓为何要让大汉清洗吗?”
“先前不知晓,如今知晓了。”官员笑道:“妇人照看细心,而大汉力气大,清洗衣裳干净。”
这位武阳侯看似胡闹的一个举动,事后证明了他的正确性。
“我是个农户的孩子!”
贾平安恬不知耻的说道。
可前世他只是在乡下待了几年,那时候还小,每日放牛打猪草,真的很辛苦。后来就被父母接回了城中,开始读小学。
这一世就更不用提了,他刚到这里就差点被活埋,随即就是蹲在家中总结,一步步的到了长安城,种地……真的没怎么种过。
但这并不妨碍他自称是农户的孩子,而且还得到了周围官吏的崇拜。
从一个农户的孩子走到今天,武阳侯真心不容易。
“我看看这里面是啥……”
贾平安打开了小箱子,随即合上。
操蛋。
竟然是一块宝石。
好大的手笔。
此人是想做什么?
贾平安猛地想起自己此刻已经是土豪了,一块宝石算个屁啊!
“我来此,只是想看看……钱粮可还够?”
他随即亲切慰问了那些孤老。
走进一个房间时,里面一股子恶臭味。
一个女人躺在房间里,屋里光线暗淡,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虚空。
“什么病?”
恶臭味来自于下身。
贾平安皱眉,干呕了一下。
官员说道:“说是妇人病。”
“郎中可看过了?”
“看过了,说是花费不小,要什么浸泡……”
贾平安把宝石拿出来,“换钱来给她医治。”
女人的眸微微一动,偏头看向了贾平安,一种叫做生机的东西在滋生。
官员苦笑,觉得贾平安太那个啥……太大方了,“武阳侯,这女人被商队抛在了城外,有好心人把她拉到了养济院,咱们也只能让她等死罢了。这钱……”
“我说了,去换钱!”
女人爬起来看了贾平安一眼,在榻上磕了三个头。
这等地方自然没有软垫子,布的下面铺垫的不过是稻草罢了,她用力磕头,下面就腾起了灰,弄的满头满脸都是。
这种稻草里很可能有虫子等物,隔一阵子就要暴晒,或是隔一年就替换掉。但显然……
贾平安颔首,“好好治。”
他不是滥好人,只是见不惯这等事儿罢了。
“武阳侯慢走。”
贾平安走了,官员回到房间,掩鼻说道:“武阳侯为你花了那么多钱,以后要记得他的恩情才是。”
女人喃喃的道:“武阳侯……”
……
贾师傅又早退了。
回到家中,狄仁杰正在看三字经。
“平安,你弄的这个三字经果真是妙不可言,把启蒙的学识都弄在了一起,识字、学典故……一气呵成,让人赞叹。”
贾平安打个哈欠,“我这边还得弄个雕版。”
这东西……按照大唐此刻的规矩,书,是拿来抄写的。
也就是说你要想送人书,要么他抄,要么你抄。
我这是自作孽。
“呵呵!”
狄仁杰笑的很开心。
“你历来都不吃亏,这次算是得了教训,好事。”
贾平安在书房抄写了一份,随后叫了工匠开始刻雕版。
“武阳侯!市面上已经有了三字经。”
工匠很耿直,觉得自己的价值大幅下滑,也不说哄骗一番,而是果断的把事儿说了。
谁干的?
贾平安想了想,“继续雕刻。”
回过头,贾平安叫来了王老二。
“老二,你去市场转转,看看卖三字经的是谁。”
王老二摩拳擦掌的道:“郎君放心,若是查不出来,我便不回来了。”
贾平安微微皱眉,“还是回来吧。”
王老二啥都好,哪怕是少了一只手,在家中巡查的活儿依旧干的无可挑剔。他用斥候的经验来查找那些贼人,自然是一查一个准。
王老二一路去了西市。
这里是最早传出来的地方。
“三字经了!”
“人之初,性本善了……”
一家店铺在高声吆喝。
外面围了不少人,有人问道:“这个什么三字经谁写的?”
掌柜淡淡的道:“我家郎君。”
卧槽!
听到这里,若非是顾忌着要拿证据,王老二现在就要下手了。
“给我看看。”
一个大汉拿了一份……
左看看,又看看。
不识字吧?
掌柜淡淡的道:“兄弟,不识字吧?”
打人不打脸啊!
大汉强撑,淡定的道:“谁说的?耶耶就认识那个人字,还认识个之字,还有个五……”
一番喧哗,大汉成功买走了三字经。
王老二寻了个地方。
世间永远都不乏‘热心的显摆人’。
他只是诧异的看着店铺,然后挠挠头,边上就有人来主动说话,“这是三字经,知道不?三字经!”
王老二一脸憨厚,“三字经……干甚的?”
男子一脸艳羡,“说是能让孩子启蒙更容易,可惜耶耶没钱,否则定然买了。”
王老二衷心的赞道:“这家人也算是做善事……”
“呸!”
男子骂道:“做个屁的善事,一小张纸罢了,竟然就收十文钱。奸商!”
难怪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但少也只是相对而言。
王老二幽幽的道:“十文?谁敢那么贪婪?”
这便是套话的本事,一般人你只要开个头,后续就自动跳坑。
“是赵家的生意。”
中!
王老二刚想回去,男子又想起了什么,“赵家据闻在宫中有关系嘞!”
“呵呵!”
关系?
郎君在宫中也有关系!
硬扎的关系!
王老二把消息带回去,出了个主意。
“郎君,要不……”
他的眼中闪烁着贾平安熟悉的玩意儿……煞气,“把那赵家的掌柜……”
这个主意不错!
王老二正在美滋滋的等着郎君夸赞。
“滚!”
贾平安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一群杀胚!”
贾平安把狄仁杰请来。
“此事我准备这样办……”
第二日,狄仁杰就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裳,径直去了西市的那家店铺。
“这是你家郎君写的?”
有人在问。
掌柜矜持的点头。
狄仁杰观察了一番,发现这家店铺竟然卖的是书。
一卷卷的书放在柜子里,外面吊着个牌子,一拿起来就能看到书籍的名字。
为何没有册书?
册书发明的时间不算短,长安城中不少人家都在用。
他走过去,从侧面套近乎。
“这位郎君!”
掌柜看了他一眼,笑道:“何事?”
“敢问这三字经若是要一百卷可有?”
掌柜点头,“有,这书好卖。”
那么就是准备发一笔的奸商!
狄仁杰了解后,随即就回去。
“奸商?”
贾平安画了一张图。
狄仁杰看了一眼,最中间是贾平安的名字,边上用线条连接着一个个名字。
“太子?”
还有张二娘,以及几个内侍。
“平安,无需如此吧。”
狄仁杰觉得贾平安小题大做了。
“怀英以为我是为了那些钱?”
贾平安觉得老狄小看了自己。
“三字经只是在家中与宫中露面,可外面随即就有了,谁干的?若是家中,那我会悚然而惊。若是宫中,我亦如此。不管是贾家还是太子的身边,都不能留这等人。”
三字经才将出现就被盗版了。
这个时代没有知识产权的说法,只管盗版。
贾平安只在意谁在盗版,从哪里盗版。
他晚些去了后院。
“三字经谁接触过?”
卫无双不知道外面的事儿,所以诧异的道:“夫君问这个作甚?”
“有要紧之事。”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卫无双和苏荷回想了一番。
“就是我和苏荷,另外……秋香和安静。”
“别人呢?”
卫无双摇头,进去拿了三字经出来,“一直在这里。”
“秋香和安静这两日可出门了?”
“没有。”
娘的!不是贾家。
贾平安果断欢喜。
若是贾家传出去的,那么他的牛皮不吹自破,别人都知晓了他先拿来教授家里的孩子。
宫中干的!
贾平安起身,“此事别传出去,我进宫一趟。”
进宫后,他寻到了张二娘。
“武阳侯……”
这大中午的,张二娘有些犯困,明眸惺忪,掩嘴打个哈欠,然后问道:“可是有事吗?”
“问个事!”
贾平安指指边上,带着她过去。
这是……
那边可是偏僻的地方,武阳侯这是何意?
张二娘不禁一怔。
脚下缓慢,但依旧过去了。
宫殿的侧面,一个回廊很幽深。
贾平安往前到头,看看左右,随后回身走来。
呃!
张二娘很紧张,“武阳侯……”
“别说话!”
贾平安走到了另一头,看看左右……
不错,没人。
我可以干些我想干的事儿了。
贾平安回头,就见到赵二娘双手抱胸,紧张的发抖。
“武阳侯,奴……奴是正经人,奴……”
“咦!”贾平安好奇的道:“你难道知道我要问什么?”
是问话?
赵二娘不禁羞红了脸。
我的思想太复杂了。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为何脸红?”
“有些热!”
赵二娘觉得浑身燥热。
是哈,今天有些热。
贾平安低声问道:“三字经这两日在谁的手中?”
“太子的手中。”
贾平安记得教授完毕之后,三字经就放在了案几上。
那么……
“谁拿走过?”
什么过目不忘,不存在的,谁真要是能把三字经过目不忘,贾平安会推荐他去做密谍。只需看一眼就记住了,无需带什么书信,无需担心泄密。
人型录音笔,你值得拥有。
赵二娘努力想着,“那一日你走了之后,殿下就拿起了三字经看……奴还问他可要抄写一份……”
太子并未抄写。
“太子身边的属官这两日谁在他的身边?”
赵家的掌柜竟然敢说是自家郎君的作品……
看看赵家可有谁在宫中,不,是谁在太子的身边。
贾平安站在那里,从侧面看去,他微微皱眉,高挺的鼻梁上,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前方,嘴唇微微抿着,很严肃……
赵二娘脸有些发热,想不看,却又偷窥了一眼。
羞死人了!
别看了!
赵二娘避开,可接着又忍不住偷看。
真的很俊美啊!
贾平安的眸子微微一动,“多谢了。”
他微微颔首,看着他的背影,赵二娘突然笑了起来,很是欢乐。
贾平安去寻了阿姐。
“平安来了,且等等。”
武媚坐在那里专注处理政事。
这个且等等,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阿姐,我要见太子。”
贾平安想抽自己一巴掌。
直接说出来不就完了?
偏生要等半个时辰。
武媚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她笑的很是大气,随后说道:“耽误你时辰了,去吧。”
我真的是头猪!
见到太子时,他正在和人说话。
“武阳侯。”
那人很知趣的告退。
太子最近长胖了些,看着有些喜庆。
“太子,那份三字经……最近谁拿过?”
李弘没什么心机的说道:“好几人拿过。”
“拿了多久?”
李弘觉得不对劲,“可是不妥吗?”
果然是太子。
这份警惕性不是盖的。
“能抄写一份的功夫。”
李弘自己想了想,“那就是赵信出与王马。”
贾平安随即准备去查。
“舅舅,是何事?”
李弘又叫错了。
贾平安笑了笑,看了边上的两个内侍一眼。
希望他们不要去打小报告,否则贾平安会反手一巴掌把他们拍死。
“小事情……对了,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可好?”
小孩子嘛,最喜欢的就是和大人一起保守秘密。当然,守得住守不住另说。
关键是他觉得你把他当做是大人了。
这份成就感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可以去开一家叫做皇家托儿所的机构,里面专门接收皇室的孩子,每学期学费五万钱起,你还别嫌贵,回头名额满了,就算是加钱也进不来。
他令人打探到了两家的情况。
“两家人和赵家什么关系?”
徐小鱼很懵逼的摇头,“郎君,那个赵家和这个赵家没关系。”
没关系?
这特娘的大外甥忽悠我?
贾平安再进宫。
大外甥又想了一天,结果憋出个委屈,就差眼泪汪汪的问道:“舅舅你不信我?”
在这个眼神面前,贾平安败退。
出来后,贾平安很头痛的道:“这赵信出和王马乃是崇贤馆的学生,不好问啊!”
崇贤馆有学士二人,学生二十人,算是东宫体系的一个附庸。
这个事儿就僵住了。
贾平安随后寻机去了一趟崇贤馆。
王马很和气,问清了事情后也只能一脸懵逼
贾平安漫不经心的道:“此事再查不出来,就只能报给陛下了。”
王马的眼中多了些释然,“是该报给陛下,否则太子身边的东西莫名其妙出现在宫外,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贾平安看了赵信出一眼,不动声色的道:“你家和西市赵家可有关系?”
这等关系只能问本人。
赵信出随口而出,“同姓,我与他家的小郎君这阵子时常一起玩耍……”
贾平安定定的看着他,直把赵信出看的一头懵逼。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