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这人……怕不是有些毛病吧
吃饭时,许敬宗和贾平安谁都不提此事。
狄仁杰也在,在观察着许敬宗。
晚些等许敬宗走后,贾平安微醺,笑着问道:“怀英兄以为如何?”
“与传言不符。”
狄仁杰皱眉,进入了神探模式,“他的目光诚恳,奸佞也有能装的,可若是他能装到让我上当,那便非同一般……”
狄仁杰在家中时就以分析能力见长。
“许公就是个……”贾平安神色古怪,“就是个憨直的。”
许敬宗真是个憨直的。
他毛扎扎的跟着上朝。
李治很是欣慰的微微颔首。
许敬宗也没辜负他的希望,一开口就炮轰来济。
但来济真心是个好人啊!
只是倒霉催的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
晚些贾平安在老地方看到了郑远东留下的记号。
“啥事?”
贾师傅最近很忙,忙着带孩子,忙着钓鱼,忙着……
卧槽!
我好几日没去高阳那了,那个婆娘会不会炸?
贾平安揉揉后腰。
郑远东看着他,神色平静的道:“等等我。”
贾平安觉得脊背发寒,“你再这般神神叨叨的,回头我便给长孙无忌私下说一声,让你直接飞升了。”
郑远东没搭理他,再睁开眼睛时,茫然道:“回来了,真好。”
“我怎么觉着你这是……卧底做到了老大呢?”
皇帝,再不发动我就要成为他们的老大了。
最近郑远东的地位蹿升了一下,长孙无忌对他愈发的好了,昨日竟然和颜悦色的询问他,是否愿意进六部为官。
这个问题就像是锤子,一下锤晕了郑远东。
他不能离开长孙无忌,否则就失去了价值。
卧底是没有人权的!
郑远东叹息一声,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长孙无忌想让我进六部。”
贾平安默然。
“你也知晓危险?”郑远东觉得自己果然是个悲剧,“若是进了六部,皇帝那里会觉着我失去了作用。”
“但他却不敢在这时候揭穿你,唯一的办法就是看着你作死,等长孙无忌覆灭之后,再把你收拾了。”
贾平安挥手做斩杀状。
神色严肃。
郑远东起身,知晓自己已经进去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但这是一条死路。
“武阳侯,我准备应承了。”
他在看着贾平安。
若是贾平安担忧或是觉得不妥,那么此人的眼光也就只到了这里。
贾平安端坐着,目光沉凝。
半晌,郑远东叹息一声,“走了。”
贾平安为难了。
这种情绪最要不得。
“走了?”
正在想着该怎么去和高阳解释的贾平安抬头,诧异的道:“去哪?对了,去六部……你要知晓,一旦进了大唐官场,你再想退就难了。到时候你想玩个失踪,能去何处?”
郑远东看着他。
这个老鬼想试探自己。
看来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很大啊!
贾平安淡淡的道:“想去就去,到时候见势不妙就殉了长孙无忌而已。你左思右想,不就是犹豫不舍,觉着长孙无忌对你更好……”
贾平安捂额,“本来只是虚情假意,和上青楼一般,可你却动了情。”
郑远东心中一震。
“实则就是日久生情。”
贾平安觉得这货就是个倒霉催的,“此事我不劝你,你自己拿主意,若是决定跟着长孙无忌,我也不会去告密,不过想好了结局。”
郑远东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些疯狂,“什么结局?”
“悲怆。”
郑远东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地方,他木木的坐在那里。
仿佛在等候着什么。
呯呯呯!
“进来。”
那张白白胖胖喜庆的脸先出现,随后进来。
“最近如何?”
“你该换个词。”郑远东想试探一下,但却改口了,“最近长孙无忌很是沉默,不过处置政事却并未耽误。”
白胖的脸上多了些疑惑,“没有筹谋些什么?”
郑远东摇头。
“那咱回去了。”
胖子转身。
“等等。”
郑远东叫住了他,心跳很快,“长孙无忌昨日问我是否想去六部任职,我心想哪里能去……”
胖子扫了他一眼,瞬间仿佛一把刀子在他的脸上紧贴着肌肤而过,“咱知晓了,会禀告给陛下。”
胖子回来的速度很快。
呯呯呯!
“进来。”
郑远东拿起一本书仔细看。
“咦!回来了?”
郑远东愁眉苦脸的道:“此事我不知该如何处置。”
胖子淡淡的道:“此事陛下已经知晓了。”
知晓了怎么办?
郑远东想问,可胖子转身就走。
皇帝这是要让我自己决断吗?
郑远东愁肠百结。
早知道是这样,我宁可变成残废,也不愿意再继续做下去。
晚些,他出了皇城。
贾平安说我就是个什么悲剧,悲剧什么意思?
就是下场不好吧。
郑远东苦笑。
他牵着马,缓缓行走在朱雀大街上。
“哎!”
身后有人喊。
郑远东在想事儿,没反应过来。
“闪开!”
身后声音变得尖利。
郑远东回头,就见一骑刚被勒住。
咿律律!
马儿人立而起,马蹄乱扬。
郑远东下意识的身体后仰。
马蹄落下。
“嗷!”
……
郑远东受伤了。
伤势不轻。
长孙无忌皱眉,“这般没福气?好生医治吧。”
但回过头他就令人去调查了此事。
“相公,郑先生出去时在想行事,谁知晓身后一匹马冲了过来,幸亏勒住了马,否则郑先生怕是……”
“远东好运气。”
长孙无忌叹息。
宫中,沈丘进了殿内。
“陛下,此事了结了。”
“知道了。”
……
“皇帝干的!”
贾平安脊背一寒。
他想过皇帝处置此事的法子,比如说直接让郑远东拒绝……
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次精心策划的行动,完美让郑远东避过了这次艰难的抉择。
皆大欢喜啊!
谁干的?
贾平安发现百骑的行踪愈发的诡秘了。
包东和雷洪也觉得不对劲。
兵部,照例躲过早茶后,贾平安和包东、雷洪在商议事情。
包东很惆怅的道:“武阳侯,那些兄弟如今越发的神秘了,心痒难耐啊!”
“也不知他们最近在做些什么。”雷洪看了包东一眼,伸脚踢了他一下,“包东,你昨日不是问过他们吗?”
包东摇头,“他们含糊其辞。”
二人有些被抛弃的幽怨。
“去干活!”
贾平安赶走了二人,目无表情的站在门外。
其实不用想他就知晓百骑的变化。
他刚接手百骑时,自觉不自觉的就把百骑往锦衣卫的路上带。刚开始他想着这事儿没戏……可架不住水滴石穿啊!
想到百骑变成锦衣卫,他就觉着有些荒谬。
但终究那层窗户纸没被捅破。
他自欺欺人的想着,随后去百骑看了看。
现在百骑是沈丘当家,他也不好指手画脚,就和明静扯几句淡,威胁她若是不及时还钱,就直接拿下卖给青楼。
“心狠的人!”
明静泫然欲泣,双手捂脸。
咳咳!
沈丘进来了,见到这个场景楞了一下,随后出去。
明静还在嘤嘤嘤,贾平安满头包,“沈丘看到了。”
艹!
他看到就看到了吧,关我屁事?
贾平安转身出去。
沈丘就在外面,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此人也算是大胆。可他难道还想娶一个宫女?
“你……莫要太过于执着。”
我执着什么?贾平安满头黑线,看看那些兄弟急匆匆的进出,就觉得原先的百骑不见了。
“老沈,我怎么觉着百骑的人情味不见了?”
不管是唐旭还是贾平安,都刻意在百骑内部维持着人情味。
“人情味太多了些。”沈丘微微皱眉,觉得贾平安果然心太软,“人情味太多,这些兄弟就会懒散,做事也会瞻前顾后。”
好吧。
贾平安出了百骑,脑子里想的却是百骑的变化。
没了人情味的百骑是什么?
东厂?
沈厂公!
贾平安觉得这样不妥。
那些兄弟是人,不是机器,机器也会疲劳罢工,你一群人怎么做到没有人情味?
包东和雷洪寻机回去了一趟,再回来时,闭口不谈百骑。
贾平安也默契的不问。
上班下班,日子总是这般的潇洒。
可大中午他刚开溜,钱二就杵在皇城外和人聊天。
“公主令我来等候新城公主。”
呵呵!
看到贾平安后,钱二果断的抛弃了此人,近前说道:“武阳侯,公主有请。”
前天不是才去交公粮吗?
贾平安觉得高阳越发的丧心病狂了。
到了公主府,高阳正在呵斥人。
“钱钱钱,要什么钱?都滚!”
几个管事恹恹的回身,见到贾师傅后,都苦笑。
大佬,管管公主吧。
“咳咳!”
贾平安板着脸走过去,顺带背着手。
也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负手,男人负手看着多了稳重和威严,女人负手却显得娇俏。
高阳也负手站在那里,于是显得越发的茁壮突出了。
“有人偷了我的钱,三万钱,钱不多,可我却气不过。”
“可抓到人了?”
高阳摇摇头,一张千娇百媚的脸上全是怒火,却没有扭曲。
她原先在宫中时不差钱,出宫后日子也还行,为啥生那么大的气?
贾平安随口问道:“不就是三万钱吗?”
高阳恼火的道:“我想给儿子攒钱。”
贾平安看了她平坦的小腹一眼。
高阳被这一眼激怒了,“郎君这是觉着妾身不会生吗?”
贾平安刚想说不是,高阳就和被激怒的野猫似的扑了上来,又挠又咬。
晚些,她躺在那里奄奄一息。
“此事看缘分!”
后世都是老大难的问题,这个时候贾平安也只能徒呼奈何。
高阳睁开眼睛,直挺挺的看着虚空,“夫君,换个方向?”
换方向贾平安挺乐意的,一番挣扎,高阳再度奄奄一息。
“别魔怔了。”
贾平安把她搂在怀里,很严肃的道:“男女之间生孩子本是一件很自然之事,你偏生要弄的这般纠结作甚?上天降下机缘,有人十余岁生孩子,有人三十余岁……有人,想想皇后的母亲,四十多岁才嫁人,还生了三个。”
这个时代婚嫁早,比如说清河公主做了老程的儿媳妇,那时候才……不提了,堪称是禽兽,也不知先帝怎么舍得。
这年头女人更像是一种资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唯有老李家的女人不甘心做资源,后续纷纷掺和政事。
贾平安觉得这事儿和阿姐有关系。
人人都看到阿姐成为了副皇帝,后来更是成为了帝王。
张三做的我做不得?
于是老李家的女人都疯了,前赴后继的往一个名叫权力的高台上冲,至死不渝。
若是她们把这股子劲头用在自己的身上,那日子别提多美了。
“走,去城外。”
高阳说走就走,可你走就走吧,把新城也拽上是什么意思?
在城中新城显得格外的娇弱,出去后,这才鲜活了些。
“整日就是争权夺利,有意思?”高阳听她嘀咕了许多,不屑的道:“你再争权夺利,难道还能出个皇帝?长孙家是魔怔了。”
咦!
这个婆娘竟然能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来?
权臣抱着权力不撒手,其实内心深处也在问自己:难道不撒手就能把这些权力永久留在自己和儿孙的手中?
不能!
除非你谋逆!
但历史上谋逆成功的不多,失败的反而很多。你翻翻史书,动辄就能看到某某地方造反谋逆,某某臣子图谋不轨……
成功的得意洋洋,不成功的成为了帝王彰显皇权威严的工具,或是全家弄死,或是全家流放。
高阳见他赞许,不禁喜滋滋的道:“我说的可对?”
“当然对。”
贾平安很是温柔的赞美。
“郎君。”
高阳含情脉脉。
看着这一幕,新城想到了自己的亲事。
长孙诠,舅舅的堂弟,开始新城不知先帝为何要定下此人,后来才明白,原来是想着长孙家的人能照顾好自己。
可这人他是会变的。
驸马这两年变化不小,整日盯着朝中事,动辄就出去和人商议。
你只是个驸马呀!
掺和这些事作甚?
新城隐晦的告诫过,可没用。
看看高阳,现在简单的幸福着,只要贾平安不离开她,她就能一直这样下去。
高阳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
韩玮来到了贾家。
“武阳侯,算学如今一切皆好,就是……那些格物得寻个人教授。”
贾平安一拍脑门,“我倒是忘记了此事。”
人类还在茹毛饮血的时候,就通过比划和简单的话来传授狩猎和耕种的知识。后世许多手艺都采取了口口相传的手段。
而后有了文字,于是前辈们就能通过文字记载把自己的学识记录下来,传于后人。这些学识基本上能自行琢磨。
算学刚开始拿到了格物的教材后,信心满满的准备把格物发扬光大。
“格物之道博大精深,我等……无能。”
韩玮羞红了脸,看了贾平安一眼,眼中多了钦佩之色,“这等学识武阳侯竟然能通晓,可见天赋之高……”
后世填鸭式的教育教出了贾师傅这个怪胎,那时候他无比憎恨这等教育方式,觉得这样的方式把自己变成了学习机器。
现在这个学习机器却很从容的问了不解之处。
“很多。”
韩玮眼巴巴的,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鸡。
贾平安随口解答,韩玮越发的钦佩了。
“武阳侯,我此来带着算学师生的恳求……”
韩玮眼巴巴的看着他,心想要是武阳侯不去,那我该如何?
贾平安最近风头太劲,西域一战战功赫赫,如今他走在皇城中,见到那些老家伙们也只是拱手一笑。
这样的武阳侯会不会变?
助教们七嘴八舌,有人说哭,要哭的悲切。
最后有人建议让韩玮下跪。
这个也太过分了些,但那人却振振有词的道:“韩助教不是说武阳侯可为吾师吗?下跪拜师就是了。”
这个主意……好像不错啊!
韩玮心中有些小激动。
“此事吧……”
贾平安想了想,回身。
“去,让赵岩来。”
他刚回身,韩玮就跪了。
可贾平安没看到啊!
夏活诧异的看了韩玮一眼。
我丢人了!
韩玮赶紧起来,等贾平安回身后,又懊恼不已。
“我这边事多……”
贾平安不要脸的说道。
韩玮想起最近传闻的消息,说是贾平安在编撰新学的书,不禁憧憬的道:“不知何时能看到,恨不能此生都在其间遨游……”
你不是小蝌蚪。
等赵岩来了,贾平安介绍了一下,“这位是算学的助教韩玮,这是我的弟子……赵岩!”
韩玮心痛如绞。
他先前起身就是想起贾平安并未收过弟子的传闻,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年轻人是什么?
悔之晚矣。
现在再下跪,就显得市侩。
贾平安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以为是担心赵岩的学问,“赵岩随我学了好些年,堪称是头悬梁,锥刺股。既然要教授,那便坚持下来,否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成什么事?”
赵岩一怔,觉得自己现在学识浅薄,怕是不能尽职,“先生,学生学识浅薄……”
“教授他们足够了。”贾平安淡淡的道,“只管去,若是遇到麻烦,我来!”
赵岩躬身,“是。”
他随即收拾了些教材,和眼巴巴的韩玮出了道德坊。
“小赵……”
韩玮笑眯眯的问道:“你说学识浅薄……”
学识浅薄的人,武阳侯不会把他弄到算学去,否则就是给新学丢人。
赵岩惆怅的道:“我还有好些没学。”
“什么没学?”
赵岩叹道:“先生的学问博大精深,只是一门格物就能让人沉浸于其中数十年。更遑论还有那些学问……”
他发现韩玮的脸色发青,就问道:“韩助教身体不适?”
韩玮强笑摇头。
先前他若是不起来,那是不是就成了武阳侯的弟子?
这一刻,韩玮把肠子都悔青了,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啪!
他真抽了自己一耳光。
这人……怕不是有些毛病吧?
先生说的什么……神经病。
……
晚安!
第672章 师说
到了算学,看到一个年轻人被韩玮带进来,有人质疑道:“不是不招生了吗?”
“小赵。”
韩玮侧身笑道:“上来吧。”
赵岩背着个布包,有些怵。
韩玮正色道:“这位便是武阳侯的亲传弟子,从今日起,他便在我算学教书,你等不可懈怠偷懒,否则严惩不贷!”
众人默然。
赵岩有些紧张。
韩玮知晓这种紧张,就笑了笑,“只管教,谁敢捣乱,我来收拾。”
赵岩点头,等韩玮走了之后,把教科书拿出来。
先生先前说过,就当下面是一群羊。
可我面对一群羊依旧紧张。
赵岩哆嗦了一下,强做镇定的开始了。
“你等都……都学了不少,如此我便不再赘述。”
赵岩翻开教科书,低着头念,“物态的变化……这一节说的乃是物体形态变化……”
他低着头,按照先生教授的那些要点说道:“固体融化,譬如说铁矿石如何变为液体?就是吸热。而停止加热后,液化的铁会渐渐凝固,在这个过程中,液化的铁会不断散发出热量……这便是放热……”
一个学生举手,可赵岩是低着头,没看到。
“先生。”
赵岩抬头,面色发红,“何事?”
“先生,这个道理有何用处?”
赵岩不假思索的道:“知晓了物体的这个特点,譬如说水蒸气……水蒸气最后会变成水,那么从气化到变成水的过程,便是放热的一个过程。放的这个热能否用在别的地方?比如说先生说过,蒸汽力大无穷,若是能把这些力用上,能否驱动那些庞大的车辆?”
说着他叫人弄了小炉子来,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水壶。
小巧的水壶很可爱。
“这个水壶是先生请了工匠打造的,密封很好……密封便是和外界的隔绝。如今我在壶口上塞上木塞子……大家请看。”
众人觉得这是把戏。
蒸汽能做什么?
有人嘀咕,“上次有人被蒸汽冲到了,脸上的皮就和什么似的,一下就垮了下来,可怕。”
水渐渐的开了。
但却因为有木塞子的缘故,所以水壶在震动,却只有一丝水蒸气冲出来。
赵岩说道:“看着壶嘴的木塞子。”
众人盯着木塞子看……
啪!
木塞子猛地被蒸汽冲了出去,冲到了对面的墙壁,呯的一声。
木塞子反弹,打在了一个学生的肩头。
“嗷!”
学生尖叫了起来。
不算剧痛,但那种恐惧感却把他吓坏了。
众人呆呆的看着那个学生。
赵岩下去把木塞子捡起来,心痛的道:“回头又得自己削木塞子了。”
他吹吹木塞子,抬头,就看到那些学生们惊愕的模样。
“这是木塞子,若是把口子弄小一些,把木塞子换成铁钉会如何?”
“会死人!”
这便是蒸汽的力量。
学生们的神色振奋,有人起身道:“先生,这便是格物之道?”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满意……还是不满意?
赵岩有些忐忑,点头,“是啊!这便是格物之道,你等可愿学?”
外面,韩玮和两个助教在低声说话。
“武阳侯说他就这么一个弟子,堪称是倾囊以授,可赵岩却说只是一个格物就能琢磨数十年……”
耶耶好生后悔啊!
韩玮拍了自己一巴掌,额头红了。
“韩助教,你这是……”
“没事。”
另一人说道:“赵岩年轻,若是不能降伏了这些学生,武阳侯的面子可不好看。”
众人点头,韩玮苦笑道:“我也想为他撑腰。可我刚进国子监的时候,前辈们便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不要为他们去开路,要让他们自己去琢磨,挫折越多,以后得的好处便越多……”
有人笑道:“是啊!当初我还说这怎么像是出家人的说法,可后来慢慢的就琢磨出了道理,受益无穷。”
“不过毕竟是武阳侯的弟子,晚些闹腾就去镇压一番!”
三人相对一视,都点点头。
这也是他们对贾平安的敬意。
“愿意!”
里面突然传来呼喊。
三人变色,急忙赶去。
“那从今日起,我便教授你等新学。”
三人站在外面,看到赵岩红着脸,却多了些从容。
“新学博大精深……”
那些学生全神贯注的听着,不时做笔记。
韩玮回身。
“不愧是武阳侯的弟子,竟然一来就镇住了他们。”
一堂课结束,学生们意犹未尽,赵岩也是如此。
他走出课堂,被风一吹,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
汗水蒸发会吸热,于是身体会感到凉快……
知识点缓缓流过。
赵岩到了自己的房间,整理着课程。
到了中午时,韩玮来了。
“小赵,你刚来,今日咱们一起聚个餐,以后寻机再喝酒。”
随后的聚餐赵岩话不多,只是倾听。
下午他又上了一堂课,这次他发挥的越发的自然了,旁征博引,把知识点和日常生活联系在一起,学生们茅塞顿开。
“先生慢走。”
学生们明显的多了尊重。
晚些放学了。
“小赵慢走。”
助教们对他也多了尊重。
赵岩连声说不敢。
这个年轻人很谦逊,颇有些我当年的影子……韩玮笑道:“咱们这里是学堂,学问最大。”
赵岩回到家,赵都已经回来了,就坐在台阶上歇息。
“大郎今日去了哪里?”
赵岩早些时候回家,只说是去算学。
“阿耶。”赵岩缓缓跪下。
赵都腾地一下就起身,“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别急,给阿耶说,阿耶来处置,啊!”
赵岩抬头,眼中含泪,“这几年孩儿一直在家读书,阿耶和阿娘操劳家事,白发都有了,孩儿不孝!”
赵都搓着手,“你说这个作甚,快起来,地上凉。”
看着父亲那不自在的模样,赵岩就越发的心痛了,“阿耶,今日先生让我去了算学……从今日起,我便在算学教书了。”
“啊!”
赵都惊讶。
刚出来的韩氏走过来拽他,闻言一怔,“你说什么?”
“先生让我去算学教书。”
韩氏回身看着丈夫,突然蹲下哭了起来,“熬出来了,总算是熬出来了!”
孙二娘抱着孩子出来,站在那里发呆。
成亲前她就知晓赵岩的情况,一直在跟随着武阳侯读书。她满心希望赵岩能早些出师,随后去做什么都行。
可赵岩还是在埋头读书。
赵家是普通人家,普通人读书能破家。
赵都却没有怨言,不但耕地,闲暇还去东西市扛活……
她和婆婆韩氏也寻了事情来做,补贴家用。
她觉着这一天看不到头。
可没想到幸福就这么来了。
“先生说以后会想办法给我找个官做,可我却想……”
赵都迟疑了一下,“就算是算学以后待不下去了,可我却有学问在,走到何处都能养活家人。”
……
“太子今日又得了皇帝的夸赞。”
贾平安和狄仁杰在书房说话。
狄仁杰沉吟着。
“其实……我以为夸赞太多也不好。”
狄仁杰毕竟是聪明绝顶之辈,“你想想,夸赞越多……说句犯忌讳的,除非陛下能……否则一个经常被夸赞的太子渐渐长大,你觉着如何?”
“猜忌!”
贾平安早就知晓这个结果。
但狄仁杰不知晓他给太子的秘籍。
“孝顺!”
用孝顺开道,自然无往而不利。
狄仁杰一怔,旋即笑道:“好一个贾平安!孝顺,妙!”
孝顺能抵挡所有的攻击,你说太子密谋不轨,不好意思,太子坦荡荡,而且孝顺帝后。
贾平安笑了笑,“等着看吧。”
“先生。”
赵都带着赵岩来了,一来就跪下。
“这是作甚?”
贾平安皱眉道:“赶紧起来!”
赵都起身抹泪,“大郎这几年在家读书,我也曾犯过嘀咕,可想着武阳侯学问高深,就强撑了下来,今日大郎能得了这等机缘,皆是武阳侯的帮助,大郎,跪下。”
赵岩跪下,赵都喝道;“今日你在此发誓,此后孝顺武阳侯,但凡悖逆,便不是赵家子孙!”
“你这是何必!”
贾平安莞尔。
赵岩果然照着发誓了,那眼神……贾平安觉得自己此刻让他去赴死都不会带半点犹豫。
狄仁杰在边上见证了这一次誓言,笑道:“平安的弟子都成了先生,这便是出师了,平安可有教诲?”
他很好奇贾平安教弟子的手段,所以想通过这些教诲来一窥门径。
贾平安淡淡的道:“也好。”
众人以为他要说话,可贾平安却收拾了文房四宝。
狄仁杰过来磨墨,赵岩过来按着书卷,贾平安略一思索……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晚些写完,赵岩跪下,双手伸出来。
贾平安把这一篇师说递给他,说道:“既然为师,就得知晓为师之道,以后好生努力。”
“是。”
赵岩的眼中全是震惊。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先生竟然就写出了这一篇堪称是不朽的师说……传出去谁信?
等他们父子走后,狄仁杰用见鬼的眼神看着贾平安,“这一篇师说承前启后,可为天下师者的座右铭。平安,你……究竟有多少才华?”
贾平安洒脱的道:“我的才华……”
他轻轻拍了一下小腹,“宛如江河,滔滔不绝。”
……
“贾平安的弟子进了算学?”
李治淡淡问道。
“是。”
沈丘看了皇帝一眼,心想这是福还是祸?若是皇帝觉着新学渐渐侵蚀国子监……
李治眯眼,“知道了。”
沈丘出了大殿,正好长孙无忌等人来了。
长孙无忌看着他,止步,目光幽幽,“听闻百骑最近下手很是肆无忌惮,你要好自为之。”
能让长孙无忌说出这番话来,可见百骑最近弄了不少大动作。
沈丘压压鬓角的长发,淡淡的道:“咱行事不问因果。”
他是内侍,此生没有子女,什么因果?
所以内侍行事狠辣,除去身体残缺导致的心理扭曲之外,也有这个缘故。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
沈丘回以一个冷漠的笑意。
若论心腹,沈丘才是。
晚些,他回到百骑,令人去查探赵家。
一个百骑头目起身道:“可要查查武阳侯家?”
明静瞬间炸了,一拍案几起身,柳眉倒竖,“什么意思?武阳侯在的时候你奉迎的让我恶心,如今武阳侯才将走,你便想捅他一刀?”
百骑头目笑道:“只是例行公事。”
“那可要例行公事查查你?”明静一炸就没玩没了。
最近很沉寂的程达淡淡的道:“武阳侯乃是重臣,要查他,陛下得点头。你这话……僭越了!”
小头目拱手请罪。
沈丘旁观这次争执,并未发话。
没多久,就有人去查探了回来。
“沈中官,那赵岩在家中抄了好些东西,我带来了一份。”
这货不识字,拿出来的时候都倒了。
沈丘看了一眼,然后眼珠子许久移不开。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
晚些,这份师说被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
李治抬头,赞道:“好一篇师说,这篇文章当让天下人诵读,以为座右铭。”
太子在读书。
一堂课结束,赵二娘起身道:“太子累了,且歇息吧。”
李弘摇头,“孤不累。”
外面,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进来。
“殿下,陛下令奴婢送来这篇文章,请殿下仔细诵读。”
赵二娘回身,“这是陛下的新作吗?殿下,还请认真诵读。”
李弘点头,赵二娘接过文章,开始诵读,“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蒋林遵进来了,闭眼,摇头晃脑……
曹英雄也在闭眼,却是在努力背诵。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赵二娘抬头。
“绝世好文!”
蒋林遵抚掌大赞,眉飞色舞的道:“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也,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绝妙好文,老夫服矣!”
曹英雄觉得这篇文章果真绝妙,“好文,可流芳千古!”
李弘问道:“谁写的?”
赵二娘低头,“赵氏子岩年十七,好新学,格物算术皆通习之,不拘于时,学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
叮!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众人的心弦。
李弘拍手笑道:“是舅舅!”
兄长果然出手不凡……曹英雄笑道:“竟然是兄长写给弟子的文章?哈哈哈哈!”
赵二娘喃喃的道:“人说武阳侯只是诗才了得,文章不彰,可今日一篇师说,羞愧了多少所谓的文章大家。身负大才却不肯彰显,武阳侯的胸怀……果然宽广。”
蒋林遵掩面而去。
而在算学……
赵岩把这篇师说用镇纸压在了自己的案几上,随后去上课。
“小赵!”
韩玮来了,进来见赵岩不在,就笑道:“果然勤奋,咦,这是什么?”
风吹过,案几上的纸张飘飞,却被镇纸压了下去。
“师说……”
赵岩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屋里全是人。
“这是……”
众人回头。
“这是武阳侯写了送你的?”
赵岩点头。
贾平安照例中午开溜。
“小贾!”
李勣叫住了他,问道:“敬业最近怎地夜不归宿?”
呃!
多半是去甩屁股。
“多半是和朋友饮酒。”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看着李勣那狐疑的目光,贾平安赶紧开溜,可老李出手如电,一下就拽住了他,“说!”
贾平安一脸懵逼,“英国公,说什么?”
李勣淡淡的道:“若非老夫在尚书省,你以为任雅相会给你大开方便之门?”
小子!
老实些!
贾平安无奈,“说是去……看甩屁股!”
“孽畜!”
李勣气得浑身打颤。
“英国公可要保重啊!”
李义府路过,飘了这么一句话。
贾平安赶紧开溜。
李勣咬牙切齿的去寻到了孙儿,带回了自己的值房里。
“跪下!”
呯!
值房里仿佛摇晃了一下。
“阿翁,我可没犯错!”李敬业觉得祖父老糊涂了。
李勣拎着马鞭冷笑,“没犯错?你这几日为何夜不归宿?定然是去了青楼。孽畜!”
啪!
李敬业挨了一鞭,仰头道:“阿翁你说不说理?”
“老夫什么都能说理,就是这等事不能。”李勣气得想吐血,“去青楼竟然夜不归宿,你这个孽畜!”
李敬业喊道:“阿翁,我并未去青楼。”
“那你去了何处?说不清楚,老夫今日抽死你!”
李勣冷笑。
李敬业摸了摸,摸出了一根半成品腰带。
“这是何物?”
这特娘的太丑了吧。
李勣无语。
“阿翁,你上次说想买一条新腰带,我想着你的寿辰差不多就到了,这几日就在平康坊寻了个工匠请教,想打造一根腰带来送你……”
李勣手一松,皮鞭落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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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我想试试拳头如何
“英国公,陛下召见。”
李勣楞了一下,李敬业赶紧把这条半成品腰带往怀里塞。
李勣抢住,李敬业抬头,认真的道:“阿翁,你的力气没我大,我怕伤着你!”
李勣拍了他一巴掌,然后把腰带抢来,骂道:“快滚!”
“阿翁的性情越发的古怪了。”
李敬业嘟囔着:“阿翁,传出去丢人。”
李勣等他走后,就把自己那条低调却不乏奢华的腰带解下来,换上了这条半成品,丑陋不堪的腰带。
他干咳一声出了值房。
属官行礼,然后看着腰带楞了一下。
李勣冷着脸,“看好了。”
属官以为他说值房,就低头应了,“是。”
出了尚书省,宰相们会和。
李义府刚升职为中书令,见了李勣的腰带,脑海里转悠了一下。
故意的?
不会,李勣稳重,不会故意穿着这样的腰带出来露丑。
那么便是他的腰带坏了,一时之间寻不到替换的,就弄了这个丑东西。
于是他微微一笑。
众人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于是默然。
李勣特地走在了前面。
咦!
众人惊讶。
往日李勣可是最喜欢走在后面,今日这是怎么了?
“英国公,你这是……”
来济问道。
李勣低头。
众人低头。
那里没啥啊!
带路的内侍回身,发现宰相们都低头看着地面,心想难道是谁的玉佩掉了?
李勣干咳一声。
没反应。
他抚须微笑,“家中的孽畜不务正业,知晓老夫的寿辰将至,竟然去寻了工匠学艺,亲手打造了这根腰带……看看,丑!”
大伙儿都是人精,李勣带着一根丑陋不堪的腰带出来就罢了,后续走前面,低头看腰带……谁都不是傻子,就知晓腰带有些问题。
可谁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问题。
酸!
李勣觉得自己置身于醋坛子的外面,浑身轻飘飘的。
晚些李治发现群臣的神色都不对。
但他此刻没心思管这些。
“天竺那个方士娑婆寐来了。”
长孙无忌抬头,“陛下,这娑婆寐当年被王玄策带回了长安,满口长生之道,后来先帝使他四处寻求药石,以求合得长生药……可终究无功而返,不能成药。今日他再来,老臣以为怕是求富贵。”
舅舅的眼光还是颇为敏锐,奈何……
李治点头,哂然一笑,“自古以来安有神仙?秦皇汉武孜孜以求,疲弊生民,卒无所成。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在?荒谬!”
“召太史令!”
李淳风来了,一听此事就笑了,“正如陛下所言,神灵之事虚无缥缈,只是一句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在,就揭开了此事的真假。”
皇帝异常的清醒,这对于大唐而言就是个好消息。
群臣一番颂圣。
李淳风出去,在宫门外见到了娑婆寐。
娑婆寐须发斑白,容颜大变。
“见过太史令。”
他的声音很平缓,不急不躁。一双眸子中仿佛带着魔力,让人不禁想仔细看看,探索其中的奥妙。
李淳风止步,觉得这人不知趣,“既然回了天竺,为何归来?”
“我寻到了长生之道。”
娑婆寐微笑,却带着些神秘。
李淳风大笑,“什么长生之道?老夫且问你,若是有长生之道,你为何会衰老?”
“这只是轮回。”
娑婆寐缓缓回身而行。
“有神灵居于深山之巅,每日讲学时天花乱坠,随后有异兽献上仙饮,送上鲜果,我只是在山脚看了一眼,浑身颤栗……”
他站在皇城大门外,声音陡然洪亮。
“我想去神山!”
这个世间最神通广大的不是皇帝,而是权贵。
当日下午,娑婆寐就被一些权贵请了去。
……
“夫君……我要死了。”
卫无双发热发的厉害。
“死不了!”
贾平安一边弄了姜汤给她喝,一边又弄了酒精来。
“夫君……”
贾平安在脱她的衣裳。
卫无双的脸红的就像是苹果。
“夫君不可!”卫无双觉得自己并无抗拒的力量。
“女人就是麻烦!”贾平安把酒精稀释了,随后用手巾蘸取,给卫无双擦拭。
额头,腋下……
“夫君……”
卫无双的眼中多了泪水。
这等事家中就有女仆,可贾平安却亲自做……
“别乱动。”
贾平安一边擦拭一边看她的脸色,“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些,看都看不到脸色了。”
他一边嘟囔一边起身,举起了卫无双的右手,去擦拭腋下。
卫无双猛地勾住了他的脖颈,贾平安猝不及防,就靠在了她的脸上。
“夫君。”
“啥事?”
卫无双从未这般心满意足过。
这样的夫君才是良人。
“妾身就算是此刻死去,也无憾了。”
贾平安拍了她一巴掌,“胡言乱语。”
晚些,卫无双的体温降下去了,沉沉睡去。
贾平安出了卧室,苏荷带着两个孩子在等候,一脸焦急。
这个时代高烧就近乎于绝症,得碰运气。
“无事,明日就能好。”
卫无双是贪凉晚上没盖被子,结果就中招了。
“阿耶。”
贾昱抬头,那无助的眼神让贾平安心中一痛,就把他抱起来。
“你阿娘好得很,明日定然就好了。”
“阿耶,我想阿娘。”
“嗯!”
兜兜牵着阿耶的衣裳,跟着侧面亦步亦趋。
“阿耶,大娘是不是睡了?”
兜兜仰头问道,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对,睡了。”
贾平安拉了她一把。
兜兜叹息一声,小大人般的,“阿耶,阿娘最喜欢和大娘睡,要不,以后让她们一起睡吧,定然就不生病了。”
呃!
苏荷脸红,却理直气壮的道:“我只是喜欢无双的大长腿。”
无双的大长腿最是可爱了,缠着真的很舒服。
当晚贾平安就陪着卫无双入睡,一直迷迷糊糊的,不时起来摸摸她的额头,甚至还试探一下呼吸。
三花站在卧室外面值守,看着夜空,喃喃的道:“这便是大唐的男儿吗?不,只是郎君如此。”
第二日,贾平安还在迷迷糊糊的,就觉得凉飕飕的。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卫无双趴在自己的胸前,眼神温柔。
“夫君!”
“发汗了?”
卫无双点头,贾平安一把把她拉下来,随即用被子盖好。
他穿着亵衣亵裤下床,打开柜子弄了两床被子。
“发汗不可受寒,要憋住!”
小时候感冒,父母就弄了姜汤来喝,随后加被子发汗。
“郎君。”
外面有人叫。
“何事?”
贾平安穿好衣裳。
“郎君,太史令来了。”
靠!
竟然错过了上衙的时辰。
不过贾平安不在乎那点钱粮,扣就扣吧。
李大爷仙风道骨的站在前院,杜贺等人毕恭毕敬的伺候。
“李大爷!”
贾平安一夜没睡好,精神还行。
李淳风看了他一眼,“年轻人,要节制,神气损耗了。”
我损耗个啥?
贾平安轻笑道:“内子病了,我看护了一晚上。”
李大爷干笑,随后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小贾,你可知晓娑婆寐?”
呃!
这个人贾平安打听过。
后世传闻娑婆寐给先帝弄了什么丹药,先帝吃了就完蛋。
但事实上娑婆寐这是拿了先帝的钱粮满世界去嗨皮,公款旅游的感觉真心不错。
“知晓。”
“他又来了长安!”
曰!
贾平安皱眉,“这是想蛊惑陛下?弄死他!”
李淳风淡淡的道:“当初先帝被他迷惑,后来应当是给当今陛下告诫了一番,陛下那话说的让人赞叹……”
“啥话?”贾平安心想难道是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淳风用那种赞美的腔调说道:“自古以来安有神仙?秦皇汉武孜孜以求,疲弊生民,卒无所成。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在?”
李治不糊涂!
这话放到千年后都能敲打那些走火入魔相信能长生不老的蠢货们!
贾平安甚至觉得应当把这段话记录下来,传于后世。
李淳风挠挠头,仙风道骨顿时无存,“长安城中有权贵把那娑婆寐接了去,一群人在听娑婆寐说着什么神山。老夫担心他会在长安城中弄出些动静来。”
贾平安满不在乎的道:“既然说能长生,那便弄死他,看他死不死。”
李淳风叹息一声,“小贾你这个煞气太重,小心后半辈子麻烦。你看看李勣,再看看李靖,后半辈子都是这般,看似风光……”
李大爷怎么变得那么唠叨了?
贾平安无语。
“老夫准备去一探究竟,小贾,同去?”
李大爷情深深,意切切的发出了斩妖除魔的邀请。
“我辈修士……不对,我辈新学之士,自然要斩妖除魔。不过且等内人好了再说。”
下午卫无双看着就如常人般的。
晚饭时,夫妻之间脉脉相对,情意绵绵。
苏荷在边上吃饭,狐疑的看着他们。
贾平安觉得厚此薄彼了,就给她一个情意绵绵眼。
兜兜在边上喊道:“阿耶看阿娘了,盯着看!”
这个倒霉孩子!
贾平安咬牙切齿的。
“阿福!”
阿福摇摇晃晃的进来。
粑粑,你这是要打老三?
贾平安没好气的摆摆手,“散了。”
吃完晚饭,贾平安带着人出发了。
“李大爷!”
一路寻到了李淳风家中。
李大爷大概是在修炼,竟然穿着道袍,身上还有些香火味。
“这是……”
贾平安笑眯眯的道:“今夜月明星稀,正是降妖除魔的好时辰啊!”
“现在去?”
李淳风掐指一算,嘴唇不停的动。
贾平安很好奇,“李大爷,你这算什么呢?莫非是算凶吉?”
李淳风不答。
但老仆在身边一脸敬畏的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老李果然是神仙做派。
半晌,李淳风叹道:“回家怕是赶不上子时觉了。”
老李这是在算此次行动要耗费的时辰?
牛逼!
贾平安问道:“何为子时觉?”
“子时之前睡的觉。”
言简意赅啊!
“走!”
李淳风这便准备出发了。
“桃木剑呢?符箓呢?”
贾平安真心想看看李淳风降妖除魔啥样。
李淳风淡淡的道:“剑在心中。”
果然是逼格满满。
外面,陈冬带着几个家仆都在等着。
李淳风看了他们一眼,“都是浑身煞气的。”
这可是李神仙!
段出粮定定的看着他,突然问道:“李神仙,逝去之人若是没了尸骸……魂魄可能归乡吗?祭奠的香火可能享受到?”
众人上马,李淳风看了段出粮一眼,“你的煞气尤重,这是杀了多少人?”
段出粮摇摇头,“数不清了。”
“大争之世啊!”
贾平安不觉得在这个时代杀人有什么不好,“强敌环伺,不杀人就会被杀。”
李淳风觉得这话有些意思,“尸骸能否存在不打紧,其实……魂魄才是最要紧的。”
段出粮欢喜的道:“多谢李神仙。”
李淳风淡淡的道:“小事罢了。”
“小贾,你如何看?”
李淳风一直想把贾师傅度化在自己的门下,可架不住贾师傅不上当。
贾平安在想娑婆寐的事儿,随口道:“世间是苦海,肉身是船,魂魄是客。”
他发现周围很安静。
“太史令,这是怎么了?”
李淳风拽着胡须,突然下巴刺痛,却是拽了十余根胡须下来。他看了一眼胡须,心痛的道:“留了多少年了。”
他抬头,就像是看着肥美羔羊般的看着贾平安,“小贾,跟老夫来修炼吧,老夫担保能让你成为道门的领袖……”
这等诱惑一般人哪里扛得住。
贾平安微微一笑,“太史令,出家人求的大道,所谓道门领袖那只是权势,想要权势就别在方外厮混,想求大道就别在意所谓的领袖。”
李淳风身体一震,“贫道却是误了。”
贾平安也没想到一番话就把李淳风给点醒了,觉得道尊该重赏自己。
段出粮在前面探路。
他的父亲也是府兵,当年跟随着先帝征伐高丽,结果被俘……那时候的高丽人已经不复猖狂,只想打击唐军的士气,于是就把他的父亲和一些俘虏活生生的用战马拖死。
当时惨叫据说和厉鬼嘶吼一般,事后有同乡去收拾尸骸,可只寻到了一截脊梁骨,就把它带了回去。
埋了脊梁骨后,段出粮随即参加府兵,坚定要求出征高丽。
折冲府听了他的事后,特事特办,让他赶上了二征高丽。
那一战……
他奋力冲杀,杀的眼珠子发红,杀的目光定定的。
随后的一战,唐军大胜,段出粮作战悍勇,杀敌众多,已经被上官报了上去,就等着战后立功受赏。
美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可段出粮的事儿暴露了。
他用人皮为鼓,以人骨为鼓槌,强令俘虏捶打。
那些俘虏崩溃了,随即引发骚乱。
他一人一刀,斩杀了三十余俘虏,浑身上下都是血肉和内脏。
那眼睛竟然不似人类。
段出粮疯了。
但好在他只是杀俘,上官心中惋惜,就掩盖了,报了一个疯病。
夜里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一行人的马蹄声显得有些单调。
前方有火把。
“止步!”
一队金吾卫的军士过来,目光扫过众人。
“身份,去何处?手莫要放在腰间。”
“武阳侯贾平安。”段出粮说道。
他看着这些军士,眼中有回忆之色。
那些厮杀啊!
他的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
验证了夜行证明,随即众人再度出发。
到了醴泉坊,叫开坊门。
“在何处?”
贾平安问道。
“郎君,就在前面不远。”
前方的一个大宅子里,此刻灯火通明。
一群权贵在大堂里虔诚的听着。
上座的是娑婆寐,他的声音平缓,目光闪动着妖异的光芒。
先帝英武一世,竟然在他的身上栽了跟斗,由此可见颇有手段。
“……西域有神山,神山上有圣洁的白莲,只需吃一片便能延年益寿,吃一株便能长生不老……”
外面突然有些嘈杂。
“该死的!”
一个权贵见娑婆寐皱眉不肯说,就骂道:“去看看,打出去!”
那些豪奴气势汹汹的出去……
大门处,十余豪奴冷冷的看着段出粮。
门外,贾平安和李淳风在看着夜空。
“滚!”
一个豪奴怒吼。
“为何不先礼后兵?”李淳风有些好奇。
“因为这些人不肯听咱们的,咱们来此的目的就一个,让娑婆寐知晓,大唐并非是他招摇撞骗之地。”
就像是当初贾平安被称为扫把星一般,李治那时候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可却忌惮由此带来的后果。
娑婆寐也是如此。
若是弄死他,会不会带来一些莫测的后果?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贾平安的嘴角挂着冷笑,“这个世间只重衣冠不重人,我想试试拳头如何!”
段出粮上前一步……
惨叫声骤然而起,一起就没停过。
贾平安好整以暇的看着夜空,“太史令,你说那些星辰上是否有人居住?”
“兴许吧。”
李淳风不敢确定。
“住手!”
里面传来了拔刀的声音。
贾平安缓缓走过去。
段出粮拿着一个豪奴的手臂,漠然看着前方拔刀相向的那些人,用力……
“嗷!”
手臂硬生生被撇断的豪奴惨叫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
“杀了他!”
有权贵赶到,勃然大怒。
“杀了谁?”
贾平安和李淳风出现了。
第674章 送瘟神
贾平安一直觉得装神弄鬼不是上进的人该干的事儿,但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大型迷信活动。
那个权贵看到贾平安,嘴角翘起,“贾平安,夜里来此行凶,且等着明日老夫的弹劾吧!来人,赶出去!”
段出粮抬头,火光下,那红彤彤的眸子让权贵心中一惊,“救我!”
他跌跌撞撞的退后,可段出粮纹丝未动。
李淳风嘟囔道:“这便是我大唐的权贵,当年的武勇都丢进了渭水中。”
这些人早已失去了武勇,堕落的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先帝在时,堪称是将星云集,但随着那些将星的老去,后续无人。
这也是大唐在对阵吐蕃时陷入被动的原因。
贾平安上前一步,狞笑道:“听闻这里有人聚众……图谋不轨!”
一个豪奴手一松,横刀落地。
那权贵呆若木鸡。
贾平安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去。
大堂里,娑婆寐依旧在说着。
“……神山之巅终年白雾笼罩,偶尔一现身,便能看到祥云……”
娑婆寐抬头看着虚空,欢喜的道:“我曾有幸看到那一抹祥云,当时我奄奄一息躺在雪地中,祥云出现,我的身体中凭空多了一股力量。我跌跌撞撞的往上跑,可白雾随即涌来……眼前无法视物……”
“可惜了!”
“若是老夫能看一眼,愿意出二十万钱!”
一个看着身体还不错的权贵憧憬不已。
傻缺!
贾平安出现在大堂外,扬声道:“娑婆寐,神山在何处?”
娑婆寐见是个年轻人,就淡淡的道:“神山在虚无缥缈之处,凡人不得见。”
“如此你可是凡人?”
贾平安的问题刁钻。
娑婆寐平静的道:“在来大唐的前夜,我做了一个梦。”
我有一个梦!
贾平安觉得这厮可以去说书了。
“我梦到神山上白雾消散,祥云中,那些神灵在高声说话,伸手便可抓来云霞,随即乘坐云霞飘去……”
“山巅有何物?”
贾平安再问道。
娑婆寐叹息一声,“山巅有宫殿,浩瀚无垠……”
“这还能袖中神通?”
李淳风进来了。
随即二人开始辩驳。
一番辩驳。
老李竟然不敌。
李大爷!
你这个……
李淳风退回来,喘息道:“老夫近些年疏于修炼,不行了,不行了,回头得闭关。”
我信你个邪!
娑婆寐淡淡道:“神灵告诉我,我应当寻到一百零八位有缘人,随后让他们虔诚祷告,我便能去一窥神山……”
李半仙竟然不敌?
那些权贵越发的兴奋了。
“可要如何祷告?”
娑婆寐微笑道:“默念神灵护佑,神山再现即可。”
一声叹息。
贾平安走了过来。
一群蠢货此刻满眼都是神灵,仿佛下一刻就能出发去神山看看,随后吸一口气就能长生不老。
他看着娑婆寐,说道:“神灵可护佑你吗?”
娑婆寐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当然,否则我将无法再次前往神山。神山之上白雪密布,但凡说话的声音大一些,那些雪就会崩塌,哪怕是百万人也不堪一击,化为神灵的祭品……”
贾平安再问道:“真有神灵护体?”
这个年轻人的话真多。
娑婆寐点头。
呛啷!
贾平安拔出横刀,刀出如电,搁在了娑婆寐的脖颈上。
他的眼神锐利,声音轻蔑,“告诉我,若是我一刀斩杀了你,神灵的力量可在护佑着你?”
娑婆寐的腿颤抖了一下,近距离的贾平安发现了。
“你的腿在颤抖。”
贾平安微笑道:“可要我给你支撑吗?不,那会让你觉着神灵很虚弱。”
他闪电般的收刀,回身道:“只是一个骗子!”
直至他走了出去,大堂里的人竟然都没有说话。
“哈哈!”
娑婆寐微微一笑,“亵神者啊!你会坠入深渊。”
出了醴泉坊,李淳风嘟囔道:“此人是个骗子,只是口才了得。可口才不好也没法出来行骗。”
“错。”
李淳风看着他,“错在何处?”
贾平安抚平了被夜风吹起的一缕长发,平静的道:“许多时候,话越少,就越能让人信任。譬如说娑婆寐该带一队随从,他不说话,或是偶尔说几句话,剩下的就让那些随从来吹嘘……”
李淳风捂额,叹道:“你若是去行骗,怕是能骗走一座城池。”
“我骗过。”
贾平安笑的很是得意,“我骗过吐谷浑的王城。”
李淳风换了个话题,眼中多了些讥讽之意,“你说的对,若是能有一队随从,娑婆寐的骗局将会更无懈可击。可他没有,可笑的行骗者,他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哈哈哈哈!”
一个穷的叮当响的行骗者,大概是听闻先帝驾崩了,就赶紧麻溜的来了大唐,想看看那位被他哄骗的帝王的后裔如何。
很遗憾,贾平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回到家中,狄仁杰在喝酒。
“如何?”
“一个骗子!”
贾平安坐下,狄仁杰给他倒了一杯酒。
酒杯就放在贾平安这边,可见狄仁杰一直在等他。
贾平安把娑婆寐的事儿说了。
“……说什么神山?可笑的神山,若是真有神灵,他们必然不肯待在人间,看着在红尘中载浮载沉的凡人恶心自己。”
贾平安举杯一饮而尽。
院子里有树,夜风拂过枝叶,一片侥幸逃过春风的枯叶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
“神灵不可凭!”
狄仁杰本身就是个坚强的性子,后来清理淫祀时,什么鬼神,不存在的,一律捣毁。
他举杯不饮,而是看着贾平安,“你可信神灵?”
大哥,你这个问题太咄咄逼人了吧?
元芳,你怎么看?
“神灵无凭!”贾平安用最谨慎的态度,“可不知的事物即便是不信,也该保持敬畏。”
狄仁杰突然笑了起来,状极欣慰。
“对,无知,但却要敬畏。”
贾平安微笑道:“无知产生敬畏。”
“没错!”
狄仁杰给自己和贾平安倒满酒,举杯,摸摸短须,取笑道:“平安是想说自己无知吗?”
他越发的放松了。
贾平安欣慰不已,然后笑了笑,“世间那么大,就算是了解了许多,可依旧有无尽的谜团在各处。要想彻底的解开……不可能!”
后世那些科技看似登峰造极了,可却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所以在许多时候活的糊涂一些不是坏事。
贾平安喝了几杯酒,随即去了后院。
两个老婆呢?
他去了苏荷的房间,没人。
秋香在值夜,她的福身已经像模像样了,“郎君,二夫人去了大夫人那边。”
太过分了!
贾平安悄然开门进去。
第二天早上,兜兜睁开眼睛,缓缓偏头看着房门。
晨曦还在萌发之中,空气中洋溢着清新的味道。
她打个哈欠,揉揉眼睛,“我醒了。”
房门打开,侍女进来,笑道:“小娘子醒来了?”
“嗯!”
兜兜自己爬起来,然后穿衣洗漱……
走出房门,兜兜喊道:“阿娘!”
咦!
怎地阿娘没回应?
兜兜跑了过去,敲门,“阿娘。”
她躲在房门的侧面,若是苏荷出来定然就看不到人。
我要吓的阿娘叫起来。
兜兜扮个鬼脸。
咦!
没人?
兜兜回身,正在打哈欠的侍女掩嘴道:“小娘子,二夫人在大夫人那边。”
兜兜不满的道:“我就说阿娘喜欢和大娘睡,没人信。”
她走到卫无双房间的外面,嚷道:“阿娘,大娘。”
里面传来了一些声音。
“兜兜来了。”
“都怪你!”
“赶紧起床。”
兜兜很好奇的听着。
晚些苏荷出来了,看着面色绯红,目光闪烁。
“阿娘。”
兜兜伸手。
“这孩子就是来要债的。”
苏荷嘟囔着抱起她,
里面,贾平安躺在床上,牢牢的控制住了卫无双。
“继续睡。”
卫无双恼火,“夫君,兜兜在外面。”
“我闺女马上就会去寻她大兄的麻烦。”
贾平安腿一压,卫无双不禁翻个白眼。
“大兄!”
兜兜欢快的声音传来。
没多久……
“哇!”
怎么又哭了?
吃早饭时,兜兜在哭诉。
“大兄抢了我的东西。”
卫无双板着脸,“大郎为何抢妹妹的东西?”
贾昱沉默。
“不说罪加一等。”
贾平安逗弄着。
到了前院,狄仁杰在等候。
“娑婆寐之事我想了许多。”狄仁杰负手而立,眼中多了自信,“大唐对他而言有什么?他若是想合什么长生不老之药,为何不在天竺?而是舍近而求远的来了大唐。”
“因为……先帝。”
先帝年纪大了,难免多了些别的想法,于是娑婆寐趁虚而入,忽悠了不少钱财。如今听闻新帝登基,他欣喜若狂,赶紧收拾收拾,再度来到了大唐。
贾平安一直觉得求长生之举纯属扯淡,当然,后世那等医疗条件下,长生却不是问题……活到一百岁不是梦想。
先帝英明一世啊!
……
李敬业也起了。
“阿翁!”
今日是李勣的寿辰。
大清早李敬业就去磕了头,随后得了一块玉佩。
“少折腾。”
李勣看着孙儿有些头痛。
是去六部呢?
还是继续在千牛卫厮混。
千牛卫好歹都是舞刀弄枪的,若是进了六部,那些文官可能接受李敬业的毒舌?
想到这里,李勣不禁头痛欲裂。
所以说儿孙都是债啊!
但不去不行了。
再在千牛卫厮混下去……千牛卫的吴伟洪昨日隐晦的来提醒他,和李敬业交好的那几个,如今都是青楼的常客,家中的妻子颇为不满。
这祸害到了同袍,可见不出手是不行了。
“阿翁,我去了。”
李敬业一手拿着饼,一手拿着马鞭。
李勣看着他,微笑道:“去吧。”
“阿翁好生和气,这不对……莫非昨晚谁摸上了阿翁的床?”
李尧回头看了一眼,李勣神色平静。
阿郎果然是胸襟宽阔,换了我,定然要把小郎君捶个半死。
李敬业告退,然后冲着李尧使眼色。
你赶紧出来!
李尧笑眯眯的出去。
李敬业放低了声音,“昨夜谁爬了阿翁的床?”
李尧想死。
李勣:“……”
老夫不生气!
老夫不生气!
可……是可忍……
“阿翁,我走了啊!”
李敬业充满朝气的声音传来,李勣的火气消散了。
孙儿还是关心我的。
至于爬床。
最近家中很是有一股子歪风邪气。
李勣的脸又冷了几分。
晚些他去了吏部。
“英国公!”
崔建见到他赶紧起身行礼。
然后下意识的伸手,李勣平静的看着他。
崔建赶紧收手,然后笑道:“英国公可是有事?”
李勣点头,“我那孙儿你也是知晓了,上次就请你盯着六部的出缺,可有了?”
他是山东士族抵御小圈子的大佬,崔建不敢怠慢,想了想,试探道:“兵部有个郎中……”
“敬业还年轻。”
明白了,这是要低调。
“如此,刑部有个员外郎。”
李勣良久点头。
想他何等的手腕,可最终还是要在孙儿这里踌躇。
……
“不是耶耶吹嘘,昨日那个香香都不肯收我的钱,香香的屁股……”李敬业追忆了一番,“甩的真好。”
众人一阵不屑的起哄。
李敬业站起来,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身材,不屑的道:“耶耶就算是不动,也能把屁股甩圆了!”
说着他真的展示了一番。
果真是……甩的好屁股!
“如何?”
李敬业得意的挑眉问道。
门外,吏部的官员来了,寻了吴伟洪说话。
“把李敬业调走?”
“是啊!”
吏部的官员觉得吴伟洪太过激动了些,就小心翼翼的道:“看来李敬业在千牛卫兢兢业业,可终究要以大局为重啊!”
李敬业武力值强悍,想来千牛卫会因为少了他而难受。
“是……哈哈哈哈!”
吴伟洪激动的语无伦次,“是啊!李敬业就是我千牛卫的中流砥柱,可惜却要走了,一念及此,我……心中难受。”
看来这个李敬业果然是个人才!
吏部的官员笑眯眯的道:“先前崔郎中说李敬业乃是个大才,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随后吴伟洪带着他去寻李敬业。
天神,赶紧走吧。
“李敬业为人正直……”
吴伟洪把好话说了一箩筐。
“看看耶耶甩屁股如何?”
官员发现吴伟洪的脸红成了猪肝,不禁倍感好奇,就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个身材超级魁梧的男子正在甩屁股,节奏感很好。
“谁是李敬业?”
官员觉得太不像话了。
李敬业回身,“我。”
吴伟洪以手掩面,羞愧难当。
官员:“……”
李敬业走的颇为恋恋不舍。
“回头一起玩啊!”
他回身说道。
想想和这些兄弟的战友情,他不禁泪湿眼眶。
呯!
门关了。
啥意思?
李敬业不解。
里面传来了欢呼声。
“下衙饮酒!”
吴伟洪欢天喜地。
到了刑部,顶头上司,刑部郎中管敦在等候。
“管郎中,这便是李敬业!”
管敦面白,微微一笑,竟然多了些儒雅的气息,“从今日起,你我便在一起共事,要精诚团结……”
一番话说的很有水平。
他一边说,一边在观察着李敬业。
英国公的孙儿,传闻悍勇,这样的人进了刑部……观其言,查其行。
“如此,我便带你去见长孙尚书。”
刑部尚书长孙祥,是长孙无忌的族侄,今年五十余岁,看着颇为沉稳。
见过面之后,长孙祥简单敲打了几句,等李敬业出去后,他微微一笑,“李勣把孙儿送到了刑部,他不担心被老夫给收拾了?”
属官笑道:“长孙尚书不是那等人。”
到了他这个级别,冲着对头的孙儿下手真的没品,但凡做出这等事来,长孙无忌都觉得丢人。
李敬业进了刑部,随即分配工作。
中午,他昏头昏脑的出来了。
“敬业!”
“兄长。”
贾平安就在刑部的外面等他。
“如何?”
李敬业苦笑,“累。我宁愿去沙场厮杀,也不愿意案牍劳形。”
能不用脑子就不用脑子,这便是李敬业的座右铭。
“长孙祥不会冲着你下手,不过要小心刑部主事王琦。”
长孙无忌和李勣是道不同,大伙儿不是一个阵营的,所以成为了对手。你若是动了我的孙儿,回过头老夫自然会反击。
长孙家家大业大,儿孙众多,李勣真要盯上其中的一个,长孙无忌也只能徒呼奈何。
这便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在外面吃了个饱,李敬业回到值房,趴着就睡。
在千牛卫有那些兄弟可以一起吹牛打屁,在这里……
先前他寻了个小吏说话,一开口就是青楼,小吏的眼神……
很丢人啊!
“李员外郎!”
李员外郎的呼噜声整天。
嘭嘭嘭!
捶门了。
被吵醒的李敬业大怒,打开门就骂:“这是作死吗?”
门外敲门的小吏肃然站在边上。
管敦站在门外,微微皱眉,“说话……要过脑子!”
这是告诫李敬业别开黄腔!
李敬业肚子里的火气还在,但知晓不能得罪上官。
随即进去。
“刚来了文书,有一批奴隶要配发,把名册找出来。”
李敬业仰头看着虚空。
耶耶受不了了!
一番折腾,李敬业完成了任务。
“莫要懈怠公事,莫要……”
管敦一番教诲,让李敬业觉得脑袋周围有一群苍蝇在嗡嗡叫。
管敦前脚出去,后脚就听到了一声巨响。
他回头一看。
案几塌了。
李敬业喊道:“刑部谁采买的案几,都虫蛀烂透了!”
……
晚安!
第675章 每日例行装比有益身心健康
李敬业第一天到刑部就和上官发生了冲突,据闻他一拳打烂了案几,然后叫嚣刑部采买的人以次充好。
李勣得了消息也不管。
贾平安也是如此。
年轻人,总得要经历些社会毒打才能成熟。
“武阳侯!”
包东来了。
“娑婆寐又在给那些人说什么神灵之事,今日多了十余人。”
好事!
贾平安现在就希望人越多越好。
随后来个大型教育。
贾平安随即进宫。
大外甥对国家这个词有了新见解。
李弘很是认真的道:“国要能保护家,家才肯护着国。”
不管对不对,这个思路是没错的!
贾平安心中欢喜,随意拍了一下李弘的肩膀。
“大胆!”
蒋林遵刚好过来就看到贾师傅拍太子的肩膀,怒不可遏,“竟然对太子无礼?”
贾平安在看着他。
李弘也在看着他。
我们都没说话,你比比个啥?
尴尬的气氛一发不可收拾。
李弘晚些去了皇后那里。
“学完了?”
武媚很忙,但再忙也得看看儿子。
李弘皱眉,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阿娘,蒋林遵老是凶神恶煞的。”
武媚随口应了,然后吩咐道:“邵鹏,去和他说说。”
“是!”
邵鹏去寻到了蒋林遵,冷着脸道:“要尊重太子。”
如今武媚升级为副皇帝,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邵鹏在宫中也算是一方诸侯了。
蒋林遵气炸了,“那贾平安拍太子的肩膀,无礼!”
邵鹏令人去问。
“武阳侯说太子的肩膀上有只苍蝇,他便随手拍死了。”
……
贾平安在盯着娑婆寐。
“今日他说了什么……神山上有雪莲花。”
徐小鱼觉得这事儿真的太假了。
“都是道听途说,也就这个对了。”
雪山之上生雪莲,武侠小说里雪莲能治疗内伤,年份越足的疗效越好,一千年的估摸着能让死人复活。
“那些钱财有多少了?”
贾平安玩味的问道。
“有不少了……”
这个没法去清点,徐小鱼估算了一下,“少说百万钱。”
“都是有钱人呐!”
贾平安笑吟吟的道:“盯着这批钱。”
娑婆寐的蛊惑能力很强,只是两日,那个宅子里就堆满了钱财。
“我要走了。”
娑婆寐在一个清晨如此说道。
“我梦到了神灵,神灵告诉我,该走了。”
一群权贵恋恋不舍的把他送出门,随后就是一车车的财物。
有钱人啊!
外面盯着的徐小鱼不禁暗叹。
“带我一起去!”
“还有我!”
一群人争先恐后的想跟着去寻神山。
娑婆寐能怎么办?
他微笑着把衣裳脱去。
“天呐!”
他的上半身全是鞭痕,哪怕是时日久了依旧不散。
“这是神灵的惩罚。”
娑婆寐很严肃的道:“谁能承受这样的惩罚,谁就能去朝圣。”
“他是个虔诚的人。”
众人不禁顶礼膜拜。
娑婆寐随着车队缓缓出城。
“为何不动手?”
狄仁杰觉得这不符合贾平安的性子。
“按照我的想法,你此刻便该拦截,随后揭穿他所谓神灵的真面目。”
车队缓缓而行,贾平安和狄仁杰跟在后面。
“所谓的神山就在吐蕃那边,山很高,终年积雪,可你不能因为它高就说是神山吧?”
贾平安笑了笑。
“无知导致神话。”
车队出了城,接着便是送行的人群。
一路前行,到了晚上就寻了地方住下。
几个黑影悄然摸进了逆旅。
掌柜和伙计被捆了起来,堵住嘴,呜呜呜的求饶。
“闭嘴,不杀你们。”
后院,娑婆寐在马车里躺着,还有两个权贵给的大汉在看守钱财。
一个黑影摸了进来,接着又是一个。
为首的黑影举手。
两个大汉坐在火堆边喝酒,渐渐的喝多了,就开始打盹。
黑影走到了身后,猛地挥舞棍子。
呯!
两个大汉被敲晕了。
这波动静大了些,马车里的娑婆寐问道:“何事?”
没人回应!
娑婆寐心中一个激灵,掀开车帘,“谁……”
外面正突兀的出现一个男子。
“娑婆寐,你好。”
“贾平安!”
贾平安一拳就把娑婆寐打了满脸开花。
“神灵会惩罚你!”
娑婆寐嚎叫道:“神灵会让你一家人陷入绝望……”
“把大车弄走。”
大车被一辆辆的赶出去。
贾平安冷冷的道:“什么神山?那只是在吐蕃境内的一座山脉而已。”
“你!”娑婆寐惊骇的看着他,“你如何知晓?”
那座神山连吐蕃人都知之甚少,大唐人如何知晓?
“我便是神灵!”
贾平安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怜悯,“这座山峰叫做大地之母,说是神山,可无数人争先恐后的往上面攀爬,留下了一堆尸骸和一堆屎尿,以及铺天盖地的垃圾……臭不可闻。”
后世攀登珠峰的路上能看到尸骸,因为低温的缘故,所以也能不坏。而那些营地就没法说了,屎尿纵横。
若是神山有灵,定然会给这些人一巴掌。
“那里不可能攀爬!”
娑婆寐不敢置信的道:“你这个亵神者,你还会撒谎!老天,降下惩罚吧。”
“那里有雪莲,不过不能治疗内伤……”
贾平安来这边许久了,也憋了许久,此刻就像是个话唠。
“珠峰上氧气含量小,一般人当然不能攀爬,否则半路就会死于各种综合征。”
“天竺一直在窥探那一块土地,做梦都想来一次逆袭,可他们是仰攻,而这边的战机只需一个起飞,就能一路俯冲到他们的首都。”
“话说你们那边现在开始玩蛇了吗?”
娑婆寐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啪!
贾平安一巴掌抽去,狞笑道:“你坑了先帝,坑了大唐,还想着能忽悠过去?说话!”
娑婆寐的鼻血往下流淌,他知晓自己遇到了疯子。
疯子没道理可讲,只能暂时服从。
“没有。”
“竟然还没开始玩蛇?”
贾平安想着那些人吹笛子耍蛇不禁悠然神往。
“郎君,弄完了。”
陈冬过来。
贾平安点头,眼中多了些冷意。
“你……你要做什么?”
娑婆寐连滚带爬的往车里躲。
“先帝去了,你这个骗子也该跟着一起去,到了地下,记得忏悔。”
贾平安拔刀。
“不……”
一个多时辰后。
一群黑影悄然靠近逆旅。
为首的男子举手。
有人翻墙进去,把大门打开。
男子指指各处。
众人悄然摸了过去。
不错!
这个本事堪称是独步大唐。
“沈中官!”
一个百骑气急败坏的出来,“逆旅的人都被捆起来了。”
谁这么好心为我们扫清了障碍?
沈丘心中一冷,带着人去了后院。
“车呢?”
后院里,大车就只剩下了一辆。
“有血腥味!”
一个百骑掀开车帘,有人把火把凑过去。
“娑婆寐!”
无头的尸骸躺在车里,空气中仿佛带着惊骇的气息。
“谁干的?”
沈丘面色铁青。
现在他们可以用官方的身份了。
一番询问,一无所获。
他快马赶回长安,心中不安之极。
“百万钱?”
李治神色平静。
“是。”
沈丘跪下,“奴婢无能,被人抢先一步,娑婆寐也被杀了。”
“娑婆寐该死!”
李治的眼中多了厉色,“哄骗了先帝,他难道还想活?”
“查清谁干的,全数拿下!”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劫杀,堪称是胆大包天!
沈丘低头,“是。”
可他查了两日,却一无所获。
那些贼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消息终究传了出去,那些给钱的权贵炸了。
压力随之而来。
刑部,李员外郎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压力。
王琦带着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的就像是工蜂。
可依旧没收获。
养济院的官员也在唏嘘着。
“百万钱,若是养济院有百万钱,那能救了多少孤老啊!”
“百万钱想都别想。”
大清早官吏们来到了养济院,开门……
院子里全是人,一群孤老蹲在一起。
中间全是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竟然是绸缎。
“这是……”
“打开看看。”
一个个箱子被打开,里面不是绸缎就是金银。
“谁弄来的?”
众人摇头。
最下面的一个箱子被打开。
“这里有张纸!”
官员接过,念道:“不要问我的姓名,不要问我的来历,如果实在要问,那么就叫我……刘姥姥。”
那百万钱竟然出现在了养济院,那些权贵随即赶来。
“这都是我等的钱财!”
“各家赶紧收了。”
沈丘从里面出来,冷冷的道:“这些都是捐赠!”
“啥?耶耶何时捐赠了?是有人劫杀了娑婆寐,抢走了咱们的钱财。”
“钱给了娑婆寐,后续和你等再无关系!”
是哈!
那钱属于娑婆寐了,你们再来讨要岂不是无耻?
“那是进献给神灵的。”
李治在宫中得知这里的闹腾后,淡淡的道:“那便让他们去和神灵要。”
武媚笑道:“这些人财迷心窍,不过那人究竟是谁?抢夺了钱财,又千方百计的运回长安……臣妾本以为他会吞了些钱财,谁曾想却捐给了养济院。陛下,这才是游侠儿。不过留名刘姥姥,这是何意?”
游侠儿的逼格比恶少要高,但这等劫富济贫的事儿也干的不多,百万钱的规模……传出去他们能满肚子酸水。
“查刘姥姥!”
“陛下!”
管理昭陵的官员连滚带爬的进了大殿,嚎哭道:“陛下,臣罪该万死……”
难道是先帝的陵寝出事了?李治的心中一个咯噔,喝道:“说清楚,该千刀万剐朕亲自动手!”
当初有人砍了昭陵的一棵树,随后李治令斩杀,后来被人劝谏免死,但由此可见他对昭陵的态度。
官员跪下,那绝望的心情连王忠良都感受到了。
但没办法,昭陵出事,皇帝不但要亲自去请罪,弄不好还得要下罪己诏。
“陛下,昭陵的地宫前有祭台,上面……上面突然多了一颗人头,面目狰狞,惊扰了先帝与文德皇后,臣……罪该万死。”
所谓长眠,要的就要安宁,可现在……
李治目光转动。
没刀。
不,侍卫有刀。
李治冲过去,拔出侍卫的刀。
“陛下!”
武媚起身劝道:“何不问问清楚再杀?”
那官员如蒙大赦,“陛下,那人头臣带来了。”
王忠良亲自出去辨认。
就在殿外,木匣子打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王忠良干呕了一下。
“是……是娑婆寐的人头!”
“娑婆寐?”
李治拎着刀出来,仔细查看,然后哈哈一笑。
“死的好!”
武媚就站在门内,以手掩鼻,“陛下,这怎地有些像是祭奠先帝的意思。”
李治回身,嘴角微微翘起,“那些钱财都给了养济院,人头供奉在昭陵,那人……忠心耿耿!”
“陛下,那些权贵喧哗,说那些钱都是他们的。”
武媚冷冷的道:“什么他们的?他们喊得应?还是说做了记号。”
……
“好累啊!”
贾平安躺在院子里,浑身腰酸背痛。
贾家人手不足的后果很眼中,他带头转运那些钱财,累趴下了。
苏荷在给他马杀鸡,跪在他的腰后一下下的用木棍子碾压。
“哎哎哎……爽。”
卫无双看了一眼,皱眉道:“不该这样。”
苏荷回头,“那你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
“你下来!”
苏荷下来。
卫无双上去,坐在贾平安的臀上,抓住他的双臂反向拉。
“嗷!”
半个时辰后,李勣来了。
“说是骨头断了?”
卫无双和苏荷一脸羞愧。
马杀鸡把夫君的骨头弄断了,这个说出去……贾家的女人没脸见人了。
贾平安自作孽,强笑道:“应当没断。”
李勣医术高超,外加沙场经验丰富。
贾平安趴在榻上,李勣坐在边上,一边检查一边说道:“老夫当年见过无数骨折的,有的骨头渣子都穿透了身体……”
苏荷崇拜的道:“这样的伤英国公也能救得活吗?”
“救不活!”
李勣检查了一遍,“无碍,就是扭了筋。”
他摸出了一瓶药酒,打开嗅了一下,满意的道:“上次你说用酒精泡药酒,老夫试了一番,来,搽。”
一番摩擦……
贾平安觉得舒服多了。
英国公亲自出手给他擦药酒,这个必须得领情。
“药酒老夫留下,明日若是好转,那便自行擦拭。”
李勣起身,婉拒了吃饭的邀请。
老李年纪大了,加之孙儿和贾平安交好,所以才不避内院。
送到门外时,卫无双突然问道:“英国公,这药试过了吗?”
李勣一愣,摇头。
两个老婆提心吊胆的,第二日贾平安精神大好,可她们却萎靡不振。
“郎君!”
安静进来禀告,“前院管家说有事。”
谁来扶我?
贾平安看看众人。
“阿耶,我来!”
兜兜扶着贾平安的腿,奋力喊道:“呀!”
贾平安纹丝不动。
贾昱觉得她太笨,就弄了棍子来。
“阿耶你杵拐吧。”
老大孝顺。
老龟在水缸边懒洋洋的缩了回去。
阿福那个小畜生不知转到哪去了。
秋香上前,“奴扶着郎君出去吧。”
卫无双和苏荷一脸理所当然。
果然是万恶的旧社会!
到了前院,寻贾平安的却是狄仁杰。
“说是那百万钱都进了养济院,娑婆寐的人头却去了昭陵……平安,可是你做的?”
贾平安点头。
“为何?”
“先帝是个英雄。”
英雄迟暮,可也不该被人哄骗。
“天竺人,也配?”
身体还没养好,涤烦茶屋的第一次股东大会胜利召开。
两个公主坐在下面,身前的案几上摆着果子和茶水。
现在就差一个话筒,以及掌声。
贾平安坐在上面,用热情洋溢的声音说道:“恭喜各位股东,本年度涤烦茶屋的业绩报告会开始了。”
没掌声,两个公主在嗑寒瓜的瓜子,香喷喷。
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
“小贾,什么业绩报告,你只管说就是了,该分钱就分钱,该给钱就给钱,回头喝酒。”
高阳永远都是最扫兴的。
贾平安把两张纸递过去。
高阳漫不经心的接过。
新城单手捂胸接过。
低头。
然后猛地抬头,目瞪口呆。
贾平安矜持的道:“淡定!”
高阳猛地扑了过去,“小贾,这是真的?”
贾平安点头。
吧唧!
高阳毫不犹豫的亲了他一口。
新城捂额,不敢置信,“那么多?”
别人做生意几年回本就算是好生意,可贾师傅做生意,一年就赚的盆满钵满。
“诸位,这只是一个开始。”
贾平安淡淡的道:“这只是长安周边的市场,随后推广到大唐各处,另外,那些外藩有钱人买不买?买,咱们大唐卖一万三千钱,外藩卖两万钱……”
“太贵了吧?”高阳不觉得自己郎君是黑心商人,只是担心卖不出去。
蠢女人!
贾平安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正色道:“你要琢磨那些有钱人的心思,茶叶好喝,可当茶叶变成了奢侈品时,一万钱和两万钱并无区别,甚至越贵越好卖。”
“为何?”高阳就喜欢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世间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事儿。
“因为在这个时候,茶叶已经变成了炫耀的资本,来个客人,主人家拿出精美的茶罐,客人投其所好问价钱……两万钱……主人的虚荣心就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每日例行装比有益身心健康。
“小贾!”
小贾竟然把这些人的心思分析的这般透彻。
新城不禁深深的震惊了。
“诸位。”
三个人的股东大会,贾平安却虚荣心爆棚的用了诸位这个词,“随后就是股东聚餐……”
一顿聚餐下来,新城大醉而归。
“公主!”黄淑大惊。
新城大醉,斜睨着她。
“喝酒,哈哈哈哈!”
她和疯女人般的狂笑。
第676章 大唐人不该为奴
新城迷迷糊糊的醒来,捂着头呻吟道:“来人。”
黄淑急匆匆的进来,见她醒来,欢喜的道:“快,送醒酒汤来。”
“我已经醒了。”
醒酒汤一听就不是好东西,新城挣扎着坐起来,想起了昨日之事。
高阳太疯了。
一杯杯的灌贾平安和她。
咦!
不对啊!
后续好像是我和高阳一起灌小贾?
最后……好像是我醉了,高阳也不行了,小贾还能指挥人把自己弄出去。
酒量啊!
“新城!”
高阳雄赳赳气昂昂的来了,握着小皮鞭,不屑的道:“看看你的小酒量,还想和我拼酒。赶紧起来。”
“我不起!”
“你起不起?”
“啊!救命!”
钱太多了。
新城起来,看到那些堆积的钱财后,不禁觉得恍若一梦。
“公主,武阳侯府中来人了。”
来的是鸿雁。
“见过二位公主,我贾郎君说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仅仅是一乐而已。”
贾平安担心两个女人变成财迷,他自己也很头痛。
太有钱了怎么办?
贾平安给阿姐和几个皇子准备了礼物。
武媚见到他就皱眉,“别人都在忙碌,就你整日无所事事。”
灰溜溜的出宫,贾平安遇到了李敬业。
李敬业带着横刀,官服显得有些紧身。
“兄长。”
李敬业很忙,贾平安觉得不是坏事,“去哪?”
“有奴隶被弄死了,我去看看。”
刑部还管着奴隶的事儿,以及发配。
李敬业带着人到了事发地,就听到了嚎哭。
一个容颜姣好的少女跪在一具尸骸之前,涕泪横流,“阿耶,你去了我怎么办?阿耶……”
官员迎上来,“见过员外郎。”
“说清楚。”
李敬业见不得这等凄惨的场面,眼皮子在跳。
官员说道:“先前这个奴隶惹怒了同伴,那些人一怒之下就打了他一顿,谁知此人不禁打,就这么……”
李敬业走过去,蹲下来自己查看。
奴隶的脸肿的像是充气了一般,拉开衣裳,胸腹部全是淤青和肿胀,肋骨那里最是明显,而且有一根肋骨变形了。
大腿也变形了。
目光下移,右脚不见了。
“右脚呢?”
边上的小吏目光闪烁。
“这是虐杀!”
李敬业起身,少女单手抱着他的大腿,指着边上的小吏,嚎哭道,“他看上了奴,想用强,阿耶挡着他,他就这么活生生的打死了阿耶!”
李敬业站在那里,面色渐渐涨红。
那小吏抬头,眼中有狡黠之色,“一派胡言,我……”
“畜生!”
李敬业劈手一巴掌抽去,小吏的脸猛地偏了过去,嘴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喷出来,李敬业一拳……
这迎面一拳直接打垮了小吏。
世界安静了。
少女惊讶,然后叩首,“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李敬业呆呆站着,突然伸脚,奋力一踩。
李敬业闯祸了。
得知他为了一个奴隶竟然差点打死一个小吏的事儿后,长孙祥捂额。
顶头上司管敦在值房里抱头蹲下。
他也逃不了连带责任。
“他疯了?”
管敦真心不理解。
但这事儿最头痛的是李勣,想通了这个,管敦不禁松了一口气。
英国公,捶死你这个孙儿吧!
李勣刚过了寿辰,那一日堪称是高朋满座啊!
可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孙儿又闯祸了。
“带了来!”
尚书省的值房里,李勣面沉如水!
晚些,李敬业进了值房。
“阿翁。”
李敬业一脸无所谓。
老人最痛恨的就是儿孙的这种无所谓。
你今日的无所谓,就会变成明日的隐患!
“为何打人?”
李勣压着火气。
李敬业说道:“阿翁,那人虐杀了奴隶。”
“虐杀了奴隶自然有律法处置……”
“可那些官吏都在为他遮掩,说是奴隶们自己打死的。”
李敬业想起这个就来气。
“于是你就出手,想代替律法?”
李勣觉得很荒谬。
李敬业摇头,“阿翁,我不管什么律法,我只知道此人该杀。”
李勣被气笑了,骂道:“小畜生,如今消息进宫,随后就是处罚,你还敢这般大言不惭。来人,拿棍子来。”
门外进来一个小吏,把棍子送上,面无表情的出去。
李勣拿着棍子,气得嘴唇在哆嗦。
砰砰砰砰砰砰!
一顿暴打。
李敬业双手捂头蹲着,随便抽。
李勣气喘吁吁的指着他骂道:“那只是奴隶罢了,你竟然为了奴隶去杀人,你竟然为了奴隶去杀人……”
外面的几个小吏面面相觑。
英国公这是被气坏了。
里面传来了李敬业认真的声音,“阿翁,奴隶也是人。”
里面默然。
外面默然。
“谁说的?”
“兄长说的。”
“一派……”
“阿翁,我能把那些纨绔子弟打死,却不能看着那些人被欺凌。”
“愚不可及!”
“英国公,陛下召见。”
宫中来人了。
“让李敬业也去!”
李勣叹息,萧索的气息第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谨言慎行,否则回去老夫打折你的腿。”
一路进宫。
这等事儿按理到不了李治这里,可这是英国公的孙儿,他担心被人利用。
长孙无忌一伙渐渐式微,在这个关键时刻,李勣不能倒下。
“为何?”
他知晓经过,却依旧问了。
“陛下,那小吏想对女奴用强,那女奴的父亲护着,被他活生生的打死。”李敬业理直气壮地道:“他还敢狡辩,臣忍无可忍,只是一拳……谁曾想他竟然这般不禁打,早知晓就再补一拳。”
这个铁憨憨啊!
王忠良不禁想掩面。
英国公一世英名,手段高超,竟然在这个孙儿的身上无计可施。
所谓杀人偿命,虽然只是重伤,但惩罚是少不了的。
李勣的心乱了。
所谓的无牵无挂,也就是没心没肺。
若是皇帝严惩怎么办?
流放……
或是直接赶到军中去。
想到李敬业一直想去军中,李勣一个激灵,心想孙儿不会是故意的吧?
可看看李敬业,压根就没有这个演技。
“意气用事!”
李治冷着脸。
意气用事在这个时候分明就是个褒义词啊!
李勣暗喜,给李敬业使眼色,示意他低头认错。
赶紧啊!
可李敬业抬头,直挺挺的道:“陛下,奴隶也是人,就算是他犯了错,也不该随意折辱,更不能出手虐杀……”
奴隶也是人?
这个新鲜的观点让李治也为之一怔。
“奴隶为何是人?”
李治问道。
外面来了个内侍,多半有事儿,王忠良微微摇头。
在李治想来,李敬业不外乎就是同情心发作而已。
“陛下,那些人大多都是奴隶的后裔……他们的父祖犯错,为何要连累子孙?”
大唐不把奴隶当人看,关键是奴隶的子女也是奴隶,若是没有机缘的话,子子孙孙都是。
李治笑了笑,“不如此,何来的奖惩。”
李敬业抬头,认真的道:“陛下,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为何他们要子子孙孙都跪在尘埃里?”
李治楞了一下。
随后他摆摆手。
李勣带着李敬业出去。
啪!
李敬业倔强的不低头。
“小畜生,晚些再收拾你。”
一个小吏重伤,据闻这辈子都不能自己站起来了,还破了相……那张脸被李敬业一拳打成了平板。
李治把这事儿抛开,晚些处置完政事,起身去了后面。
“见过陛下!”
一群宫女福身。
李治面无表情,没在意。
“太子呢?”
“陛下,太子在学骑马。”
一匹小马驮着李弘在宫中缓缓而行。
“有趣!”
人小马小,李治看笑了。
“陛下!”
众人行礼,李弘被人扶下马,近前行礼。
李治心中微动,问道:“太子以为奴隶可是人?”
李弘觉得这个问题很古怪,“奴隶是什么?”
“就是犯错的人。”
“阿耶,奴隶……和宫人比,谁更艰难?”
“当然是奴隶。”李治简单说了奴隶的待遇,“……子子孙孙皆是奴隶。”
李弘看了一眼那些伺候自己的人,放低了声音,“阿耶,我还以为宫人就很苦了。”
“哦!为何?”
虽然此刻没有三观这个词,但帝王也会谆谆教诲。
李弘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下,“阿耶,他们说宫人一生都不能成亲,整日只知道伺候我们……好可怜。”
“童言稚语!”
李治含笑。
李弘却很认真的道:“阿耶,你错了。”
李治一个恍惚。
“你说什么?”
“殿下!”边上的东宫属官冒死提醒,“慎言!”
李弘涨红着脸,嘴唇蠕动。
李治在看着他。
我的儿子,大唐的太子该有怎样的勇气?
李弘说道:“大唐人不该为奴!”
李治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他去了武媚那里。
“五郎说大唐人不该为奴。”
“大唐人……”武媚敏锐的发现了这句话的方向性。
“朕在想他的这番话。”李治坐下,有人奉茶,“李敬业说奴隶也是人,五郎说大唐人不该做奴隶。大唐人……”
晚些有人送奏疏进来,“陛下,有御史弹劾李敬业。”
……
李敬业已经回到了刑部。
“员外郎!”
小吏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并非人人都觉得奴隶不是人,杀了就和杀一头豕一般。
李敬业坐在值房里憋气。
“大不了就不做官了,跟着兄长去做生意。”
“可做生意会被阿翁打断腿。”
“要不,让李尧的儿子去做生意……我真是聪明。”
李敬业的值房里传来了得意的笑声。
外面的人不禁哭笑不得。
“那小吏奄奄一息,他竟然还能得意……”
“就是个瓜皮!”
下衙后,李敬业去了祖父那边。
李勣看都不看他,径直往外走。
“阿翁。”
李勣冷哼一声。
“员外郎!”
一个小吏急奔而至,欢喜的道:“那受伤的小吏被下狱了。”
李勣问道:“为何?”
小吏说道:“说是虐杀奴隶。”
李勣呆了。
李敬业得意的道:“阿耶,我就说陛下英明,可你却说不英明……”
天可怜见,李勣何曾说过这话?
他一巴掌抽的李敬业捂着后脑勺蹦跳,心中迷惑不已。
这是为何?
第二日,李治和宰相们碰头时,很明确的提出了要善待大唐奴隶的事儿。
宰相们有些不同意见……
“朕说的是大唐人!”
早说嘛!
大唐的奴隶来源复杂,比如说新罗婢,而大唐人为奴,这等事儿起因太复杂,难以厘淸。
李勣满头雾水,心想这是为何?
李治看了他一眼,“太子昨日和朕说,大唐人不该为奴。”
李勣心中一动,这才知晓孙儿能逃脱责罚的缘故。
“殿下仁慈!”
群臣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不同意见,连李义府和许敬宗都站在一个立场上。
太子仁慈,这对于群臣来说就是个好消息。
若是遇到了以后明太祖的时代,仁慈何等的罕有,群臣早上出门都得留下遗书。
刑部管理着奴隶。就在昨日打死人的地方,数十奴隶正在等待分配,其中就包括那个少女。
今日官吏们来的早,有人冲着少女冷笑,颇有些同仇敌忾。
少女绝望,眼神木然。
她是奴三代,从小就知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长得漂亮,那就是主人的玩物,玩腻了送人只是运气好,运气不好……
她看过那些同类的下场,男的还好,只是出苦力,女人被亵玩而死的也不少。
“丁扬……”
外面急匆匆的来了个官员,把官吏们召集起来,严肃的道:“陛下刚才说了,大唐奴隶……不,是大唐人为奴,要善待。”
“可……奴婢贱人,律比畜产,善待畜生?”
“这是陛下的交代!”
“领命!”
“对了,说的是大唐人为奴的要善待,另外,此事乃是太子殿下的提议。”
“难怪丁扬被抓了。”
那些奴隶听呆了。
有人捂着嘴,眼泪却不争气的流淌下来。
有人捶打着地面,哽咽不休。
少女不敢相信的看着外面,心跳的厉害,一个疯狂的主意冲破了理智的封锁,她疯狂的喊道:“奴是大唐人!官人,奴是大唐人!”
外面进来一个官员,就是先前威胁她的那人,此刻官员冷着脸,“知晓了。”
往日遇到这等喧哗,官员小吏都会喝骂,甚至是责打,可今日官员却只是冷着脸说知道了。
少女泪雨磅礴,“阿耶,阿耶……你不该死啊!”
当夜,丁扬死于狱中,据闻是伤口崩裂。
“那等畜生,自然该死!”
贾平安看不惯这事儿,使了个手段,把丁扬弄死在狱中。
狄仁杰笑了笑,“平安你却是冲动了些。”
“为何说冲动?”
贾平安承认自己是冲动了些,但不后悔,“我也并非是博爱,我的博爱也只是冲着大唐人,外人与我何干?”
“那是奴隶,若是没有太子……不对!”
狄仁杰看着贾平安,目光定定的。
“平安你……莫非是你寻了太子转了这番话?”
老狄果然厉害……贾平安坦然道:“我这几日未曾进宫。”
狄仁杰释然,欢喜的道:“仁慈的太子、孝顺的太子不会被猜忌。从先帝时开始,帝王与东宫之间的猜忌便没完没了,三个皇子为此沉沦。如今……我只希望大唐的太子能稳稳妥妥的继位,只需一次,后续的帝位传承便有了规矩。”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贾平安的目标也是这个。
当初先帝发动政变,后续他的儿子也发动政变……等到了李治时,儿子们都不省心。
至于以后……关我屁事!
大外甥真的不错。
曹英雄也是这般认为的。
上课的间隙,李弘出去散步,问了曹英雄,“舅舅真的说大唐人不该为奴吗?”
曹英雄点头,看看左右,“殿下,此话不可往外说,否则武阳侯要倒霉。”
李弘点头,“孤从此不说此事。”
大唐皇太子仁慈的名声甚至都传到了域外,几个胡商在长安城中被盗,就坐在东市嚎哭,随后有人提醒,说是大唐太子仁慈,于是就去皇城外哀求。
李治得知了此事后也只是一哂。
李弘却坚定的没出手。
“阿耶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莫要侵权。”
李治眉间的一抹阴郁也散去了。
武媚对身边的人说道:“五郎心思纯净,堪称是堂堂正正。”
李弘仁慈的名声随即就被另一个消息压制了。
“高阳公主和新城公主捐了不少钱粮给养济院。”
大手笔啊!
钱粮一车车的进去,钱二板着脸道:“二位公主的钱粮若是谁敢贪了,打死勿论!”
打死自然是不能打死的,但皇帝多半会勃然大怒,让你生不如死。
贾平安觉得太子的名头太响亮了,就撺掇了一下。
高阳很大气,拿多少都不含糊。
新城有些纠结,不是抠门,而是大手笔捐钱后,驸马那边来人询问了情况。
——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可新城却隐住了自己在涤烦茶屋有股子的事儿,默然以对。
长孙家现在有些猛,长孙无忌的族侄做了刑部尚书,长孙冲在后面也有些要冲上来的架势。小圈子虽然有些恹恹,但长孙家却在蒸蒸日上。
贾平安对此喜闻乐见。
“长孙家离倒霉不远了。”
贾平安抱着兜兜在嘀咕。
“夫君又胡说。”
苏荷觉得这事儿没谱,“那是陛下的舅舅呢?”
“等着看吧。”
这个婆娘太天真,贾平安淡淡的道。
一只马蜂飞了过来……
兜兜瞪着大眼睛,扬着手……
马蜂飞到了贾平安的脸上。
“呀……”兜兜奋力拍去。
“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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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 负心人
挨了小棉袄一巴掌,还得赞美她打得好。
“阿耶,打死了吗?”
“打死了。”
可马蜂早就飞走了。
“夫君,家中的钱财太多了。”
卫无双有些得意的道。
“这只是开始。”
贾平安淡淡的道。
“夫君,那你以前为何不做生意?”
苏荷很好奇,心想这般能挣钱的买卖,为何不做呢?
难道夫君是大器晚成?
不,是突然开窍。
老大在挖土,老龟在边上鬼鬼祟祟的爬,阿福仿佛没看到……
院子里有些花树,此刻郁郁葱葱。
卫无双在左边,苏荷在右边,齐齐看着他。
贾平安笑了笑,“我如果想挣钱,那么……大唐首富就是我。”
连皇帝也没法比。
兴许是装比太过,第二日贾平安就遭遇了打击。
他刚想脱岗,就碰到了任雅相。
任雅相黑着脸,“这是去办事?”
“是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倒霉催的,但却一脸做正事的底气,“下官想到了些要紧的,准备去编书。”
任雅相发誓自己从未见到过这等二皮脸的人,想收拾吧,贾平安真要是留在兵部做事……想想他在百骑干的那些事儿,罢了。
“去吧。”
“多谢任尚书!”
贾平安拱手,刚出值房就有人来禀告。
“任尚书,倭国人来了好多……说是有个首领。”
卧槽!
贾平安想到的是郊迎。
外藩首脑来了,兵部就得组织仪仗郊迎。别的不怕,就怕繁琐……
而且倭国人欢迎个毛线啊!
贾平安撒腿就想跑。
“贾平安!”
任雅相的怒吼回荡在兵部!
“尚书,啥事?”
贾平安一脸正义凛然,仿佛下一刻就能为大唐赴汤蹈火。
任雅相指指他,问道:“那首领是谁?”
来人说道:“叫做巨势马饲,说是重臣之子。”
这也叫做首领?
贾平安大怒,“一个左大臣之子罢了,就算是巨势德多来了也休想让大唐郊迎!”
“左大臣之子?”
任雅相看来对外交不大清楚。
你也还得要请教我吧!
贾平安说道:“倭国比较乱,所谓的天皇和重臣之间勾心斗角,这位巨势德多就是重臣,他的儿子……任尚书,若是大唐刺史之子去倭国,可有郊迎?”
外交对等啊!
大佬!
“只是个左大臣之子?”
任雅相皱眉,“此事……记得鸿胪寺的朱韬一直想要你过去,说你有外交之才,说说。”
我有个毛线的外交之才。
“下官只是不卑不亢罢了。”
贾平安随即不假思索的道:“既然来了,那边派个主事去接一下,寒暄几句完事,随后就是鸿胪寺的差事,和咱们没关系。”
“如此就你去。”
我特么故意说了主事啊!
“倭国那边此来为何?”
任雅相背身站着,有些渊渟岳峙的气势,可身后没动静。
“嗯?”
身后还是没动静。
他回身一看,娘的,贾平安早就走了。
……
城外,几个大唐官吏在陪着数十倭人。
“真的好矮。”
“穿的也古怪。”
路过的百姓都在笑。
巨势马饲站在前方,神色从容。
微圆的脸,一双不大的眼睛,发髻竟然和大唐的一样,戴了个乌帽。
身后,一个更矮小些的男子低声道:“这些唐人倨傲,不过不可被激怒。”
“乌,我不需你来提醒这个。”巨势马饲淡淡的道:“我来长安,为的是倭国的前途,想激怒我并非易事。”
“是。”乌微笑着看了周围,“那些唐军……很是强壮,兵器也不错。”
巨势马饲已经看到了,嘴唇微动,“不过我们并不畏惧。”
倭国此刻的局势还算是平稳,但巨势德多的身体有些问题。
吐蕃被击败的消息传来,巨势德多就进言,让自己的儿子巨势马饲出使大唐。
临行前巨势德多拉着儿子的手,很严肃的道:“你去看看大唐,看看长安……吐蕃乃是大唐的劲敌,可一战而败。若是被他们腾出手来……你要知晓,大唐一直在盯着高丽,一旦出手……我们将再无登上那片土地的机会。”
巨势马饲一直觉得父亲对大唐近乎于歇斯底里的警惕有些问题,就借机问了。
那双睿智的眼中多了沉郁,“你要知晓,高丽这些年苟且偷生,泉盖苏文胆小如鼠,当年抵御大军的勇气荡然无存……这是个机会,若是我们拿下了新罗……你要注意,大唐不可能征伐我们……”
巨势德多狡黠的一笑,“为何?划不来。渡海而来,到了倭国,他们能捞到什么?加之新罗那个地方并非大唐的食物,他们的疆土太大了,割一块……若是他们不搭理,那么我们就获得了立脚点,随后慢慢蚕食……”
巨势马饲想着这些,几个唐人官吏聚在一起嘀咕。
“他们说什么?”
“说是应当有人出迎。”
“有人来了。”
数骑出了长安城。
为首的年轻人扫了一眼倭国使团,那目光中恍惚有些轻蔑之意。
“见过武阳侯!”
几个官吏行礼。
贾平安看了使团一团,下马道:“本来鸿胪寺来迎……对了,谁说来的是外邦首领?”
一个小吏赧然拱手,“下官听岔了。”
“不称职。”
贾平安走了过来,笑眯眯的道:“诸位远来辛苦,回头安置下来,咱们再慢慢的畅谈两国友谊。”
这个开头不错,堪称是开门红!
巨势马饲微笑道:“定然如此。”
贾平安突然皱眉,盯着巨势马饲,“你便是巨势马饲?”
乌轻轻踢了随从一脚,随从说道:“武阳侯不该直呼使者之名。”
惯的你!
贾平安淡淡的道:“这里是长安城。”
再过几年,咱们在白江口再会。
大唐找不到对倭国发动战争的理由,所以贾平安倍加期待那一战。
巨势马饲拱手,“见过武阳侯。”
“能屈能伸?”
贾平安在挑衅使者。
几个官吏觉得有些尴尬。
巨势马饲淡淡的道:“我来此只是向大唐问好……”
贾平安微微一笑,“大唐不需要化外野人的问好。”
呯!
这话就像是一巴掌,抽的巨势马饲也忍不住反驳道:“日出之国……”
呛啷!
贾平安拔刀,冷笑道:“你再说一次什么狗屁的日出之国,我便把你斩杀在此处。”
巨势马饲盯着贾平安,微微低头。
“低头了。”
几个官吏面面相觑。
贾平安收刀,叹道:“贾某最近杀人太多,看到人就想拔刀。本不想来迎接使者,可一想到倭国对大唐的崇敬,一想到唐倭友谊,我便忍不住就来了。”
这人……莫非是有病?
巨势马饲微笑道:“武阳侯客气了。”
贾平安上马,“进城吧。”
这是迎接?
一个官员近前说道:“武阳侯为何羞辱倭国人?”
不只是羞辱,看贾平安刚才的架势,巨势马饲若是敢哔哔,贾平安就敢一刀剁了他。
“我看倭国人不顺眼!”
这个算是什么羞辱?
贾平安的嘴角挂着笑意。
等以后杀过去……那才叫做羞辱。
随后倭国使团就递交了国书,很是客气。
李治和宰相们为此商议了一下,随后打发给鸿胪寺接待。
朱韬亲自出马,双方展开了会谈。
大唐在主位,朱韬就坐,其他人站着。
倭国在对面,巨势马饲就坐,其他人站着。
这个没问题。
可大唐这边的人身材高大,而对面的倭国人矮小不说,而且还丑。
“高丽如今越发的跋扈了。”
巨势马饲愤怒的道:“听闻新罗人经常被他们袭扰,和平不再,让人痛心疾首。”
朱韬淡淡的道:“高丽跋扈也不是一日两日,贵使这是为何愤怒?”
以前的高丽更跋扈,想打谁就打谁,现在大唐雄起,高丽也只敢在那个小岛上折腾。
巨势马饲神色怅然,“倭国希望能和平……朱少卿不知,只因高丽的袭扰,那些新罗人就坐船往倭国去……沿着海岸不断侵袭……苦不堪言呐!”
朱韬笑了笑,“贵使不必说,老夫尽知。”
晚些他送走巨势马饲,神色渐渐平静。
“朱少卿,此人所言怕是不尽不实。”
身边的官员先前一直在观察着巨势马饲,此刻冷笑道:“这些倭国矮子,果然是包含祸心,这是想撺掇咱们攻打高丽吧?”
朱韬眯眼走了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小吏进来,笑吟吟的拿出一块银子,“朱少卿,倭国人给了这个。”
第一次会谈不痛不痒的,贾平安得知后也只是一笑。
倭国人从立国开始就没遭遇过沉重的打击,所以才敢来撩大唐,但从此刻来看,他们的撩拨更像是在摸虎须。
“倭国人这是何意?”
任雅相拿着一个佛像在琢磨。
早茶会的四个人都面面相觑。
尤式笑道:“下官可否看看?”
他接过佛像仔细看着。
佛像是金子打造的,看着颇为精巧。
尤式在琢磨,吴奎纳闷的道:“尤侍郎可发现了什么?”
尤式点头,一脸肃然。
连任雅相都期待的看着他。
“两斤多一些。”
然后呢?
尤式把佛像放下,“按照大唐的金价,这个够得上受贿了。”
任雅相面色发青,“你闭嘴!”
老任是武人,此刻发飙,尤式也是讪讪的。
“小贾说说。”
黄洋有些不满,心想为何不问我?
贾平安也拿起佛像掂量了一下,觉得挺值钱的,“倭国人粗野,以为行贿便能让任尚书心生好感,可任尚书何等人?拒腐蚀,永不粘……陛下定然欢喜。”
一番话屁用没有。
“都滚!”
任雅相怒了,赶走了所有人。
吴奎最后走,突然回身进来。
“任尚书,此事要谨慎,要不交给尚书省吧。”
吴奎欲言又止。
任雅相刚才的怒火已经消失了,轻笑道:“武阳侯那话是暗示老夫,要小心倭国人的手段,莫要被人拿住把柄。”
原来武阳侯看出来了?
咳咳!
吴奎拱手,无言告退。
任雅相旋即进宫。
“陛下,倭国人送了一尊佛像,臣不敢擅专。”
殿内焚了香,嗅着让人头脑一清。
李治看了一眼佛像,淡淡的道:“太小了些,难道朕的臣子就这般眼皮浅?可笑。”
任雅相不禁松了一口气。
案几上摆满了奏疏,李治起身苦笑道:“朕每日案牍劳形,却不如百姓快活。”
任雅相笑道:“陛下一身担着天下……”
“天下啊!”
李治走到香炉前,伸手就像是烤火般的罩在上面,“这等行贿之事本该递给尚书省处置,为何径直来了朕处?”
帝王要观察臣子,就是趁着这等机会。
任雅相心中一凛,但他却无愧,所以坦然的道:“陛下,臣担心倭国人想拿把柄。”
李治的眼中多了欣赏之意,“朕知道了。”
回到兵部,尤式在等着。
“任尚书,如何?”
先前他建议递给尚书省,但任雅相却坚持要递给皇帝。
任雅相坐下,微微一笑,“陛下很是满意。”
尤式喜道:“那巨势马饲多半给了不少人,咱们兵部及时禀告……这便是占据了上风,恭喜任尚书。”
大唐六部,外加一些部门,彼此之间也在比较。遇到这等事儿,谁反应最快,哪个部门就会得意洋洋。
这些加分多了之后,主官就要飞升了。
任雅相在兵部任职,再下一步必然就是一窥政事堂。
他也不掩饰自己的欢喜,笑道:“陛下颇为赞许,不过……”
吴奎笑着。
“任尚书。”
有小吏进来,想笑又忍着的模样,“武阳侯说是要告假两日。”
往日让你脱岗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要告假两日,真当兵部是摆设?
他觉得任雅相会把贾平安叫来呵斥。
“让他来。”
贾平安进来,发现任雅相神色中带着轻松,就知晓他得了彩头。
“见过任尚书。”
贾平安行礼。
任雅相淡淡的道:“这才多大?竟然连黑眼圈都有了。修书是很要紧,不过年轻人身体也得要顾忌,老夫与你三日假,好生去休养。”
小吏觉着这是反讽,可抬头一看,任雅相竟然在微笑。
任雅相从就任兵部尚书以来,堪称是崖岸高峻,别说是小吏,就算是尤式等人也在他的早茶攻势下心生凛然……
可此刻的他含笑坐在那里,眼神竟然是难得的轻柔。
小吏不禁看了贾平安一眼。
莫非……武阳侯是任尚书的私生子?
老任果然是够意思!
贾平安得了假期,随即就去了平康坊。
茶屋的生意依旧火爆。
管事金多在外面和人说话,声音很大。
“……不是我吹嘘,那些人说弄出了和贾家一般的茶叶,我大多喝过,那味道一言难尽。你等若是想去便去,贾家做生意讲究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先是恼火,有人讶然,“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金管事这话精辟。”
金多笑了笑,大板牙很是显眼,得意的道:“这是我家郎君说的。”
“武阳侯文采风流,果然不凡。”
金多抬头,“诸位慢慢的等,我家郎君来了。”
贾平安的出现就像是往油锅里丢下了一块带水的肉,炸的噼里啪啦的。
“武阳侯,一次可否多买些!”
“武阳侯,我也是华州……女婿啊!”
“华州女婿有屁用。武阳侯,老夫与苏家是亲戚,苏尚的姐夫的二姑爷的妹夫便是老夫的堂弟……”
贾平安苦笑进去。
金多跟进来,低声道:“郎君,有些人弄出来的茶叶也不差了,只是少了咱们家的那股子茶香。”
炒茶的香,让人喝过之后再也难忘。
所以贾平安不担心,至于被人琢磨出了炒茶之法后,大家一起来竞争罢了。
贾家难道怕了谁?
何况还有人参酒垫着。
店铺里忙碌,有人送茶,有人售卖,有人收钱……
红红火火啊!
“你说有外藩人来寻过?”
“是。”金多咧嘴一笑,让贾平安想寻个锤子来把他的大板牙给敲掉。
“那人说是来自于吐蕃,就想问问这茶叶能否在域外售卖。”
“就是想问问能否走私。”金多觉得不该,“郎君,我觉着这等好东西就该藏着掖着……外藩人也配享用?”
“你懂什么?有挣钱的机会不上,以后满大街都是茶叶时就晚了!”
贾平安弄清楚了此事,金多就说去寻了那个吐蕃人来。
“不必了。”贾平安淡淡的道:“此事是他求我!”
上杆子的不是买卖。
贾平安走出了茶屋,准备回家。
徐小鱼跟在后面,突然低声道:“郎君,有人在盯着咱们。”
“谁?”
“好像是个外藩人。”
贾平安笑了笑,“不搭理。”
身后,一个吐蕃人正在缓缓跟着。等贾平安出了东市后,这才跟上来,“武阳侯。”
贾平安没回头,轻轻喝道:“走!”
阿宝的加速堪称无敌手,让贾平安不禁唏嘘不已。
——萧良娣,多谢了。
“武阳侯!”
那吐蕃人小跑追赶。
前世贾平安也做过生意,知晓在卖方市场时的一些事儿。
比如说那等稀缺的货物,你就算是售后差些意思也没人管,就算是店大欺客也没人管。
你要敢说店大欺客……
慢走不送!
你的生意咱们不做了。
“武阳侯!”
陈二娘独自在朱雀大街上策马而行,见到贾平安后,眸色复杂。
贾平安勒住阿宝,笑吟吟的道:“二娘。”
久违的一声二娘让陈二娘的眼中多了水汽。
“负心人!”
贾平安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的躺枪。
“武阳侯!”
那个吐蕃人跌跌撞撞的跑来,到了马背后下意识的伸手去抓阿宝的尾巴。
呯!
阿宝一马蹄飞去。
吐蕃人反弹倒地。
一开口。
噗!
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
晚安!
第678章 可有马革裹尸之心
贾平安看都不看倒地吐血的吐蕃人,柔声道:“二娘为何对我误会如此之深?”
这娘们最近都没来寻过他,这一下突然来个负心人的黑锅,贾平安背的莫名其妙的。
而陈二娘却是心中慌乱。
我怎么突然就说了负心人?
天气渐热,陈二娘心中羞躁,就把胸口拉低了些。
大唐的女人啊!
卧槽!
贾平安发现陈二娘的凶竟然很有料。
“我走了。”
陈二娘打马而去。
“二娘!”
贾平安装出了深情款款的模样呼喊。
“二娘!”
马儿呀,你慢些跑,慢些跑啊!
贾平安的笑容收起,看着挣扎起身的吐蕃人,“走!”
突厥人捂着胸口喊道:“武阳侯留步!”
还没到家,就被程知节走马活擒。
“小子,偷偷跑回家……”
程知节怒了,“年纪轻轻的不知晓努力做事,以后如何封妻荫子?”
咳咳!
贾平安干咳一下,“家中的两个都是夫人了。”
程知节穿着便服,带着渔具。
贾平安心动了,“卢公等我。”
他策马冲进了道德坊,正准备吸气的姜融连车尾灯都看不到。
阿宝超水平发挥了,到家后,一声长嘶,贾平安从马头上飞身下马。
太帅了!
看看路过的几个少女呆呆的眼神,贾平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钓鱼人一旦遇到了钓友相邀,那份激动啊!
贾平安冲进家中,苏荷来迎,被他推开。卫无双来迎,直接绕过……
“阿耶!”
小棉袄也无法让我多看一眼。
“阿耶!”
贾昱被他抱起来塞给卫无双。
进屋,一阵激动的扫荡,贾平安背着渔具出来了,一路狂奔。
风中传来了他的话。
“关坊门之前回来!”
一家子被他的狂暴给弄懵了。
到了河边,二人选好钓位,随即开始打窝。
“嘭!”
老程打窝豪迈的一塌糊涂,直接一大坨丢下去。
贾平安嘴角抽搐,心想你丢那么多,鱼儿吃饱了怎么办?
渣渣!
贾平安慢条斯理的弄了泥巴包住打窝的料,洒脱的丢进去。
老程打窝的过程狂暴,而贾平安的过程就是雨打芭蕉,风流而不下流。
下杆。
贾平安突然拍了一下脑门。
“忘记带吃的了。”
“老夫这里有。”程知节打开了自己那硕大的包。
吃的很多。
肉脯,果脯……贾平安甚至看到了几根羊排。
刚吃了一根羊排就开始上鱼了。
左一条,右一条……
程知节吃着零食,恼火的看着贾平安频繁上鱼。
晚些,贾平安心满意足的收杆,“卢公,走了啊!”
程知节叫住他,“老夫递了奏疏请辞,以后要小心行事。”
这话有些像是老父亲即将离去的遗嘱。
但贾平安知晓程知节还有的活,堪称是老妖精。
请辞?
程知节为何要请辞?
贾平安不解。
到家后,他随口说了此事。
“卢公都六十七了,妾身上次去程家吃寿宴,见他依旧精神矍铄,为何请辞?”
卫无双不解。
贾平安也不解。
第二日,程知节就病了。
活见鬼!
昨日风和日丽,护城河也没什么妖精,怎么病了?
“武阳侯!”
宫中来了内侍。
“陛下召见。”
李治是在殿外见的他。
周围十余内侍,李治摆摆手,去了大半,就剩下王忠良和几个内侍站得远远的。
这是要说什么机密事?
李治看着他,淡淡的道:“昨日你去钓鱼了?”
竟然被发现了……
摸鱼被公司董事长亲自抓到,这个就很尴尬了。
但承认是不能承认的。
贾平安诚恳的道:“臣最近修书很是辛苦,于是便告假三日。”
老任,我没说是你主动给的三日假,够意思吧。
董事长嘴角轻笑,“程卿的身体如何?”
这……
公司销售部的大佬之一程知节想退休,董事长看样子是不舍。
不对!
这不是不舍。
贾平安想到了许多。
“陛下,卢公的身体……臣钓鱼专心致志……”
我先摸个鱼再说。
“嗯!”
李治冷哼一声。
“陛下。”贾平安只能坦白,“卢公的身体还好。”
程知节昨日打马过朱雀街,天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
但老程是个谨慎的人,不应当犯这等错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李治的眼中多了些缅怀之色。
这是要凭吊曾经的无敌悍将程知节吗?
贾平安脊背发寒。
“去吧。”
贾平安一溜烟出宫,摸摸额头上的冷汗。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程知节的辞呈没有被批准,随即皇帝召见。
贾平安再度被召进宫。
这不关我的事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李治深情的回忆着程知节的戎马一生,说到动情处,他亲自为程知节解衣。
贾平安浑身鸡皮疙瘩。
老程竟然有了肚腩。
小腹那里混元一体,果然是九九归一的大成的境界。
而且胸肌下垂的厉害。
咳咳!
重点是伤疤。
李治一一数着那些伤疤的来历,恍如亲身经历,然后动情的道:“程卿为大唐出生入死,朕怎能忘却?”
随后君臣去了凌烟阁,贾平安就被撇下了。
凌烟阁啥样?
后世人大概对宫中最好奇的建筑物就是凌烟阁,想看看那些功臣的画像。
他就在殿外等候,顺带无聊的看着宫中的景致。
说句实话,第一次进宫总觉得那些大殿很美,可等去的次数多了之后……
“千篇一律!”
贾平安后世也去过那些前朝留下的宫殿群游玩过,看着很宏伟壮观,可骨子里脱不去一个字:空。
而且还阴暗。
贾平安觉得采光是个最大的问题。
为此是否要把玻璃研究出来?
可玻璃怎么打造?
好像是用沙子烧化了,加其它东西。
那么高的温度,怎么弄?
他满头雾水。
“武阳侯!”
来了个老熟人,上次在阿姐那里想抢功的陈二答。
肥头大耳的陈二答笑吟吟的过来,“武阳侯没去凌烟阁?”
这个讥讽的杀伤力不大,但羞辱性极强。
——你还只是个小虾米。
贾平安没搭理。
他的思绪已经到了遥远的太平洋西岸,那些印第安人欢欣鼓舞的来迎接同一肤色的大唐人,船队随即卸下各种物资和移民……
再接着去南美,这块膏腴之地上不但有白银,还有许多宝贵的物种。
“宫中可不是别处,你等要仔细看好,特别小心外人。”
内侍堪称是睚眦必报,上次被贾平安碾压了一次,就耿耿于怀至今。
周围的内侍都笑了起来。
宫中是他们的地盘。
但……
贾平安的思路被打断了,皱眉看着陈二答,“你喋喋不休的样子真像个长舌妇。”
陈二答一愣,接着勃然大怒。
“武阳侯!”
远远跑来一个内侍,喊道:“陛下在凌烟阁召见。”
陈二答:“……”
贾平安压根没兴趣和这等渣渣计较这些,到了凌烟阁后,带着朝圣般的心态走了进去。
画像!
李治站在正面,程知节跪在边上,哭的身体发软。
贾平安贪婪的看着画像。
这个是长孙无忌?
那时候看着还没那么胖。
关键是画师竟然美化了他。
啧啧!
这是开了美颜吧?
“咳咳!”
李治干咳。
“陛下。”
贾平安这才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程知节,心中一凉。
老程这是犯事了?
贾平安下意识的道“陛下,卢公忠心耿耿。”
话一出口他就知晓自己错了。
在这等时候表态,就是火上浇油。
但老程对他不错。
人,总得讲良心!
他不禁想到了陈二娘的良心。
丰腴!
李治看了他一眼,“把程卿送回家去。”
原来只是让我来做担架员的?
贾平安过去扶了一把。
我去!
老人的身体沉重,贾平安觉得和核心力量的衰弱有关系。
老程一块腹肌打天下,一旦不配合,想扶起他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卢公!”
好在程知节反应过来,二人相互配合,起身告退。
李治目送他们远去,回身看着那些画像。
“倭国来了,所为何来……不过是知晓大唐痛打了吐蕃一顿,突厥不能成为大患,他们担心大唐对高丽下手……”
“高丽一旦有失,百济不足挂齿,随后……倭国人这是担心大唐出海攻伐吗?可笑!”
从倭国使团来的第一天,李治就猜到了他们的用意。
试探!
试探大唐对高丽的态度,以及何时攻打。
“朕要一一扫灭了那些对手,谁能为将?”
帝王的声音在凌烟阁中回荡着,贾平安也扶着程知节出了皇宫。
“松手!”
出了皇宫,老程就精神了起来。
“卢公,你这个……”
你这个演技真心不错啊!
程知节马上叹息,“陛下仁慈,数着老夫的功绩向先帝禀告,再问老夫……尚能饭否。”
在这等时候程知节敢说老臣垂垂老矣,不堪帝王驱策,李治就能把程家打入冷宫。
但皇帝为何要用这等法子来拒绝程知节的辞官呢?
贾平安想到了后世的一种猜测,说征伐阿史那贺鲁时,王文度是奉命坑一把程知节。
但这不可能。
李治要想坑一把程知节,手段多的是,犯不着用大军来作为赌注。而且若是因此失去了剿灭阿史那贺鲁的机会,先帝能在梦中一巴掌拍死李治。
因小失大。
那么就是……
“长孙无忌来了,扶着老夫。”
长孙无忌微笑走来,拱手道:“卢公这是身体不适?”
“差点意思。”
程知节平淡应酬。
晚些出了皇城,程知节上马,“滚蛋!”
“过河拆桥!”
贾平安笑了笑,“对了卢公,那些伤疤真的都是陛下所说的那样?”
程知节大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小子竟然也信。”
程知节能把根留住……大唐也多一个宿将坐镇。
但很明显,苏定方更得皇帝的青睐和信重。
但老苏六十四了,后面的将领如何?
贾平安觉得没谱!
薛仁贵都兵败大非川,可见后继无人的窘迫。后来更是因为将星凋零,大唐启用了不少异族将领。
那些异族将领中有不少杰出的,比如说高仙芝。但只是一个安禄山就让这些杰出化为乌有。
“武阳侯!”
那个吐蕃人在道德坊外面等候。
贾平安冲了进去,姜融冷着脸道:“你说武阳侯认识你,想进去,你喊一声看看武阳侯可会应?果然是作奸犯科,来人,拿下,送去金吾卫。”
耶耶立功了。
贾平安回到家中,发现两个婆娘都爱理不理的。
小棉袄也是如此,还傲娇的昂着头。
贾昱呢?
“阿福,杀啊!”
小畜生又在折腾阿福。
贾平安虎躯一震,“为夫回来了也不曾迎接,这是要上房揭瓦?”
卫无双依旧如故,苏荷终究憋不住,瘪嘴道:“夫君你可知晓……卢公因上衙时去钓鱼被陛下收拾了,说是要辞官。”
不是因为我钓鱼入魔的事儿?
后世多少夫妻为了钓鱼的事儿反目,可贾平安不知晓卫无双和苏荷在外面提及他爱钓鱼的时候,总是一脸矜持。有一次被一个贵妇讥讽,苏荷反喷,难道去钓鱼不比去青楼好?
那贵妇的夫君便是青楼的老嫖客,被苏荷一番话直接击败,掩面而去。
贾平安一把抱起兜兜,用稀稀拉拉的短须去蹭她娇嫩的脸蛋。
“阿娘救命!”
兜兜伸手求救,贾平安不禁大乐。
“这只是君臣在交心。”贾平安把兜兜放在小腿上,一颠一颠的。
“咯咯咯!”
“交心?”卫无双不解,“那为何辞官?妾身以为更像是威胁。”
“不是威胁,上次征伐阿史那贺鲁时,王文度矫诏,卢公迟疑不决,差点犯下大错。”贾平安伸直腿在颠着,仿佛谁都没自己的闺女重要,“矫诏是矫诏,可归来后卢公却担心帝王猜忌,于是拖了一阵子,见陛下并无封赏之意,就果断请辞,以退为进。”
“而陛下这是在等着卢公表态,谁知道他竟然直接辞官。”
老程不愧是老油条,一番操作猛如虎,结果一看三百五。
“陛下随后抚慰,君臣其乐融融。”
卫无双失神的道:“原来是这样啊!”
“你以为是什么样?”贾平安笑道:“此事和咱们家无关,只管安心。”
“郎君,宫中来人。”
艹!
皇帝这是没玩没了了?
贾平安这几日进宫的频率都比得上晚上和两个老婆吃宵夜的频率了。
这不正常。
前院,王忠良负手而立。
二人见礼,王忠良看了一眼左右。
贾平安带着他进了正堂。
“上茶。”
老贾家啥都缺,就是不缺好茶。
“不必了。”
王忠良冷冷的道:“咱不喜欢喝茶。”
他端着脸,好似贾平安欠了十万钱没还,“陛下有话。”
贾平安起身。
这是要训话?
王忠良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干咳一声,“贾平安多次出征,有勇有谋……”
这一番夸赞听得贾平安想睡觉。
“……可年轻人做事不稳妥,分不清轻重。”
我何时分不清轻重了?
贾平安不知李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今外敌环视,朕问你,可有提刀跃马之心?”
“有。”
王忠良再问道:“可有以身许国之心?”
“有。”
这是……
王忠良厉声道:“可有马革裹尸之心?”
马革就是马匹,战死沙场后,同袍们只能用马皮来包裹尸骸。
军人每一次出征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刀枪无眼,能马革裹尸就算是不错了。
贾平安抬头,知晓这是李治的期许。
老将们渐渐凋零,否则也不会让老苏六十多岁还去戍边。年轻人中有谁能接替他们?
薛仁贵。
后续还有一个裴行俭。
但薛仁贵兵败大非川。
裴行俭颇为厉害,但却不及李勣等人。
随后大唐就陷入了将领不堪大用的窘境。
李治很清楚这个窘境下深埋着的危机,一旦无将可用,大唐将会被迫收缩,任由敌人蚕食。
“这是陛下的赏赐。”
一把横刀。
贾平安拔出了一截,寒光闪闪。
但他神色平静。
“这是宝刀。”
王忠良觉得贾平安有些轻视。
可贾平安见过更好的刀。
后世的冶炼工艺更加的发达,打造出来的冷兵器堪称是无坚不摧。
贾平安谢恩。
如此,他便成为了帝王属意的未来大将。
王忠良走了,杜贺等人围过来。
“恭喜郎君。”
家主被帝王看重,贾家的崛起指日可待了。
回到后院,卫无双和苏荷在等着。
“陛下赏赐了一柄刀。”
贾平安没说这里面的含义。
卫无双和苏荷喜滋滋的把横刀接过来,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怕是恨不能用被子给包裹起来。
“秋香!”
“奴在。”
金发碧眼的秋香一出现,贾昱就有些怕,“是妖怪。”
秋香的眼中多了惆怅,恨不能让小郎君知晓自己是个正常人。
“洒扫,准备供奉。”
贾平安无语,“刀就是用来用的。”
卫无双白了他一眼,“这可是御刀,用断了怎么办?呸呸呸!不断不断……”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出征时,横刀是必须有的,就算是断了也无碍,夺一把过来。”
“夫君可不许乱说!”
苏荷有些害怕,“上次大兄随口说若是说谎回头就被大车撞……”
“结果呢?被撞了?”
大舅兄怕有些乌鸦嘴的潜质。
苏荷摇头,“被抓了。”
第679章 恐惧蔓延
一把御刀让卫无双和苏荷陶醉了许久,直至晚上依旧在陶醉。
“有完没完!”
贾平安怒了,那个啥……侍寝时都能笑出声来,这是笑我力气小了,还是别的小?
卫无双捂嘴偷笑,“夫君,那可是王忠良送来的,非同一般。”
都是宫中出来的,怎么不知晓这等举动的隐喻。
贾平安不忿,喝道:“看招!”
于是第二天早上就起晚了。
“阿耶。”
小棉袄喊了几声,没回应就变节了,“大兄,大兄带我一起玩。”
贾昱不屑的道:“女娃最烦人,不带!”
兜兜瘪嘴,“我要告诉大娘,说你打我。”
贾昱:“……”
俩孩子带着阿福出去了,那些狗见了都避开,只有不知死活的鸡鸭还敢往上凑。
“阿福,杀呀!”
贾昱拔出木刀呼喊。
兜兜看看身上,没带刀,就委屈巴巴的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嚷道:“杀呀!”
呯!
前方来了两人,其中一人被石头砸中了小腿迎面骨,抱着小腿跳脚,“哎哟!循毓看看断了没。”
人渣藤捞起裤脚,看到迎面骨那里青了,不禁恶向胆边生,抬头喝道:“谁……”
贾昱虽然嫌弃妹妹,却果断站在她的身前说道:“是我。”
“贾昱?”
“是!”
一场风波没起就消弭了。
“先生,咱们的走私生意有麻烦了。”
“是你们的走私生意,不是我的。”
大清早想睡个懒觉我容易吗?
被迫营业的贾平安恼了。
喝了一口茶水,美滋滋的打个盹。
“王圆圆呢?”
王圆圆上次解救了百骑的密谍,堪称是对大唐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难道是移情别恋了?
“王圆圆来接货,半路被打成重伤,他不敢回去,就让人拉着自己来了长安,说是……”李元婴痛心疾首的道:“说是吐蕃要严查走私了。”
尉迟循毓也颇为焦虑,“若是吐蕃被禁,高丽也不稳妥,我听阿翁说,大唐这几年定然会对高丽出手,那……”
那可是皇帝的走私生意。
“陛下怎么说?”
贾平安真心不着急。
吐蕃那地方如今算是风调雨顺,能养活不少人,兵强马壮的,给那些野心家提供了机会。
但来自于大唐的货物他们无法抗拒。
特别是烈酒。
越冷的地方就越喜欢酒水,烈酒更不用说了。
同志,伏特加!
“去看看。”
路上贾平安问清了事儿的始末,等到了王圆圆暂居的逆旅后,贾平安让他们等候,自己进宫求了个医官。
“谁病了?”武媚随口问道。
“阿姐,就是个走私商人!”
武媚咬牙切齿。
呯!
贾平安带着脚印出宫,随行的还有医官。
“王医官,晚些还请做个假。”
贾平安一番交代……
王圆圆看着圆润了许多,看来养伤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见到贾平安后,躺在床上的王圆圆嚎叫一声,“武阳侯!”
他带着被子扑了下来,结果被子罩住了头……
贾平安满头黑线,亲自出手揭开。
“武阳侯!”王圆圆抱着他的大腿嚎哭,“那些人要断了咱们的根啊!断了就断了,我就此换个行当……可一想到大唐少了许多钱财,我的心就如同刀绞般的疼。”
他一边嚎哭,一边把脸在贾平安的大腿上蹭来蹭去的。
贾平安恶心的看着那些鼻涕眼泪擦在腿上,恨不能一脚把这厮踹出去,但还得和颜悦色的道:“此事大唐不会善罢甘休。”
他就像是后世大英帝国的那些奴隶贩子和药贩子一般的叫嚣着,“这世间唯有美酒与美人不可辜负,吐蕃这是自绝于百姓!”
这……
还能这样说?
王圆圆觉得自己依旧不够无耻。
吐蕃百姓是喝不起酒的,只有那些有钱人和权贵。
“来人!”
医官进来了。
贾平安饱含深情的道:“听闻你出了事,我便立即进宫为你请来了医官,这是大唐治疗外伤最出色的王医官。”
医官一番检查,面色凝重的道:“那些人下手狠毒,怕是留了内伤。”
“啊!”
王圆圆面色大变。
他的伤势在这一路早就养好了,本以为屁事没有,可医官……
这可是大唐最出色的医官,定然不会错。
贾平安叹道:“可有法子?”
王医官捋捋山羊胡,很是为难的道:“武阳侯,能治疗此等伤势的药普天之下就宫中有,上次滕王在宫中喝醉了从宫殿上面摔下来,当即吐血,陛下也没赐予他伤药。”
李元婴心想本王啥时候在宫中摔吐血了?
王圆圆已经慌了,拱手道:“武阳侯,若是能救我,我愿意奉献二十万钱。”
这个狗曰的双面间谍和走私贩子,竟然这般有钱。
贾平安和王医官出去,外面传来了二人争执的声音。
“……武阳侯放心,保证他查不出来,不过就是些消食化气的……”
王医官压低了嗓门,觉得自己果然是神医。
贾平安摇头,笃定的道:“不必,你只需给些的药就好,剩下的我来。”
你难道还懂医术?王医官:“……”
晚些贾平安进来,黯然神伤的模样,“安心,伤药马上就到。”
这是付出了绝大代价的模样。
“武阳侯对我如此……我粉身难报。”
王医官晚些回来,给了几服药。
“连吃半月。”
王医官一脸专家的矜持回去了,但却很是好奇贾平安能用什么法子来忽悠王圆圆。
“让店家给王圆圆准备些好饭菜。”
贾平安下去亲自交代。
于是到了晚些,王圆圆就得了一桌子的好菜。
“武阳侯说让你多吃些血,可以吸附体内的淤血。”
王圆圆将信将疑,等第二日早上方便时,见全是黑色的,被吓尿了。
他不顾伤势,坚持去了道德坊。
“黑色的?这就对了。”贾平安一脸老中医的矜持。
吃猪血拉黑屎,当场见效。
“这如何对了?”
王圆圆觉得自己要遭遇不测了。
他慌得一批,让手下把一箱箱的礼物搬到前院来。
“这是吸附了你体内的淤血,淤血自然就是黑色的。”
武阳侯大恩!
王圆圆指天誓日,说是王家世代忠于大唐,若违此誓,全家死光光。
贾平安此时才问了具体的情由。
原来王圆圆最近的走私生意越来越红火,竟然渐渐跻身于吐蕃的中上阶层,结果引来了一些同行的嫉妒,他们寻了王圆圆来勾兑,想分一杯羹,特别是酒水。
王圆圆的酒水生意在吐蕃堪称是无敌,卖的贵,而且还供不应求。
那些人语出威胁,甚至暗示他小心被人截杀。
王圆圆当然不干,他也雇佣了数百人来保护自己的家当,结果这次出发来进货,快到大唐时被截杀,手下死伤大半。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王圆圆的眼中依旧残留着惊悸,双手不由的颤抖,“那些人的手下不是普通人,都是军士。五百余人冲杀而来,我的手下顷刻间崩溃,若非我悬赏……”
王圆圆悬赏三十万钱,战死的家人均分,剩下的人才拼死一搏,掩护着他和几个手下逃出生天。
“武阳侯!”
王圆圆的眼中全是刻骨的恨意,但旋即就沮丧的道:“那些人在路上,怕是要拦截我的归路。这个生意却是做不下去了,还请大唐收留。”
“等着。”
贾平安淡淡的道。
“等着?”
王圆圆不知这是何意。
他也算是大唐的功臣,难道定居长安也得等候特批?
他黯然拱手告辞。
贾平安起身进宫。
“陛下,王圆圆上次救过百骑的密谍。”
本来觉得贾平安没事找事的李治摆摆手。
贾平安去了百骑。
“出一百兄弟。”
沈丘问道:“去何处?”
“往吐蕃方向去。”
贾平安咧嘴一笑,那白生生的牙齿让人感到了狰狞。
“集结!”
贾平安带着人走了。
明静嘟囔着出来,看看左右,“走了?”
沈丘点头。
“为何不等我?”
明静有些懊恼。
贾平安一阵风般的带着人出城。
……
鄯州的某座山上。
数百人正在这里歇息。
十余男子聚在篝火边上聊天,篝火上架着烤全羊,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为首的男子用小刀削了一片羊肉进嘴里,眯眼道:“味道不错。”
他的名字翻译过来叫做巨牛。
他的鼻子很高,一双眸子深邃。吃了羊肉后,把小刀放下,拿出一个水囊,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整张脸都纠结在了一起,面色发红,良久才发出哎的叹息声。
“这个酒烈性,能让最神骏的雄鹰从高空坠落,能让酒量最好的牧羊人变成醉鬼……”
巨牛再喝一口,“浑身都暖和了,若是冬日有这等酒水……”
那些人都笑了起来,有人伸手,“巨牛,给我喝一口。”
巨牛把水囊抛过去,那人没接稳,酒水洒了不少。巨牛骂道:“王圆圆那个黑心的奸商卖的这般贵,还买不到,你特娘的还不赶紧拿好了。”
那人讪讪的喝了一口,然后吐舌,“啊!”
“爽快!”
众人笑着开始吃羊肉,水囊不断轮转。
巨牛吃了个半饱,起身去撒尿,回来后,坐下说道:“王圆圆究竟死还是没死?若是死了,我便去长安,寻了那个武阳侯做生意。”
身边的男子摇头,“难说,当时他挨了两刀,不过那人穿着厚实,不知伤有多重。若是王圆圆未死……去了长安就是自寻死路。”
“如此便再等等,对了,昨日鄯州这边给咱们弄到了过所,谁去长安打探?”
“我去~!”
有人举手。
“那就明日出发吧。”
巨牛笑了笑,“记住,到了长安别走错了路。”
“我要不现在就出发吧?”
这人看着有些急不可耐。
“这是急着想去长安大开眼界吧?哈哈哈哈!”
这人也不啰嗦,随即收拾东西,叫上自己的人就出发了。
“那个武阳侯,莫要小觑。”巨牛面色凝重的道:“达赛都败在了他的手中,还被生擒活捉了,咱们的人都称呼他为杀将……杀将,不知何时咱们吐蕃也能出这么一个杀将。”
“弄死他就完了。”
一个男子打个酒嗝,似乎不舍那股子酒意,就用手掩嘴,“他在长安,咱们的人进去,寻机就一刀把他剁了。”
“你以为金吾卫是摆设?”
巨牛冷冷的道:“尽出馊主意,收拾收拾,准备歇息。”
就在离此不到三里的地方,百余骑风尘仆仆的出现了。
一个农夫步行在前方,回身道:“武阳侯,那些人就在山上,不时出来采买。”
“本地没人管?”
贾平安喝了一口水,目光冷冷。
“有人管,可一旦上去就找不到人了。那些人看着也没敌意,再逼迫就去了吐谷浑,所以也懒得管。”
随行的还有一个在鄯州当地的百骑。
“准备。”
贾平安喝了一口水,拿出炒面就着吃。
农夫也得了炒面。可这玩意儿不会吃的会吃的……
“噗!”
一口炒面被他喷了出来,干巴巴的。
“不要急着吃。”那个百骑过来,教他,“炒面放进去不要动,再喝一口水,慢慢的搅和……”
“好吃!”
农夫眉飞色舞。
可怜的人!
贾平安觉得有必要让大唐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贾平安闭眼眯了一刻钟,随后喝道:“出发!”
他看了农夫一眼,“多谢郎君。”
他摸出了一块银子递过去,农夫摆手,脸涨红着,“不能要,不能要。我一看你们就是来杀贼的,为民除害呢。”
贾平安不容他拒绝,把银子丢过去,对那个百骑说道:“你护好他,马上送回去。”
百骑想去,就嬉笑道:“武阳侯,我……”
“你什么你?”
贾平安牵着马起身,“遵令行事!”
百骑出发了。
农夫拿着银子,纠结的道:“这位贵人是谁?我怎地被他看一眼就觉着怕了。”
“武阳侯。”
嘿嘿!
农夫尴尬的笑了笑。
不知道。
百骑淡淡的道:“知晓杀将吗?”
“知晓啊!”
农夫精神一振,“你是说……”
“武阳侯就是被吐蕃人称之为杀将的那个。”
农夫起身就追。
“哎!你去哪?”
“我要跟着武阳侯杀敌!”
“你特娘的站住!站住!”
百骑缓缓靠近了那座山。
农夫追来了,贾平安回头看了那个百骑一眼。
百骑跪下请罪。
农夫也跪了。
“不许出声,就在山下!”
贾平安回身,指着山上。
随即两个百骑摸了上去。
贾平安牵着阿宝,静静的听着动静。
过了许久,前方传来鸟鸣。
“走!”
贾平安带头上去。
山道不算崎岖,上去没多远就看到了两具尸骸,新鲜的。
“武阳侯,是暗哨。”
贾平安淡淡的道:“和我调教出来的百骑玩暗哨,自己寻死。”
再往上走,一直靠近一个营地。
贾平安举手,众人止步。
两个斥候摸了过去。
他们的动作娴熟的让贾平安暗自骄傲。
后世那些十八岁从军,在军队里打磨三年回家。而这里的府兵是二十入役,六十退役。
想到这个,贾平安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后世的婚姻年龄。
男性好像是二十二吧。
可男性十八岁就算是成年人了,能参军入伍。
但很遗憾,你得等到二十二岁才能结婚,为啥?因为女人比敌人难对付,最好经过四年的军队磨砺再结婚。
前方有人举手。
贾平安上马。
百余人整齐划一。
老子的军队……才开张!
营地里竟然有灯火。
巨牛正在灯火下看账本。
“自从王圆圆走私之后,咱们的生意一年就不如一年了,所以必须要收拾了他。”
巨牛看的眼睛发花,就走出了帐篷,伸个懒腰。
嗯?
马蹄声骤然而起。
“谁?”
他侧身看去。
今日月光皎洁,能见度不错。
他看到了乌压压一片骑兵正在冲来。
“敌袭!”
营地炸了。
那些人从帐篷中冲出来,拿着兵器慌乱寻找方向。
“集结!”
一个大汉高呼。
“放箭!”
一支箭矢飞来,大汉捂着咽喉倒下。
五百余人还没集结起来就被冲散了。
百骑分为三队,一队冲杀,两队包抄。
这是对敌人的蔑视,但却无可奈何。
“护着我撤退!”
巨牛喊道。
没人搭理。
他只能悄然往后面去。
他不敢去寻马,而是在黑夜中跌跌撞撞的跑。
“武阳侯,这些都是军队里的悍卒!”
百骑一顿冲杀,那五百余人被杀伤大半,剩下的跪在那里。
贾平安下马走过去。
杨大树拿起一个大汉的手,“看。”
手上能看到握刀的老茧。
这是军队!
杨大树的警惕性比较高,“武阳侯,这些人为何潜入到了此处?莫非有什么阴谋?”
阴谋没有。
贾平安看着夜色中的群山,淡淡的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顿搜索拷打,接着就是清点人数。
“带头的巨牛逃了。”
贾平安冷笑道:“他能逃到何处去?”
随即开始搜索。
在百骑的专业面前,那十余逃脱的人纷纷被抓回来。
巨牛就躲在了草丛中,看着两波百骑从身边经过。
王圆圆和唐人有勾结!
他在无声的呐喊着。
唯有如此,这些精锐的不像话的唐军才会奔袭这里。
“用长矛捅!”
数十人带着长矛开始排队朝着地面捅刺。
这一下搜索面积就扩大了。
百骑再度来了。
巨牛听着声音越来越近,突然蹦起来就跑。
前方,贾平安持刀而立,冷冷的道:“你跑一个试试?”
噗通!
巨牛跪下,浑身颤抖着,“我愿意归降。”
贾平安摇摇头,“留下五人带走拷问口供,其他的……”
他抬头,眼中有厉色闪过。
“不!”
一个吐蕃人喊道:“你是谁?”
“贾平安!”
十余人嘶声喊道:“杀将!”
恐惧蔓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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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贾·梅罗、穆尼奥拉·平安
鄯州。
大清早百余骑就进了城中。
“使君,百骑来了。”
刺史杨熊正在沉思,闻言抬头问道:“谁带队?”
百骑近几年渐渐的有了些名气,特别是在这等边塞地带更是如此,堪称是大名鼎鼎。
“说是武阳侯。”
杨熊起身,“武阳侯不是去了兵部吗?怎地……去看看。”
他带着人急匆匆的出迎,刚出来就遇到了贾平安一行。
“是武阳侯!”
杨熊拱手。
贾平安下马道:“见过杨使君,事情紧急,我便不啰嗦了,有个叫做周仓的小吏可在?”
“周仓……”
杨熊问道:“可是有事?”
贾平安点头,杨熊杀气腾腾的回身问道:“周仓是谁?”
一个小吏转身就跑。
贾平安举手。
弓弦声让人头皮发麻,小吏被一箭射中后腿,当即扑倒。
“周仓,可惜了这个名字。”
……
王圆圆觉得自己吃药吃的差不多了。
可谁能来诊看一番?
他去了道德坊。
“郎君因公事出了长安,大约过几日就回来。”
杜贺不卑不亢。
本来他看不起商人,可谁曾想老贾家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于是自觉不自觉地,就把商人变成了两种,一种是老贾家和老贾家的朋友;一种是其他商人。
比如说人渣藤就被杜贺腹诽:堂堂的宗室子,竟然和那些商人一起钻进钱眼子里。
王圆圆遗憾的拱手告辞。
一个黑白相间的东西滚了出来,口中竟然叼着一个小女娃。
“救命!”
……
贾平安风尘仆仆的进了长安城,随行的又多了几个俘虏。
在半道上时,他们遇到了那一队吐蕃人,一查过所,当即拿下。
可笑的是那些吐蕃人还在拼命的喊救命,最后被一刀剁了一个,随即都老实了。
王圆圆正在客栈里琢磨在大唐定居后要做什么生意。
“我以为做吃的最好。”
剩下的几个手下都是护着他杀出来的忠心,所以王圆圆把他们聚拢来,发誓一旦发达后,就每人给五万钱。
王圆圆挠挠头,“可我们谁会做饭?”
咳咳!
谈这个就尴尬了。
另一个手下欲言又止,王圆圆笑道:“只管说来。”
“我这几日在平康坊转,发现生意最好的就两个地方,其一酒肆,其二青楼。要不……青楼?”
这是个好主意,王圆圆叹道:“男人呐,吃饱了就会去寻乐子,什么乐子比睡女人强?也就是赌钱。”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很沉重,而且人不少。
前日有几个吐蕃商人来威胁,让王圆圆麻溜的滚蛋,否则就准备埋骨长安城。
王圆圆面色一变,起身就往窗户跑,一边翻窗户,一边悲愤的道:“我这辈子是倒了什么霉啊!”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当先的是贾平安。
他目光转动,盯住了翻出去大半的王圆圆,不解的道,“你在作甚?”
王圆圆闻声回头,狂喜道:“武阳侯?”
他讪讪的准备翻回来,一边翻一边尬聊找借口,“我只是觉着屋里热,就想透个气,哎哟……”
呯!
楼下传来了沉重的声音。
王圆圆呈大字型趴在下面,鼻血从脸侧缓缓流淌。
晚些,他终于上来了。
“我真只是透气,其实摔这么一下让我浑身都舒坦了……咦!”
他看到了几个小箱子,那些百骑正在解绳子。
“这是……”
难道是武阳侯见我破产了可怜,就送些钱财?
贾平安指着箱子,笑的很是惬意,“打开看看。”
“武阳侯太客气了,何必如此……”王圆圆笑眯眯的打开箱子。
呕!
一股子中人欲呕的味道袭来。
“人头?!”
“对。”贾平安说道:“我率百骑一路突袭,那些人正在山中等着你的死讯,五百余人一战覆没……”
王圆圆狂喜,随即沮丧,“多谢武阳侯,多谢武阳侯。可那些逃脱的人会回去报讯,他们会说我投靠了大唐,否则百骑怎会出手?”
“没有人逃脱!”
贾平安转身出去。
这等长途奔袭太特么的累了。
王圆圆瞠目结舌,“不能吧?”
杨大树淡淡的道:“武阳侯领军,谁能逃脱了?安心回去。”
噗通!
王圆圆跪下,用力叩首,“多谢武阳侯,武阳侯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法回去了,可没想到贾平安不吭不哈的,竟然尽灭了那些截杀他的人,如此……
他又活过来了。
“你救了我的兄弟!”
贾平安一句话让王圆圆释疑。
那就是在吐蕃时……他救的那个百骑密谍吧。
仁义!
王圆圆起身,郑重拱手,“此后但凡有差遣,万死不辞!”
“无需如此。”
贾平安出了逆旅,外面有内侍在等候。
“武阳侯,陛下召见。”
晚些他进了宫中。
帝后都在。
贾平安把此行交代了。
“鄯州?”
李治淡淡的道:“胥吏可恶!”
武媚笑道:“事情解决了就好。”
李治看了她一眼,随即贾平安告退。
阿姐怎么现在的态度更从容了?
“陈二答?”
贾平安瞥见了白白胖胖的陈二答,真想问问这厮是怎么吃成这样的。
“武阳侯。”
陈二答面色凝重,担心贾平安找茬。
贾平安走近,低声道:“知晓你为何不能升官发财吗?”
陈二答下意识的摇头。
咱为啥要摇头?
他心生后悔。
贾平安淡淡的道:“长得太胖了,陛下叫你做事都跑的气喘吁吁的,如何能担重任。”
他拍拍陈二答的小腹,噗噗有声,“听听,里面就是一包油。”
陈二答冷冷的道:“武阳侯羡慕了?”
擦!
贾平安倒是忘记了,这个时代有油水就代表着富裕和福气。
“小心肝。”贾平安笑了笑,随后离去。
他只是随口一说,可陈二答却较真了。
“小心肝是何意?”
若是旁人说的他不当回事,可贾平安曾救过卢国公和英国公,他的看法不容小觑。
众人不解。
“小心,肝。”一个过路的宫女端着盘子,轻松破解了谜题。
“小心……肝?”陈二答笑道:“信口胡言。”
“陛下,该诊看了。”医官来了,给李治诊治。
一番查探后,医官郑重提出了要求,“陛下,要少吃些肥肉。”
李治不解,“前阵子你等不是说武阳侯此言差矣,吃肥肉和这个病情无关,怎么又变了?”
你们这样变来变去的,拿朕当玩笑呢?
瓜皮!
“陛下,这是我等最近琢磨出来的结果……”医官老脸通红,却坚持着自己的尊严。
“知晓了。”李治不喜欢这样的医官,但作为一个有为的皇帝,他不能让人诟病自己的态度。
当初贾平安提出了:少盐,少油腻的饮食原则后,医官们压根不在意,偶有支持的声音就像是风中之烛,旋即覆灭。
可李治的病情反复过几次,医官们仔细的琢磨,发现当他遵照贾平安的话去做,病情就会被压制住……
神呐!
医官们想砸开贾平安的大脑看看是什么构造。
医官出了大殿,深吸一口气,不禁暗叹,“既生安,何生老夫。”
“医官。”
医官见是陈二答,就用鼻子嗯了一声。
——老夫的心情不好,莫惹我。
陈二答笑道:“医官,咱这等胖子……可要小心肝?”
医官心情正在极为恶劣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谁说的?胡说八道。”
“武阳侯。”
陈二答觉得那货是在坑自己。
武阳侯……
医官不禁抑郁了,陈二答可是皇帝身边的内侍,若是正好因为肝病倒下,老夫这个医官混日子的名头铁定就跑不掉了。
可羞刀难入鞘啊!
但……
医者总是有手段的。
医官板着脸道:“伸手。”
陈二答伸手,医官悬空拿脉,只是一瞬,就面露难色,随即说了一番晦涩难懂的术语。
“要小心。”
他虽然想说没事儿,但一干医官才将被贾师傅打脸打肿了,只能暂且忽悠一番。
陈二答呆立原地。
王忠良出来,只听他在喃喃的道:“小心肝……”,然后跌跌撞撞的后退,靠在了墙上。
贾平安这个缺德带冒烟的一路出宫,路上遇到了朱韬。
“小贾……武阳侯!”
老朱看样子有麻烦事,贾平安一溜烟就跑了,风中传来了他的声音,“朱少卿,内急。”
朱韬狞笑道:“能躲哪去?”
他把袍子挽起来,收在腰带里,“当年老夫可是能一口气从朱雀门跑到长安城外的好手……”
贾平安在前面跑,后面朱韬在追。
卧槽!
贾平安回头一看,怒了,毫不犹豫的加速。
可朱韬越追越近。
牛皮克拉斯!
朱韬的脸就在身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脖颈,“站住!”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撒谎,“朱少卿,要拉了。”
“拉裤裆里。”
朱韬没好气的道:“年轻人要勇于任事,否则等你老了发现自己一事无成……”
贾平安进入了自动过滤的状态。
“……倭国人想要大唐的一个不攻打他们的承诺,陛下勃然大怒,令老夫呵斥了使者……”
这是疯了?
贾平安觉得这事儿的进展令人发噱,“朱少卿,他们可给了大唐什么?”
朱韬摇头。
老子……
“既然如此。”贾平安努力控制怒火,“凭什么他们能从大唐这里拿好处、要承诺,而大唐对他们却一无所求?凭什么?”
朱韬愕然,心想好像是的哈!
“为了这个所谓中央之国的名头,隋炀帝弄了多少蠢事,教训可还够?”贾平安恨铁不成钢,“国与国之间就没有什么友谊。如今宠着他们,看着他们翘着屁股跪在陛下的身前,满朝君臣都觉着心旷神怡,飘飘然,可有啥用?”
朱韬在反思。
“没有用处的心旷神怡都是自己哄骗自己。”
自己麻醉自己!
有鸡儿用。
朱韬打起精神,刚想再问,贾师傅溜了。
我特娘的再和你说下去,说不得就要出手弄死那个巨势马饲。
贾平安的杀气一直维系到了道德坊,在看到两个孩子在外面玩闹时,杀气消散。
“小畜生呢?”
阿福竟然没在?
贾平安恼火了。
“阿福!”
阿福就像是个潜伏的刺客,从后面的庄稼里冒了个脑袋出来。
贾昱和兜兜欢喜的冲过来。
“阿耶!”
贾平安一手一个抱起来,笑眯眯的问道:“这阵子在家中可乖?”
“乖。”贾昱认真点头。
兜兜却拉着贾平安鬓角的长发当秋千。
“阿福,回家!”
阿福心不甘,情不愿的出来了。
回家,洗澡更衣。
后院里,卫无双和苏荷都穿的单薄,若隐若现的。
大长腿啊!
卫无双帮他更衣,贾平安手痒,就摸了一把大腿。
咳咳!
苏荷干咳一声,觉得青天白日的,太不像话了。
贾平安板着脸,等衣裳穿好后,就出去,路过苏荷时,故意撞了一下。
波涛汹涌啊!
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就在这等地方,若是每日死气沉沉的,看到对方连话都懒得说,更遑论偶尔调戏一下对方,那不是老夫老妻,而是日久生厌,最后是两看相厌。
远古时期的人类并没有那么多的男女情义,大伙儿朝不保夕,男女在一起厮混也只是被自然法则驱动,想生孩子而已,情义……那不就是自然法则吗?
孩子生了,随后就淡了,若是双方不能维系下去,要么就是凑合着过日子,要么就是……
“郎君。”
秋香端着茶来了,微微福身。
金发微微一动,贾平安竟然发现了些羞怯。
可我没动你,你羞怯个什么?
贾平安喝了一口茶,外面就来人了。
“武阳侯!”
贾平安一脸懵逼,“这谁在叫魂呢?”
杜贺叫人进来禀告,“郎君,是那个吐蕃人。”
王圆圆?
贾平安出去,却看到了那个被阿宝一蹄子踹吐血的吐蕃人。
“武阳侯!”
“滚……”
吐蕃人伸手进怀中,边上的徐小鱼眼疾手快,一脚踹去。与此同时,段出粮扑了过来,一拳……
“且慢!”
贾平安叫住了他。
吐蕃人满脸血,但坚持着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玉……
他抬头,眼巴巴的把玉递过来。
杜贺用那双被贪污磨砺出来的鉴宝眼看了一下,“好玉,咦!极品好玉!”
贾平安本来冷着脸,此刻也看了看。
这块玉……里面竟然好似有雾气在动。
他接过仔细看着。
果然,不过不是动,而是太过轻灵,所以才生出了这个错觉。
好玉!
贾平安不禁暗赞。
关键还是硕大的一块!
弄一对玉镯子都有了。
但若是打玉镯子的话……
羔羊就没了,到时候一见两个婆娘的手腕上带着玉镯子,自己看看光秃秃的手腕……
羔羊不爱带镯子,因为会影响她挥舞小皮鞭。
可女人的心……海底针呐!
“郎君,公主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不会是来催他交公粮的吧?贾平安干笑了一下,“公主多半是有事。”
他迎了出去。
羔羊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只骄傲的母孔雀。
杜贺笑的谄媚,恨不能用长袖给高阳擦鞋。
“郎君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咳咳!”
贾平安就像是民国电影里的老头,背着手出来了。
娘的,这个婆娘怎地来了?
高阳冷着脸,就像是贾师傅欠了她的情债没还,“听闻茶叶最近卖的不怎么好,我来问问。”
贾平安看了一眼杜贺。
老杜目光闪烁。
不用说,一定是谎言。
“公主,进去说话。”
贾平安硬着头皮把高阳往后院带。
那个吐蕃人傻眼了。
“武阳侯!”
“给他一百斤茶叶!”
贾平安此刻满脑子都是后院即将开始的刀光剑影。
吐蕃人狂喜,“多谢武阳侯。”
“对了,记得按照那个价钱售卖。”
吐蕃商人一迭声答应了,眼巴巴的道:“武阳侯,我叫做岩石。”
贾平安摆摆手。
贾平安和高阳进了后院。
顿时……
卧槽!
两个婆娘竟然换了一身衣裳,看着雍容华贵,仿佛整日都在维系着这样的姿态。
高阳……
高阳微笑着,没有盛气凌人,就像是来和闺蜜交流般的亲切。
三人卿卿我我,如胶似漆……
女人都是影后,在需要的时候,她们会展现出自己专业的一面,让人无可挑剔。
“……郎君就是如此。”
三人在一起,开始用贾平安做话题,说到好笑处,卫无双捂嘴轻笑,苏荷笑的凶颤。
“是呢!”
高阳看了贾平安一眼。
随后就是女人间的话题。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段位不够。
他完全插不进嘴。
晚些闺蜜间的交流结束了。
高阳邀请卫无双和苏荷在时机恰当的时候去访问公主府,她将会非常高兴。
而卫无双也表态,欢迎公主来家中做客。
若非卫无双婉拒了打马毬的邀请,下次贾平安就能看到三个婆娘组队厮杀的场景了。
然后再加上孩子。
以我贾·梅罗、穆尼奥拉·平安的水平,调教出一支横扫长安马毬界的球队,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贾平安把高阳送了出去。
今日的高阳温柔的不像话,贾平安倍感期待以后的岁月……
“我走了。”
高阳伸手,隐蔽的掐了贾师傅一把。
这个婆娘好狠的心!
贾平安低头一看,手腕上都青了。
每一个女人都是天生的外交家,而大唐的外交家们最近很头痛。
朱韬的外交能力毋庸置疑,但很遗憾,他喜欢用隐晦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倭国人依旧如故。
他们虔诚的恳求大唐皇帝陛下对倭国施以仁慈。
“倭国数百万百姓将会欢呼雀跃。”
这个话里隐含着一些东西。
“他是想说……若是大唐要征伐倭国,数百万土著将会成为大唐的梦魇?”
贾平安起身,在朱韬期待的眼神中说道:“我去会会他们。”
一群野人罢了,竟然也敢玩这等手段?
贾平安狞笑着。
“武阳侯,切记别动手啊!”
……
晚安!
第681章 朱少卿,倭国有青楼吗
贾平安来到了鸿胪寺。
“小贾,要淡定。”
朱韬幽怨的道:“你这等冲动行事,偶尔能成功,可却会让四邻不安……”
在他看来,外交就该是震慑与安抚相结合的一门艺术。
但看看贾师傅那怒发冲冠的模样,朱韬担心他一拳捶死巨势马饲。
贾平安回身,冷冷的道:“对于朋友,我们需要美酒来相迎,但对于野狗,我们需要用横刀来削掉他们的野心和野性。”
“倭国人能有什么野心?”
朱韬笑了起来。
在大唐君臣的眼中,倭国人也就是一个还在蒙昧状态的部族,野心……哈哈哈哈!
在贾平安的注视下,懂王的笑声渐渐小了。
“朱少卿,相信我,倭国人就是个祸害。”
朱韬嘟囔着,“你说突厥人是祸害老夫信,你说吐蕃是祸害老夫也信,就算是你说回纥是祸害,老夫也能勉强信了,倭国人……”
朱韬捧腹,但笑声不大。
这是对贾师傅的尊重。
“若我说契丹人也是祸害呢?”
贾平安随口问道,仿佛只是个玩笑。
朱韬指着他,就像是个被孩子逗笑的老头。
“贾平安来了。”
正在议事的巨势马饲等人起身,他目光转动,沉声道:“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虔诚。”
要安全保障的这个想法来自于巨势马饲。记得他临行前,父亲巨势德多谈及大唐,总是野心和忧心忡忡相伴,于是他就提出了这个想法。
记得当时父亲的神情……狂喜?还有些后继得人的慰藉。
贾平安和朱韬被人簇拥着进来了。
贾平安目光转动,看了看室内的人。
巨势马饲心中一凛,“见过朱少卿,见过武阳侯。”
贾平安颔首,微笑道:“我迫不及待的想来和倭国的朋友重叙友谊,这不刚回到长安就来了。”
这个人喜怒无常,什么友谊,多半是居心叵测,我需谨慎应对。
巨势马饲笑道:“武阳侯大才,我在倭国也跟着遣唐使学了些大唐的学问,其中最喜欢诗……”
这个是实话,大唐的文化传播过去后,整个倭国都震惊了。
人类还能创造出如此灿烂的文化?
别怀疑!
对于东方的那些土著来说,华夏在开始阶段的任务就是文化输出,让他们渐渐摆脱蒙昧,然后……张开獠牙疯狂撕咬这个灿烂文化的创造者。
若是没有华夏,若是没有华夏那些卓越的祖先,整个东方将会在蒙昧中继续沉睡……直至在西方大航海的炮声中沦陷为殖民地,这里参考东南亚和南美。
贾平安淡淡的道:“可有诗作?”
巨势马饲还以为贾平安是见猎心喜,于是就吟诵了自己作的两首诗。
吟诵完毕,他发现朱韬神色古怪,而贾平安却神色淡然。
“如何?”
朱韬笑了笑,“不错。”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
这两首诗的水平大概就相当于市井百姓的打油诗,还问如何,贾平安差点笑破肚皮。
“我听闻贵使想要什么保障?”
贾平安笑的就像是一只无害的国宝。
巨势马饲心中微喜,“倭国势弱,只想在大唐的羽翼下存活,可……”,他看着有些恐惧,“可我听闻大唐要对高丽下手,心慌意乱之下……国中就想问问,大唐能否给倭国一个保障?”
你的要求真的很奇葩!
贾平安想到了二战时的苏德,双方都在心怀鬼胎,伏特加想先清理了国中的反对者后,再整顿大军,挥师而下。
而小胡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横扫了欧陆后,他把目光瞄准了英伦。但很遗憾,海军不给力,加之伏特加不断在整顿内部,看似要出头了。
伏特加出头,必然是要收拾小胡子,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
那还有啥说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打!
倭国在此刻堪称是个蕞尔小国,可用不了几年,他们就会对大唐露出了獠牙。
“谁给你的勇气?”贾平安冷笑。
这人果然喜怒无常!
巨势马饲笑道:“这只是倭国的一点心愿,若是能得以满足,倭国将会是大唐最坚定的朋友。”
“想和大唐做朋友……那也简单。”贾平安笑的就像是狼外婆,“互派使者吧。”
巨势马饲面色如常,可心中却开锅了。
让大唐的使者去倭国……
大唐使者去过倭国,那一次使者让天皇面北站好,听他宣读国书。
这是天皇啊!
你让天皇给大唐的皇帝做臣子,过分了!
可此刻的倭国……在使者高表仁的眼中就是一群矮子土著,什么狗屁天皇,沐猴而冠罢了。
天皇和群臣不肯,高表仁大怒,拂袖而去。
高表仁,前隋大佬高颎的儿子。
从此后,倭国上下就有些抗拒大唐使者。
“这个……”
巨势马饲迟疑。
“你等往大唐派遣使者无数,大唐派遣一次便顾左右而言他,无礼!”
贾平安起身。
“好说!好说!”
巨势马饲心中一动,觉得这是迷惑大唐的好机会。
倭国国中对大唐是又怕又贪,就想一口吞个胖娃娃下肚,随后膨胀起来,却又担心被当头一棒打个生活不能自理。
若是能迷惑一番,让大唐以为倭国是虔诚的和平使者……
“好说!”
派使者去作甚?
朱韬不说话,准备事后询问。
贾平安不屑的道:“至于安全保障……就倭国那个地方,你觉着大唐有必要兴师动众的跨海而去吗?”
巨势马饲笑道:“若是能让国书中写着……”
“不可能!”
贾平安觉得这厮喝多了,“国书中若是写了这个东西,你觉着大唐和倭国谁该对谁低头?”
嘶!
巨势马饲想到了高表仁。
贾平安扬长而去。
巨势马饲指指门外,有人去盯着。
他缓缓坐下来,面色凝重,“大唐看不起倭国。”
随从捶打了一下地面,愤愤不平,“看不起就看不起,等机会来了,再让他们知晓我倭国的厉害。对了,倭国这个称呼……”
倭国这个称呼实在是不好听,以前倭国人没文化还觉得不错,甚至前汉赏赐了一枚金印章:汉委奴国王后,他们欣喜若狂。
后来他们渐渐学习了中原的文化,知晓前汉是把倭国当做是土著部落,顿时就怒了,要求改名。
这时候的倭国声音太小,就频繁要求,可大唐哪里会答应。
贾平安和朱韬进宫。
“出使倭国?”
李治皱眉,“无事找事!”
在他看来,倭国就是个土著部族,哪里值当大唐派出使者。
“陛下,莫要小觑了倭国。”贾平安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其国为岛屿,岛屿之上那些人疯狂,野心勃勃……那个岛屿之上经常刮大风,更是频繁地震,苦不堪言……所以他们一心就想着扩张……”
李治单手托腮,看着他表演。
软硬不吃?
只能上大招了,“陛下想想突厥和吐蕃……”,贾平安继续滔滔不绝,“突厥与吐蕃从前也是弱小,可自从中原的文化传播过去之后,他们就渐渐强大了起来……”
说句真心话,中原一直在喂养对手,只是隔一阵子就喂养出一个自己控制不了的对手来。
对此灯塔国表示不服。
武媚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滚蛋。
一个倭国罢了,大概在他们的心中就连南诏都不如。
可南诏后来能让大唐损兵折将,白江口之战若是大唐败了,从此沿海再也没了安宁。
见李治不动容,贾平安咬牙,“陛下,臣愿意出使倭国。”
这个蠢货!李治抬头,“出去!”
贾平安梗着脖子,“陛下,臣敢担保,倭人不安好心!”
这个地方若是不能把它剿灭了,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棒槌。
灭了再踩上几脚。
李治从未见过这等坚持的贾平安,摆摆手。
等贾平安走后,他叫来了沈丘,“记得上次那个倭女来了大唐,贾平安与她有些交往,查查。”
这事儿贾平安做的光明正大,沈丘一查,不禁就乐了。
“陛下,贾平安坑了那个女子。”
那就不是结仇。
“陛下,鸿胪寺朱少卿求见。”
朱韬来了。
“陛下,臣以为倭国地处新罗百济之外,大唐若是攻伐高丽,说不得就是一个变数……”
李治冷冷的道:“你也来为贾平安做说客?”
朱韬尴尬。
但承认是不能承认的。
“罢了。”
李治说道:“他既然坚持,那便随意派个人去。”
可一听是去倭国,满朝文武都不乐意,纷纷拒绝。
……
“哎!舅舅一片苦心,为何无人应承?”
李弘背着手,苦大仇深的进了学堂。
曹英雄已经到了,起身谄笑,“殿下,可是有事?”
李弘摇摇头,最近他跟着阿耶学了许多,比如说背手,比如说感慨万千的摇头,觉得很乐呵。
“舅舅说倭国不是好人,建言派出使者,可无人应承。”
李弘叹道:“孤的心好痛。”
这个太子的画风好像有些不对啊!
曹英雄随即就去寻了贾平安。
“我的心……好痛。”
贾平安觉得自己一腔热血,却没人回应,不禁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原来太子的话是跟着兄长学的?
曹英雄进去,笑道:“兄长可是为此事发愁?”
贾平安点头,想来想去,却想不到一个能说动的人选。
他本想自己去,可奏疏上去就被漂没了。
“兄长,此事莫急……”
曹英雄一番劝说,贾平安的眼睛越来越亮。
果然,我还是颇有些安慰人的本事。
曹英雄心中暗爽。
贾平安突然问道:“英雄,我对你如何?”
“恩重如山!”
曹英雄义气为先,拍着胸脯说道。
“如此,若是你去出使倭国……”
“兄长饶命!”
半个时辰后,曹英雄面色惨白的出来。
随后鸿胪寺那边也敲定了人选,人称鸿胪寺第一正人君子的主簿陈迭中选。
陈迭和曹英雄面圣。
一番例行鼓励后,二人回去准备。
陈迭出了大殿就踌躇满志的道:“我此次定然要让大唐的威名播于海外!”
他见曹英雄没精打采的,就不满的道“打起精神来。”
曹英雄怒了,“我乃正使。”
可他这个正使在陈迭的眼中只是个无用的摆设。
“此去倭国,我们不能让前辈专美于前……”
陈迭一番鸡血打下去,自己热血沸腾了,曹英雄却依旧如故。
“曹侍读,武阳侯那边请你去。”
陈迭板着脸道:“我便不去了。”
“兄长也没请你。”
曹英雄反唇相讥。
正副使者还没出发就火药味颇浓,这一路堪忧。
到了兵部,贾平安把曹英雄拉进去嘀咕了一通。
“倭国不是好鸟。”
贾平安很认真的道:“此去要查清楚他们的实力,只等以后一开战,你这便是大功,明白了吗?”
曹英雄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兄长是想让我立功?”
“是啊!”
贾平安都被自己感动了。
曹英雄再次出现时,堪称是神采飞扬。
鸿胪寺选了个好日子,太子侍读曹英雄为首的使团就出发了,而巨势马饲正好要回去,就顺路作为陪同。
朱韬一路送出城外,依依不舍。
贾平安策马出城,对曹英雄点点头,“莫要丢人。”
“是。”
曹英雄心情激荡,只想去建功立业。
看着他们远去,朱韬不禁唏嘘不已。
“那个……朱少卿,倭国可有青楼?”贾平安随口问道。
朱韬犹豫了一下,“应当是有的吧。武阳侯你在担忧什么?”
贾平安强笑道:“没什么。”
……
夏季的风吹过,公主府里也多了些鲜活。
“公主,有人来了,说是请你去打马毬。”
高阳蹦起来,“这便去。”
她一边换衣裳,一边说道:“去把新城请来。”
等她都要出发了,去请新城的人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公主,新城公主病了。”
小白花病了?
高阳不禁捂额,“她怎么从小就这样呢?”
等一场马毬打下来后,高阳还惦记着新城,就去探望。
黄淑迎了她进去,高阳问了病因,皇叔苦笑道:“驸马来寻公主,说是韩瑗被发配去了振州,家人以泪洗面……让公主问问陛下。”
长孙诠的姐姐就是嫁给了韩瑗。
“问这个作甚?”高阳也不傻,“韩瑗我记得是长孙无忌的人,和褚遂良交好,为他去求情,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新城没去吧……”
黄淑苦笑。
“新城!”
高阳怒了,进去一看新城躺在榻上到死不活的模样,一把就揪起来。
新城再度躺下,干脆就趴下了。
高阳奋力一巴掌拍去。
啪!
波涛汹涌了一下。
兴许是被打痛了,新城痛呼一声。
“还没死?”
高阳站在床边,用小皮鞭指着她,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是鬼迷心窍了?那是什么姐姐?他想的是姐夫韩瑗……”
长孙无忌最近的小日子不大好,作为这棵大树下乘凉的长孙诠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就来撺掇新城。
新城去了,结果……
“皇帝第一次冲着我冷脸。”
新城哽咽。
高阳再拍一巴掌,结果不小心把小皮鞭甩了出去。
啪!
提着我心爱的小皮鞭……
高阳傻眼,“我不是故意的。”
新城捂着身后,羞恼的道:“你这是来用刑的吗?”
高阳怒气上来,“不识好人心,如此我以后就不来了!走了!”
新城趴着侧脸一看,见高阳真走,就下床拉住了她。
“拉拉扯扯的作甚?”高阳不喜欢新城这种不爽利的作风,“有话就说。”
新城苦着脸干咳一下,柔弱的小白花再度上线了,“我也寻不到一个商量的人,驸马得知没结果就走了……”
高阳冷冷的看着她,良久才说道:“去寻小贾问问。”
新城到贾家时是午后,贾师傅刚到家。
“这女人是摸着我的踪迹上门的吧?”
来不及吃午饭,贾平安在前院见了新城。
新城此刻容颜苍白,楚楚可怜。
“公主这是……”
贾平安心中一个咯噔,想起了历史上新城早逝的事儿。
新城看看在边上伺候的鸿雁和安静。
哥们这是想单独说话?
贾平安点头,鸿雁带着安静出去。
新城的脸马上就垮了,贾平安一个哆嗦,担心她弄出了什么大事来。
“驸马请我去为了他的姐夫求情……”
“他的姐夫?”贾平安不解。
“韩瑗。”
明白了。
“醉翁之意。”
贾平安一针见血就揭开了此事的根源。
小贾果然是聪明人!
新城不禁为自己的智商感到了悲哀。
“你……”贾平安觉得新城不会这般蠢,哪壶不开提哪壶,“公主没去吧?”
新城低头,伸手捂胸。
还好,底线还在。
但贾平安却觉得不可思议,“公主,你这个……”
你的脑子被塞浆糊了?
贾平安一直觉得新城不蠢,能够从小时候就知晓装小白花的人,她怎么可能蠢?
唯一的可能就是……
新城抬头,泫然欲泣。
“你啊你!”这个哥们让贾平安有些头痛,“陛下那边如何?”
新城可怜巴巴的道:“皇帝冷冰冰的看着我,这是从未有过的。”
贾平安笑了,“你这是自作孽,心太软!”
第682章 负荆请罪,疏通经脉
“我的心不软!”
新城羞恼的辩解着,但脸红的和猴子屁股一样。
贾平安呵呵一笑,见她要恼了,这才正色道:“陛下既然恼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我要不要告诉她长孙诠有危险?
可我告诉了她又有何用?
难道她还能力挽狂澜?
得了吧,李治连自家舅舅都能下狠手,何况这个外八路的亲戚,不弄死简直对不住自己多年的憋屈。
见他的神色阴晴不定,新城突然沉默了。
“那个……”
“你别哄我。”
新城很严肃,让贾平安想到了刚穿越来时看到的表兄。
说起表兄,听闻他最近要下去监察了,威风凛凛,激动的好几宿都没睡好,赌咒发誓一定要拿几个贪官污吏才回来。随后被王大娘一番斥责,说他这样是没有好下场的。
很灵性啊!
丈夫要尽忠职守,刚正不阿,可妻子却斥之为昏了头,甚至还以带着招弟和盼弟回娘家为威胁,让杨德利谨言慎行。
杨德利果然怂了,来和贾平安诉苦,说是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的女人,竟然也有这一面。
他不胜唏嘘,贾平安不禁醉了。
特娘的……王大娘的娘家就在隔壁,拔腿就到的地方,你还担心这个?
但他没说。
他一直担心表兄会把皇帝惹毛了,幸而在户部时他的官职不高。可现在是御史……
贾平安笑的就像是一只黄鼠狼,“我发誓。”
各路神灵,这只是善意的谎言,莫要怪责。
“郎君!”
秋香连滚带爬的来了,面色大变,“小郎君不见了。”
贾平安腾地一下起来,招呼都不打,一溜烟跑了。
“大郎!”
卫无双在哭,一边哭一边找。
苏荷抱着兜兜也在找。
后院都被发动起来了。
贾平安骂道:“怎么看的孩子?那么多大活人,竟然让孩子跑了!”
“夫君!”
卫无双泪眼朦胧。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去,让阿福来。”
阿福在隔壁。
“阿福!”
它懒洋洋的上树,懒洋洋的……呯的一声掉下来。
“我的崽,赶紧找找你弟弟。”
贾平安把贾昱的鞋子凑在它的鼻子前面,“嗅嗅。”
阿福懒洋洋的甩甩头,看看左右。
众人看着它,不知贾平安闹得哪一出。
阿福往后面去了。
“阿福!”
兜兜挣扎着下来,紧紧地跟在后面。
众人跟了上去。
阿福一路到了自己的房间,进去躺下。
熊生真是舒坦啊!
贾昱就在里面,此刻紧张的屏住呼吸。
别被发现。
他往阿福的身后躲,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小腿,把他拖了出去。
“小畜生愈发的胆大了!”
啪啪啪!
一顿五毛下去,贾昱扯着嗓子开始嚎。
“我的神!”
卫无双的脚都软了,扑过来上下摸,连小牛牛都没错过。
“阿娘,痒!”
贾昱笑了起来。
卫无双柳眉倒竖,伸手又是一顿五毛。
“哇!”
兜兜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掐了哥哥的屁股一把,于是哭声越发的嘹亮了。
“小畜生,回头再收拾你。”
虚惊一场,贾平安一脸绅士的微笑准备回去。
苏荷嘀咕着,“夫君,那个公主可是个体弱的,若是不小心病在咱们家,皇帝能让你发配漠北。”
贾平安恼火的道:“那我就带着你一起去。”
漠北苦寒,那地方真心没人愿意呆。
“好呀!”
这个憨婆娘,大概是觉得只要身边有他,那么去到哪里都是天堂。
到了前院,杜贺迎上来,一脸钦佩之色,“长安城中有许多猎犬,公主刚才令人去几个朋友家借了,说是只需嗅嗅味道就能寻到孩子。”
那你钦佩个什么劲?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已经寻到了。”
杜贺竖起大拇指,低声道,“郎君就是厉害。”
“哈哈哈哈!”
贾平安笑着进了正堂。
新城面带忧色,“可寻到了吗?”
“寻到了。”这妹纸心太软,但这也是贾平安能和她成为哥们的缘故,换一个……比如说太平公主,贾平安唯一的选择就是打烂她的屁股。
“怎地丢的?”
“那小崽子躲在了阿福的房间里,谁也没想到……”
“哈哈哈哈!”新城放声大笑。
“看看,笑的这般畅快多好?”贾平安很认真的道:“你就该这样,否则不等苍老你就会郁郁而终。”
新城茫然,“苍老……苍老之前死去不也很好吗?红颜不见白发,不见皱纹……”
“你文青和谁学的?”贾平安觉得她已经进入了带鱼的世界,再进一步就会呕血。
“黛玉是肺结核,你这是什么毛病?”
“黛玉是谁?”新城不解。
“是我老家的一个女人,年纪轻轻的就多愁加善感,和表兄青梅竹马,可却被棒打鸳鸯,最后郁郁而终。”
贾平安偷窥了她一眼,见她的神色专注,可见是忘记了装小白花。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贾平安进入了状态,“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天尽头,何处是香丘……”
什么声音?
贾平安退出状态,看到新城泪雨磅礴。
“那个……公主,这只是一个故事。”
“我不信!”新城抬头,眼睛竟然红肿了,“这定然是真的,否则你就算是六步成诗也无法写出这等真挚的诗句……”
你觉着……这是事?
贾平安负手而立,一股子寂寥的气息袭来。
新城抽噎着,定定的看着他,觉得小贾这人真心不够意思,为了哄自己,竟然撒谎。
哥们能撒谎吗?
贾平安叹息一声。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新城忘记了抽噎,按住了案几。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免惆怅是轻狂。”
新城失态的起身,“小贾,这是……”
贾平安淡淡的道:“一些感悟罢了。”
新城福身,肃然道:“小贾文彩无双。”
但此事该怎么解决?
新城蹙眉不安。
“此事吧……我以为应当坦白。”
贾平安觉得这是唯一的方法。
新城摇头,“皇帝真的生气了。”
“生气……长兄如父,如今你们就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皇帝如何会真的生气?”
李治这个渣男连兄长都能杀,高阳也能杀,就是不忍心动新城。否则按照他的尿性,弄死长孙诠的同时,定然会顺带弄死新城。
新城踌躇不决。
“听我的!”
这妹纸心好,贾平安想帮她一把。
“我不敢去。”
新城有些怯。
“只管去!”
贾平安吩咐道:“秋香。”
“这便是你家的西域侍女?”
新城有些好奇。
“只是普通罢了。”
贾平安装个逼,然后吩咐道:“你去寻了夫人,让她去书房拿了我的菜谱来。”
晚些秋香把菜谱拿来,贾平安抄录了一道菜。
“这是红烧肉。”
新城摇头,“不会做。”
贾平安翻个白眼,“这是红烧鱼头。”
新城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你还会什么?”贾师傅火了。
新城脸色微红,愧不可当,“我……我就会吃。”
“这是清炒荆芥。”
贾平安看着她,认真的道:“就丢锅里炒炒,对了,忘记了你家厨子不会炒菜……”
“会的。”新城低头,觉得自己在挖贾师傅的墙角。
呵呵!
贾平安干笑,觉得自己低估了权贵们的手段。
“但是你需要自己炒。”
新城回家,亲自去了厨房,把厨子差点吓尿,咧着嘴喊道:“公主饶命。”
“出去。”
黄淑冷着脸,“但凡敢把此事说出去……不对,就是要说出去。”
“黄淑……救命!”新城在厨房里尖叫。
别人炒菜要钱,新城炒菜要命,晚些她浑身都是烟火气出来了。
“进宫!”
……
“陛下,新城公主求见。”
李治正在看书,闻言抬头,神色冷淡的道:“她来做什么?”
但还是要见的。
新城带着菜进宫了。
“皇帝。”
李治见她灰头土脸的,心就软了一些。
“什么东西?”
“清炒荆芥。”新城眼巴巴的看着他。
李治何等聪明的人,马上就领悟了意思。
——咱们没法负荆请罪,那就来一道带着荆的菜吧。
“朕尝尝。”
王忠良把菜弄出来,一看……傻眼了。
黑不溜秋的……这个东西是荆芥?公主,你这是想下毒呢!
“拿过来。”
李治叩叩案几。
王忠良把菜端过去。
“筷子呢?”
李治不耐烦了,让王忠良想到了民间父亲对调皮孩子的态度。
筷子……
新城一脸懵逼,羞红了脸,“我……我忘记了。”
王忠良自告奋勇的道,“奴婢去拿。”
李治皱眉,“不必了。”
那用什么夹着吃?
边上就一把小刀,是用来裁纸的。
但华夏的传统,用刀子吃饭那是野人才干的事儿。
所以……
李治伸手。
王忠良瞪眼。
新城捂嘴。
从小就在宫中长大的皇帝,竟然用手抓饭吃。
若是先帝在,定然会出手,一巴掌拍他个半死。
手感……太糟糕了,确定熟了吗?
李治眼皮子狂跳,拿起荆芥,然后送进嘴里。
味道……
他的神色不变,但双手放下去,握拳。
太难吃了!
新城捂着嘴,一脸尴尬。
做好了菜之后,她实在是没勇气品尝,就装碟送来。
味道如何?
李治想到了小时候的新城……
长孙皇后过世时她才两岁,先帝悲痛欲绝,等悲痛完了之后,才发现发妻给自己留下的孩子们很麻烦。
大的不提,小的两个女儿娇柔,特别是兕子,从小就身体不好。
而新城就更不用说了,那时候才两岁,就是嚎哭了一阵子完事。
他和兕子跟着先帝过,而新城太小,只能跟着乳娘。
那时候的新城,真的很娇弱。
有时候吃饭,吃一吃的就哭了。
有时候被凶一句,哇的一声就哭了。
先帝也无可奈何的道:“你这个娇娇。”
娇娇大一些后,先帝为她筹划婚事,寻了魏征的儿子,可架不住先帝回想起老魏喷自己的事儿不痛快,于是废除。
最后还是老兄弟长孙家让他放心,就让他尚了新城。
长孙诠!
李治抬头,笑道:“味道不错。”
新城欢喜的告退。
李治的神色渐渐变冷,“长孙诠去求过新城?”
“是。”
被召来的沈丘说道:“驸马想请公主出面为韩瑗说话。”
李治神色平静,“朕知道了。”
沈丘告退,刚走到殿外,就听到里面一声爆响。
嘭!
陛下危险了!
沈丘转身冲了进去。
地上是粉碎的花瓶,不知为何发出了爆响来。
李治站在那里,抬头,眼神冷冰冰的,“出去!”
武媚闻讯而来。
“不是说新城笑吟吟的出宫了吗?为何动怒?”
武媚见李治神色凛然,就劝道:“出去走走吧。”
二人出了宫殿,外面的风一吹,李治觉得心中松缓了些。
“长孙诠上蹿下跳,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些什么,不过却不信长孙家会如何,所以只是为韩瑗求情。”
李治微笑道:“纨绔子弟罢了!”
这声音很温和,武媚却觉得寒冷刺骨。
晚些她去了自己的地方。
“皇后。”
邵鹏跟在后面,低声道:“有人先前问了新城公主进宫之事。”
武媚淡淡的道:“背主之徒,打死!”
……
长孙无忌看似平静的度过了每一天,可平静下面的波涛汹涌却让他的面容苍老。
“老夫老了。”
他坐在家中,长孙冲笑道:“阿耶并不老。”
“不,是老了。”
长孙无忌很冷静的看着他,“为父若是退下来会如何?”
长孙冲面色大变,“就怕皇帝会动手。”
“是吗?”
长孙无忌摆摆手。
“阿耶!”
长孙冲抬头,神色惊惶,“阿耶,我听闻李义府他们准备对付长孙祥,若是你退了,怕是难保……”
长孙无忌闭上眼睛,摆摆手,低声道:“出去!”
室内安静了下来。
长孙无忌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切,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是何苦。”
……
大唐风调雨顺,贾平安的心情也跟着风调雨顺。
家中的两个人类幼崽在茁壮成长,渐渐调皮。卫无双和苏荷也数次暗示,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为老贾家继续开枝散叶的准备工作。
这是很严肃的事儿。
贾师傅避孕的手段比较粗糙,其一算时间,其二就是无情。
目前来看还算是不错。
但高阳却迟迟没孕,这让贾平安也颇为头痛。
这不,正上着班呢,钱二就来请他。
“这是何意?”
一进公主府,贾平安就发现了不妥当的地方。
有人!
“咳咳!”
一个熟人出现了。
“陈医官?”
大唐著名儿科圣手陈斯竟然来了这里。
贾平安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陈斯抚须微笑,从容的道:“武阳侯,借一步说话。”
二人躲在了角落里窃窃私语。
陈斯的胡须微微颤抖,“武阳侯救命。”
“啥意思?”
陈斯拱手,“公主说要弄死我。求武阳侯看在老夫为你两个孩子蹲守的份上,救老夫一救。”
“她要弄死你得有情由吧?”
高阳虽然跋扈,但也不至于草菅人命。
贾平安回头,见钱二欲言又止。
“老夫今日来诊脉,问了公主之意……竟然是要问为何不能怀孕。”
老天爷。
“公主和谁生?”
陈斯觉得自己离倒霉不远了。
“呃!”
我能说是自己吗?
贾平安干咳一声,装作热心肠的人,“那个……公主的身体可是有恙?”
陈斯一阵迟疑。
“说实话。”
贾平安就担心这厮没节操,把有病说成是健康。
陈斯摇头,“真的没病,老夫自问乃是圣手……可真没寻出毛病来。不过……”
他抬头,不解的道:“为何不怀孕呢?”
“送客!”
贾平安冷着脸。
陈斯看看左右,钱二近前,“请吧。”
陈斯最后丢下一句话,“其实……许多时候就是通则不痛,只要弄通了,石女也能有孕。”
诚哉斯言。
随后贾平安就给石女疏通经脉。
“郎君,医官说这是缘分不到。”
高阳很是欢喜。
“我说的你不信,别人说的你当做是圣旨。”
这个婆娘,让人无语。
不孕不育的原因很多,比如说不通,在没有检测条件的情况下,那也只能看运气。
贾平安奋力通了几次下水道,随后脚软头晕的走了。
肖玲的脸红的不那么惹人注目了,说明女人的适应力很强大。
“武阳侯。”
肖玲弄来了拐杖,一脸同情之色。
这女人过分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话说你为何要在外面听房?”
肖玲理直气壮的道:“奴若是不听,若是公主有孕怎么办?”
你有理!
贾平安出了公主府,把拐杖一丢,上了阿宝。
“回家!”
刚到家,李敬业就像是一团怒火般的冲了进来。
“兄长。”
“啥事?”
贾平安吩咐道:“让曹二晚饭多弄些。”
“不想吃!”
李敬业气咻咻的坐下,边上的狄仁杰看了贾平安一眼。
“李郎君这是何事?”
李敬业愤愤不平的道:“有人徇私!”
贾平安问道:“谁?”
李敬业怒目圆瞪,“兄长,我先前得了消息,那李义府竟然看中了牢中的人犯,准备把她带回家中,纳为妾室。我去寻了阿翁,阿翁说目前不能动李义府……可这等事如何能忍?”
贾平安面色微变,“他难道男女通吃?”
李敬业诧异的道:“什么男女通吃,是女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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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技止此耳
贾平安一直觉得李义府此人堪称是个奸雄,前半辈子规规矩矩,在被发配前却爆发出了巨大的潜能,从规规矩矩变成了奸诈狠毒。
“李义府以前没这么坏!”李敬业挠挠头,看来是被英国公给呵斥了一顿,“兄长,你说这是为何?难道一个人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坏人?”
“不,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坏人,若是如此,只能证明他一直在压着自己的邪恶。”贾平安没想到李义府竟然会这般龌龊。
李敬业没法去琢磨这么深刻的人性变化,只想弄死李义府,“兄长,你觉着……要不晚上潜入李义府家中,一刀剁了他如何?”
“不如何。”小老弟看样子是正义感爆棚了。
“悄然去问问。”
贾平安觉得这等事儿不该仓促。
二人一路到了大牢外,李敬业刚想问话,贾平安拽了他一下,“走!”
“啥意思?”
李敬业现在满脑子都是莽,想把李义府的狗头一刀剁了。
“你确定这里没有李义府的眼线?”贾平安觉得这货真的是没脑子。
“他当然有眼线,否则如何能把人弄出来?”
李敬业不笨啊!
“那你……”
难道这货是大智若愚?
李敬业看着天空,神色怅然,“就算是他有眼线又如何,只要查到那个妇人去了他家,我就能一巴掌拍死他!”
不差智商!
但差情商!
李敬业看着贾平安,犹豫了一下,“兄长,阿耶犹豫,你也犹豫,你们……难道是蝇营狗苟?”
贾平安道貌岸然的道:“胡说八道,只是让想让李敬业这个炮灰死得其所罢了。”
炮灰什么的李敬业不懂,他摇头,失望的道:“兄长,你这样……让我想到了卢国公。”
“啥意思?”
贾平安不禁暗喜,心想难道我的形象在敬业的心中是这般高大吗?
李敬业冷哼一声,“那年我才五岁,卢国公来家中参加阿翁的寿宴,席间说见见我。我傻乎乎的过来,卢国公抱起我,喝多了就撇开裤子……”
这……
贾平安不禁面色变了。
李敬业很愤怒,“他说我的家伙事很小,比不过他……”
“你那个……”
贾平安心想你那时候才五岁,当然没老程的大。
李敬业突然哈哈哈大笑,捧腹道:“十年后,卢国公再来家中,我正好和他一起去茅厕,他站在那里憋了许久没撒出来,我就好奇……”
他做个偷窥的动作,一脸不屑的道:“卢公站在那里憋啊憋,就是撒不出来,好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多半是前列腺肥大,是一部分男人的痛苦。
贾平安干咳一声。
再干咳一声。
“哈哈哈哈!”
李敬业狂笑。
啪!
身后有人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
“耶耶……”
李敬业勃然大怒,回身准备动手。
“啊……阿翁?”
李勣站在他的身后,淡淡的道:“小贾,辛苦你了。走!”
“阿翁!”李敬业怒不可遏。
“走!”
再来第三次,李敬业知晓自己就惨了。
等他走后,贾平安的身后传来脚步声。
“郎君。”
陈冬带着人来了。
贾平安回身看着大理寺的大牢,眯眼道:“李义府奸佞,看着他把那个女人弄回家,我再出手,如此……人赃俱获。”
陈冬应了,吩咐道:“小鱼盯着大牢,李义府既然贪恋美色,那自然迫不及待。赵顺盯着李义府的家人,夏活居中……”
他拱手,恭谨的道:“若有不妥,还请郎君示下。”
“妥!”
贾平安的神色平静。
随后便是调查。
关在牢中的女人叫做淳于氏,因为通奸事发下狱。李义府前阵子来大理寺视察,发现了这个女人美貌异常。
“那淳于氏果真美貌。”
这就是命!
贾平安点头,“盯着他们。”
毕正义在操作。
要想把一个犯下通奸罪的女人洗白,他需要做的事儿很多,比如说篡改信息,而且还不止一处。
贾平安在等待着。
数日后,徐小鱼来了。
“那边已经弄好了,马车刚出李义府家中。”
机会来了。
贾平安站在那里。
他有些不安。
这个女人虽然通奸,但罪不至死。
若是被李义府接到了别府去金屋藏娇再动手,那么……
李义府不会出事,在李治需要他来撕咬对手时,他可以安然无恙,甚至嚣张跋扈都无所谓。
但淳于氏会死。
李治不会允许这个女人活,而李义府也是如此。
贾平安去了后院,抱起贾昱和兜兜,笑着问道:“阿耶若是个坏蛋,你们喜不喜欢?”
贾昱点头,“喜欢!”
节操呢?
但贾昱接着说道:“我会打坏蛋。”
兜兜拧着贾平安的脸颊,嚷道:“阿耶是坏蛋,坏蛋要被打屁股。”
晚些,贾平安去了前院,“跟我来。”
一路到了大理寺的大牢外,陈冬不解,“郎君,晚些等李义府的人接走了淳于氏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贾平安的声音有些缥缈,“我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睛,觉着自惭形秽。孩子们希望的父亲是什么样的?正直,有怜悯之心……我不是个好人,可在面对孩子的目光时无地自容……”
……
大牢里,淳于氏的牢房很是干净。
“淳于氏!”
大理寺丞毕正义来了。
淳于氏抬头,一张娇媚的脸,眼中带着期冀,抓着围栏凑过来问道:“毕寺丞,如何?”
牢中的光线昏暗,毕正义站在外面俯瞰着她,声音同样缥缈,“淳于氏……”
“奴在。”
淳于氏低头。
“我为你绞尽脑汁,为你甘冒风险……”
淳于氏毫不犹豫的叩首,“多谢毕寺丞,奴此生都记着毕寺丞的好,若有一刻遗忘,世代为奴为婢。”
毕正义沉默。
淳于氏心中没底,抬头道:“毕寺丞,奴……”
毕正义走了过来,蹲下,双眸炯炯,“知晓如何对贵人说吗?”
淳于氏犹豫了一下,毕正义的眼中闪过杀机,“嗯!”
淳于氏哆嗦了一下,惶然道:“知晓,毕寺丞一心为了贵人谋划……忠心耿耿。”
毕正义凝视着她,良久点头,“你能想到这个也不错,切记了,否则……老夫在大理寺为官,能放你,也能抓你,可明白?”
“是。”
淳于氏讨好的媚笑着。
毕正义起身退后,缓缓回身,消失在长长的过道里。
“毕寺丞……”
淳于氏心中发慌,刚想叫喊,脚步声传来。
一个狱卒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目光阴冷。走近后,脸上多了谄笑,“淳于氏,你的福气来了。”
淳于氏浑身颤栗,“不敢,不敢……”
狱卒低头,眼中有不屑之色,随即开了门,弯着腰赔笑道:“从此后你便是贵人了,还请多照拂。”
淳于氏一怔。
是了,我即将成为宰相的女人,那不是贵人是什么?
她微微昂首。
狱卒的眼中闪过讥诮,“贵人,还请低头,免得被那些人看到。”
淳于氏低着头一路出去。
两边的人犯听到了动静,都扑了上来,一双双木然的眼中多了些好奇。
“谁出去了?”
“好像是那个女人!”
“是那个美人?”
“对。”
“啧啧!这可是通奸啊!竟然也能出去?”
淳于氏冷哼一声。
这个蠢女人!
狱卒骂道:“都老实些,是去讯问,谁要一起来?”
那些人犯缩着脖子躲了回去。
一路出了大牢,当看到外面的阳光时,淳于氏不禁叹息一声。
“我出来了。”
毕正义也走了出来。
外面停着一辆马车,另有两骑。
毕正义走了过去,和那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拱手笑道:“此事老夫已经弄稳妥了,转告相公,万无一失。”
管事点头,淡淡的道:“毕寺丞辛苦了。”
这话口气极大,仿佛他便是李义府。
李义府现在的权势极大,而权势就来源于李治的纵容和信任。
毕正义微微弯腰,谄笑道:“不敢不敢!”
所谓权势,当李义府收拾了一个官员时没人管,就是开端。随后便是顺者昌,逆者亡的过程。
而皇帝从刚开始的纵容,到后面的无可奈何,也算是奇葩一件。
管吧,会让这条狗警觉。不管吧,这条狗越来越放肆,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管事颔首,看了淳于氏一眼,“果然是个美人。”
淳于氏近前福身,“见过贵人。”
“上车!”
淳于氏爬上了马车,管事策马转身,“回去!”
毕正义目送他们远去,回身,对心腹说道:“这便是老夫的机会,若是能一飞冲天,也不枉老夫的低头哈腰。”
“阿耶!”
一个年轻人骑马来了,看着神采飞扬。
“阿耶,我要去和同窗饮酒,晚些再回家。”
毕正义板着脸,“就知道玩,你阿娘可知晓了?”
年轻人摇头,还做个鬼脸,“阿娘若是知晓了,定然不会同意,阿耶,拜托了。”
毕正义骂道:“滚!”
“领命!”
年轻人笑嘻嘻的拱手。
“记着早些回家!”
“知道了。”
年轻人啊!
毕正义摇头莞尔。
马车一路前行,最后停在了一处宅子前。马车停下,管事下马走过去,“娘子请下车。”
“是。”
淳于氏掀开车帘,见到宅子后,不禁哽咽了起来。
“我……我以为自己再无这一日了。”
贾平安就站在侧面,觉得这个世间有些古怪。
“有人因为相貌平庸而人生平庸,有人因为相貌出众而人生出众,这特娘的谁定的规矩?”
陈冬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郎君,长得好……这也是一种本事。”
“你特娘的说的好有道理!”
贾平安竟然无法反对。
那边已经开门了。
“开始!”
陈冬带着走了出来,那管事见了也不在意。
走到马车边上时,管事冷冷的道:“离远些。”
陈冬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管事看了他一眼,“离远些。”
“贱狗奴!”
陈冬劈手一巴掌把管事打懵了,然后喊道:“这谁家,看看。”
徐小鱼冲了进去,两个仆役喊道:“有人强闯民宅了……”
后续的夏活一拳一个,徐小鱼机灵的冲到了后院去。
几个侍女尖叫了起来。
“快滚出去!来人呐!来人呐!”
徐小鱼仰天长啸。
外面,管事正在和陈冬角力,听到长啸后,陈冬轻轻撇了一下,管事摔倒。
“郎君!”
贾平安走了过来。
一脸诧异的道:“这是哪家?”
陈冬指着管事骂道:“贱狗奴,竟然敢挡着我家郎君的道,咦!郎君,这个女人怎地看着不对……”
“什么不对?”
贾平安知晓李义府这条狗现在不会倒霉,所以做事儿要谨慎些。
陈冬嗅嗅,“这女人的身上有牢中的味道。”
贾平安面色微变,“可有错?”
陈冬笃定的道:“我家的堂弟原先就坐过牢,这股味道错不了。”
贾平安冷着脸,“牢中出来的……为何送到了这里来?”
这个问题问的没有道理,你管别人送哪去?
但贾平安目光扫过淳于氏,微笑道:“哪的?叫做什么?”
淳于氏心中不安,但想到那人可是宰相,就端着脸说道:“关你何事?”
“哎!”贾平安叹息,“拿下!”
管事被一脚撂倒,接着便是讯问。
“郎君,是刚出牢中的淳于氏,说是……说是毕正义办的。”
李义府的家人果然是乱糟糟的……后世史书上记载他的妻儿仆役都在收取好处,一家子堪称是鸡犬升天。
“这淳于氏是通奸。”
贾平安的眸色冰冷,淳于氏的嘴唇蠕动,最后发出一声喊,“那是贵人,你莫要自寻死路!”
“带走,送去大理寺。”
这些人全数被控制住了,徐小鱼赶着马车,一路去了大理寺。
“毕寺丞,那个马车又来了。”
毕正义愕然,“这是怎地?难道是不妥?看看。”
他撩起袍子出了大理寺。
外面,马车缓缓停住。
车夫在颤抖,边上骑马随行的徐小鱼笑眯眯的道:“毕寺丞,还请接收人犯。”
“谁?”
毕正义的腿在颤抖。
徐小鱼俯身掀开车帘,淳于氏那张美貌的脸……惊恐万状。
“毕寺丞救我!”
毕正义冷冷的道:“好一个淳于氏,竟然越狱……”
徐小鱼愕然,然后笑道:“难怪郎君说官字两张口,毕寺丞好自为之,至于李义府那里,怕是也消停不了。”
毕正义沉稳的道:“什么李相公?老夫一概不知。”
徐小鱼哪里是这等官僚的对手,不过他却有杀手锏,“郎君说了,若是淳于氏死在牢中,或是被割舌……那便是毕寺丞做的,目的便是灭口……”
毕正义的眼中多了些慌乱,“你家郎君是谁?”
徐小鱼策马掉头,“武阳侯!”
“驾!”
马蹄声远去。
毕正义的脸颊颤抖了一下。
“毕寺丞……”淳于氏颤声道:“这是何意?”
毕正义缓缓转身,脚步蹒跚的进去。
李义府正在中书省处置政事,间隙叫人泡茶来。
“这茶果然是清雅,喝了不瞌睡。”
小吏把茶水端来,奉承了几句。
李义府的面色微冷,“出去。”
茶叶是贾家的,若是可以,他恨不能把这杯茶给砸了出去。
轻轻的喝了一口,那股子茶香弥漫在口腔和鼻腔中,整个人都觉得置身于森林之中。
“果然是灵气满满。”
李义府喝了一杯茶,想到晚些就能一品美人芳泽,不禁有些躁动。
“人啊!”
他冷笑道:“人生数十载,为何要苛待自己?整日忙里忙外,所得什么?最终也不过是薄棺一口,黄土一抔。”
在向帝后屈膝之后,他想通了许多事儿,往日的纠结和挣扎一下都被斩断了。
以往他得小心翼翼的在朝中厮混,可现在他却嚣张跋扈的在朝中横行。
曾经权倾一时的长孙无忌一伙,现在也不敢和他直面。
“这才是权势!”
李义府笑了笑。
“相公!”
一个小吏进来,“外面说是有家人来寻。”
李义府不满的道:“是何等事,竟然要寻到中书来,罢了。”
晚些,家中的管事急匆匆的进来,慌张的道:“阿郎,说是那个女人在半路被拦下了。”
李义府一怔,目光阴郁的道:“谁走漏了消息?”
管事摇头,“不知。”
李义府果断的道:“撇清,就说是接人的管事自己弄出来的事,老夫失于管教,回头上奏疏请罪。”
管事应了。
李义府冷笑道:“这人是个蠢的,他应当等老夫让淳于氏侍寝时再出手,如此便是人赃俱获,可惜……技止此耳!”
……
“郎君,李义府上了奏疏,说府中的管事失于管束,竟然和官吏勾结,私放了人犯……”
狄仁杰抚须,他的胡须很短,而且稀稀拉拉的,贾平安嘲笑道:“怀英,可要寻个做假胡须的,给你弄个美髯?”
狄仁杰嫌弃的道:“别人的须发戴在脸上,腌臜!”
陈冬在等着他们的处置意见,见他们还有心情说笑,不禁无奈的苦笑。
“此事倒也简单。”狄仁杰淡淡的道:“平安你令人去威胁毕正义的手段用的极妙,淳于氏能安然无恙,毕正义就会成为罪人……李义府用什么来脱罪?”
他微微一笑。
第二日。
“毕正义被拿下了。”
……
晚安!
第684章 正义崩塌
“陛下,此事是武阳侯撞见了出狱后的淳于氏……”
“知道了。”
和狄仁杰稀稀拉拉的胡须比起来,李治的胡须要茂密了许多。
……
毕正义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身陷囫囵,而且竟然还是被关在了大理寺的大牢里。
“阿耶!”
外面传来了儿子惊惶的喊声。
这是同僚为他开的后门吧,只想让他知晓家人无恙。
毕正义冷笑道:“贾平安!”
李义府会挣扎,毕正义对此看的很清楚,有着皇帝的宠信,李义府就能把此事给扛下来。
“他处心积虑想给李义府下套,可惜却看不到陛下的眷顾。”
随后便是疯狂的弹劾。
李义府招人恨啊!
所以御史们拼命的弹劾。
皇帝雷霆震怒,旋即令人去彻查此事。
“兄长!”
李敬业来到了贾家,二话不说就拱手,肃然离去。
这是啥意思?
李敬业抽抽了。
随即人渣滕也来了,一脸唏嘘,“先生果然是义薄云天……”
“说人话!”
贾平安怒。
李元婴摇头,“告辞。”
什么一个意思?
直至老梁把他揪了去。
“愚蠢!”
老梁的嗓门很大,贾平安怀疑皇帝都听到了。
口水喷了他满脸都是。
“那是宰相,是你能得罪的?李义府如何与你何干?回头陪老夫喝酒,喝多了回家洗洗睡了,下次再敢干涉这等事,腿直接打折!”
贾平安出了梁建方这里,老苏的人来了。
“你且老实些,李义府只是一条野狗罢了,你和一条野狗较什么真?蠢了?”
苏定方一脸无奈。
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在普通人的眼中骇人听闻的事儿,可在这个阶层却是司空见惯。
回到兵部,任雅相竟然对他多了些柔和,破天荒的泡茶喝。
清瘦的脸上带着微笑,任雅相把茶水递过来。
“尚书,我不喝茶……”
任雅相冷笑道:“不喝茶能弄出那等好茶?老夫只是不与你计较而已。”
大家都是聪明人,只是往日不显山露水……
任雅相喝了一口茶水,悠然道:“有人说老夫喜欢喝茶汤……并不喜欢,可你这人总得有些癖好吧?没有癖好之人……”
他沉吟。
“人无癖不可交。”
贾平安的话让任雅相眼前一亮,“不错,就是这话。”
他笑眯眯的说着自己的宦途……
任雅相在贞观年间一直不显山露水,只是以清廉著称,随后在燕然都护府任职……
“老夫为何名声不彰?只因老夫不肯徇私,从不肯为家中的亲友谋划官职和好处……没有好处,自然就沉寂了,你可明白?”
贾平安必须明白!
“亲戚朋友得了好处,就会自发的为你扬名。”
“你果然是心思细腻。”
任雅相突然说道:“如此你便去吧。”
回到自己的值房,贾平安不禁笑了。
老梁很粗野的用了大嗓门为他表态,随后苏定方用一番话开解他。
只有任雅相,这个看着不显山露水的老将,竟然一番话说的让人不禁暗自敬佩。
人无癖不可交,李义府好色贪财,这是他的癖好,这等野狗……老任用了野狗来形容李义府,可见知晓这等人没好下场。
你和这等人计较什么?
果然都是聪明人。
连往日沉默的任雅相一番话就把这事儿剖析的清清楚楚的。
老程没冒泡。
贾平安深信老程在观察着这事儿,但在这个关口他得避嫌。
连尉迟循毓都来了,一番话说的格外的羞赧。
“阿翁说……回头寻个地方去消磨半年,回来屁事没有。”
“滚!”
贾平安抬脚,尉迟循毓没躲,涨红着脸道:“阿翁说我若是有先生这等胆色,他此刻死了也值。”
贾平安笑了笑,“滚蛋!”
苏定方和梁建方是关系,而任雅相和尉迟恭显然就是因为赞赏。
小子胆子肥,竟然敢去触碰李义府的虎须。
贾平安笑的和吃了蜂蜜般的开心。
他不担心被报复,反而因为此事收获了许多情义。
“情义值千金……”
他吊儿郎当的去了值房,板着脸道:“尚书,下官告假修书。”
“滚!”
任雅相头都不抬。
于是贾平安麻溜的滚了。
出了皇城,外面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啊!
“这是为何?”
贾平安不记得今日是什么节日。
徐小鱼眉飞色舞的道:“郎君,有人在宣阳坊中开了个青楼,很是隐秘,可先前万年县却去了,径直查封,都被抓了进去……那些新罗女妓好漂亮。”
我去!
贾平安本不想管,可突然一拍脑门,想到了此事对商业的巨大促进作用,就板着脸道:“新罗女妓为何不能做生意?万年县不公!”
郎君竟然……徐小鱼楞了一下,“对,万年县不公。”
贾平安随即去了万年县,可老丈人卫英不在,一问是去了宣阳坊。
得,这事儿竟然是老丈人负责,太方便了。
到了宣阳坊,卫英正在带着几个小吏查封这家青楼。
“丈人!”
卫英见是他来了,欢喜的道:“可是无双有孕了?”
贾平安满头黑线,“没。”
老丈人马上就冷了脸,语重心长的道:“年轻人要趁着现在多生,莫要……莫要……”
咳咳!
贾平安觉得自己有李大爷的方子,不会出现老来尿湿鞋的事儿,“丈人,我来问问……这事可要紧?”
“当然要紧。”卫英也觉得那个话题尴尬,见女婿果断换了个事儿,不禁暗赞,“大唐的规矩,生意都得在市场做,离了市场便是违规……”
贾平安翻个白眼,“丈人,那些离得近的好说,贾家在道德坊,就差出城了,到市场来采买就如同是去去终南山踏春……为何不能在别的地方做生意。”
“坊中一旦放开了做生意,你想想,那些人也不肯去做事了,或是喝酒,或是去青楼,好吃懒做……心都散了。”卫英觉得女婿魔怔了,叹道:“你莫要琢磨这个,回头和无双琢磨琢磨,赶紧为老夫添个外孙才是。”
丈人,你这才是魔怔。
贾平安出了宣阳坊,李敬业来了。
“那个老贼,兄长,毕正义在狱中自缢了。”
李敬业沮丧的道:“竟然被他给灭口了,兄长,难道这便是道消魔长?一浪高过一浪……”
“什么乱七八糟的!”
贾平安觉得不对劲,“毕正义为何自尽?不值当啊!”
就算是论罪责也是李义府的最大,李义府都还在好端端的,他竟然自尽了。
贾平安突然一个哆嗦。
卧槽!
……
“此事要着紧!”
李义府焦头烂额的在安排政事,闲下来后,就闭目养神。
这事儿不妙了。
御史开头弹劾,接着百官弹劾……
一时间,他李某人仿佛就举目皆敌了。
“如何办?”
李义府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焦躁不安。
但……
“贾平安!”
这事儿是被贾平安揭穿的,冤有头,债有主。
李义府的眼中多了沉郁。
此事他断定是贾平安的蓄意所为。
按理他和贾平安都是帝后的心腹,可贾平安随后出了百骑,就变成了闲人。于是双方的差距不断拉大。
贾平安这是嫉妒!
李义府再次深吸一口气,心态有些炸裂。
“相公!”
一个小吏进来,笑的和吃了蜂蜜屎般的甜。
“相公,毕正义自尽了。”
李义府楞了一下,旋即干咳一声,威严重新回到了身上,淡淡的道:“畏罪自尽,死不足惜!”
小吏出去,李义府紧握双拳,奋力挥舞。
“天不亡老夫!”
“贾平安!”
他冷冷的道:“老夫在看着你……”
随后宫中召见。
李义府进宫,依旧是得意的姿态。
人一旦习惯了得意就不可能放弃,因为那种有啥好事儿都藏着憋着的日子太憋屈了。而且他会觉得别人看低自己,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所以许多人刚开始只是做个姿态,但渐渐的就收不回来了。
到了宫中,李治在看奏疏。
“陛下。”
李治没搭理。
时光流逝。
李义府觉得不对劲。
若是贾平安在,定然会说这是学习时间。
皇帝让你学习,这便是告诫。
不知过了多久,李治处置完了奏疏,抬头揉揉眉心,疲惫的道:“送茶来。”
疲惫时,一杯热茶就是犒劳,李治惬意的喝着。
王忠良担心他多喝,“陛下,皇后说晚饭后就不能饮茶。”
“朕知晓了。”
李治抬眸看着李义府,淡淡的道:“知晓朕为何叫你来吗?”
李义府毫不犹豫的跪下,“臣一时鬼迷心窍,臣有罪。”
“你有何罪?”
李治的语气平静。
李义府在想李治掌握的情况,多半不能确定他是否就是此案的背后指使者,如此……
李义府抬头,痛心疾首的道:“陛下,臣疏于管教家人,以至于管事也敢狐假虎威,让大理寺放了一个妇人,臣……有罪。”
“哦!”
李治起身,拿着茶杯走了下来。
李义府低着头,看着那双腿靠近。
额头猛地一痛,接着茶杯落地,呯的一声。
李义府抬头,额头竟然没破,不过满脸茶水,看着狼狈不堪,他惶然道:“臣有罪,陛下,臣只是想……只是动了心,臣担心陛下怒而伤身……”
李治看着他,森然道:“你以为朕一无所知吗?有人说你最近跋扈嚣张,朕想着你是在为朕办事,所以容忍了,可你却得寸进尺……滚!”
李义府叩首,起身告退。
李治看着他的背影,冷冷的道:“要小心他,注意……他若是与武将交往,那就拿下。”
“是。”
沈丘悄然出来。
李义府走在宫中,伸手抹了一把脸,额头那里肿起来了。
路上遇到了邵鹏,李义府笑眯眯的道:“去何处?”
这个李猫,怎地主动和咱打招呼?邵鹏觉得奇怪,“去皇后那里。”
李义府笑的让人如沐春风。
回到中书省的值房后,他吩咐道:“无紧急大事不许靠近值房。”
进了值房反手关门,他回身从门缝里往外看去。
没人。
他回身,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的喘息着。
“死里逃生,死里逃生了,哈哈哈哈!”
压抑的笑声中,李义府的神色癫狂。
“陛下……陛下啊!”
……
贾平安在等消息。
等待无聊,他就寻了围棋来和狄仁杰手谈。
一盘棋下来,狄仁杰惨败。
“你的棋路太过诡异了些,一时大气磅礴,一时缠着不放,非君子。”
狄仁杰输人不输阵。
贾平安微微一笑,“棋路从来都不该一成不变。”
“对了,毕正义之事,你以为会是谁干的?”狄仁杰羞刀难入鞘,就换个话题。
我特娘的哪知道?
“就两个可能,李义府和……”贾平安剩下的没说。
狄仁杰点头,“你以为哪一种可能更大?”
二人抬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希望不是。”
“郎君。”
徐小鱼和王老二回来了。
“如何?”
贾平安希望皇帝能是个有底线的人,但骨子里却从不信这个世间会有君子,知晓皇帝有底线活不长。
但……万一不是他干的呢?
气氛不大对,徐小鱼说道:“郎君,确定毕正义就是自缢。”
贾平安摆摆手,等他们出去后,苦笑道:“我一直以为这个世间终究是有正义的,可……”
可正义崩塌了。
狄仁杰拂乱了棋局,淡淡的道:“帝王……你看看史书,有几个帝王是简单的?简单的都被架空了。当今继位数年,竟然能压制住了长孙无忌一伙,这便是雄主之态。这等雄主的眼中,江山社稷才是最要紧的,平安,你莫要纠结于此,乱了心绪。”
李治竟然出手了。
贾平安笑了笑,“李义府定然不得好死。”
狄仁杰点头,“他又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子,陛下出手为他遮掩,不过是为了养狗罢了,他估摸着还在洋洋自得,且等着,定然没有好下场。”
贾平安回了后院。
“杀!”
兜兜拎着小木刀在砍杀,把花树砍得乱糟糟的。
“阿耶!”
贾昱在寻老龟,把身上弄的脏兮兮的。
贾平安冰冷的心暖和了些。
“夫君。”
苏荷觉得贾平安不对劲。
“双修不?”
贾平安问道。
苏荷的眼睛亮了,“好。”
贾平安弄了几道菜,两口子躲进了房间里双修。
卫无双探头出来问道:“夫君和苏荷呢?”
三花说道:“说是在双修。”
一顿双修之后,贾平安不再提及此事。
但李义府却叫人放话,说是要收拾贾平安。
“郎君,李义府最近拿了好几个官员。”
杜贺觉得李义府就是本朝的一个异数,竟然能权倾一时。
“这是恼羞成怒后的发泄。”
贾平安笑了笑,很是轻蔑,“此事之后,他担心自己的威严不再,于是便用这等手段来挽回……可笑至极。”
“可他却说要收拾郎君。”
贾平安一怔,然后淡淡的道:“我还没出手呢!”
随后外面就传了许多话。
“说是李义府为了一个美人,竟然逼死了大理寺丞毕正义。”
“朝中说他跋扈,果然好大的胆子。”
“这是要权倾一时啊!”
“长孙无忌渐渐日暮西山,朝中得有个人领头,可不正是他李义府吗。”
“凭他,也配?!”
“手段太狠了。”
“……”
李义府得知了传言后勃然大怒,当即令长安县和万年县出手缉拿那些人。
可这等事儿怎么查?
而且朝中的官吏也在跟着传谣,你李义府难道还能把他们都抓了?
李义府上了奏疏,为此事辩驳。
但李治压下了奏疏。
这是告诫。
李义府恼火,回头就去了青楼。
几个心腹把酒相劝,李义府恨恨的道:“只可惜不知谁在传谣,否则老夫定然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在青楼中喝了一顿,李义府随即准备回家。
走出了青楼,外面站着几个男子。
“贾平安!”
李义府的眼中全是恨意,却笑吟吟的道:“这是来青楼消遣?”
贾平安看着他,微笑道:“李相这是来青楼嫖?”
李义府的微笑维系不住了,冷冷的道:“小人,老夫且看着你的下场。”
“我没什么下场,不过却知晓恶犬没有好下场。”
李义府身后一人上前,戟指贾平安,喝道:“见到李相也敢无礼?”
这人一看就不是官吏,大概是幕僚之流的人物,跟着主子跋扈惯了。
贾平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微笑着往下撇。
这是脱胎于防身术中的一招,撇手指头。
这人弯腰惨叫,“痛……痛不可当!”
贾平安一脚踹去,这人双腿之间中招,当即倒下。
李义府见状眼中凶光一闪,“去报官。”
晚些卫英带着人来了。
“谁报官?”
贾平安和他都避开了彼此的目光。
“有人殴打老夫的随从。”
一个宰相按理不敢这般没品,可架不住李义府才将被贾平安坑了一次,所以才揪着不放。
卫英走过去,那个跪地惨叫的男子喊道:“就是贾平安!”
“伤多重?”
卫英面色凝重。
丈人这是要干啥?
把我送进去,随后让无双改嫁?
男子抬头,指着下身说道:“怕是断了。”
家伙事断了……
卫英冷着脸,“拉下来看看。”
男子当然不干,“为何要拉下来。”
“你不拉下来老夫如何判断伤势?”
“……”
“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想让我声名扫地吗?”
男子大怒。
卫英淡淡的道:“那又如何?”
男子一拳。
卫英硬扛了。
“贱狗奴!”
李义府拂袖而去。
都特娘的活蹦乱跳的,你说什么重伤?
第685章 太子洗马
卫英的脸上有个巴掌印,那个幕僚临走前还威胁道:“且等着。”
贾平安一直在盯着此人。但他若是此刻出手,老丈人会难受煎熬,担心受怕……
“平安。”
“丈人。”
卫英很坦然的道:“人这辈子就是来吃亏的,吃亏是福。你看看他这般得意,可回头说不得就会倒霉。”
“福祸相依,丈人高见。”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吹捧。
卫英笑眯眯的道:“知道就好,我只惦记着你和无双的孩子,抓紧些。”
贾平安站在那里,目送着他远去。
“查那个人。”
徐小鱼亲自摸了去。
还没到家消息就得了。
“郎君,那人叫做黄坪,乃是李义府的幕僚。”
“明日动手。”
第二日,黄坪从李家出来,伸个懒腰,倍感惬意。
舒坦!
作为幕僚,在事儿处置完了之后,他就是自由的。
而幕僚工作最有吸引力的便是狐假虎威。
“见过黄郎君。”
走出了这一段,那些街坊见到他都行礼问好。
黄坪却只是不理。
这便是权势。
你为主人做事,于是便能借得他的权势耀武扬威。
黄坪走路依旧有些微微撇腿,不大自在。
他想到了自己当初的落魄。
在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些主动问好中的一员,不是怕得罪人,只是习惯性的想着这样会不会多一个机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会依旧未到。
直至那一日,投靠帝后的李义府意气风发,公开发话招揽幕僚协助自己处理事务。
他去了,开始他看着不打眼,可那些自诩为大才的蠢货,竟然恃才傲物。蠢货,轮到到时,他毫不犹豫的献上了忠心。
于是在一群人中,李义府选择了他和另外几个。
他抬头看着前方,微笑道:“人可有傲气,却不能有傲骨。”
他一路缓缓走了出去,看看左右,有些迟疑是去市场还是在坊里。
去市场要牵马,而在坊里又没什么意思。
“罢了,出去走走。”
一路晃荡,为了抄近路,他走了小径。
不知何时,前方突然多了个人。
黄坪没在意,继续前行。
咦!
阳光呢?
他刚想抬头,就被套进了一个麻袋里,接着一顿毒打。
“救命!”
砰砰砰砰砰砰!
两个人的毒打颇有节奏,你打上半身,我打下半身,若是卷缩着身体,那就用脚踹……
“啊!”
腿骨断了。
李义府得知消息后不禁勃然大怒,随即令万年县来查探。
万年县来的依旧是卫英。
黄坪躺在床上呻吟,见到卫英下意识的喊道:“是你!”
卫英懵了,“是你?”
谁干的?
卫英严格按照程序验伤,问话。
“右腿断了。”
“身上多处受伤,好惨。”
“老卫,这得是生死大仇才能这般毒打。”
“老夫知晓。”
卫英检查完毕,随后问话。
可黄坪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有人用麻袋套了自己,随后毒打。
“你这般我等没法查。”
卫英觉得这事儿没谱。
回到县廨后,上面来问话,卫英说这是一个无头案,查不到头绪。上官板着脸呵斥了他一通,但只是无关痛痒。
晚些卫英告假,说是身体不适。
“老卫,要注意啊!”
“一定一定。”
卫英堪称是尽职的典范,难得请假一次。出了县廨后,径直去了皇城求见。
“武阳侯……说是编书去了。”
“编书?”
卫英心中欢喜,就去了道德坊寻贾平安。
一进道德坊,卫英就看到了阿福。没办法,实在是太醒目。随后便是两个孩子在疯跑,笑声不断。
“那个……平安不是在修书吗?”
贾平安坐在田坎边上,嘴里咬着草根,和狄仁杰在说话。
“……那个青楼开在宣阳坊,看似一件小事,可怀英你想想,若是放开了会如何?青楼不说,腌臜。那么酒楼酒肆,衣食住行,一个坊中那么多人口,为何不能开门做生意?”
狄仁杰觉得贾平安太理想主义了些,“你要知晓,把生意集中在市场里,能让百姓远离那些诱惑,如此民风淳朴……”
贾平安冷笑道:“怀英,你们只知晓什么民风淳朴,可这是在愚民!什么商人浑身恶臭味?什么商人卑鄙……我告诉你,这些话都是糊弄人的,典型的懒政。”
他侧身冲着狄仁杰,手中的草根挥舞着,怒不可遏,“商人是有些无耻,为何?因为无奸不商。要想挣钱,他就必须把自己的货卖的越贵越好,于是就只能撒谎,只能忽悠,只能信口开河……
可这个天下就是如此,这些百姓就是如此,现在你看到的民风淳朴,不过是前隋之后天下大乱,人心思定,于是百姓就怯了,安分守己……”
狄仁杰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道:“你想说百姓是装的?”
“不是装的,而是无奈!”
贾平安说道:“刚经历了乱世,谁敢咋呼?谁敢嘚瑟?可再过数十年,什么安定……在百姓的眼中这份安定将会持续下去……”
“你想说他们不知天下兴亡的道理?”狄仁杰拂袖,觉得和贾平安没法说道理。
“什么叫做天下兴亡?知晓了又能如何?百姓可能干涉?”贾平安摇头,觉得狄仁杰还是眼光有些问题,“你自家想想,就算是知晓了这样下去的不妥,可百姓能做什么?”
贾平安把草根一扔,起身道:“我告诉你,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麻木的活着,祈祷那一日来晚一些!”
轰隆!
狄仁杰只觉得耳边响起了雷声,不禁呆了。
“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麻木的活着……祈祷那一日来晚一些。”
狄仁杰在思索着。
他是官宦世家出身,所以眼光自然非同一般人。比如说普通人在想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他就已经在家人的教导下开始立志了。
这便是出身决定眼光,眼光决定高度。
而那些世家门阀的子弟,出身就含着金钥匙……这个金钥匙不只是生活环境,更有眼光和学识的传承。
所以那些科举出来的普通百姓子弟,哪怕你聪明绝顶,可依旧要落后于这些带着金钥匙的同龄人。
“我明白了,平安,你果然……不对,同样是普通出身,你为何眼光这般敏锐?”
贾平安没在。
“平安!”
狄仁杰起身,见贾平安和一个男子在说话。
“平安呐!”卫英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那个黄坪是不是你令人动的手?”
“没啊!”
贾平安想自证清白,可卫英摆摆手,“哎!我都说了,只是些小冲突,可你却要……哎!断了一条腿,浑身都是伤,你以后莫要如此,要好好过日子……”
老丈人咬死就是他干的。
贾平安无奈,“丈人,你今日告假?”
卫英点头,但不肯说是担心他闯祸,“就是累了,想回家歇息。”
贾平安笑道:“怀英!”
狄仁杰上前。
“丈人,这位是狄仁杰,字怀英。怀英,这是我的丈人,卫公。”
狄仁杰当年跟着父亲四处宦游,见多识广,和卫英很轻松就打成了一片。
“无双!”
贾平安进家就喊。
卫无双出来看到父亲也是喜不自胜,又把老大叫出来相见。
显然祖孙之间有更多的话题,卫英搂着贾昱低声问话,然后又摸钱出来给他。
可贾昱一直没花用钱,不知这玩意儿是拿来干啥的。
在贾家吃了一顿饭,卫英醺醺然的走了。
“跟着些。”
贾平安点点头,徐小鱼就跟了出去。
娘的,那些王八蛋再敢动手,贾平安发誓要让长安城翻身。
……
皇帝下了诏令,以洛阳为东都,而且东都的官员品级向雍州看起,这便是和长安平起平坐了。
有人说这是因为饿的,长安城的粮食不够吃,于是皇帝也得去讨好洛阳的官员,让他们尽心尽力的转运粮食。
“……阿姐,这话我是不信的,陛下最多是想带着你们去洛阳就食,想着好歹官吏的品级不能太低,免得给皇室丢人……”
贾平安嬉笑着把一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给忽悠了。
武媚起身,伸个懒腰,绝美的身材让贾师傅也只能暗赞。
“阿姐,太子呢?”
贾平安今日被召进宫,一直心怀鬼胎,担心自己弄李义府的事儿露馅。
“你倒是关心五郎。”
武媚淡淡的道:“你过来。”
贾平安抬头,干笑道:“阿姐,干啥?”
武媚招手,“你来。”
贾平安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
砰砰砰砰砰砰!
武媚一顿狠踹。
“敢跑,回头就关进东宫,太子说你一番话说的他茅塞顿开,如此便留在东宫……”
可东宫那地方邪性,大唐太子没几个得好的,而且算下来连那些太子属官都是如此。
贾师傅不敢哔哔,只能背身。
砰砰砰砰砰砰!
一顿狠踹!
武媚喘息道:“敢不敢了?你以为自己弄李义府能瞒过那些人?谁都瞒不过!陛下忍着火气……”
“阿姐。”贾平安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我总不能坐视李义府把那个女人弄出大理寺的大牢吧?”
武媚冷冷的道:“李义府金屋藏娇,你没有选择人赃俱获,而是半途拦截,心软到了极致,也不怕以后被人利用了?”
阿姐宛如亲眼所见,贾平安怒道:“那女人不管如何都是一条命,阿姐,若是人赃俱获,淳于氏定然难保一命……”
“我不能坐视。”
武媚淡淡的道:“你信佛?”
贾平安摇头,有些倔的背身站着。
“既然不信佛,为何要怜悯那个女人?”
武媚觉得这娃的脑子抽了,为了一个通奸的女人,竟然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你可知晓李义府准备要动你?”
贾平安点头,“动就动,我却无惧。”
武媚被气笑了,“你还嘴硬,李义府寻了同党正在琢磨你,你竟然无动于衷,气死我了!滚!”
贾平安差点来个拂袖的动作,然后赶紧开溜。
“站住!”
武媚走了过来,踮脚伸手把他凌乱的头发捋了捋,柔声道:“永远记住,莫要去测试帝王的耐心。”
“是。”
贾平安带着一屁股的脚印出去了,邵鹏在后面捧腹无声大笑。
周山象噗嗤一声,想提醒吧,可觉着这样真的有趣。
“陛下来了。”
李治就像是个老干部般的来了,背着手缓缓而行。
“陛下。”
贾平安觉得这两口子都不是凡人,阿姐没办法,皇帝这里要远离。
“来了?”
贾平安觉得这个寻常的和街坊般的招呼很危险,“是。”
李治止步,围着他走了一圈,直把贾平安看得脊背发寒。
“为何要与李义府争执?”
贾平安干咳一声,“陛下,臣只是撞到了那事。”
“朕知。朕还知晓是李敬业那个憨直的人告知的你。”
“臣……臣是义愤填膺。”
贾平安硬着头皮说道。
“为何不肯禀告朕?”
李治淡淡问道。
武媚出来了,见状刚想说话,李治摆摆手,示意她别管。
“臣……”贾平安知晓李治这人的城府,和他玩阴的,他玩不过,“陛下,臣知晓陛下正在用李义府。”
李治没想到他竟然敢说实话。
“既然如此,为何冒着触怒朕的危险下手?”
平安,说实话!
武媚就担心贾平安自作聪明。
“臣不能坐视一个不该死的女人去死。”
贾平安抬头,愤怒的道:“臣若是坐视了她去死,随后其他人就能坐视着臣去死……臣不高尚,可却知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这话有顶撞皇帝的嫌疑,但贾平安却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陛下,帝王当对自己的子民心存怜悯,如此才能处处为民着想。”
这话已经很隐晦了,就差说李治草菅人命。
皇帝会生气吧,但帝王要想做明君,要想青史留名,就必须得有纳谏如流的风度,就像是先帝在时的魏征一样,哪怕是把先帝逼得想杀人,依旧能得了善终……只是运气不好,死后先帝想起他的那些话越想越气,最后……
贾平安自然不是铮臣,他更喜欢用自己的手段去改变那些事儿。
但偶尔做一回铮臣也不错,让皇帝的印象更深刻。
回头赏赐些宫中的珍宝,贾平安就觉得值回票价了。
他随即告退,李治看着他屁股上那些密集的脚印,就摇摇头,“你好歹也踹高些。”
竟然没生气?
武媚笑道:“臣妾也想踹高些,可平安如今个子越发的高了,陛下不知道,以前在感业寺时,他比臣妾还矮。”
“你何必岔开话题?”
李治看了武媚一眼,微笑道:“贾平安此次选择半路拦截,便是知晓分寸之举。如此朕握着李义府的事,以后随意处置就是了。只是……你确信他是为了那个女人的性命?”
武媚点头,“陛下不知,原先在感业寺时,那些女尼生病他都会出手,甚至冒险去请医官。”
这是个心善的臣子,你莫要把他逼得走了明哲保身的路。
“朕不是那等帝王。”李治觉得她的想法很好笑,“臣子心善是好事,不过此事你要敲打一番李义府。”
“是。”
武媚知晓算是过了。
但李治却突然问道:“你觉着……让贾平安进了东宫如何?”
武媚摇头,“陛下,平安不肯受那等束缚。”
“这天下何人不受束缚?”李治淡淡的道:“连朕都得被这个天下束缚,他为何不能?”
武媚苦笑道,“陛下不知,他原先在百骑……刚开始还很是兢兢业业,后来干脆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还是统领百骑的职位。此后进了兵部,臣妾心想他好歹得变吧,谁知道却是变本加厉,如今连任雅相都对他无可奈何,但凡说是去编书,直接就答应了。”
李治:“……”
这是朕的官员?
娘的,宗室官员都没有这般潇洒。
他冷笑道:“扣了他的钱粮!”
武媚无奈,“平安有钱,对了,上次他还说为何不收商税,说是会让臣妾后悔。”
这个事儿李治没在意。
东宫的配置在渐渐充实,但要想弄些忠心耿耿的臣子进去却难寻。
“让谁进去?”
两口子为了太子的属官开始冥思苦想。
“阿耶,阿娘!”
李弘放学了,冒个泡,见爹娘不搭理,就果断出去疯一把。
晚些,有诏令。
“让贾平安做太子洗马?”
李义府看着诏令,果断丢了过去,“过。”
气炸!
气抖冷!
李义府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对贾平安这般眷顾。
当然,这一刻他忘却了自己平步青云的事儿。
那双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不满。
随后诏令顺利被颁发。
“武阳侯何在?”
官员觉得这是个喜气洋洋的事儿,贾师傅少说得给不少好处吧。
“何事?”
任雅相出门问道。
官员拱手,“见过任尚书。下官奉命来颁布诏令,敢问武阳侯何在?”
任雅相面色不变,“武阳侯好像出门办事了。”
他给边上的小吏使个眼色,才笑道:“难得来兵部,进来喝杯茶再说。”
小吏一路狂奔,把刚告假的贾平安拽了回来。
“陛下诏令?”
贾平安回到兵部,一杯茶才将喝完。
“太子洗马……”
贾平安满头黑线,“这……莫非是弄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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