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白发飘飘
矫诏!
这个词炸的周围的人面色大变。
矫诏就是死罪!
但……
王文度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贾平安盯着他的咽喉,心想从这里下刀应当一刀毙命吧。
这个狗东西,胆大包天!
一些记忆被翻起。
——又矫称别得旨,以知节恃勇轻敌,委文度为之节制,遂收军不许深入。士卒终日跨马被甲结陈,不胜疲顿,马多瘦死。
战马不能长期骑乘,那等长期披甲骑马的,战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活活的累死。
王文度喝道:“还不拿了此人!”
身后出来两个军士。
“谁敢拿我兄长?”
一声虎吼,李敬业来了。
他盯着王文度,冷冷的道:“大总管都未曾说话,你就越俎代庖……阿翁说人越心虚就越喜欢虚张声势,我看你便是。”
这个铁憨憨啊!
贾平安冷笑道:“若是你有密诏便拿出来,贾某好歹也见过陛下的诏书,来,让我鉴定一番。”
“密诏不可示人!”
王文度冷笑,有恃无恐。
所谓密诏,必然是见不得人的。
——皇帝不信任程知节,所以给了密诏挟制他。
传出去皇帝的脸都丢光了。
此人的心思颇为周密啊!
贾平安拱手,“大总管,下官请示领军追击!”
苏定方上前,“大总管,还请决断。”
程知节木然,良久道:“缓缓而行。”
老程!
贾平安心中失望。
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老夫断言这便是矫诏,当拿下王文度!”苏定方须发贲张,“若是不信,大总管可写了奏疏,快马报给长安查验。”
若是用军中的驿站系统,从这里到长安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一月不到!
程知节摇摇头。
——知节不从!
“嘿!”
苏定方跺脚,死死地盯着王文度,“小人,你且等死吧!”
可谁会主动和皇帝提这事儿?
——陛下,听闻您给了王文度一封密诏,用于挟制程知节?
谁会问?
苏定方!
王文度心中微颤。
贾平安!
贾平安冷冷的道:“若是因你一人而导致此战无功而返,你可知后果?”
他转身离去。
苏定方随即来寻他。
“王文度看着老夫的眼神不对劲。”
同样是蛰伏,程知节变成了老油条,而苏定方却老而弥坚,最后名垂青史。
程知节……
若非后世那莫名其妙的三板斧,他的名气应当没苏定方大。
贾平安可以撒手不管。
苏定方也能撒手。
贾平安一战破咽城,斩首三万余;第二战在右翼指挥,果断击穿敌军左翼,随后侧击敌军援兵,和苏定方一起大破敌军。
他们二人可以撒手不管,有了先前的争执,回到长安后还能加分。
但这一趟就白来了。
“老夫不甘心!”
苏定方幽幽的道:“老夫二十余年无所事事,陛下登基,老夫这才得了杀敌的机会,每一战……小贾可知老夫的想法?”
贾平安摇头。
苏定方此人烈如火!
不愧是苏烈!
苏定方微笑道:“老夫六十四了,还能活几年?人生在世啊!小贾,切记莫要虚度,那二十余年里,老夫每日都在琢磨兵法,琢磨大唐的敌人……老夫把每一战都当做是老夫的最后一战,你明白了吗?”
每一战都是老夫的最后一战。
贾平安点头,“不辜负每一日!”
“对。”苏定方赞许的道:“你倒是聪慧。”
“有人活了百岁,每日浑浑噩噩。有人活了百岁,每日蝇营狗苟。有人活了百岁,每日煎熬……浑浑噩噩不知所以;蝇营狗苟最终不过一场空;每日煎熬,煎熬的是自己……”
贾平安笑了笑,“皆是虚度。”
“小子一番话,让老夫以为你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苏定方诧异的道:“你如何领悟了这些?”
呃!
后世我被社会毒打的太多了啊!
各种毒打,换着姿势毒打。
社会逼着你进步,逼着你去思索。
苏定方骂道:“王文度那个小人,老夫断定他这是嫉妒!”
所谓兵法,实则就是琢磨人心。
你把人心琢磨透彻了,对方将领的想法也八九不离十。
苏定方轻松就琢磨出了王文度的用意。
“此事有些麻烦。”
苏定方头痛的道:“大总管统军,他的话便是军令,谁敢违背?”
“可若是不违背……”
贾平安真心想撒手不管。
但想到程知节历史上的结局,他不忍。
老程对他不错。
做人,不要只想着利己,最终心中都是自己,你会发现自己格外的丑陋。
你还得利人!
老程……
苏定方叹道:“回去老程怕是要解甲归田了。他归个屁的田,多半是回家饮酒后悔,最后郁郁而终。”
果然,苏定方猜到了结局。
“老夫想出手,可你要知晓,前军总管和大总管发生冲突,大军顷刻间就乱了。”
大将之间爆发冲突,军心会乱。
贾平安微笑道:“苏公。”
“小畜生!”苏定方骂道:“你从未称呼老夫为公,今日这是想坑谁呢?”
贾平安嘿嘿一笑,“苏公,你觉着卢公对我如何?”
苏定方的眼中多了回忆之色,“他对你不错,恍若子侄。”
“如此我若是悄然领军前出……”
苏定方身体一震,“你想冒险救老程?”
我也不想,可却不能坐视老程扑街!
“若是一切不变,这一战就算是彻底的完了,回去卢公逃不脱罪责。”
苏定方看着他,良久说道“这竟然是唯一的法子。”
“你不能动,唯有我……我年轻,卢公多番照拂,就算是想抽死我,可也得等寻到我再说。而且他必然不会揭穿此事,会说……”
贾平安狡黠的道:“他会说是自己的将令。”
苏定方拍了他一巴掌,“你带着五百骑去。”
贾平安微微一笑。
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圆谎。
你想私自率军出发,可将令呢?
必须得有总管的将令。
苏定方是前军主管,在许多时候可以自行决定行止。
苏定方突然一惊,“你莫非就是在等着老夫?你无法单独带兵出去,唯有老夫能悄然给你这个方便……小畜生!”
老司机竟然被菜鸟给耍了。
苏定方一巴掌把贾平安拍了个半身不遂,骂道:“等着机会。”
晚些,苏定方寻了程知节,说是让五百骑兵去前方哨探。
“多了吧?”
王文度真的把自己当做是持有密诏的人了,代替程知节发号施令。
这笔在作死!
贾平安在后面看着,心中冷笑。
最后苏定方得了三百骑。
“小贾,你带着他们出发。”
苏定方说的很含糊。
出发,去哪里?
没人说。
贾平安领命,低声道:“敬业,跟着。”
三百骑前出,消失在视线中。
程知节嘟囔道:“怎地老夫心中不安。”
王文度目光闪烁,“不该哨探,结阵自保才是正理。”
苏定方在边上听到这话,不禁把牙齿都差点咬碎了。
皇帝派这个小人来作甚?
胆小如鼠!
嫉贤妒能!
到了下午。
“武阳侯呢?”
王文度皱眉:“哨探也该回来了!”
程知节心中一个咯噔。
小贾莫非是遇敌了?
不对,遇敌的程序该是先令人回禀,随后是厮杀还是撤离再说。
程知节的眼皮子在狂跳。
但他很谨慎的没说话。
王文度越看越觉得不对。
“难道是遇敌了?可他遇敌为何不禀告?”王文度的眼中多了妒色,“年轻人立下些许微功就飞扬跋扈,该严惩!”
同样是针对他,王文度不敢冲着苏定方这等宿将动手,但贾平安这等年轻将领却无所顾忌。
苏定方淡淡的道:“小贾立下的军功……你可比得过?”
王文度的脸红了。
他原先是水军副都督,大唐的水军要大放异彩得等到白江口,刘仁轨一战大破倭国水军。
程知节看着苏定方,面色微变。
他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定方随老夫去前面看看。”
二人策马前行,程知节说道:“后面的离远些。”
随行护卫的骑兵放慢了速度。
程知节低声道:“你和小贾弄了什么?”
苏定方看着他,“王文度定然是矫诏,可你却觉着不管是真是假,听了总是没错……可你却忘记了此战的初衷是杀敌。不杀敌,咱们从长安来这里作甚?看风景?”
他骂道:“卢公,醒醒!若是此战无功,回到长安你以为陛下只会处置王文度?你是大总管啊!”
程知节木然。
明哲保身程知节。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个老程……以后怕是没机会领军出征了。
大将最忌讳的便是优柔寡断,更忌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苏定方心中难受,“老夫想着不对,就令小贾领三百骑去追击。”
“不是你!”
程知节的脸因为怒火而通红,“你不敢触犯军律,唯有小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他竟敢私自出兵,被知晓了……最少削职为民。而你却不知轻重为他遮掩。难怪你主动提什么哨探之事……”
苏定方有些紧张,但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卢公,小贾是为了你!”
这话就像是锤子,一锤一锤的敲打在程知节的脑门上。
“我与他都立下大功,可你呢?”苏定方咬牙切齿的道:“可你却裹足不前,就为了一个矫诏……回到长安陛下会如何处置你?定罪下狱,就算是陛下优待老臣,可你还有脸为官?六十多了,你想晚节不保吗?你想让子孙成为天下的笑话吗?”
程知节回身。
“老夫就知晓那个小畜生胆大包天,老夫就知晓……”
他的脊背弯了下去。
王文度迎了过来,目光炯炯的道:“大总管,贾平安失期,当严惩!”
程知节看着他,眼神苍凉。
老夫老了老了,竟然要面临这般抉择。
他一字一吐的道:“老夫令贾平安率军追击哨探,大军歇息一夜,明日开始……全军追击!”
王文度的眼中多了怒色,“大总管是想违诏吗?”
程知节不答。
一路追击。
恒笃城。
大军到时,乌压压一片人跪在城外。
“我等请降。”
“小贾来过了。”
两名骑兵在前方迎了过来。
“大总管,武阳侯领军至此,城中的敌军出城请降,兵贵神速,武阳侯便丢下了他们。”
王文度的眼中闪过狠色,“咱们无法带走他们,可等走了之后,他们定然会重新反叛,当全数杀了,夺了他们的财货!”
这是老军阀作风,程知节再熟悉不过了。
苏定方骂道:“如此杀降,我等倒是成了贼人,如何有脸说是为国讨贼?”
程知节不语。
——文度竟杀之,分其财,独定方不受。
那两个骑兵的眼中多了惊讶之色,其中一人说道:“大总管,武阳侯说杀降便是自寻死路。他还说……”
程知节喝道:“他还说了什么?”
那骑兵说道:“武阳侯问……大总管的卵子可还在?”
腾!
程知节的老脸红的像是一块红布!
从王文度说自己有密诏开始,军中几乎就是他在做主,程知节唯一一次做主便是令全军不再小心谨慎的结阵而行,而是快速追击。
你可还是男儿?
没卵子的是什么?
是特娘的内侍!
王文度大喜,“此人大胆,可令人去追赶拿下,当即斩杀也无事。”
老程,你都被说成是没卵子的男人了,你还能忍?
王文度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
从开口说有密诏开始,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那就疯狂吧。
程知节突然笑了。
“小子无礼!”
王文度心中暗喜。
可程知节却吩咐道:“纳降,弄些食物,随后出发。”
众人进去安排,程知节也不进城,就在外面踱步。
“大总管,吃些吧。”
有人送来了干饼。
程知节摇头。
他在看着远方。
“当年老夫跟随李密,执掌骠骑。后来被王世充俘获,归顺了他,可王世充小人也,为人不堪之极,老夫与秦琼随后投奔了大唐,高祖皇帝令我二人跟随先帝……”
程知节嗤笑一声,“老夫出身也不低,家中四代为官,可高祖皇帝的身边俱是世家子弟,哪有老夫的位置。随后老夫就追随先帝,每战必举旗先登……那时……”
那时的他豪勇,堪称是无敌猛将。
“可从何时开始,老夫就变了?”
程知节眯眼想着,“是……是玄武门之变后吧,先帝对老夫委以重任,后来更是看守宫城北门……富贵已极了,那时候老夫便生出了此生就此而已的心思。”
苏定方在后面默默的听着。
“定方,你蛰伏的这二十余年,便是老夫富贵已极的二十余年。”
苏定方沉声道:“老夫也曾有怨言,老夫觉着不公,后来就反思……老夫这二十余年来一直在反思,越反思就越后怕,若是当初没有这二十多年的压制,老夫怕是会越走越远,就如同是薛万彻!”
薛万彻便是跋扈的典型。
“你为何不说尉迟敬德?”程知节淡淡的道:“尉迟敬德在玄武门之变后,觉着自己乃是首功,别说是什么长孙无忌,他连宗室都不放在眼里,当着先帝的面就饱以老拳……后来被先帝警告,躲进了家中不敢出门。”
“尉迟敬德……他当年志得意满,卢公……”
“老夫何尝不是志得意满?所以觉着守住这些就够了。加之尉迟敬德躲在家中不出,老夫也后怕不已。”
从未有什么推心置腹的帝王,当你威胁到了他的权力时,心腹转瞬就会成为仇敌。
“所以老夫需谨慎再三。”
程知节突然笑了,“小畜生,竟然骂老夫是没卵子的内侍,回头老夫再收拾他。”
苏定方不语。
风吹来,程知节的脸颊冰冷,却纹丝不动。
“这些年,卢公,你觉着自己有卵子吗?”
苏定方的声音很平静。
没有!
“差不多三十年了吧。”
程知节笑道:“小贾这是担心老夫依旧不醒,所以说了重话,老夫……”
他回身,王文度正在走来。
“为何不杀了他们?”
王文度喋喋不休的道:“这些人转身就会投靠阿史那贺鲁,此后变成咱们的对手……里面有许多财货,杀了他们,那些财货分了。”
程知节在看着他,目光平静。
王文度继续说道:“军中的兄弟大多疲惫,杀了他们,就此在城中歇息一阵子,随后回转……大总管,你若是跋扈,老夫可有密诏在,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
程知节问道。
王文度楞了一下,然后勃然变色,“莫要逼老夫拿出密诏。”
拿出密诏就代表着此事不可挽回,王文度随后就会夺了指挥权。
程知节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很是轻蔑,“老夫纵横天下时,你还是个蠢货。你喋喋不休的说什么密诏,老夫不是怕你,而是敬畏陛下。可你真以为老夫便是个蠢的?哈哈哈哈!”
王文度面色大变,“你要作甚?”
程知节劈手一巴掌。
这一巴掌扇的极重,王文度踉踉跄跄的连退几步。
“老夫想杀人!”
横刀出鞘,闪电般的斩杀而去。
王文度骇然。
“程知节,你……”
横刀搁在了王文度的脖颈上。
程知节轻蔑的道:“就凭你,也配威吓老夫?”
他一脚踹倒王文度,嘶吼道:“全军集结,跟随老夫杀敌!”
那些正在搜索财物的将士抬头。
那些正在瑟瑟发抖的突厥人抬头。
一个白发老将在城门外嘶吼!
大风骤然而至。
白发飘飘!
第657章 马踏联营,一骑当千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三百骑兵在跋涉。
骑马是没法骑马的,此刻马匹是宝贝,要小心翼翼的保护好。
这一路他们追上了几股敌军,一一击溃,缴获不少,战马越来越多,但养不活啊!
呯!
一匹驮运粮草的战马倒下。
“割了!”
贾平安回头,有人去把马腿割了,贾平安骂道:“割里脊啊!”
“里脊……”
一群棒槌。
贾平安刚想出手,前方有人喊道:“武阳侯,发现踪迹!”
擦!
贾平安心中激动,急匆匆的过去。
“在何处?多少人?”
“就在前方,看到咱们之后就跑,可跑不了,马不行了。”
“兄弟们,抢一把!”
贾平安带着人疾走,当看到了数百骑在四散而逃时,喊道:“杀一个算一个,拿几个俘虏问话。”
战马冲了上去。
地面积雪到了马蹄上面一些,马蹄翻飞,带起雪花飞溅。
养精蓄锐的唐军宛如猛虎下山,轻松击溃了对手。
几个俘虏跪在雪地上,有人在拷打。
贾平安翻看了缴获。
“没什么粮食。”
突厥人都是穷鬼。
李敬业揪起一个看似头领的男子,劈手一巴掌抽去。
卧槽!
满口牙少说喷了大半出来。
那脸随即肿的和猪头似的。
一个军士好心提醒,“小公爷,这等用刑要紧的是疼,一巴掌他不怕呀!”
男子喊道:“我说……我说……”
呯!
李敬业简单粗暴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说话。”
男子问道:“说什么?”
是啊!
我没问。
李敬业又拍了他一巴掌,男子呯的一声被拍跪在地上。
“耶耶不问你就不说?”
男子被吓坏了,“我说,我说……可汗就在前方……”
贾平安走了过来。
“多远,方向。”
“前方往右边去,大约三十余里。”
贾平安目光转动,“继续拷问其他人。”
这等事儿不可轻信。
一阵拷打后,得了几份口供。
“就在右边。”
“活该老子立功,哈哈哈哈!”
贾平安猖狂的笑声中,唐军出击。
“留下两人去给大总管报信,就说耶耶去立功了。”
阿史那贺鲁就是个含羞草,一旦被他嗅到不对的地方,说不得转身就跑了。
一直到了下午,才看了些人马活动的痕迹。
“停住。”
贾平安叫停了麾下,“包东,雷洪!”
“武阳侯!”
这两个此次跟着出征也算是遭罪了,满脸口子,回家婆娘娃多半都认不出来了。
“白衣服可带了?”
“带了麻衣。”
“穿上,你二人隐蔽接近观察。”
麻衣胜雪,穿上后,在这个环境里隐蔽没有问题。
二人换上麻衣,随后还弄了麻布包住脸部,只余下双目露出来。
相互检查后,二人上马而去。
“弄些干粮吃。”
贾平安先给阿宝吃了,然后心痛的把地面的雪弄干净,把它的马蹄擦干。
随后他吃了两张饼,外加一块咸菜,以及一块肉干。
肉干很咸,贾平安皱着眉吃了。
在外面补充盐分就靠咸菜和肉干。
李敬业吃的很是酣畅淋漓:一口下去,发达的咀嚼肌奋力的把干饼咬成屑,随后再来一小口咸菜,美滋滋的咽下去。
贾平安只吃了两张饼,这货吃了五张,还意犹未尽的舔舔手上的饼屑。
“吃货!”
贾平安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老程来不来?
贾平安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
他要是不来……
三百骑去突袭阿史那贺鲁。
包东和雷洪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就在前方,七里之外。约有三五万人马。”
雷洪解释道:“地方太大,我等不敢靠的太近,所以数不清。”
“养精蓄锐。”
众人开始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贾平安起身,“准备出发。”
包东吸吸鼻子,“武阳侯,三百啊!”
三百骑去突袭阿史那贺鲁。
贾平安活动着身体,“三百骑便三百骑,我大唐男儿哪一次不是以少击多?此次也不例外。”
阿史那贺鲁始终是大唐的一个隐患,这些年一直在不断袭扰西域等地,加之吐蕃人的存在,让大唐很是头痛。
一战击溃他!
“其实可以等大总管他们来了再动手。”
有人低声说道。
“阿史那贺鲁是个狡猾胆小的,他既然知晓大唐来了,哪里会在此处久留?草原浩大,若是跟丢了,下一次何时能抓到他的踪迹?”
贾平安看着这些军士,心想不知多少人能脱颖而出,成为未来的将星。
“我便给你等说说这个局势。”
贾平安可是冉冉升起的将星,他的分析就是在传授兵法。
三百骑人人聚精会神。
连包东和雷洪也是如此。
唯有李敬业懒懒散散的。
“吐蕃在盯着大唐的陇右,进而想切断河东走廊,目的却是攻伐西域。阿史那贺鲁被打的屁滚尿流,也不敢再去北方讨野火,于是一心往西域来,两边都是一个目的,那就是夺取安西。”
一个军士低声道:“武阳侯,安西这般好?为何不直接往长安这边攻打?”
贾平安笑了笑,“长安这边驻守着最精锐的府兵……大唐对外用兵为何兵力不足?便是因为补给艰难。若是他们往长安来,那就是自寻死路。而安西……西域有钱。”
“从长安一直到遥远的西方,存在着一条商路,叫做丝绸之路,这条路连接了无数势力和国家,为了挣钱,那些商人络绎不绝的往东方来,每年巨量的货物和钱财都在这条路上被交易……知晓能给大唐带来多少好处吗?”
众人摇头。
“数不清的好处。”
若是操作得当,甚至还能让大唐的商税成为帝王不舍的心头肉。
“吐蕃才将被击败,若是再把阿史那贺鲁击败,大唐在西域就暂时没了对手……”
贾平安在昏暗中笑了笑,“想想,大唐在西域没了对手,大军闲着作甚?”
“打西域诸国!”
这个没前途!
“打高丽!”
众人沉默了一下。
贾平安微微一笑。
李治对高丽一直在虎视眈眈,可吐蕃和突厥却一直让大唐不得安宁。
若是此战让阿史那贺鲁元气大伤,那么……
高丽!
“兄长,若是征伐高丽,你最想做什么?”
李敬业的身材高大,在夜里就是个灯塔,走在最前方。
“做个建筑工匠。”
“建筑工匠?”
“对,修些高大的建筑,越高大越好。”
……
凌晨。
营地聚在一起,雪花飘飘而下,两个突厥人裹在羊皮里瑟瑟发抖的打盹。
牛羊聚在了一起,不时有些动静传来。
整个营地都在沉睡。
按照阿史那贺鲁的安排,明日将再度出发,往更远的地方去。
一个帐篷里,两个部族小头领睡不着,正在说话。
“可汗说了,明日就出发,这一去……会去哪?”
“哪都行,只要避开大唐的军队。”
“我不解的是……明明打不过大唐,为何还要屡次挑衅?”
“不挑衅……谁会跟着可汗?咱们突厥人历来佩服悍勇之人,可汗一边挑衅,一边躲得远远的,除非有把握,否则就不决战。如此再怎么打都无事。另外,你没留心……可汗专门派那些和自己不对付的部族去前方。”
沉默了一阵后。
“可汗这是借刀杀人!”
“对,所以你莫要小看了可汗,手段厉害啊!”
“睡吧。”
“好,睡了。”
帐内渐渐多了鼾声。
这个营地里,鼾声此起彼伏。
贾平安就在营地外,低声道:“大军的营地怎么藏都藏不住,靠近些全是鼾声。”
众人都在等候命令。
“武阳侯!”
一个队正上前,“有兄弟落马伤了手臂,一直没吭声。”
贾平安去看了看,手臂都肿了。
“这是骨头伤到了。”
那军士低头,“我能跟上。手臂伤了,我还有左手……”
队正骂道:“你左手劈砍,弄不好就会砍伤自己人。”
军士难为情的道:“包说咧。”
包说咧:别说了!
贾平安皱眉,“可以跟着,不过在中间。”
这时候把他丢在这里,回过头不是被冲散砍死,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望天。
众人活动着身体。
“包东,那两个火药包拿出来。”
贾平安狞笑着,“跟着耶耶,咱们去叫阿史那贺鲁起床撒尿!”
众人牵着马缓缓而行。
李敬业死皮赖脸的要抢夺点火药包的权力,贾平安黑着脸,“扔不好,回长安一个月不许看胡女甩屁股!”
李敬业点头。
渐渐靠近了营地,贾平安举手,众人止步。
“准备!”
打火的声音在晚上不小,幸而有风……
包东点燃了引线,发现李敬业已经开始甩了。
李敬业甩的比较豪放,一圈接着一圈。
贾平安猛地挥手。
日……
包东的火药包摇摇晃晃的飞向了两个帐篷的中间。
而李敬业的……
贾平安伸手挡在眉上,抬头跟随着……
操蛋!
这娃竟然是个扔手雷的好手!
“上马!”
一个突厥人出来方便,一边迷迷糊糊的走,一边抬头。
“有火星?”
火药包落在了他的脚边。
“咦!这是天上的好东西!”
突厥人欢喜的抱起来,伸手想去触摸燃烧的引线。
引线嗤嗤嗤……一路烧了进去。
“怎地跑了?”
轰!
轰!
爆炸声中,马蹄声骤然而起。
整个营地都被炸醒了。
贾平安喊道:“喊老天降下雷霆……”
“老天降下雷霆!”
那些突厥人慌乱冲出帐篷,旋即被冻的瑟瑟发抖。
“老天爷降下了神罚,快跑!”
乱了!
那些人衣衫不整的冲出来,随即就撞上了其他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
“杀!”
贾平安弯腰,横刀挥舞。阿宝轻松的撞飞了一人,接着径直往里冲。
黑夜中,这些骑兵就像是天兵天将,一下就让突厥人崩溃了。
“跑啊!”
这便是炸营!
“驱赶他们!”
贾平安打马疾驰。
阿史那贺鲁被惊醒了,他还在发蒙,外面冲进来一人,“可汗,外面乱了,说是神罚!”
“快!”
他的侍卫进来了,赶紧服侍他穿衣披甲,身边侍寝的女人在瑟瑟发抖。
阿史那贺鲁披甲,接过长刀出去看了一眼。
那些突厥人在狂奔,四面乱跑。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马蹄声。
“是唐军!”
凭着经验,他断定是唐军夜袭。
“聚拢,让他们向这边聚拢!”
那些侍卫在拼命地拦截叫喊。
“可汗在这里,聚拢!”
可没人听他们的。
有人甚至拔刀就砍。
“救命啊!”
“快跑!”
阿史那贺鲁看着这一幕,身体摇晃了几下,“噗!”
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可汗!走!”
一群侍卫来了。
“可汗!”
侍寝的女人穿衣追了出来。
“贱人!”
阿史那贺鲁一脚踹翻她,心中的绝望难以消除,拔刀砍去。
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他舔了一下,疯狂的道:“他们人不多,快,集结起来,弄死他们!”
众人寻来了战马,阿史那贺鲁上马……
站得高,看得远!
他看到了整个营地。
到处都是人在跑。
突然一处火头起,接着火头渐渐密集。
借着火光,他看到了一队骑兵正在砍杀驱赶着那些混乱的人群。
他的眸子一缩,“是唐军!”
“集结起来!”
阿史那贺鲁知晓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击退唐军。
“三百骑!”
有人喊道:“可汗,他们就三百骑!”
阿史那贺鲁集结了五百余人,肃然道:“我将会冲杀在前!”
众人凛然。
在一片逃跑的人群中,逆行的阿史那贺鲁一行格外的惹人注目。
“跟着可汗去杀敌!”
那些侍卫在嘶吼。
有人跟随,人越来越多。
“把他们打下去!”
贾平安的眸色疯狂,“跟我来!”
这是此次厮杀最重要的地方,击溃敌军的反抗,随后就是任你宰割。
贾平安一路冲杀上去,阿史那贺鲁竟然在前方,二人一刀而过。
好刀法!
“唐将不过如此!”
阿史那贺鲁狂喊,想给麾下打气。
将领基本上是最强大的,剩下的……
一个身板宽厚的不像话的唐军冲了过来,狞笑着……
“耶耶李敬业!”
阿史那贺鲁准备一刀斩杀了此人。
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浑身都是力量。
挥刀迅捷如闪电。
我找回了勇气!
阿史那贺鲁双目炯炯。
敌人在格挡。
我当一刀劈开……随后收割他的人头。
铛!
他只觉得手腕巨震,接着长刀就飞了出去。
“救我!”
阿史那贺鲁狂喊。
一个侍卫冲过来。
只是一刀就被了结了。
这是个无敌的悍将!
就像是打游戏碰到了一个对手,开始以为对方是个青铜,可一交手……
你特娘的竟然是王者!
阿史那贺鲁忘记了自己冲杀在前的誓言,借着侍卫的阻拦转身就逃。
“阿史那贺鲁逃了!”
这一逃引发了更大的慌乱。
那些突厥人争相往外逃,无数人被撞倒,被推倒,随后被踩成烂泥。
阿史那贺鲁就在人群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唐军正在紧追不舍。
“阿史那贺鲁,你往哪逃?”
一个突厥人回首一刀,那唐军轻松的把他劈斩下马,轻松的就像是和一个孩子在搏杀。
我的神!
贾平安从侧面驱赶着一队刚聚集起来的突厥人过来,一路从侧面杀了进去。
“阿史那贺鲁!”
杀了他!
突厥将会混乱不堪,随后的几年再也无法成为大唐的威胁。
你要说覆灭西突厥,这个目前不现实。历史上他们就像是打不死的NPC,无数次被大唐毒打,又无数次坚强的站起来。
贾平安一路紧追不舍。
“挡住他们!”
阿史那贺鲁回头看了一眼。
贾平安已经追来了。
再远些便是那个熊罴般的军士。
“我的侍卫何在?”
侍卫早就被杀散了。
“逃啊!”
一个头领在前方拼命的奔跑,身后一群心腹。
他听到马蹄声就回头,欢喜的道:“可汗救我!”
他是阿史那贺鲁的心腹,只需腾出一匹马来,就能逃出生天。
阿史那贺鲁却不减速,头领挡在前方……
呯!
人飞出去,头领依旧不敢相信。
“唐军追杀来了。”
那是谁?
阿史那贺鲁回头,死死的盯着那个唐将,可哪怕有火光依旧看不清,只知道很年轻。
“我们冲出去,随后聚集起来。”
阿史那贺鲁心中还存着侥幸。
但越跑越绝望。
身边的人越跑越少,最后竟然只有十余骑。
他冲出了奔逃的人群,回首看去。
那个唐将举刀高喊。
接着有人喊道:“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有人回头,绝望的道:“他们该反抗!”
可那些人衣衫不整,大多都没带兵器,怎么反抗?
唐军三百骑就在中间聚作一团,那些人纷纷跪地。
几个突厥人还在奔跑。
贾平安知晓现在要立威,淡淡的道:“敬业,下手狠一些!”
李敬业狞笑着策马过去,俯身,手中的横刀奋力挥舞。
上半身跌落,下半身竟然还奔跑了几步。
另一个刚回头,横刀一刀就把头颅砍了下来。
第三人跪地,李敬业却想起了兄长的交代,俯身抓住他,奋力举了起来。
呯!
这人落地,竟然脑浆迸裂。
“走!”
阿史那贺鲁策马奔逃。
身后,贾平安举刀。
他的眉间全是英气和自信,“今日,马踏联营,一骑当千!”
“万胜!”
三百人的欢呼震撼了整个营地。
马蹄声远来。
“是大总管率军来了。”
……
求月票。
第658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快!”
隔着老远,程知节就看到了火光冲天。
“小贾那个疯子!”
程知节面色铁青。
苏定方带着骑兵超越了他们。
“救他出来!”
程知节喊道。
苏定方埋头不语。
靠的越近,喊声就越小。
这……
不该是越来越大的吗?
苏定方已经冲到了营地边上,却勒马。
眼前全是人。
跪着的人!
前方,贾平安回头。
咧嘴一笑!
苏定方,“小畜生!”
赶来的程知节,“小畜生!”
王文度面色惨白,身体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贾平安取得的功绩越大,回去他要挨的处置就越严厉。
他看到程知节拍了贾平安的肩头一巴掌,声色俱厉的呵斥。
贾平安一脸滚刀肉的笑。
苏定方策马在人群中缓行,突然回头,欢喜的道:“我等后续有人了!”
王文度的脸颊颤动,“这……”
身边的将领冷冷的道:“陛下该让武阳侯做这个副大总管!”
王文度的面色惨白如纸。
……
一场雪让长安变成了粉雕玉琢的天上宫阙。
武媚靠在床头,乳母抱着襁褓进来,“皇后,皇子吃的凶呢!”
“那就好,给我看看。”
乳母把襁褓递过来,武媚含笑看着,“果然是个健壮的孩子。”
周山象进来了,“皇后,陛下给皇子取名为哲。”
“李哲。”
武媚笑了笑。
不得不说,李治是个取名字的好手,三个儿子:李弘、李贤、李哲。
“阿娘!”
外面李弘来了。
“这孩子倒是知晓顾念弟弟。”
武媚说道:“七郎好着呢!”
李弘在外面说道:“阿娘,我看看弟弟。”
“这孩子……给他看看。”
李弘就在外面,见乳娘抱着襁褓出来,就问道:“七郎可还好?”
乳娘俯身,露出了孩子的脸。
李弘仔细看着,“果然是长白了,阿娘,七郎长白了。”
里面的武媚笑道:“你当初也是如此。”
李弘摇头,一片期盼,“可能摸摸七郎的脸吗?”
乳娘笑道:“当然能摸。”
李弘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头触碰了脸蛋一下,然后又飞快的缩了回来。
“七郎没哭,我前阵子摸了六郎,他哭了好久。”
乳娘准备把孩子抱进去。
“且等等。”
李弘叫住了她,摸啊摸,有些难为情的摸出了个小竹马来,“七郎还小,这个小竹马给他玩耍,等他再大些我便带着他一起玩,一起读书。”
乳娘笑着接了。
李弘冲着里面喊道:“阿娘,我去读书了。”
这个儿子啊!
“好。”里面的武媚笑的很是欢乐。
作为皇太子,李弘走到哪身边都得有人。
一群内侍宫女簇拥着他去了后面。
曹英雄已经来了。
“见过殿下。”
李弘点头,随即进去坐下。
“曹侍读,孤昨日听闻……说你喜欢老鸨,老鸨是什么?”
曹英雄瞬间惊呆了。
这是谁想害我?
一旦被帝后知晓太子的这番话,回过头能把他吊在宫门外。
“殿下,这是污蔑!”
曹英雄一本正经的道:“臣每日出了这里便苦读,回家也是和妻儿一起……”
“老鸨是什么?”
李弘觉得曹英雄答非所问。
这个侍读很有趣,比如说竟然给自己说些外面的事儿。
但他笑起来却让李弘有些觉得不妥,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以前舅舅给自己说过的奸臣。
奸臣就是这般笑的吧?
“臣……”
是哈,太子不知晓何为老鸨,那我紧张些什么呢?
曹英雄随即一番糊弄。
“捷报进宫了。”
外面有人在跑,一路跑到了武媚那里。
“皇后,捷报入宫了。”
武媚哦了一声,随即下床,有人过来扶着她,周山象弄了大氅来给她披上,又弄了一个帽子戴上。
“戴帽子作甚?”
武媚不喜欢。
周山象笑道:“武阳侯说若是现在不留心,以后有什么偏头疼。”
“他哪里知晓这些?”
武媚接过帽子戴上,随后出去。
一个内侍跑过来,“皇后,卢国公报捷。”
武媚精神一振,“说。”
内侍说道:“大军一路到了西域,兵分两路,卢国公领军击溃敌军,武阳侯独领一军去攻打咽城,先是三百击败三千,随即敌军夜袭,武阳侯早有准备,胸有成竹,一举击溃敌军……天明攻城,一战而下,说是斩杀了三万余……”
这人嘴巧,而且眉眼通透,知晓武媚关心阿弟,就专门说了贾平安的事儿,而且还绘声绘色,什么胸有成竹,用的不错。
邵鹏微微点头。
武媚笑道:“初战告捷吗?令人去道德坊传信,好歹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内侍欲言又止。
邵鹏笑骂道:“在皇后的面前弄鬼,该说就说。”
内侍挠头,“有些吓人呢!”
武媚点头,内侍才敢说,一脸震惊的模样啊!
“说是武阳侯一战杀敌三万余,随后……随后竟然令人筑了个好大的京观,说是好远都能看到……吓死人呢!”
好大的杀气!
周山象哆嗦了一下。
那个俊美的家伙竟然这般狠辣吗?
武媚淡淡的道:“阿史那贺鲁,叛贼也!平安嫉恶如仇,自然要筑京观震慑那些叛贼!”
咳咳!
说得好啊!
邵鹏觉得皇后的水平就是高!
“太子来了。”
李弘急匆匆的来了,“阿娘,说是有捷报?”
武媚笑道:“武阳侯领军一战破敌,杀敌三万余。”
呀!
李弘欢喜的道:“如此便该班师了吗?”
“还早。”武媚看着他,心中生出了念头,就问道:“对付叛贼……五郎以为该如何?”
李弘皱眉,很认真的道:“不杀人就活擒,杀人……要偿命。”
简单的观点,让人耳目一新。
邵鹏低声道:“不杀人,那便不是贼人。”
周山象被这个解释给噎着了。
……
“卢国公稳妥,没想到贾平安也能独当一面了。”
李治欣慰的道:“初战告捷,接下来阿史那贺鲁会如何?大军当一路追索。”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吐蕃上次一战大败,若是此次能重创阿史那贺鲁……”
他的眼中闪过厉色,“高丽……也该要动手了!”
李治冷冷的道:“朕记着呢!高丽,从前隋开始便是祸害,朕当灭之!”
……
道德坊。
姜融在坊中巡视。
“坊正,那群狗又聚集了。”
田地里空荡荡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
就在前方,一群坊里的狗在狂奔。
它们一边狂奔一边狂吠。
而在对面……
贾昱双手抱胸,微微昂首。
风,微微吹过。
雪花飞起。
贾昱一脸自信。
身后。
陈冬和夏活无语望天。
这位小郎君不知为啥,竟然喜欢整日在坊里追鸡撵狗。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护着没事。
可……
那群狗止步。
它们有些紧张的看着前方。
阿福就躺在那里。
雪地里真的舒坦啊!
阿福打个滚,觉得自己能在雪地里撒个野。
远方,贾家的门开了。
鸿雁走出来,奋力喊道:“小郎君,回家了。”
贾昱叹息一声,“阿福,冲啊!”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熊生就是这般苦逼!
阿福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跟上。
呜呜……
那些狗在威胁。
阿福仰头挥舞爪子。
快滚!
一条狗夹着尾巴走了。
接二连三的,这群狗各自散去。
原先它们在坊里是王者,可自从阿福来了之后,它们就成了渣渣。
好在阿福下手不狠,所以大伙儿还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贾昱还在跑。
阿福冲过去,一口叼住他,就摇摇摆摆的回去。
“阿福,放开我!阿福!”
大将军很不满意。
阿福一路进家,鸿雁赞道:“大将军杀敌归来了?阿福是大将,护得大将军平安,曹二给大将准备了好吃的。”
阿福一听就乐了。
“有马蹄声!”
陈冬突然回身。
“冲着这边来的。”
夏活侧耳倾听。
马蹄声在门外消失。
一个军士下马。
“武阳侯的家信!”
陈冬出去,先看军士,然后才接过信,“辛苦,敢问郎君如何?”
军士急得很,“武阳侯一战杀敌三万余,好得很,我告辞了。”
陈冬心中一松,杜贺闻讯出来,说道:“给这位兄弟些铜钱。”
陈冬摇头,“夏活去弄几张饼来,再弄些肉干给这位兄弟。”
军士也不拒绝,晚些等他走后,陈冬说道:“管家,军中的兄弟不会收钱。”
杜贺有些尴尬。
曹二刚过来给食物,闻言说道:“管家以前是官员……”
官员就喜欢行贿受贿。
杜贺恼羞成怒,“就你特娘的话多!”
卫无双正在呵斥贾昱。
“整日在坊里闹得鸡犬不宁,回头等你阿耶回来了,定然收拾你。”
贾昱灰溜溜的被拎出去。
兜兜在榻上玩耍,见状就抬头扮鬼脸,“不肯带我去,大兄活该!”
贾昱回头瞪眼。
卫无双冷冷的道:“还会对妹妹瞪眼了?”
苏荷愁眉苦脸的在看着绣花图案,“无双,你说这个……如何绣啊!太难了,若是等夫君回来时绣不好,我哪有脸啊!”
卫无双没好气的道:“修炼就有好脸了?摸摸肚皮!”
苏荷摸摸肚皮,理直气壮地道:“还瘦了些!”
卫无双无言以对。
“二位夫人。”
鸿雁进来了,拿着书信,是两封。
“是郎君的书信。”
卫无双伸手,可苏荷更快,蹦起来就抢了一封信到手中,迫不及待的打开。
“无双、苏荷吾妻,为夫已经到了西域……哎呀!”
苏荷倒在榻上,兜兜好奇的凑过来看,被她推开。
卫无双一边看第二封信,一边冷冷的道:“给不给?”
苏荷摇头。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后,苏荷的书信被抢走了。
“……为夫每晚做梦都梦到了你们,辗转难眠,就赋诗一首……可满心都是你们二人,竟只得了两句。”
苏荷凑过来,“夫君作诗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卫无双的眼中多了柔情,拿着信纸发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苏荷把书信抢过来,趴在床上仔细看。
“夫君说每夜都梦到我们。”
卫无双起身,“夫君告捷,该庆贺。”
“发钱吧。”
苏荷翻身坐起来,得意的道:“如今家中好多钱,该花花了。”
卫无双去了前院。
“夫君告捷,晚些弄些好菜,另外,每人发三百钱。”
贾昱又悄然溜了出去。
“小侯爷!”
有人打招呼,笑眯眯的。
贾昱没说话。
“说是武阳侯在西域一战杀了三五万突厥人呢!”
“是啊!还弄了个好大的京观,啧啧!武阳侯果然是杀神转世。”
“什么杀神,是杀将。”
“什么杀将?那是吐蕃人说的,咱们大唐是杀神!”
贾昱站在那里,有些茫然。
然后他回头,问道:“阿耶很厉害吗?”
身后悄然跟来的陈冬笑道:“是啊!郎君一战杀敌那么多,很厉害。”
贾昱继续追问,“是最厉害吗?”
陈冬点头,“年轻一代里,郎君最厉害。”
他笑道“小郎君可有什么想法?”
老子英雄儿好汉!
贾昱昂首挺胸,“我要做大将军!”
那边几个说此事的街坊闻声回头,见是贾昱后,都纷纷赞道:“虎父无犬子,小侯爷好豪气!”
贾昱回身,急匆匆的回去。
“阿娘!”
卫无双正在看书信,哪怕是看了好几遍,依旧不舍得放开。
“阿娘,阿耶很厉害吗?”
孩子觉得自己弱小,本能的就想去寻找一个强大的人来崇拜依靠,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卫无双抬头,认真点头,“厉害!”
苏荷在外面吩咐道:“快去家中报喜,就说夫君大捷了。”
卫无双不禁笑了。
“夫君打了突厥,以后打谁?”苏荷很是纠结的道:“打……吐蕃被打跑了,那就打……打高丽?”
正在边上站着的三花神色一凝。
高丽吗?
那是她的故国,可自从父亲被泉盖苏文用马活活的拖死之后,故国就变成了仇国。
“泉盖苏文!”
她的脸都扭曲了。
鸿雁皱眉看着她,“你这般发狠有何用?郎君说了,说了什么……回不去的是故乡。故乡不能安置肉身,他乡不能安置灵魂。离了故乡便是孤魂野鬼。”
三花蹲下,双手捂脸。
“离了故乡便是孤魂野鬼。”
三花想起了自己在大唐的疏离感。
因为这边的一言一行都和高丽不同,唯有文字相同。
她感到了陌生。
郎君果然是一言中的。
鸿雁故作深沉的叹息一声,“今晚的好菜我让给你。”
三花摇头。
“我只想看到高丽……毁灭。”
她更想看到泉盖苏文被战马活活的拖死,随后被……
她抬头问道:“说是郎君在那边又筑京观了?”
“嗯!”鸿雁骄傲的道:“他们都说郎君是杀将。”
三花低声道:“祈祷郎君在高丽筑个京观吧。”
……
冬天对于高阳而言不大友好。
下雪就更不消说了,想出门去打马毬也不能了。
幸而新城来作伴。
二人坐在屋里,看着外面雪花纷飞。
新城的面色微白,蹙眉道:“驸马说皇帝和舅舅越发的疏离了,前日皇帝宴请,和舅舅也就只说了几句话,以前可是说个不停。”
她看着外面,眼睫毛微微颤动,眸色迷离,“我知晓舅舅带着那些人让皇帝为难,可……若是再这般下去,我就担心他们会闹翻。”
高阳喝了一口茶水,“这个茶真的好喝,你不喝吗?”
新城淡淡的道:“我叫人去涤烦茶屋已经买了好几斤,是最好的。”
说着她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然后眉头皱紧,轻咦一声。
“这茶不对。”
最近新城喝茶喝的比较多,所以茶水一入口就察觉到了问题。
不对?
高阳觉得小贾不是那等人啊!
他怎么可能把差的给我。
新城再喝一口,好看的眉再度蹙起,“怎么……比我家中的好?”
高阳仰头就是大笑。
“哈哈哈哈!”
新城恼火的道:“难道涤烦茶屋还有更好的?为何不卖给我?”
高阳得意的道:“这是小贾给我的,我就没买过,喝没了贾家会送来。”
新城冷着脸把茶杯放下。
狗粮撒了一地。
不对。
这狗粮撒了我一脸!
小贾竟然单独把最好的茶叶给留下了,然后给了高阳……
新城冷冷的道:“我的呢?”
高阳得意的道:“回头送你几斤。”
几斤?
新城眼皮子跳动,“竟然给你那么多?”
“当然”
高阳一脸理所当然。
“公主。”
肖玲进来了,欢喜的道:“有军士送来了武阳侯的书信。”
“呀!”
高阳起身,“在哪?”
肖玲递上书信。
竟然是两封。
高阳迫不及待的打开。
“大捷呢!”
高阳兴奋的道:“新城,小贾一战破咽城,杀敌三万余呢!”
新城赞道:“果然是小贾!”
那个小贾看着俊美,可上了沙场却格外的凶悍。
俊美,凶悍……两个矛盾的元素融合在一起。
“我看看这封信。”
——我每晚做梦都梦到了你,辗转难眠,就赋诗一首……可满心都是你的身影,更想到了那一夜与你饮酒赏月……竟然只得了两句。
高阳的脸红了。
新城见了就知晓是亲密话。
高阳往后看。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她想到了那一夜的贾平安和月光,不禁痴了。
第659章 此事……我来做主可好
龟兹。
伊逻卢城。
作为龟兹的王都,伊逻卢城从来都是最繁华的存在。
但大唐最近增派了官吏,让城中多了些凝重的气息。
城头,两个官员在低声说话。
“大唐的官吏看着凶悍,眼睛一瞪,让人心中发慌。”
“他们做事急切,看到慢腾腾的就会呵斥。”
“没办法,说是大唐来的官吏以后会越来越多,可咱们怎么办?”
“是啊!”
“大唐的官吏越来越多,咱们就越来越少。”
“国主说要配合,可怎么配合?”
“咦!看看。”
二人抬头,就见前方长长的一行人在靠近。
城中有骑兵冲了出去查探,近前后并无表示。
“这个时节哪来的那么多人?”
“咦!那么多大货车,好像是商队?”
“不是商队,好像是……移民!”
二人走下城头,几个大唐官吏也来了,对他们微微颔首。
“这一批是长安周边的移民,按照上面的吩咐,要弄到一起居住。”
“也能有个照应。”
“对,身处异域,身边有街坊更安心。”
“好多人!”
“两百多人。”
大车吱呀吱呀的,男的回身说了些什么,车帘掀开,露出了一张张女人和孩子的脸。
他们看着伊逻卢城,眼中多了憧憬。
“说是这里种地方便,做生意也成呢!”
“做生意被人看不起。”
“只要能挣钱,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
身材高大的周虎下马走到马车边上,冲着车里说道:“大郎,二郎。”
六岁的周大军探出头来,兴奋的道:“阿耶,到了吗?”
“到了。”
三岁的周大跳在车里嚷道:“阿娘,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外面冷,不许出去!”
杨氏探头看了外面一眼,眼中多了憧憬,也多了些担忧,“夫君,如何?”
“好得很!”
周虎伸手进去,把虎头虎脑的周大跳抱了出来,指着伊逻卢城说道:“二郎,看看,这便是以后咱们的家了。”
杨氏看着前方,想到了许多。
他们家原先在郑县,因为土地分配太远,每日周虎去种地要走很久,疲惫不堪。
后来官府鼓动移民,说是过来就有田地分,而且经商方便。
还有房子分配,连生活物资都准备好了。
这是供神仙呢?
众人都不信,后来县令赌咒发誓,若是有假,他就带着一家子移民龟兹。
大唐男儿,言出必践!
于是周虎就心动了,可杨氏却担忧。周虎拍着胸脯,说大不了自己去当府兵。
周虎孔武有力,真要去参加府兵,绝对没问题。
就这样,一家子来到了龟兹。
“周虎!”
周虎回身,见是郑县一起移民的王初。
王初笑吟吟的道:“说是能在一起聚居,周虎,咱们两家靠着?”
王初身体不大好,若是单独居住,怕是会被人欺负。
周虎痛快的点头,“好,一起。”
王初心中大石头落地,“等安顿好了,我请你饮酒。”
前方开始交涉了。
一家家,一户户的查验身份,随后安排住所。
走在城中,带着异域风情的建筑,还有那些外藩人,让移民们不禁默然。
“这里……不是大唐!”
有人后悔了。
周虎大声道:“谁说不是大唐?这里是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咱们来了,这里便是大唐!”
这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城西。
周虎一家子随即安顿了下来。
“粮食还够吃,不过坐吃山空可不成。”
周虎弄了弓箭来,“娘子,给我准备些干粮,我去周围转转,看看能否弄些野味回家。”
“外面凶险呢!”
杨氏担忧。
“看看你和孩子们都瘦了,不弄些肉来怎么行?”
周虎皱眉,“赶紧!”
“阿耶,带我去!”
周大跳是老幺,最得宠爱!
“等你再大些了,阿耶就带你去!”
晚些他出城,守城的有大唐军士,问道:“去何处?”
“家中的妻儿从长安一路来这边,身体不大好,想去狩猎。”
军士看他身材魁梧,“你往右边去,那边有林子,不过说是有虎狼,小心些。”
“多谢。”
周虎消失在右边,城头,一群大唐官吏在议事。
“移民们要安置好,吃住要尽心,还有……”
安西都护府的长史张辉微笑道:“切记要哄哄他们,请他们写了书信,不会写字不打紧,咱们帮他些,写了书信带回去,让那些人知晓安西的好处,以后移民自然源源不断。”
众人应了。
有人问道:“张长史,最近城中移民和龟兹人发生了好些起冲突,还动了手。”
“为何动手?”
张辉冷着脸,不怒自威。
“大多是龟兹人心慌,觉着咱们来是占了他们的地方,就无事找事。”
“什么地方?”张辉斩钉截铁的道:“这里是大唐的地方,没有大唐,龟兹早就被突厥和吐蕃给灭了。以后遇到这等事,要公正严明,谁的错说清楚,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切记要秉公行事。”
他看着众人,肃然道:“咱们是大唐的官吏,远在数千里之外,不可丢了大唐的脸!”
“是!”
众人轰然应诺。
城外来了数骑。
“去看看。”
张辉带着人走下城头。
几名骑兵在城门外勒马,随即喊道:“大捷!”
张辉眼睛一亮,“何处大捷?”
一个骑兵大声喊道:“卢国公领军征伐突厥,大败阿史那贺鲁,阿史那贺鲁仅以身免!”
“好!”
张辉畅快的笑道:“阿史那贺鲁竟然被打残了吗?那我安西自然安全。”
有人问了细节。
“武阳侯一战下咽城,杀敌三万余,筑京观。随后卢国公领大军破敌,武阳侯率三百骑突袭阿史那贺鲁的牙帐,阿史那贺鲁带着十余骑远遁,俘获了无数……说是牛羊漫山遍野都是……”
“好啊!”
“吐蕃被揍了一顿,最近是不敢出门了,如今阿史那贺鲁又被迎头痛击,长史,我安西便要大发展了。”
张辉点头,“无外患,赶紧种地经商,只要移民稳住了,数年后这里便是大唐的安西,谁也夺不走!”
他的眉间全是自信!
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若非被断绝了和大唐本土的联系,安西丢不了!
周虎下午回来了。背着一头黄羊,手中还拎着一串大鸟。
“好箭法!”
守门的军士竖起大拇指,“可想做府兵?”
周虎摇头,“家中妻儿得照顾呢!”
军士笑道:“府兵平日里就干自己的事,农闲时操练,要出征才会厮杀……”
想到老大如今已经懂事了,还能干些活,周虎有些意动。
“在西域做府兵,钱粮可不少,我看你身材魁梧,箭法应当了得,进了军中,说不得过几年就能做个队正,再过几年能做校尉呢!”
“哪敢想那个!”
周虎躁得慌,赶紧拎着东西回家。
“羊?”
杨氏见他带着猎物回来不禁双手合十,虔诚的感谢佛祖,随后就把猎物收拾了。
“隔壁的王初身体不大好,这羊切一半给他家送去。”
周虎坐下,惬意的招手,把两个孩子叫来。
杨氏劈了半边羊过去。
“王郎君!”
“来了!”
王初的娘子出来,见她拎着半边羊就摇头,“这如何是好,不能呢!”
杨氏笑道:“都是一个地方的,守望相助。咱们刚到,我家夫君打猎厉害,这些不缺呢!赶紧拿着,回头烤来吃,记着别炖,膻味大。”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王初的娘子李氏面色微变,“好些人。”
杨氏回身,就看到了十余当地大汉走来。
为首的大汉看着杨氏手中的半边羊,就喊道:“她偷了谁家的羊?”
他的大唐话说的格外的别扭,但杨氏听懂了,“这是我家夫君去城外打的。”
大汉狞笑道:“什么城外打的?今日才将安置下来,接着就知晓哪里有羊?这分明就是偷的。你们都是小偷,专门偷咱们的东西……”
李氏气得脸红,“这羊一看就不是喂养的,你血口喷人!”
里面听到了动静,王初出来问了情况,说道:“若是不妥,那便请了官府来做主。”
大汉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劈手一巴掌,把王初抽的眼冒金星,一抹鼻子,竟然流血了。
大唐男儿,从不躲避!
王初咬牙切齿的冲上去,他本就体弱,加之对手人多,没两下就被打倒在地上。
那些大汉围着他在踢,脸兴奋的涨红。
李氏冲进家去,杨氏喊道:“夫君!夫君!”
李氏拿着菜刀冲了出来,眼睛发红的砍杀。
大汉轻松握住她的手,伸手捏了她的胸脯一把,怪笑道:“舒坦!”
门开了,周虎出来恰好看到这个场景。
“贱狗奴!”
大汉冲着他骂道:“弄他!”
周虎大步走来,一拳就干倒一个。随即揪住了大汉的衣领,只是一拳就打的满脸桃花开,接着一膝,大汉当即软倒在地上,连惨叫都没了。
周虎见王初被围殴,发声喊就冲去。
拳脚飞舞。
那些大汉被打的七零八落,有人喊了一声,接着外面来了更多的人。
周围的门都开了,那些刚移民来此的人家看着这一幕……
男子回身进去,再出来时都带着横刀。
女子进去,拎着棍子或是菜刀,把老人和孩子护着。
这便是大唐!
他们缓缓迎了上去。
双方沉默逼近。
外围那些本地百姓袖手旁观。
“咱们人多,三百多,打他们四十人,定然能打的他们抱头鼠窜。”
“最好打死几个,把他们全数赶走。”
“移民移民,这里是龟兹,不是大唐!”
“有人发话了。”
一个大汉过来,“若是打赢了,参与的每人发一百钱!”
“谁?”
大汉摇头,“很可靠的人。”
几个男子摩拳擦掌的,“这是必赢的,咱们也去。”
于是那些人更多了。
周虎把王初拎起来,交给李氏,“先回家去。”
李氏摇头,哽咽道:“奴从未被人这般羞辱过。”
双方逼近。
周虎拎着横刀冷笑。
对方有人说道:“可敢用拳脚。”
周虎二话不说把横刀收了。
“大唐男儿,拳脚也当世无双!”
群殴开始!
移民人少,可架不住凶悍啊!
没多久,这群找茬的龟兹人崩溃,随即被追打。
“要让他们服气,就得把他们打怕了,一直追!”
周虎带着移民们一路追杀。
那些旁观的本地人目瞪口呆。
“差不多十打一啊!”
“竟然打不过?”
“我的天,这些人真的没用。”
“大唐人凶悍。”
“那是军队凶悍!”
一个女子捂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们的百姓也凶悍,你们看,那些人压根就不敢回头看一眼。”
张辉正带着人在城中巡查。
“长史,长安来的一些商人说是想请你饮酒。”
张辉摇头,“有事办事,合理的就办,不合理的,就算是喝金银老夫也不去。”
“那是……”
脚步声震动。
“谁动了军队?”
“不对。”张辉皱眉,“脚步声散乱,不是军队。”
“闪开!”
前方的行人闪开,一群本地男子狂奔而来。
“护着长史!”
呛啷!
随行的官吏和军士拔刀,目光炯炯的把张辉围在中间。
十余人,面对数百人却压根就不但心。
“不对,他们怎地鼻青脸肿的?”
数百人狂奔而至,接着飞速跑了。
后面……
“是咱们的人。”
四十多个移民赤手空拳的在追赶。
“贱狗奴!”
“驴日的还敢跑!”
四十多人竟然追打数百人……
本地人惊呆了。
而张辉却淡淡的道:“让他们知晓些分寸也是好事,不过切记别闹出人命来。”
军队能以一当十,百姓同样如此。
随行的龟兹官员干笑道:“果然凶悍。”
张辉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持刀在手,这数百人能活下来的不会太多。”
龟兹官员打个寒颤。
“死人了!”
调戏李氏的大汉死了。
“是下身遭遇重击,应当是膝吧,整个下身都肿胀起来……成了一团烂肉。”
验尸之后,周虎被带走了。
“夫君!”
杨氏悲痛欲绝,王初坚持下床过来,跪在门外说:“若是周虎因此被处置,我愿同罪!”
杨氏哭了一晚上,第二日凌晨做饭给两个孩子吃了,然后把他们托给李氏。
“你去哪?”
杨氏说道:“我去探监。”
她顺利见到了周虎。
“放心,死不了。”
周虎在牢中看来还不错,同监牢的几个龟兹本地人此刻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个个鼻青脸肿。
杨氏哽咽道:“这是他们先动的手。”
她出了监牢,到了王宫前,大声的道:“那人羞辱妇人,我家夫君是为民除害!”
王宫的看守看着她,就像是看着白痴。
“我家夫君是为民除害。”
她在那里孤独的喊着。
张辉来了。
“先回去,此事老夫定然会给个公道。”
杨氏倔强的道:“那人羞辱妇人,诬蔑我家夫君偷盗……夫君只是失手而已。”
“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了人,老夫也得按照规矩来,你且回去,这几日有麻烦只管去寻大唐来的官吏。”
杨氏却摇头,“他们说有人想把夫君弄死在牢中。”
王宫里出来了一个官员。
“张长史,国主听闻了此事,说是骇人听闻,虽然同情,不过既然出了人命,最好秉公处置,否则担心那些人会闹起来。”
张辉皱眉,“老夫知晓。”
官员笑道:“知晓最好……本地人最近可是被欺负的厉害,大唐移民……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本地人的反弹终于来了。
张辉心中阴郁。
马蹄声传来。
他侧脸看去。
十余骑缓缓而来。
当先的年轻人指着王宫在说些什么。
“……当初那王后和丞相公然私通,布失毕苦劝也无法阻拦……”
“兄长,那王后可会甩屁股?”
“会。”
“她在哪?”
“说是被烧死了。”
呃!
李敬业很伤心,“肥地不肥人,浪费了。”
贾平安拍了他一巴掌,见前方有官员和妇人,就下马过来。
“安西都护府长史张辉。”
张辉拱手。
“武阳侯贾平安。”
“武阳侯!”张辉心中一喜,“武阳侯怎地来了这里?”
贾平安满腹牢骚,“陛下想看看移民可还顺利,出发前就有交代,让我来看看。”
我特码的想回家啊!
“武阳侯三百骑大破阿史那贺鲁,捷报刚到,城中的官民们为之雀跃。”
张辉郑重拱手,“武阳侯威武。”
杨氏看着贾平安,心口突突跳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杀将武阳侯?
吐蕃人被他杀的狼狈不堪,说是大将都被俘获了。
捷报说他三百骑就击败了突厥数十万大军……
这样的一个凶神来看移民……
噗通!
杨氏跪下了。
贾平安被吓了一跳,避开说道:“起来起来,这是为何?”
杨氏不起,喊道:“我家夫君周虎,先前有本地人仗着人多势众去寻事,调戏邻居妇人,围殴她的夫君,夫君出来就痛打了他一顿,谁知那人不禁打,竟然去了……如今我家夫君被关在了牢中,武阳侯,求你为我家夫君做主。”
她奋力叩首,两下额头就破了。
“敬业!”
李敬业过来,单手就把杨氏架了起来。
贾平安看着张辉,“怎么回事?”
调戏移民妇人!
张辉点头,“数百人先前围殴刚到的移民,被移民们打跑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此事……我来做主可好?”
……
晚安!
第660章 热情的让人不敢置信的布失毕
贾平安先安顿了下来。
沐浴更衣,随后吃了一顿饭。
“兄长,直接把那人弄出来吧,谁敢炸毛,直接弄死。”
李敬业觉得没啥可以纠结的,直接徇私舞弊就是了。
贾平安摇摇头,“此事不能简单粗暴,否则移民和当地人会对立,越演越烈。”
这等事儿……咋说呢,别说是此刻,就算是后世,你若是把一群人空投到异国去居住,顺带把当地的官吏全数换成他们的人……
不闹才见鬼了。
“包东!”
贾平安叫来包东,“你和雷洪跟着我来过这里,去查查,看看此事的根由。”
李敬业诧异,“兄长,难道你还怀疑此事有鬼?”
贾平安皱眉道:“你要知晓……移民是板上钉钉之事,谁敢阻拦?就算是发牢骚或是袭扰……数百人一起动手,你以为那些人很闲?”
是哈!
李敬业磨磨蹭蹭的起身,“兄长,我也去。”
贾平安点头。
晚些他去了牢中。
“周虎!”
正在不安的周虎喊道:“咋?”
这一声‘咋’,非关中子弟喊不出来这等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狱卒来了。
身后跟着个年轻人。
周虎有些不安。
“我是贾平安。”贾平安看着他,“听闻你也是郑县的?那我们还算是乡亲。”
“武阳侯?”
郑县谁不知道家乡出了个扫把星……不,是出了个武阳侯。
“见过武阳侯!”
“那事你给我说说。”
周虎便说了那日的事,贾平安不时追问……
“你一膝就顶死了他?”
这个也太猛了吧?
贾平安来此也是想看看是否有人诬陷。
周虎纠结的道:“是。”
关中大汉啊!
贾平安起身,“你家人安好,在此安心等着。”
周虎抓着围栏,“武阳侯,我有罪……只求妻儿平安。”
“你有罪没罪,你说了不算。”
贾平安回身,狱卒赶紧弯腰。
“看好他,若是他在牢中出了事,不管是鼻青脸肿还是缺胳膊少腿,我都会算在你等的身上。”
“是。”
狱卒把贾平安送出去,回过身对周虎说道,“你果然是好运气。”
贾平安出了监牢,就在城中转了转。
这里管理松散,那些商铺开的到处都是。
他买了不少特产,等回去送人。
家人好办,无需纠结,但阿姐和太子送什么?
贾平安最后买了个犀牛角弄的碗,又买了犀牛角弄的梳子。
“齐活!”
“可怜的犀牛!”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贾平安正在唏嘘,前方有个胡人店铺。
“上好的胡女啊!从上万里之外运来的,皮肤白的和羊乳似的,大腿柔软的就像是泥土……”
噗!
这神特么大腿柔软的和泥土一样,这是什么神比喻?
贾平安好奇,过去看了一眼。
胡人在喊,“来自大秦的少女……这位……郎君,可要弄一个回去?你就算是不睡,也能看着赏心悦目啊!”
此人高鼻深目,笑吟吟的,目光却不经意的扫过了贾平安。
——是个穷鬼。
贾平安不耐烦新衣裳,他觉得旧衣裳穿着更舒服。
加上他浑身上下没啥值钱的东西,身后的随从在好奇的看着左右……
不像是他的随从。
胡人勉强笑了笑,“客人进去看看?”
好歹进去做个气氛组也好。
“好屁股!”
里面传来了大喊。
贾平安满头黑线。
里面宽敞,已经有了数十人坐着。
台子上十余女子……我去,竟然是各种都有。
贾平安看了一眼,没兴趣。
但看看T台走秀也不错啊!
你要说同情心,报歉得很,贾师傅只对大唐人有同情心。
他寻了个地方坐下,李敬业在侧面,一脸潮红的看着那些女子在搔首弄姿。
几个肤色发灰,但身材丰腴的女子走到前面。
“多少钱?”
李敬业问道。
现在公事没了,他就想寻个女人甩屁股。
胡商微笑,“她们来自于遥远的西方,把她们买下,再运到此处……她们还是处子,这一路唯恐她们的肌肤给晒黑了,全程都是马车……马都死了好些……十万钱!”
贾平安嗤笑一声。
这等货色也敢喊十万钱。
李敬业这个憨憨。
他要是敢答应,贾平安回头就能把他的钱全给收了。
这一战下来缴获不少,大伙儿私下也分了些,不过十万钱李敬业拿不出来。
可怜的娃!
李敬业一脸悻悻然的摇头,“太丑,屁股不好看。”
胡商的笑容僵硬。
这货看着有钱啊!
怎地连十万钱都拿不出来呢?
对面坐着十余人,都是胡人。
他们在看着这些女人,不时窃窃私语,而且神色矜持,多半不差钱。
“八万钱!”
胡商看是他们出手,就摇头,“亏了。”
那边摇摇头,“贪婪是最大的过错。”
胡商见他们不肯再出价,心中焦急,就冲着李敬业笑了笑,“客人要好屁股?”
李敬业点头。
胡商说道:“脱了。”
几个女子脱掉衣裳……
“背身。”
李敬业看的心潮澎湃。
果然是好屁股!
但钱不够啊!
李敬业忍了。
胡商这才知道他是穷鬼,话锋一转,走到那群胡人的身前,说道:“尊贵的客人,敢问来自于何处?”
有人说道:“他们来自于大食。”
大食商业发达,商人遍布各地。
那个大食人矜持的颔首。
“我的父亲就是来自于大食。”
胡商虔诚的道:“那么……尊敬的老乡,八万钱。”
他一脸慷慨激昂。
商人果然还是商人!
商人要想挣钱,就得无师自通的学会各种表演。
心痛、不舍、心痛如绞、亏大发了、愤怒、怒不可遏、欢喜、喜不自禁……
一个好的商人,必然也是一个好的演员。
那胡人微微点头,有人上去交割。
“金子!”
盒子打开,胡商不禁惊呼一声。
有钱人!
贾平安笑了笑。
对面的胡人看了李敬业一眼,眼神中带着不屑。
穷鬼!
人有钱了就会膨胀,只是看矜持还是狂放。
李敬业恼火,但自家穷的一批,没办法。
“兄长若是在,定然能买下来。”
贾平安是一军之主,战利品分了不少,十万钱不是事。
接下来那些女人轮番上场。
“弄些酒来。”
贾平安惬意的看着表演,终于找到了些后世的感觉。
有人出手,有人砍价……
这些女人被售卖一空,胡商走上台子,拍拍手,“好东西自然最后才能上,最后的女人来自于遥远的大秦……她们的肌肤白如雪,她们的胸脯软如棉,她们的大腿……如泥土般的松软。”
操蛋的比喻!
贾平安笑了笑。
少顷,两个少女被带了上来。
她们披着黑袍,戴着面纱,只有那充满异国风情的大眼睛露在外面。
身材……不错。
脸蛋……看不到!
贾平安意趣阑珊。
胡商看着众人,目光在贾平安这里几乎是光速掠过。
“脱!”
两个少女颤抖了一下,大概知晓自己的命运将迎来莫测的结局,动作特别慢。
胡商怒了,上去扯了两把。
半截上衣,露出了白嫩的小腹;下半身类似于一条超热裤。
修长的大腿……
白嫩的肌肤。
面纱落下。
不错!
贾平安赞道。
他喝了一杯酒准备闪人。
至于李敬业……
卧槽!
这个憨憨,竟然在和对面的胡人勾兑什么。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这是想勾兑一个女人吧。
丢人!
贾平安恼火,就走了过去。
“敬业!”
李敬业回身,“兄长,你也来买女人?”
买个屁!
贾平安忍着踹他一脚的冲动,“回去。”
李敬业嘟囔着,跟着他回去。
“嗤!”
身后传来了轻蔑的嗤笑。
贾平安回身,见那胡人冲着自己二人嗤笑,就皱眉道:“谨慎行事才是商人该干的事。”
胡人用字正腔圆的大唐话说道:“这里需要钱,没钱进来就是白看,我想你或许可以在我的商队中干几年,到了那时,那几个女人我便送给你。”
贾平安看着他,刚想出手。
“这两个少女……五十万钱。”
胡人的呼吸一紧,“我要了!”
“这是来自于大秦的贵族少女,看看,她们的娇羞货真价实,看看,她们的脸颊还带着处子的红晕……五十万钱!”
胡商看着‘老乡’,狡黠的道:“可还有人出钱吗?”
这货竟然知晓拍卖的道理。
人傻钱多!
包东进来了。
“武阳侯,查到了。”
正事要紧。
贾平安觉得这群胡人真是走狗屎运了。
他赶紧出去,身后传来了欢呼声。
“有人渎职丢官,被大唐来的官员替换了下去,他就蛊惑那些人去闹事……”
贾平安冷笑道:“拿了!”
拿人现场,贾平安带着人策马冲了进去。
“救命!”
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随后一个矮胖的男子被带了出来。
“武阳侯,就是他。”
贾平安看着此人,“问话!”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包东拎着鞭子狠抽,通译在边上问话。
“说,为何蛊惑那些人去寻事?”
一番拷打后,男子哀嚎道:“你们抢走了我们的钱财和女人……”
周围的人默然,但气氛不对。
“武阳侯,这些人……会不会怀恨在心?”
“你把怀恨想的简单了些。”
贾平安吩咐道:“拷打他的各等罪行。”
一番拷打,男子扛不住了,各种话往外蹦。
“我和上官的女人偷情……十余年。”
卧槽!
这胆子真大。
“我贪腐了好些钱财……”
贾平安回身,轻蔑的道:“只要想,我就能让他臭名远扬。龟兹人若是坚贞不屈,也不至于会低头迎接大唐的到来。此间人,心散!”
比特娘的散文还散。
有女人呸了几口,有男子捡起土块就砸,更多的人在破口大骂,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竟然带着感激之情。
包东目瞪口呆,“若是在大唐……就算是贪官,那也是大唐的贪官,外人想动他是万万不能。”
雷洪理所当然的道:“那是自然,咱们的人,就算是十恶不赦,也轮不到外人出手。”
“走了。”
贾平安带着哼哈二将到了监牢。
“放人!”
贾平安言简意赅。
狱卒很头痛,就请示了张辉。
“武阳侯!”
张辉赶来,苦笑道:“好歹是打死了人,等一阵子吧。”
“等什么一阵子?”
贾平安淡淡的道:“谁不服,让他来寻我。”
“布失毕那边会有微词。”
张辉低声道:“他毕竟是龟兹王,面子是要给的。”
“那便去问问。”
贾平安在监牢里好奇的观察着。
阴暗!
为了不给人犯逃脱的机会,连窗户都没有。
唯一的光来自于房门那里。
房门一关,就只有门缝透进来的细微光线。
在决定要移民之后,张辉就被调到了安西都护府,主管移民事务。
他原先在长安为官,自然知晓贾平安这个人。
文采风流,为将也颇为让人惊艳。
但这是民政,不可用军中的手段来处置,否则会引发反弹。
他沉吟良久,“武阳侯,你看如此可好……移民源源不断,要建造不少屋子,回头让周虎去干活,每日管两顿饭,不得回家……为期三个月。”
这便是劳役!
作为杀死人的处罚简直就是太轻了。
周虎狂喜,跪下道:“多谢张长史,张长史便是我周家的恩人,回头我每日三炷香供奉着。”
“老夫没死!”
张辉沉声道:“老夫在长安从不肯徇私,可到了此处也难免……以后好生在安西安家落户,多生孩子……能生多少就生多少,咱们缺自己人,明白吗?”
周虎没口的应了,“回头我便和娘子生十几个孩子……”
“你把自己娘子当做是豕呢!”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女人生孩子多了对身子不好,自家娘子自家爱惜,莫要没完没了的生。”
“还有这个说法?”张辉诧异,“老夫有八个孩子……”
你特娘的……贾平安问道:“活了几个?尊夫人可还好?”
“活了五个。”张辉神色黯然,“娘子去年去了。”
后世贾平安有亲戚就生了六个孩子,中间什么情况不知晓。
但那亲戚每日种地做饭打扫……忙得不可开交,身体健康的让人赞叹。
“那就生七个。”
周虎信誓旦旦。
“生多少由你。”
张辉见贾平安不肯走,就解释道:“最近布失毕有些不满,觉着大唐的官吏越来越多,他的人被架空了。前几日我去见他,他还冷言冷语……何必为此事与他较劲,到头来反而影响了移民大计。”
外面一阵嘈杂。
“开门!”
有人喊道。
接着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但率先而来的却是喘息声。
所有人齐齐看向房门。
当布失毕出现在门外时,那些人犯傻眼了。
神啊!
一棍打死我吧。
布失毕可是尊贵的龟兹王,别说是囚室,肮脏些的地方都不愿去。
看看这昏暗的环境吧,一进来就能嗅到一股子腥臭味,臭的……
布失毕干呕了一下,然后笑的让人不敢相信的热情洋溢,仿佛他面对的是神灵。
“哦!尊敬的武阳侯,你竟然来到了龟兹,来到了伊逻卢城,为何不使人通知我,我好出城去迎接你。”
他走过来,主动拥抱了贾平安。
那些人犯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布失毕松开手,上下打量着贾平安,用那种夸张的语气说道:“当我得知此次征伐阿史那贺鲁的大军中有你的存在,我坚信那个蠢货将会一败涂地,消息传来,我在宫中举行了酒宴,为大唐贺,为武阳侯贺……”
张辉听的满脸懵逼。
神啊!
谁能告诉我,这个热情似火,甚至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家伙竟然是前几日冷冰冰对自己的布失毕。
“来吧我的朋友。”布失毕拉着贾平安的手,笑容可掬的道:“我将在宫中举行盛大的宴会,让所有人都知晓我的朋友是如何的强大……我最近得了几个美丽的少女,晚些让她们来伺候你。不许不来!就这么说定了!”
布失毕连珠炮般的说了一通,回身就走,在门外止步捂额,作思索状,“我想到了什么?对了对了,我又多了一个孩子,武阳侯,我想让他跟着你去长安,作为你的弟子……”
“大唐无需如此。”
对于龟兹而言,从决定移民开始,就不需要什么质子。
布失毕失望的道:“他们说你是最出色的学者,我只是想让那个孩子能跟着你学习……”
不过旋即他就欢喜了起来,洋洋得意的去了。
贾平安回身,“开门!”
狱卒毫不犹豫的打开牢门。
周虎不敢置信的走出来。
“我……我……”
“你的妻儿定然忧心忡忡,回家去!”
贾平安颔首准备离去。
周虎突然喊道:“武阳侯,我回头就去从军,保护安西!”
贾平安笑道:“不错,大好男儿就该为国戍边,去吧!”
安西不可能再如历史上那等下场了。
安西将永远是大唐的固有疆土!
周虎回到家中,杨氏见了不禁尖叫起来。
“何事?”
隔壁王初一家子都来了。
他们看到杨氏扑在了周虎的怀里,不敢相信的仰头看着他。
“谁救你了?”
“武阳侯。”
杨氏虔诚的跪下,“多谢武阳侯让我一家团聚。”
两个孩子哭喊着过来,周虎一手抱一个,“阿耶回来了,安心。”
回身,王初眼中含泪,“我一直担心你。”
两家欢天喜地的弄了些酒水来,周围的移民佩服周虎的本事,自发的组织起来,弄了个聚会。
周虎在聚会上郑重的道:“明日我便去投军!”
“我也去!”
“我也去!”
众人举杯。
“为了大唐!”
……
月底了,求月票!
第661章 秋香一直很安静
巴克在住所静静的听着手下在汇报。
“大唐的商人正在城中议事,他们想吃下我们的货物,但却对价钱有些不满,认为我们太过贪婪。”
几个大食人坐在对面,一脸讥笑。
“那么就让他们去西方吧,自己去采买。”
“他们无法越过海峡,另外,拜占庭人会拦截商队……大食在内乱,大唐的商队若是敢去……”
“他们会死于弯刀之下!”
巴克淡淡道:“生意要做。这里是安西,再往前就是河西走廊,我一直想去看看长安……他们说长安是这个世间最为令人震惊的城市,整个城市巨大无比,那些百姓有钱,若是我们去了,定然能挣到让人惊叹的钱财。”
“巴克,那该如何回复他们?”
巴克冷漠的道:“买卖自由。”
一个随从进来,“巴克,龟兹国主要举办宴会,宫中的官员说只要一万钱就能让我们能见到布失毕……另外,还有许多尊贵的客人会去。”
巴克的眼中多了炽热,“做生意就要结识尊贵的人,说不定一句话就能为我们带来无尽的财富……给他钱!”
……
另一个地方,一群大唐商人也接到了这个消息。
“说是一人五千钱。”
“布失毕穷疯了吗?”
“不不不,是宫中的人贪婪成性。”
“去吧,给他钱。”
“邱休,巴克那边该怎么办?”
众人看着一个中年男子。
邱休淡淡的道:“他太过贪婪,告诉我们的人,巴克的货不要买!”
“不买……咱们这一批怕是少挣钱了!”
“少挣钱便少挣钱。”邱林说道:“这里是大唐,凭他一个胡商也敢在这里耀武扬威?憋死他!”
……
宴会是在下午开始的。
巴克等人来到王宫外,恰好遇到了邱林等人。
二人缓缓走近,巴克淡淡的道:“我的货不缺买家。”
“但不会是大唐买家!”
邱林微笑道:“商人贪婪,可无止境的贪婪只会让人厌恶。”
二人相对一笑,随即进去。
有侍从带着他们进去。
宫殿外摆放了些蒲团,邱林只是看了一眼,就知晓这是为他们准备的。
商人能在外面有个座位就算是不错了。
这也符合目前商人的地位。
巴克的同伴低声说道:“为什么不能进去?”
巴克看了一眼邱林,“大唐认为商人低贱,所以……布失毕这也是跟着做,否则我们定然能进去。”
大食目前乱套了,他通过行贿,顺利的成为了家乡官员们的座上宾。
可在这里,他却只能屈辱的在外面吹冷风。
“太糟糕了。”
他不禁叹息一声。
以他为首,大食人坐在了大唐人的对面。
中间便是过道,泾渭分明。
邱林眯眼看着他,淡淡的道:“这里是大唐。”
“但国主更喜欢钱。”巴克反唇相讥。
大唐必须要给布失毕一些面子,否则龟兹的原住民和官吏军队不会归心,随时都能给大唐制造麻烦。
这话没错。
邱林微笑道:“忘了告诉你,大唐商人不会从你这里进货。”
“我可以卖给龟兹人。”巴克微微摇头,“我们经商并非靠着某个国家或是势力,这里不行,那么我们便去别处。”
你够狂!
邱林希望他能坚持狂下去,“对了,安西都护府的张长史会来。”
“我经商。”巴克淡淡的道:“大唐的皇帝说过,欢迎来自各国的商人,我能来这里,也能去长安。”
“他软硬不吃。”
邱林身后的同伴低声道:“不可低头。”
邱林点头,“大唐人怎会向这等人低头,想都别想,就算是少进些货也行。”
他微微一笑,“还有许多比钱财更重要的事。”
巴克听到了这话,讥诮的道:“忘记了告诉你,我给国主进献了几名异域美人,你的任何算计都无法在龟兹进行。”
“武阳侯!”
外面一阵招呼。
巴克见邱林等人神色肃然的起身,就偏头看向外面。
接待客人的那个官员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堆积在了一起。天可怜见,先前他们来的时候,这个官员也仅仅是微微颔首……
笑容,你想多了。
就算是颔首,那也是看在他们缴纳的入场费的份上。
“谁?”
巴克有些好奇此人的反应。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巴克的眸子一缩。
不不不,不是他!
他在等待那位贵客。
但官员却微微弯腰,谄笑道:“武阳侯,国主一直在等你,请随我来。”
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并非搭理官员。
他神色平静,目光转动,在巴克等人的身上一扫而过。
邱林站出来,拱手,“见过武阳侯。”
贾平安颔首微笑。
武阳侯果然是平易近人。
邱林笑道:“得知武阳侯要来,我等就早早来了等候。武阳侯马踏突厥牙帐,让人钦佩,我得知消息当即就捐了十万钱,算作是为安西移民出份力。”
贾平安微笑道:“什么人都是大唐人,心中有大唐,那便是个好人。所谓位卑未敢忘忧国,做得好!”
邱林欢喜的道:“多谢武阳侯夸赞。”
“武阳侯,我等也不甘落后,都捐了钱。就想着能让安西更加稳固。”
“一定会稳如泰山!”贾平安走到了过道中间,自信的道:“安心在此做生意,安西只会越来越好。”
“武阳侯,请!”官员微笑。
贾平安这话便是隐晦的表态:龟兹将不复存在。
既然都移民了,都任命官吏了,再弄个龟兹国便是给自己带镣铐。
贾平安进了大殿,邱林欢喜的道:“武阳侯果然是亲切,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让人精神一振。”
“武阳侯三百骑马踏联营,一骑当千,阿史那贺鲁仅以身免啊!”
“他们说武阳侯是杀将。”
“那是吐蕃人说的。”邱林坐下,得意的道:“吐蕃大军突袭吐谷浑,武阳侯不但击溃了敌军,更是生擒了吐蕃大将,说他不留俘虏……那些吐蕃人都被杀怕了。”
“还有京观!”
“对。”邱林笑道:“此次说是武阳侯在咽城一战溃敌,斩杀三万余人,尽数筑了京观。三万余人的京观呐!说是高耸入云霄,隔着几百里都能看见。”
这话……
几百里能看见才见鬼了。
别说是几百里,十里开外你就看不见。
但邱林这话是用来炫耀的。
怕不怕?
他看向了巴克。
巴克在颤抖。
他面色惨白,浑身筛糠般的在颤抖。
咦!
这人什么毛病?
邱林有些好奇。
他竟然就是那个武阳侯?
阿史那贺鲁一直在窥探着安西,所以关于他的捷报巴克也很是了解了一番。
贾平安在此战中光芒万丈,一战破敌四万余,筑京观于咽城外;第二战和大军一起击败阿史那贺鲁的精锐……最后他带着三百骑突袭阿史那贺鲁的牙帐,据闻当夜整个大营都跪在了他的身前瑟瑟发抖。
三万余人的大京观啊!
三百骑敢去踏破牙帐!
我竟然敢冲着他龇牙!
……
贾平安进了大殿。
殿内摆设的很是精致,布失毕为了照顾到贾师傅的情绪和习惯,全数换了案几……可贾师傅实际上更喜欢凳子。
官员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矜持,“这些餐具比我的岁数都长……它们甚至侍奉过数百年前的国主。”
这种矜持在贾师傅的眼中毫无意义,他就像是个老流氓般的嗤笑道:“从前汉始,龟兹便反复无常……你觉着龟兹还能存在多少年?”
他肆无忌惮的表达了大唐的野心。
官员颤声道:“龟兹……龟兹……”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若是敢说龟兹永存,那么我便把你弄到城门口吊着,看看龟兹还能存在多少年!”
这个无耻的武阳侯!
这个凶徒!
官员大口的喘息着,神色痛苦。
但痛苦无济于事。
龟兹早就被大唐击败了,安西四镇,也就是四国再也不复存在。
这些遗老遗少的心思贾平安没兴趣理会,至于造反……
“随后大唐军队会不断增加,希望那些野心家能有个好日子!”
布失毕出来了。
“哈哈哈哈!”
他张开双手……
龟兹是贸易中转站,而香料也是其中之一。
布失毕的身上香味浓郁,一个拥抱就让贾平安打了个喷嚏。
“今夜我准备了最好的食物。”
布失毕热情的邀请贾平安坐在自己的边上。
坐下后,二人热情的寒暄……贾平安脑海中闪过一个词:同床异梦。
布失毕将会是最后一任龟兹国主,这一点不会改变。
“张长史到。”
张辉来了。
“刚来的移民那边有些事,好些人想从军,老夫刚去鼓舞了一番,就来迟了。”
“这是好事。”贾平安觉得只需五十万移民,大唐在西域的统治就将会坚不可摧。
少年厮杀成白头的悲壮不会再有了。
“请!”
酒菜上来,众人举杯畅饮。
喝的微醺之后,布失毕说道:“武阳侯,我想去长安拜见陛下……”
这是试探!
试探的很是糟糕。
贾平安微笑道:“想去就去,这个倒是无碍。”
别想什么龟兹了,再过几年,最好连王宫都废掉,布失毕一家子安享晚年,也算是得了善终。
张辉笑吟吟的道:“其实国主富贵已极了。”
要知道感恩!
否则当年郭孝恪打下了龟兹时,一刀把你剁了又如何?
真的没希望了吗?
权力的甘美让人不舍,布失毕希望至少自己这一代能继续统治龟兹。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
张辉的表态很及时。
你想的太多了……贾平安淡淡的道:“许多时候,知足常乐。”
若是可以,大唐不会留下后患。
布失毕听懂了,面色微白,然后举杯,“多谢武阳侯。”
晚些宴请结束。
张辉要和布失毕单独说话,贾平安独自出来。
“武阳侯!”
邱林等人起身。
贾平安微微颔首,准备回去了。
他需要考察移民的情况,随后把这边的真实情况传回去。
“武阳侯!”
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
巴克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求武阳侯饶我一命。”
什么意思?
贾平安有些懵逼。
龟兹的胡人不少,就像是后世去国外旅游,看着满街的异国人都觉得是一张脸一样,贾平安已经忘记了巴克的长相了。
但……
贾平安置之不理。
既然不知道,那就别管。
“武阳侯!”
呯!
巴克跪在地上,俯首道:“我不该出言不逊,求武阳侯饶我一命。”
我特么!
贾平安真心不解。
包东低声道:“武阳侯,此人看着……好像是那个买女人的胡人。”
原来是这个蠢货?
贾平安当时就想收拾此人,可包东寻到了袭扰移民的幕后黑手,他只能说此人命好。
但谁曾想山不转水转,这竟然就转到了一起。
贾平安微笑道:“缘分呐!”
他径直离去,两侧的灯照耀着,雷洪回首看着邱林。
“我愿意降价!”
巴克此时只想保住小命。
邱林摇头,“这钱邱某不屑挣!”
他走过去,把巴克的情况告诉了雷洪。
雷洪看了巴克一眼,狞笑道:“你可以跑。”
敢得罪武阳侯……
贾平安回去后就躺下了。
从阿史那贺鲁的牙帐出发到了现在,厮杀的疲惫在渐渐的消散。
但这时候没啥娱乐的,晚上要么睡觉,要么还是睡觉,不过一个是单独睡,一个是地上鞋两双。
“武阳侯!”
包东进来了。
“张长史来了。”
贾平安起床穿衣。
冷天躺下后再起来穿衣,那种痛苦煎熬啊!
二人在前面见面。
张辉喝了不少,面色微红,“先前老夫与布失毕说话,谈及了他的归属,他和子孙能富贵,萌荫为官……布失毕有些失落,随后诅咒发誓忠于大唐……”
“这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正是。”
张辉笑道:“老夫暗示了一番,布失毕依旧不舍。最后老夫说武阳侯弄不好会来安西为官。武阳侯,老夫很是好奇,你究竟是做了什么,竟然让布失毕……他当场面色都白了,说想去长安。他竟然害怕与你在一起。”
“我没做什么。”
我特么没对布失毕怎么样啊!贾平安需要想想。
张辉告辞,出了这里后,他寻了个心向大唐的龟兹官员喝酒。
“武阳侯在龟兹究竟是做了什么?”
他很好奇。
龟兹官员抬头,眼中有回忆之色,“武阳侯……他那次来了龟兹,国相那利与阿史那氏私通,国主不能阻止,引以为耻,那利随即谋反,伏兵于宅子里,可却被武阳侯一把火给堵住了……随后城中兵变,武阳侯一百骑镇压了他们。”
“厉害!”
张辉不禁赞叹着。
“大将羯猎颠一直心怀不轨,见状就果断发动,那一夜……喊杀声震天,武阳侯率五十人从后面突袭,所向无敌,斩杀了羯猎颠。”
“那一夜,国主跪地高喊大唐威武……”时隔已久,再度提及时,官员依旧震惊,“武阳侯举着羯猎颠人头的模样,我至今依旧记得。”
张辉举杯一饮而尽,“壮哉,我大唐虎贲!”
贾平安躺下了。
“武阳侯!”
包东的声音让贾平安炸了,“咋?”
没完了是吧?!
“有胡人在外面跪着,身后带着好几辆马车。”
我管他胡人还是天竺人!
“睡觉!”
贾平安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了。
舒坦!
他起床洗漱,开始操练。
刀法一日不练就会手生,迎敌就会手滑。
一套刀法下来,贾平安叹道:“无敌了。”
包东推开大门,惊呼道:“谁?”
门外,巴克被冻的面色发青。
他再度跪下,“求武阳侯饶命。”
他知晓自己没法跑。
龟兹不小,可大唐此刻驻军越来越多,贾平安一句话下去,他能跑哪去?
这位大唐冉冉升起的将星,要弄死一个胡商,那真是太简单了。
我真贱!
包东回身,“武阳侯,那个胡人还在。”
“没被冻死?那算他运气好。”
贾平安有些小遗憾。“让他进来。”
巴克脚步僵硬的进来,跪下,头也不敢抬,“求武阳侯宽恕……”
随后有几个胡人抬着东西进来了,全是箱子。
箱子堆满了半个院子,最后进来的是两个女人,依旧是黑袍蒙面。
“我发誓,这两个女人我并未触碰过。”
巴克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他发誓只要能活命,下次就让别人来大唐,他就蹲在安西之外。
昨夜他去了解了一番贾平安,才知晓了贾平安在龟兹制造的腥风血雨。
我特娘的竟然敢冲着这样的杀神不屑的讥笑,作死啊!
这半院子的钱财让巴库痛彻心扉。
“中午再说。”
巴克大喜,急忙告退。
贾平安打个哈欠,“包东,雷洪,你二人看看值多少钱。”
一番查看,包东和雷洪都惊呆了。
“大手笔!”
贾平安觉得这也算是大出血了。
那两个女子站在那里,不敢抬头。
这两女人是个麻烦啊!
回到家中,两个婆娘会打翻醋坛子。
关键是贾师傅对大洋马也没什么兴趣。
“你二人……”
两个少女跪下,身材高些的用蹩脚的大唐话说道:“主人,我们来自于拜占庭……”
东罗马帝国?
贾平安有些懵逼。
他原以为这两个娘们来自于西方,此刻的西方堪称是蛮荒时代……
拜占庭。
“武阳侯。”
包东兴奋的道:“这可是美人!”
“滚!”
包东心领神会,和雷洪出去。
“武阳侯这是要一箭双雕啊!”
里面,贾平安问了两个少女的情况。
“原先是贵族,被处置……变成了奴隶贩卖。说是大唐人有钱,一路就教授大唐话,还说了许多规矩。”
两双大眼睛中全是绝望。
这个年轻人看着颇为俊美,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你叫秋香。”
大眼睛的金发少女点头。
“你叫安静。”
脸上有些雀斑的少女点头。
这两个来自于异域的少女安全系数很高,而且不识大唐字……贾平安正在想书房寻谁来服侍,这二人正好。
两个少女起身,缓缓解开黑袍……
“收了!”
贾师傅义正辞严!
——回家非得要和两个婆娘大被同眠不可!我愿意做一只橙子……
第662章 福星
“捷报!”
一队骑兵冲进了长安城。
“哪的捷报?”
有人问道。
可骑兵的速度太快,没回答。
但他们在前面就喊了出来。
“突厥大败,阿史那贺鲁仅以身免。”
那些百姓愣住了。
“突厥……败了?”
阿史那贺鲁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吗?
大唐出征几次了,每一次都能让他损失惨重,但却无法灭掉他的根本。
一个老人挑着柴火进城卖,他欢喜的道:“阿史那贺鲁败了?等卖了柴火,打一壶酒回家喝去!”
……
“……长安的粮食岌岌可危了。”唐临的眉头皱的苦大仇深,“移民有些用处,但还是不够,臣以为至少要移民十万人以上,此后每年移民一万到两万……”
李治一听就有些习惯性的空虚。
作为都城,长安地区就是他的基本盘,他的大本营。
大本营的人口自然越多越好,最好大唐的人口一半就在长安。
这个想法不现实,但不断削弱长安也不现实吧。
“长安人口不断缩减也不是好事。”李治先定调子,“一旦出现些急事……”
比如说有叛逆逼近长安,这时候人口就是妥妥的战斗力!
“咳咳!”
长孙无忌起身道:“陛下,若是真到了那等时候,老臣以为,长安的人口再多也无济于事。”
“长孙相公说得好。”韩瑗起身,“当叛军兵临长安时,大唐怕是……”
都火烧眉毛了再去说人口多寡有意思?
李勣淡淡的道:“大唐如今君明臣贤,陛下多虑了。”
这话还有个潜台词:若是君不明臣不贤,长安就算是聚集了亿兆人口也只是等闲。
唐临说道:“陛下,长安及周边每年新增人口不少,若是不管,缺粮会越演越烈,最后只能迁都。”
“大胆!”
李义府起身呵斥,“迁都何等事,也能拿出来说吗?”
这个小人!
唐临冷笑道:“为何不能说?你可知从洛阳调运粮食进来有多难?三门峡两岸夹水,壁立千仞,水流湍急。河中心有两块巨石,把水分为三股,直冲而下,下面更有砥柱阻拦,人称中流砥柱……”
“水经注有云:自砥柱以下五户以上,其间百二十里,河中竦石桀出……合有一十九滩,水流峻急,势同三峡,破害舟船,自古所患。”
唐临自然不是在这些人的面前掉书袋,而是想告诉他们从洛阳转运粮食到长安有多难。
“人口越多,漕运就需要的越多,可三门峡天险之地,奈何?”
李义府笑眯眯的道:“可绕道。”
“绕道要损耗多少粮食李相可知晓?”
唐临觉得李义府这是酷吏作风。
李义府冷笑,“老夫如何不知?可长安要等粮食下锅,难道因为损耗就不运了?”
这货……
众人都听明白了。
李治不想削减人口,唐临据理力争,说不削减人口就得想办法治理三门峡……
可三门峡哪有那么好治理?
所以李义府把苦难直接丢给百姓。
征发民夫运送粮食就是了。
你要说什么损耗民力,耗费粮食……关我屁事?
唐临怒道:“李猫,无耻之尤!”
长孙无忌暗赞。
果然,唐临就是唐临。
李义府冷冷的道:“唐尚书这是对老夫不满?”
李义府如今越发的得势了,但还差一个杀威棍,最好的法子就是弄一个尚书或是宰相下去,如此威名大振啊!
李治淡淡的道:“好了。”
李义府要是对着别人开火他不会管,但唐临不同。
唐临此人深得他的信重,搞下去做什么?
“无耻!”
李义府正在悻悻然,闻声大怒。
谁特娘的在骂老夫?
李义府回头。
竟然是许敬宗这条老狗。
李义府冷笑,“你在羞辱谁?”
李治捂额。
许敬宗以口无遮拦著称,李义府主动问,这便是自取其辱。
两个心腹闹腾起来……
许敬宗淡淡的道:“老夫骂狗!”
草泥马!
这个没法忍!
李义府勃然大怒,下意识的挽袖子。
许敬宗不屑的握紧笏板,“老夫当年在瓦岗厮杀时,你不过是黄口小儿,今日便让老夫来教你如何做人!”
李义府冲了过来。
许敬宗冷笑逼近。
老夫可是在龟兹杀过贼人,你特娘的连鸡都没杀过,竟然敢哔哔。
“住手!”
李治一声断喝。
李义府乖乖止步。
许敬宗却挥舞笏板。
李义府伸手格挡。
呯!
好疼!
李义府惨哼一声。
“大胆!”
御史发威了。
他出前呵斥道:“陛下之前竟敢动手,跋扈之极!”
李义府举手,长袖滑落,手臂上有痕迹。
许敬宗知晓自己冲动了。
“陛下,臣有罪。”
李治很头痛。
两个心腹……李义府是狗,指哪打哪;许敬宗却是个有才干的……但当着众人的面,不惩治也不行。
下手啊!
韩瑗心中冷笑。
两个心腹狗咬狗,同室操戈,大快人心。
“陛下,有捷报!”
李治正在想如何处置这二人,闻言说道:“拿进来。”
这捷报堪称是及时雨。
一个军士被带了进来,行礼后说道:“陛下,阿史那贺鲁大败。”
“把捷报拿来。”
长孙无忌眼中一亮,接过捷报就念诵。
“……敌军两万骑,我军列阵厮杀,难解难分时,敌军援军两万余出击……”
李治心中一紧。
“苏定方领五百骑突袭敌军援兵,贾平安领三百骑击破当面之敌,侧击敌军援兵,一战溃敌……”
一战溃敌说的简单,李治问道:“李卿可知如何?”
这里李勣的沙场经验最为丰富,他说道:“我军作战最擅长的便是这等马军冲阵,须得将领悍勇。”
将是兵的胆!
李治明白了。
“随后追击二十里,副大总管王文度说大军深入突厥腹地,危机重重,不可冒进……”
李治的面色黑了。
“王文度说陛下担心臣冒进,给了他密旨辖制,令大军每日披甲结阵戒备而行……”
李治的脸上多了煞气。
“朕何曾给了他密旨?”
长孙无忌看了外甥一眼,觉得这等事儿他干得出来。
但那是程知节,既然托以大军,就不该使人掣肘。
“臣深信陛下英明,必然不肯如此,便令武阳侯贾平安领三百骑前出寻找阿史那贺鲁的踪迹,大军紧随其后……”
还好!
但……
一种微妙的情绪在滋生。
有没有密旨是一回事,程知节不遵从又是另一回事。
皇帝这等生物的心思最难测。
“……是夜,贾平安带三百骑突袭阿史那贺鲁牙帐,敌军惶然,随后崩溃,阿史那贺鲁仅以身免……”
李治的脸上带着笑容,听到这里时,双拳紧握。
“好!好!好!”
长孙无忌也不禁大喜,“仅以身免,突厥一蹶不振矣!”
“三百骑突袭突厥牙帐,陛下。”许敬宗毫不犹豫的为小老弟唱赞歌,“武阳侯此战堪比当年苏定方突袭突厥牙帐……”
李治心中欢喜,“上次与吐蕃之战后,程知节说贾平安能独当一面,朕心中还在迟疑,没想到他果然不负朕望……哈哈哈哈!”
不负朕望?
你不是说还在迟疑吗?
转过头怎么就像是你慧眼识珠了?
皇帝不要脸,但谁都想不到竟然这般无耻。
连长孙无忌都脸颊抽搐。
“诸卿,此战大捷,数年之内突厥不足为患,随后……”
“高丽!”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厉色,“高丽为祸多年,只等时机一到,便灭之!”
李治心情大好,随即令人散去。
御史欲言又止,“陛下……”
许敬宗殴打李义府的事儿呢?
不处置了?
这等便是没眼力见的。
李治充耳未闻,随即拿了地图来琢磨。
“陛下。”
武媚来了。
“臣妾听闻有捷报?”
“媚娘进来。”
李治招手,“刚来的捷报,阿史那贺鲁大败。”
武媚拿过捷报仔细
“平安竟然……”
阿弟竟然三百骑大破阿史那贺鲁!
武媚抬头,眼中多了惊喜之色,“陛下,平安果然是骁勇。”
李治点头,“年轻人竟然能如此,难道便是朕的冠军侯?”
封赏吧!
武媚在等着。
李治却换了个话题。
武媚心中不满,但却无法逼迫。
沈丘来了。
“陛下。”
“如何?”
李治坐下,神态惬意。
“陛下,王文度嫉妒苏定方之功,就阻拦大军追击,随后更是矫诏……说陛下给了他密诏,令他节制程知节……”
李治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青色,“好一个王文度!好一个王文度。”
“胆大妄为!”武媚没想到竟然有这等将领,“陛下,此人当诛!不过,平安的功赏……”
这个悍妇,都什么时候了,只记得自家阿弟的功赏。
李治啼笑皆非,“贾平安还年轻,这些功劳便是资历,以后能执掌一面征伐时,那才是封赏的时机。”
是了,阿弟太年轻,若是此刻功赏太过,以后会很麻烦。
武媚福身,“臣妾昨夜没睡好。”
“只是没睡好?”
李治没好气的道:“你这是私心作祟!”
呵呵!
说到这个武媚就不怕了。
她反唇相讥,“朝中说李义府和许敬宗等人是臣妾的爪牙,可臣妾何曾能让他们归心?不过是代陛下说话罢了。臣妾唯一能指望的不过是阿弟……陛下也不肯吗?”
你个不要脸的,和我姐姐搞在一起也就罢了,竟然……
武媚越想越火大,她现在就是要肆无忌惮的人设,越肆无忌惮越好。
“陛下吝啬如此,臣妾回头便收拾些箱子底的东西,好歹给平安些慰藉……”
“悍妇!”
殿内,皇帝在咆哮,皇后在冷笑。
王忠良在瑟瑟发抖。
额滴神啊!
千万别殃及池鱼……
……
“阿娘!”
被卫无双约束在家中的贾昱同学很愤怒。
卫无双在看着涤烦茶屋的账本。
越看越欢喜。
钱啊!
“阿娘!”
贾昱抓住她的衣裳摇晃。
烦死了!
卫无双嗔道:“自去!”
贾昱欢呼一声出了房间。
“三花,披挂!”
三花赶紧把小侯爷的披挂弄出来。
披风,小木刀……
“水囊呢!”
贾昱上次问过王老二,得知随身还得带着箭囊,可他带不动,那就用小水囊来代替。
“大兄!”
兜兜来了,见状嚷道:“鸿雁,快给我披挂!”
鸿雁苦口婆心的道:“小娘子可不好舞刀弄枪的。”
“快些!”
兜兜急不可耐。
可贾昱已经披挂完毕了,喊道:“阿福,走了。”
阿福从树上慢慢下来。
曹二等在外面,拿着一块阿福喜欢的点心。
“阿福辛苦了。”
阿福一口吃了,心满意足的出了大门。
“大兄!等等我!”
兜兜在后面追赶。
可贾昱压根就不想带着妹妹玩,撒腿就跑。
咿律律!
战马在外面停住。
贾昱拔刀喊道:“来将何人?”
来人是许敬宗的随从,见状楞了下。
“可是有事?”
杜贺迎了出来。
随从拱手,欢喜的道:“捷报到了宫中,阿郎令我来报信……大捷啊!武阳侯三百骑马踏联营,大破阿史那贺鲁。”
杜贺愣住了。
王老二激动的道:“果真?”
随从点头,“我听闻此事时也颇为震惊,可捷报写得分明,阿郎和李义府在宫外打了一架,大呼痛快,让我随后去东市买些好酒菜,他下衙后回家庆贺。”
“三百骑马踏联营……”
杜贺想不到这是怎样的场景。
“快,去禀告二位夫人。”
卫无双和苏荷得了消息,不禁大喜。
随后全家每人赏五百钱。
“坊中颇有些日子艰难的,去看看,那个茶叶作坊不是要扩建?让那些家中艰难的去做。”
……
高阳得了捷报后,不禁蹦了起来,“快快快,备马,我进宫去打听消息。”
肖玲也颇为欢喜,“公主,此刻陛下那里怕是事多。”
高阳一想也是,“那令人去兵部打听,小贾在兵部任职,那些人不敢不给面子。”
兵部已经沸腾了。
“武阳侯一战下咽城,斩杀三万余,更是筑京观于咽城之外,令敌丧胆。随后随大军击破敌军精锐,率三百骑马踏突厥牙帐……大唐威武!”
兵部上下弥漫着兴奋的情绪。
任雅相丢下煮了一半的茶汤,走出了值房。
“下衙饮酒!”
这等大捷必须要痛饮才能宣泄兴奋的情绪。
两个侍郎来了,尤式笑眯眯的道:“武阳侯刚进兵部,下官就觉着这个年轻人不凡,果然,一战威震突厥,哈哈哈哈!”
吴奎觉得这人不要脸,“武阳侯此战令我兵部也与有荣焉,任尚书,武阳侯应当还在归来的路上,下官以为是不是以兵部的名义采买些礼物去贾家探望一番……”
这个老东西!
尤式笑道:“贾家就剩下了两个女人做主,如何好去?”
“此言差矣。”吴奎一本正经的道:“老夫的娘子颇为和善,可去贾家。”
尤式看着他,暗骂一句无耻!
吴奎此举分明就是想拉关系。
拉关系最好的法子便是走裙带,两家的女眷关系好了,男人之间想不好都难。
老吴,你够阴啊!
任雅相说道:“吴侍郎这话不错,不过老夫家中的娘子更合适。”
尤式:“……”
晚些,任雅相的老妻就去了贾家。
“二位夫人,是兵部任尚书的娘子来了。”
卫无双和苏荷一惊,赶紧出迎。
这可是夫君的顶头上司,得罪不起。
一见面,雍容华贵的任夫人就握着她们的手笑吟吟的夸赞……
先是夸赞她们美貌,接着又夸赞了贾平安年轻有为,以后定然是大唐栋梁……
宾主之间的气氛非常好,随后任夫人还留下了礼物。
“这怎么好……”
无亲无故的,加之又不是什么日子,这礼物不好接啊!
任夫人冷着脸,“不收?”
呃!
不收便是不给面子!
于是任夫人满意而归。
回到家,任雅相正在饮酒。
“武阳侯的两个女人你觉得如何?”
“大夫人精明,有威仪,二夫人娇憨,不过却不缺心眼。可她们毕竟是宫女出身,以后武阳侯身居高位时,这出身会让人诟病。”
任雅相举杯痛饮,然后淡淡的道:“若是武阳侯能身居高位,凭着战功,谁敢置喙取笑他的娘子?男儿拼杀,不就是为了给妻儿荣耀吗?武阳侯此人老夫往日琢磨了一番,行事果决,且知晓分寸……”
任雅相自斟自饮,“他与皇后姐弟相称,可却从未以此为凭,你想想李义府,自从成了帝后的心腹,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这是取祸之道。”
老妻不解,“为何?”
“你想想武帝时的酷吏,不管是张汤还是谁,谁有好下场。”
老妻摇头,“这些我不懂。”
任雅相莞尔,“武阳侯知晓分寸,不借此跋扈,这便是福缘。”
人呐!
任雅相笑道:“今日李义府与许敬宗厮打,许多人惊诧莫名,原先的许敬宗不值一提,可如今他在朝堂之上却秉公而言,你可知为何?”
老妻笑道:“那许敬宗当年不是在文德皇后的葬礼上失礼吗?可见是个无礼的人。”
“可他去了一趟华州之后,再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为何?”
“扫把星!”
任雅相唏嘘道“他与贾平安交好之后,这人就变了,为何变?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因为扫把星的作用。”
老妻愕然,“那这岂是扫把星?”
“福星!”
……
晚安!
第663章 这个理由……万金油
当进入了长安地界后,除去王文度之外,所有人都归心似箭。
“老夫就想吃东市王家的胡饼,再去曹家要一碗馎饦,胡饼配馎饦,再来一碗好酒……哈哈!”
程知节一巴掌拍的贾平安浑身颤抖,“小子,想什么呢?”
当然是想妻儿……
我的无双和娃娃脸啊!
还有羔羊。
最后当然是两个孩子。
但他要是这般说,连苏定方都会说他儿女情长没出息。
男儿出门挣钱或是出征,这便是为了妻儿,为了这个家,你儿女情长如何做事?
一直延续到了明清,男人出门经商或是讨生活,或是为官,妻子在家中照顾老少。许多时候才将成亲,夫君就出了远门,妻子在家中辛苦照料公婆,可等夫君归来,身后却带着小妾和孩子……
眼前发黑不?
觉着想炸不?
贾平安回身看了一眼……
马车里的两个少女不知如何了。
“我在想胡麻饼……上面撒一层芝麻,薄薄脆脆的烤出来,嘎嘣一口满嘴香。还有陈家的蒸饼,里面的羊肉馅鲜香,也不知他家是如何做的汤馅,一口下去满嘴鲜美的汤汁……还有冷淘,槐叶汁和面,随后煮熟过凉水,加酱料……”
苏定方听的馋涎欲滴,“小子可恶,说的老夫都饿了,若是五里寻不到吃食,老夫便把你洗剥干净烤了吃。”
程知节笑道:“老夫要一条手臂,烤嫩些。”
众人不禁大笑。
“前面就有。”
官道边就有一个草棚子,两个男女在经营,见一群将领来了,赶紧出迎。
“有何吃的?”
贾平安去交涉。
“有馎饦,蒸饼,还有冷淘。”
“竟然都有?每人一碗馎饦,加半碗冷淘,蒸饼随意上,吃多少算多少。”
一群人据案大嚼。
“冷淘不错,就是酱料差些意思。”李敬业一脸美食家的矜持。
店主夫妇在边上搓手笑。
这一群人看着不简单,为首的两个老将一看便是煞气满身,这等人不敢惹,不能惹,弄不好一脚就把摊子给踹了。
看看那个最年长的,一口冷淘一口蒸饼,再喝一口馎饦汤,那气势……气吞万里如虎啊!
女人低声道:“夫君,像是大将呢!”
另一个吃的也快,但却没有年长的那么豪放:蒸饼在馎饦汤里泡着,一口半个,接着把碗捧起来……很大的碗,却端的稳稳当当的,随后就微微低头,筷子一动……
唿!
小半碗冷淘进肚了。
“这看着须发斑白,得有六七十了吧,吃的这般……我都吃不了那么多。”
男子觉得自己遇到了一群大肚汉。
可后面那个更年轻些的将领却吃的面无表情,几乎是在数着馎饦的根数吃。
至于蒸饼,一口不动,冷淘也是如此。
女人低声道:“蒸饼吃多少算多少,冷淘还能吃呢,回头你吃了。”
“你吃。”
“一人一半。”
两口子得意的一笑,觉得这个便宜占大了。
只是那个年轻将领怎地一边吃一边瞅着外面呢?
外面春光明媚,行人不少。
“你说那些突厥人还敢不敢再来了?”
“定然不敢了,再敢来,回头大棍子敲死。”
“还有吐蕃呢!还有高丽……大唐的敌人好多。”
“怕甚?一代人打一代人,等我儿子以后大了,便让他去从军,突厥吐蕃不灭,就接着打,否则哪来的战功?如何封爵?”
“舍滴好!”
店主忍不住大声叫好。
西周建都关中,从那个时候开始,关中话便是官话,被称为雅音。西周的统治者颇有始皇帝的雄才大略,令全面推广雅音。于是雅音传到了山东地界,孔夫子教授学生就是这般。
“子路舍滴好!”
“先生舍滴好!”
“子路去做个饭。”
“么嘛达,先生。”
贾平安满脑子都是老夫子当年教书的场景,春风吹过,不禁心旷神怡。
“卢公。”外面进来个军士,“长安来人了。”
来人竟然是沈丘。
他冷着脸看了王文度一眼,随即在棚子外面等候。
不消说,这是担心王文度畏罪潜逃,专门来盯着他的。
王文度面色煞白,再也吃不下去了。
“卢公?”
店主不禁欢喜的道:“可是征伐阿史那贺鲁的诸位大将军到了?”
众人不禁笑了,李敬业说道:“可不正是。”
程知节起身,“小贾结账走人。”
凭啥是我?
贾平安摸出了钱袋子。
店主夫妇齐齐摆手。
“不能要尼!不能要尼!”
店主涨红着脸,“大捷的消息传来,乡亲们欢呼雀跃,都说大唐越发的强盛了,纷纷买酒回家庆贺,连我这个小店也生意大好……诸位大将军若是去村里,保证那些乡亲会拿出家中珍藏的酒水,当了裤子也会去买了肉来请诸位享用,我若是收了钱,回头村正会骂,晚上做梦祖宗都会呵斥呢!”
妇人也连忙拒绝,“能请诸位大将军用饭,回头能炫耀半年。”
贾平安几番递钱都不收,李敬业蛮性发作,接过钱袋就砸在案几上,“叫你收你就收,不收便拆了棚子。”
可钱袋里的钱能在长安城吃一顿丰盛的酒宴。
呯!
案几摇摇晃晃的,终究还是倒下了。
这是熊罴吧!
店主夫妇呆滞。
“走走走!”
这贾平安带头出去,一行人上马开溜。
到了长安城时,守门的军士都昂首挺胸。
兵部的官员出迎,竟然是黄洋。
陈进法也混在里面,冲着贾平安笑。
徐小鱼带着马车回去了,贾平安跟着入朝。
热情!
热情!
热情!
从进了皇城开始,遇到的人都热情洋溢。
见到皇帝和宰相们后,没有二话。
“酒宴!”
这时候言语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男儿便该用酒水来说话。
李治举杯痛饮,程知节举杯痛饮……
“苏卿!”
李治举杯,苏定方起身。
周围安静了下来。
一饮而尽。
老苏东山再起时都六十多岁了,而且连续两次出征都是副将,这一杯酒下去……
苏定方虎目含泪,“臣定然为陛下斩尽不臣!”
李治微笑道:“苏卿此战勇冠三军,朕闻之不胜欢喜。人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朕以为苏卿当能再为朕、再为大唐征战二十载!”
皇帝这般推心置腹的……从登基以来苏定方是第一人。
苏定方心情激荡,拿起酒坛子竟然痛饮。酒水从下巴流淌下来,衣襟湿透。
他放下酒坛子,目光炯炯的道:“任凭陛下差遣,荒漠万里,茫茫草原,臣,万死不辞!”
李治目光转动,又夸赞了几句程知节。
贾平安敢打赌,李治绝对知晓了王文度事件的真相,所以优柔寡断的程知节虽然让他放心,但主持一方征伐的可能性应当是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便是六十四岁的‘新秀’苏定方。
程知节举杯痛饮,笑的格外的坦然。
晚些出去更衣,贾平安见他脚下踉跄,就跟了出去。
出了大殿,程知节拍着贾平安的肩膀,得意的道:“当年多少人一起造反,九成的都死无葬身之地,老夫却一路杀了出来,高官得做。六十七了,颐养天年多好。”
贾平安默然。
“难受?”
程知节笑道:“老夫并未英雄迟暮,只是该退了,回头给你们这些小子出谋划策,操练那些小崽子们,闲暇便去平康坊的青楼转转,多舒坦?”
贾平安问道:“回家后夫人不说吗?”
程知节一怔,毕竟是老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狗崽子!上次老夫在青楼被寻到可是你告的密?”
晚些贾平安眼角乌青的去了皇后那边。
“浑身酒气。”
“眼角竟然还在乌青,可见受伤不轻。”武媚皱眉,“此次征伐辛苦了,捷报传来,三百骑大破突厥,我听了很是欢喜。王文度是怎么回事?”
“矫诏。”
贾平安不肯多说。
帝王的心思难猜,苏定方此次算是得了大彩头。
“我知晓了。”武媚了然,“苏定方性情直爽,定然是直截了当的反驳,程知节听与不听他都无错。”
她看着贾平安,叹道:“你却蠢。就算是想改变此事,就不能用个正大光明的法子?非得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三百骑马踏联营,多大的功劳?可却因为手段被皇帝嫌弃,我也嫌弃!”
贾平安唯有苦笑。
“给武阳侯弄了醒酒汤来。”
武媚招呼他坐下,晚些太子来了。
李弘兴奋的道:“武阳侯,那些突厥人可凶悍吗?”
“凶悍!”
“不过咱们更凶悍!”
贾平安把礼物拿出来。
“这是犀牛角做的梳子,阿姐你貌美如花,可也得让一头秀发光彩照人啊!”
贾平安巧舌如簧,把武媚哄的眉开眼笑。
“太子,这是犀牛角做的……”
贾平安送完礼物,醒酒汤来了,他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走在长安城中,看着周围的一切,贾平安突然说道:“迟早有一日,这满街的坊墙将会被拆空,百姓可以自由出入,可以自由经商,可以在夜间玩耍……这才是大唐!”
当坊墙被拆之后,当夜禁被取消后,商业将会迎来大发展。
无数税赋堆满了仓库,反哺农税,随后军队将会配备更为强大的武器,更为出色的甲衣。
哈哈哈哈!
贾平安大笑了起来。
回到了道德坊,姜融拱手,“武阳侯威武!”
坊卒们齐齐拱手,“武阳侯威武。”
姜融跟在后面,狗腿的道:“捷报传来后坊中轰动,府中的二位夫人又发了钱粮给那些日子艰难的街坊,又令茶叶作坊的管事在坊中收人,专收那等家中艰难的进去做工,月钱丰厚……我的侯爷,如今道德坊中,贾家的名声……那叫做什么?飞升……”
蜚声道德坊?
“没文化!”
贾平安抬头,就看到了贾家的小侯爷。
小侯爷站在那里,身披小披风,腰间仗刀,戟指前方,“敌将哪里跑,吃贾某一刀!”
前方两只大鹅莫名其妙的遭遇了对头,楞了一下。
阿福没在。
但小侯爷明显的飘了,拎着小木刀冲杀上去,随即……
“救命呀!”
“阿福!”
大鹅的脖颈一低,就要戳人,而且专门戳腿,那种难受啊!
“阿娘!”
小侯爷被两只大鹅杀的丢盔弃甲,惨叫连连。
阿福冲了出来,见状准备去救援小老弟,可却发现了贾平安。
小老弟不管了,阿福冲了过去。
爷俩一番亲热,小侯爷却被两只大鹅逼在角落里嚎哭。
阿福咆哮一声,两只大鹅却不管不顾。
大鹅这等生物遇到对手从来不惧,至少要打过了,打输了,输惨了才会痛定思痛,知晓有些对手惹不得。
噗!
一只大鹅倒地。
另一只见况不妙,撒腿就跑。
阿福一屁股坐在倒地的大鹅身上,贾昱扑进它的怀里嚎哭。
“哭什么?”
贾昱抬头,呆呆的……
“阿耶!”
“郎君凯旋了!”
杜贺的嗓门大的怕是让整个道德坊都听到了。
卫无双和苏荷盛装出迎,甚至还化了妆。
狄仁杰在边上拱手,含笑道:“恭喜平安!”
贾平安笑道:“怀英兄辛苦。”
“叫阿耶!”
可怜的小棉袄已经忘掉了阿耶的存在,躲在阿娘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他。
贾平安上手把她抱起来。
“阿娘!”
兜兜的哭声让贾平安乐开了怀,一路把挣扎着的她抱进去,身后是威风凛凛,却依旧挂着泪痕的小侯爷。
一家人团聚,随后贾平安去沐浴。
秋香和安静一直站在外面。
鸿雁和三花在边上看热闹。
“秋香的头发竟然是金色的,莫非是金子?”
鸿雁眼馋的道,“我每日拔一根就够了。”
三花也颇为惊奇,“你看她的眼睛,有颜色。”
“很奇怪吗?我也有颜色,黑色。”
鸿雁一脸看乡巴佬的表情,让三花不禁勃然大怒,“我出身权贵之家,你不过是种地的罢了。”
鸿雁一听大怒,当即挥拳。
呯!
三花挨了一拳,恼火不已,却不敢反击。
鸿雁得意的道:“看看,我是种地的又如何?看看你,什么权贵之家出身,被打了也只敢躲着,这便是权贵之家?原来是欺软怕硬!”
鸿雁无意间揭穿了所谓权贵之家的底蕴,一言以蔽之:欺软怕硬。
“陛下虽然并未封赏,可他看我的眼中再也没了那等平静。年轻人杀敌立功是好事,可以后如何安置?封爵……爵位到了这里我便没什么精神头了,不过是空头的东西,我何苦为这个东西让人猜忌。”
浴室里水汽蒸腾,两个人坐在里面……
卫无双面色绯红,坐在对面,低声道:“贾家怕是要不一般了。”
“当然不一般!”贾平安笑道:“何为权贵之家?”
卫无双摇头,慵懒的不想说话。
哗啦一声,贾平安站了起来。
卫无双的面色越发的红了,“夫君!”
水声一直荡漾着,还有喘息。
晚些侍女们来收拾,一个侍女好奇的道:“咦!这水我记得是大半桶,怎地就剩下了这么一点……地上好多水。”
贾平安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大睡一觉。
早上醒来,贾昱先进来,一本正经的行礼,“阿耶。”
贾平安笑着点头。
随后是兜兜。
兜兜还是有些怯。
苏荷依旧是老招数,把她丢到床上去。
兜兜拼命的往下爬,下地后转身就跑。
我的小棉袄漏风了。
贾平安有些伤心。
回来后他得了假期,在家中和妻儿为伴,渐渐的又和孩子们熟悉了起来。
“夫君,那秋香……”卫无双看着秋香,总觉得这个女人长相颇为古怪。
“就是极西之地的女人。”
“秋香的金发看着颇为古怪,安静还好,就是羞涩。”
雀斑少女真的很羞涩。
羞涩的女人最容易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卫无双看了贾平安一眼。
“你想多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若是真想要这两个女人,当时在龟兹就让她们侍寝,随后再把她们丢在那里……”
卫无双低头,“夫君觉着我是个妒妇吗?”
“没有。”
贾平安发誓他说的很认真,可当夜要换个那个啥时却被拒绝了。
随后他去了前院。
狄仁杰看着多了些从容,“长安城最近颇为不安稳,韩瑗数度激怒了陛下,我觉着他怕是下场不会好。”
“求仁得仁吧。”
李治要整治韩瑗,谁能阻拦?
长孙无忌如今日薄西山,威严依旧在,但在许敬宗和李义府等人不断攻击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武阳侯,滕王来了。”
李元婴就像是个猴儿般的冲进来,“先生救命!”
贾平安一脸懵逼,“谁要杀你?来人,看看!”
杜贺探头出去,小心翼翼的观察,又快速缩回来:“郎君,外面没人,不过隔壁王家的树无风自动,怕是有人埋伏。”
王家的这棵树颇为高大,王学友说等王大锤的孩子成年后,他便把大树砍了,给孙子做家具。
“树摇晃的越发的厉害了。”
贾平安走出正堂看了一眼。
李元婴也是如此。
黑白相间的阿福正在努力的攀爬,然后……
呯!
这个小畜生,竟然摔到了表兄家去了。
“阿福!”
招弟欢喜的叫嚷着。
小崽子,回头竹子减半。
李元婴急切的道:“先生,如何能弹劾韩瑗?”
贾平安第一件事就是问道:“陛下?”
李元婴摇头,“我是听到王忠良说韩瑗如今让陛下恶心!”
韩瑗确实是让皇帝恶心,隔三差五的为褚遂良求情,但很悲剧的是,他求情一次,皇帝就会把褚遂良往更边远的地方赶一次。
连长孙无忌据闻都私下嘱咐他:还是别求了,登善……登善谢谢你。
再求下去,说不得褚遂良就要出海了。
这是……
韩瑗是宰相,皇帝要收拾他?
贾平安说道:“直接弹劾对陛下无礼。”
韩瑗为营救好基友褚遂良,没少给李治添堵,那些话也颇为不善。
这个理由……万金油!
……
月初,求月票!
第664章 太子稳妥,凶大有脑
大清早就来了人求见。
安静的大唐话越发的字正腔圆了,脸上的雀斑也颇为俏皮,“说是茶叶之事。”
卫无双有些跃跃欲试。
婆娘想出头,贾平安自然没意见,“我懒得很,晚些还得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耍,苏荷去不去?”
“去~!”
苏荷就是属于凶大没志向的女人,一听到修炼就欢喜,听到出游就高兴。
晚些,卫无双去了前院。
屏风架起,那个叫做秦江的商人微微低头,“夫人,今年我家的茶叶遭灾,收成不好……”
卫无双诧异,“记得你家那边并未受灾吧?”
“不,夫人,那些茶地一夜之间多了无数虫子,那些茶叶……千疮百孔,我……无颜以对贾家,还请夫人……”
秦江哭了起来。
哎!
卫无双叹息一声,“这等事谁能预料?契约是契约,天灾之外,贾家不会咄咄逼人变成人祸,今年的茶叶……你这边就不收了。”
“多谢夫人。夫人的仁慈。”
秦江感激零涕,随后告辞。
“礼物带回去。”
一个木匣子,里面装了一根银钗。
秦江推拒几次,一脸羞愧的把礼物带了回去。
卫无双回去说了。
贾平安笑了笑,“再看吧。”
“咱们家总不能逼死人吧?”
卫无双觉得贾平安心太狠。
“夫君!”
“阿耶阿耶!”
“该出门了。”
外面一阵喊。
贾平安起身出去。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到了前院,贾平安把陈冬叫来。
“我一路归来,见到的都是风调雨顺,哪来的虫灾?路边的茶水依旧没涨价。秦江以往是在哪里进货,问问,打听清楚,再查他的仓库……”
他淡淡的道:“哄骗我,可以。但别哄骗我的女人!”
陈冬应了。
“阿耶!”
小棉袄在门外蹦跳,迫不及待的想出去玩耍。
“来了。”
贾平安出去把她抱进车里。
“阿耶,我要骑马!”
小侯爷很是器宇轩昂。
“好,骑马!”
贾平安把他抱上去,自己再上马。
“我也要!阿耶,我也要!”
完蛋!
最后贾平安把贾昱绑在自己的身后,而小棉袄在前面。
“阿耶!”
贾昱很郁闷的发现自己的视线非常狭窄。
一家子摇摇晃晃的出了道德坊,随后一路去了曲江池。
贾平安一直觉着长安的景点太少了,以至于百姓把寺庙和道观都当做是游玩的地方。
佛祖和道尊有灵,想来也会倍感郁闷。
……
李元婴出手了。
就在贾平安带着妻儿去了曲江池的时候,李元婴一份奏疏进宫。
“陛下,滕王弹劾韩瑗无人臣礼。”
韩瑗起身请罪。
李元婴觉得稳妥了。
但……
“陛下,臣弹劾韩瑗与褚遂良谋反。”
李义府微笑起身。
李猫出手了。
许敬宗在边上纠结。
昨日有人来暗示他,该对韩瑗下手了。
许敬宗昨夜写了几份弹劾的奏疏,可最后却尽数撕毁。
这份奏疏一上,韩瑗这辈子就算是毁掉了。
他……下不去手!
随后李治勃然大怒,当即把韩瑗赶出长安,直接赶到了振州去。
“振州在哪?”
贾平安得了消息一头懵逼。
“我去查过了。”
李元婴面色有些不对劲,“在雷州还过去,说是要渡海才能到。”
卧槽!
那不就是后世的海南吗?
李治究竟有多恨韩瑗啊,这一下竟然把他赶到了天涯海角去。
“你这是……”
李元婴面色惨白,“我只是一个引子,陛下用我来做引子,随后李义府出手……我代表着宗室出手,长孙无忌劝谏,可陛下却说宗室不安。我便是罪魁祸首……”
他捂脸,“先生,韩瑗绝不会谋反。”
“可有人需要他谋反!”
贾平安淡淡的道:“所谓帝王,便是龙,龙有逆鳞,触之即死。褚遂良作为长孙无忌的伙伴,在朝中给皇帝捅了多少刀?皇帝要弄他,韩瑗却喋喋不休的为此求情,甚至触怒皇帝……你要知道,皇帝已经忍很久了。”
李治绝壁是一个能忍耐的帝王,但他的耐心在渐渐消失。
李元婴心中好受了些。
“话说……”贾平安有些好奇,“你为何要出手?”
你就是个做走私生意的奸商,宗室中的坑爹货,大唐著名人渣,你掺和朝政做什么?
李元婴拱手,“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咋?”
“先生,阿娘明日能出宫大半日,我哄她……”李元婴纠结的道:“我说跟着先生每日苦读,阿娘说要看看……”
为人父母啊!
但贾平安却感到了些诧异。
那些无子的嫔妃都被弄到了感业寺中,有儿子的类似于软禁般的养着,谁能出来?
他想到了李元婴弹劾韩瑗的事儿。
老韩好倒霉!
……
第二日,贾平安早早起来,卫无双说道:“今日不上衙,夫君多睡一会儿吧。”
“滕王请我去办事。”
起床洗漱,随后练刀。
“阿耶!”
贾昱雄赳赳气昂昂的来了,小披风,小木刀。
“来,阿耶教你刀法。”
爷俩练习了一会儿,主要是贾平安练,贾昱捣乱。
“阿耶,大兄!”
兜兜出来了,穿着新衣裳,看着眉目如画。
“贾兜兜!”
贾昱一声叫喊。
“看刀!”
贾昱只是作势,可他的手太小,控制不住木刀,木刀脱手而出……
肩头中刀的兜兜看着他,眼中多了水汽。
“哇!”
兜兜站在原地嚎哭。
贾平安赶紧过去哄,“回头阿耶揍你大兄。”
“阿耶!”兜兜哽咽着,泪眼朦胧的道:“把大兄的屁股打肿了好不好?要不……让他吃我的剩饭。”
贾昱面色大变,“阿耶,你打我吧。”
晚些吃早饭。
贾平安主持了和好仪式。
“兜兜早上吃一个蛋。”
兜兜眼巴巴的看着贾昱。
“大郎早上吃两个蛋!”
兜兜拍手欢喜,“阿耶真乖。”
贾平安满头黑线。
两孩子都不喜欢吃鸡蛋。
贾平安随后一招就让他们被坑了。
卫无双挑眉,觉得夫君果真是手段百出。
而苏荷则是得陇望蜀,“要不……下次罚吃菜蔬吧。”
“好呀!”兜兜觉得自己应当是战无不胜。
吃完饭,贾平安就去了滕王府。
李元婴正在翘首以盼。
“先生,我刚弄了个课堂……”
所谓的课堂,完全是模仿了宫中的那个小课堂。
李元婴得意的道:“阿娘心细,案几我准备的是旧的。”
贾平安看了一眼,觉得这个棒槌真心不容易,“可地板却簇新,你这是想告诉你娘……你整日都在厮混?”
李元婴蹲下一看,面如土色,“这……我娘心细如发,若是发现了,定然会以为我在外面不务正业。”
“先生救我。”
“简单。”贾平安随口道:“你用案几在木地板上来回拖动。”
李元婴来回拖着,蔡卡进来要接手,被李元婴一脚踹开。
他来回拖着,可腰子不给力,没一会儿就流汗了。
“痕迹太新了。”李元婴纠结。
“去厨房弄些柴灰来一倒,再擦干净完事。”
上好的木地板啊!
李元婴压根不心疼。
等他弄完了,贾平安咦了一声,“其实穿着木屐来回磨也行。”
李元婴一脸幽怨。
随后他进宫。
“元婴儿可来了?”
柳宝林有些小激动。
多少年了,她一直被困在宫中,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都不能。
身边的宫女笑道:“还没到时辰呢!”
“当年我十多岁进宫,那时候高祖皇帝垂垂老矣,举步维艰。”
柳宝林笑道:“那时候想着身不由己……”
“柳宝林,小心……”
宫女出去看了看。
“我如今只是个无用的妇人,皇帝再多的精力也不会耗费在我这里。再说了,就算是听到了又如何?当年进宫,不过是供高祖皇帝发泄罢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和一个十余岁的少女,堪称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柳宝林,滕王来了。”
柳宝林起身,笑道:“如今的陛下倒是好,竟然能许了我等出宫转转。”
宫女跟在身边,晚些见到了李元婴。
“阿娘!”
李元婴笑的格外的灿烂。
“元婴儿!”
柳宝林仔细看着他,“胖了。”
“我最近心宽体胖。”
李元婴笑吟吟的。
晚些出去,有内侍和宫女随行。
这是要盯着,以免出宫弄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来。
等柳宝林上了马车,李元婴问宫女,“可给阿娘说了?”
宫女点头,“奴说别的嫔妃晚些时日也会出去。”
李元婴握着她的手,宫女微笑,随后收手低头。
一锭金子。
“还请滕王交给我家人。”
金子再度递回来。
到了滕王府,蔡卡上前,一脸为难,“滕王,武阳侯来了。”
李元婴一拍脑门,“啊呀!我竟然忘记了今日有课。”
柳宝林笑道:“那便去上课,我在边上听。”
果然,阿娘就是这般的心细。
晚些见到了贾平安。
“武阳侯年轻有为。”
柳宝林的眼中全是儿子。
随后上课。
“格物……”
这一课就两个学生,一个从来都没这般认真听讲的人渣滕,一个是他老母。
柳宝林听的满头雾水,晚些问了些问题。
“竟然这般高妙?”
她认真的道:“元婴儿,你莫要懈怠了,好生学。”
“是。”
李元婴乖巧的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猫。
可怜的娃,从小缺少母爱。至于父爱……太上皇李渊当时能有父爱才见鬼,满肚子都是被政变的怒火,只是不敢发,担心被老二给收拾了。
贾平安看着李元婴……
一脸乖巧。
再看看风姿犹存的柳宝林。
哄骗是孝。
假装被糊弄也是孝。
随后就是出去溜达。
贾平安自然不用去。
母子二人去了东西市,后来还去了平康坊,本想接着去曲江池……
“滕王。”
皇帝身边的内侍出现了。
时辰到了。
李元婴心中难舍,依旧笑吟吟的把母亲送到了宫门外。
“回去吧。”
柳宝林今日很高兴,回到宫中后哼着歌,晚饭吃了许多。
晚些宫女服侍她睡下。
“把蜡烛灭了。”
宫女诧异,“柳宝林,你不是怕黑吗?”
“我以前怕黑,那是因为……我看不到路,进宫数年后高祖皇帝就驾崩了,那时候我在想,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些年我曾无数次想过自尽……”
“柳宝林!”宫女低声惊呼。
柳宝林看着很是生机勃勃,怎么会想自尽呢?
“可我不能带累元婴儿。一旦我自尽了,不管是先帝还是……都会把元婴儿当做是对头。”
柳宝林笑了笑,很是不屑的模样,“他们会担心元婴儿因此而怀恨在心,蓄谋造反,可元婴儿连个朋友都没有,他如何造反谋逆?这般想着,我就想着再活活吧……”
宫女心中害怕,“睡吧。”
她吹灭了蜡烛,黑暗中传来了柳宝林声音,“元婴儿和你串通了吧?说什么皇帝开恩让高祖皇帝的嫔妃轮流出宫转转,可他却不知道,皇帝这等人最是冷酷,仁慈对的是天下,而非是某个人。”
宫女心中惶然,“柳宝林,此事……此事……”
“我也不问元婴儿如何让你帮忙哄我,不过你记住了,不许给元婴儿说……”
“是。”
宫女心中一松。
她走出去,反手关门。
隐约间能看到床上躺着个人。
柳宝林的声音喃喃,“皇帝……也是人,放的屁比旁人还臭,装什么神灵!”
……
“小贾!”
李大爷来了。
老李依旧是神仙模样,“你家的茶叶这是怎么弄的?涤烦茶屋那边说是缺货,老夫想买都买不到,赶紧弄几百斤来。”
“几百斤就只有树叶!”贾平安吩咐道:“秋香。”
金发碧眼的秋香一进来……
“这是哪里来的母夜叉!”
李大爷不知怎么弄的,竟然摸出了一把小桃木剑,“孽畜,还不跪下!”
秋香被吓到了,手一松,茶罐往下落。
贾平安伸脚,完美的完成了一次高难度的停球动作。
哥的足球水平依旧是顶级的。
“是人啊!”
李淳风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讪讪的接了茶叶闪人,临走前说道:“你弄这么一个丑女来,若是生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对啊!若是生个孩子,定然有趣。”
“李大爷,就是杂交罢了。”
“也是,不过若是生下来了记得请老夫来看看。对了,你那阿姐不知何故,想请老夫进宫看看三个孩子,可是有不妥?”
阿姐……
贾平安摇头,“太子稳妥。”
老李不是棒槌,指指他,“老夫知晓了。”
第二日,李大爷进宫,随即一阵装神弄鬼。
“太子福缘绵长。”
李治还在,说什么太子英明神武,有明君之相,回过头皇后能亲手掐死他。
福源绵长,这话面面俱到。
老夫越发的睿智了。
但必须要感谢小贾。
——太子稳妥!
李大爷你只管夸赞太子就是了,剩下两个小屁孩别搭理。
剩下的两个真心没啥用。
老六李贤就是个悲剧;老七李哲……后续改名李显,此人是个奇葩;老八李旦显然也是个悲剧,但他好歹生了个儿子李隆基。
实际上武媚生的儿子除去太子李弘之外,其他的不是蠢就是悲剧。
两个小些的孩子被带来,李大爷看了一眼,赞道:“都是好孩子。”
这个判语颇为不错,至少帝后都笑得很是心满意足,看向三个孩子的眼神带着慈爱。
大儿子这般孝顺,另外两个孩子……那便是附带的。
老二和老三一脸懵逼。
随后便是赏赐,老大爷出宫时,身后跟着两辆马车,他发誓这是自己接到最多的一次赏赐。
小贾,你究竟是知道了些什么?
……
“你要看好太子,若是太子出事……”
贾平安目光平静,可曹英雄却依旧打个寒颤,“兄长放心,我定然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便好。”
贾平安换个和颜悦色的模样,“最近可还去青楼?”
“没去了。”
“那就好。”
贾平安皱眉道:“睡谁不好?睡老鸨,说出去丢人。”
就算是后世也没人这般做吧?
“郎君。”
陈冬来了。
曹英雄告辞。
“何事?”
贾平安最近几日休息的很是嗨皮,甚至想着要不要直接辞官算逑。
但想到两个婆娘会因此而陷入‘夫君被边缘化’的纠结,他决定还是勉强维持目前的日子。
陈冬微微眯眼,“秦江的茶叶走的是剑南道,剑南道今年茶叶长势颇好,已经开始运送了。”
贾平安微笑,“秦江呢?”
徐小鱼上前,不过数日,这小子竟然胖了些,“郎君,秦江最近数日在就是青楼厮混,看着心情大好。”
“这世间为何有这么多的蠢人呢?”
贾平安笑了笑。
杜贺咬牙切齿的道:“竟然敢哄骗贾家,郎君,出手吧。”
“告诉大夫人。”
贾平安起身出去,“这几日我就和孩子们一起玩耍。”
“大郎,兜兜!”
“阿耶!”
两个孩子欢呼着出来。
阿福眼巴巴的跟着。
“走,咱们去城外转转。”
贾平安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杜贺请了卫无双和苏荷来前院,把事情说了。
卫无双面色一冷,“若是收不到茶叶,他哪有心思去平康坊鬼混,这是哄骗贾家。”
“他怕不是……”苏荷嘟着嘴,拿出了一个锦囊,摸出了一块果脯吃了,这才心满意足的道:“我觉着怕不是别人家出的价钱更高。”
电光火石间,卫无双看了她一眼。
谁说凶大无脑?苏荷甜甜一笑。
轰隆!
远方隐约传来雷鸣。
第665章 女人也是人
李淳风为三位皇子点评时,曹英雄就在外面。
李大爷一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点评后,随即得了无数赏赐,出来时,曹英雄觉得太轻松了,就嘟囔了一句。
“好像是骗子。”
李淳风扬长而去,风中飘来两个字。
“口出!”
曹英雄觉着这是祸从口出的意思。
但……
他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一个字。
咄!
咄——啐!
我惹祸了。
随后他便去了贾家。
贾平安只是叮嘱了他看好太子,曹英雄一直想问自己会不会因为腹诽了李神仙倒霉。
第二日回到宫中,他陪着太子读书。
课程结束。
随后去了东宫。
那个啥。
虽然有东宫,但帝后不同意太子现在过去,所以那些属官们望眼欲穿。
“殿下。”
一个官员大概是过于激动了些,献上了自己的茶水。
“殿下,这是刚出的好茶。”
李弘看了一眼茶汤,“孤不喝茶。”
舅舅说了,小孩子别喝茶,至少在十八岁之前别喝茶。
……
“郎君。”
一个男子端着盘子进来,盘子上一杯茶。
案几上简单,一卷书拉开了一些,手一松,书卷回弹,合在一起。
乔盛看了一眼茶汤,嗅了一下,“不好,生味依旧重。”
他抬头看着男子,眉间不满之色越发的重了,“贾平安弄的茶叶幽香浓郁,我不求你弄的一模一样,可好歹把这生味给断了吧。可你弄了许久依旧如故……”
男子为难的道:“郎君,原先生味也淡了……”
乔盛怒了,“可代价是茶水寡淡无味!那等寡淡无味的茶水,还不如原先的茶汤。弄弄弄,涤烦茶屋的茶叶都弄了几十斤,可你给我弄了什么?就这?”
男子低头,“不知那贾平安是如何弄的,不过……”,他抬起来,眼中有狠色,“郎君,贾平安的茶坊便在道德坊里,要不……”
乔盛冷笑,“酒坊在道德坊里多年,谁拿到了方子?茶坊建在里面……”
他突然若有所思。
“窥探一番……”
于是下午两个妇人进了道德坊。
茶坊外面有人守门,很是警惕。
两个妇人在边上转悠,缓缓走了过来。
守门的年轻,两个妇人还没靠近,一股子浓郁的脂粉味就有些上头。
“小郎君。”
这声音娇媚,听的人只想腿软。
守门的金大看了她们一眼,“何事?”
一个妇人举袖遮着脸,可茶坊的门是关着的,什么都看不到。
“小郎君,这里面是作甚?”
金大摇头,“赶紧走。”
贾家的管家说过了,这里面是郎君的宝贝,千万别给人窥探了。
他本是道德坊里的人,阿耶早早去了,剩下个阿娘艰难的养大了他和身体不好的祖父祖母,日子过的真的是苦水里泡着一般。
所以当贾家的管家寻到了他家后,把事儿一说,他的寡母当即下跪,吓得杜贺噌的一下蹦起来,连声说不敢不敢,被郎君看到了会打折我的腿。
武阳侯很客气,没有什么权贵的架子,进了茶坊后,武阳侯亲自给他们说了些注意事项,头一条便是保密。
到茶坊的第一天他就被惊呆了。
他在家里吃了早饭才去,到了之后,所有人集合,随即去了饭堂。
我的娘!
那饭堂的案几上一盆盆的饭菜摆着,馎饦一大盆,烤的焦黄的胡饼一大盆,蒸饼一大盆……天神啊!甚至还有肉汤,他喝了一口,被那鲜美的羊肉汤给弄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管事问他可是不满意,金大赶紧起身,说从未吃过这等美味的食物。
管事笑吟吟的道:“只管好生做事,以后这等食物天天都有。
回到家把事儿一说,祖父祖母都震惊良久,祖母打开了自己当年陪嫁的箱子,拿出了一块布,带着去了贾家。
杜贺依旧很客气,见她带来了礼物,就去告知了卫无双。
武阳侯的娘子真美,这是祖母回来告诉他的。
那块布卫无双收了,但反手就还了礼,价值更高。
于是祖母回家便被祖父数落了一阵,说这不是去送礼,竟然是去挣钱了。
贾家是好人!
祖父郑重告诉他,若是不好好干活,回头不用武阳侯收拾,他亲手打断金大的腿。
“小郎君,可想去边上看看。”
一个妇人冲着他抛媚眼。
边上有十余棵大树,去年就有野鸳鸯在里面厮混,情热时,惊动了在树上玩耍的阿福。阿福摇摇晃晃的下树,两个狗男女竟然兴奋的没发现,直至被阿福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我去!
一对野鸳鸯赤果果的从里面跑出来,顿时成了笑谈。
往日见到坊里的女人多看自己一眼,金大就会浑身燥热不安。
可今日他却冷静无比,“离远些。”
一根木棍在手,金大觉得自己能一夫当关。
两个妇人纠缠了一番,随后去了。
金大进去寻了管事,把门子的事儿暂时交给别人,他自己跟了出去。
一路跟啊跟!
两个妇人进了兰陵坊,金大刚想进去,身后有人说道:“你且等着。”
他回身一看,竟然是徐小鱼。
徐小鱼跟了进去,没多久就寻了地方。
“果然是乔家!”
出了兰陵坊,金大竟然还在等着。
“走,跟我回去。”
回到贾家后,事情被禀告给了卫无双。
金大被带到了厨房里,曹二弄了一大碗羊肉给他吃。
贾家的羊肉真美味,膻味不重,鲜美无比。
金大吃撑了,出来时碰到了贾平安和狄仁杰。
“吃好了?”
贾平安笑吟吟的。
“多谢武阳侯。”
金大有些躁得慌,“也没干什么,就在府上混了一顿,回头阿娘要呵斥了。”
“警惕心很强,好好干。”
贾平安夸赞了几句。
等金大走后,狄仁杰叹道:“这茶坊日进斗金,也没见你往家中拿钱,这是何意?”
“茶坊挣钱,越挣钱那些人就越眼红,他们能有什么手段?偷师不可能,只能慢慢的自己琢磨,可等他们琢磨出来时,贾家早就挣够了钱。”
贾平安真的不担心这个,所以卫无双来寻他商议时,他说静观其变。
卫无双很忙,她忙着让人去告秦江。
契约白纸黑字无法抵赖。
“今年剑南道有虫灾,我也无可奈何。”
秦江依旧是这个借口。
而且他哭的声泪俱下,让人不禁为之触动。
贾家也太狠了吧?
长安县县廨里,杜贺冷冷的道:“你从剑南道归来之后,夜夜笙歌,没生意哪来的钱?另外你仓库里堆的那是何物?你以为换了个地方堆放茶叶我家便查不出来?那些茶叶上等的两千余斤,中等的三千斤,下等的五千斤……”
秦江面色剧变,“你……你竟然查到了那里?”
没啥说的,该赔钱赔钱,茶叶也得给。
长安县的小吏笑道:“那武阳侯厮杀无往不利,对阵的皆是名将,双方尔虞我诈……你一个小小的商人,竟然敢和他使这等手段,武阳侯怕是已经在捧腹大笑了。”
出了县廨,杜贺在外面等候。
“为何违约?”
这是贾平安需要的消息。
秦江摇头。
杜贺冷笑,“你自己想清楚。”
晚些,秦江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
他四处躲避,可身后那人却如同是跗骨之蛆,怎么都甩不掉。
“谁?”
在无人的巷子里,他满头大汗的喝问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江回头。
徐小鱼冷冷的道:“我家郎君请你说话。”
秦江心中一惊,刚想叫喊。
徐小鱼摸出短刀,“你尽可喊叫。”
徐小鱼转身出去,竟然不担心秦江逃跑。
秦江回身看了一眼,一个大汉在另一头等着。
果然是武阳侯,这等手段让他无从躲避。
出了小巷子,贾平安负手站在外面。
“武阳侯……”
秦江想求饶,贾平安淡淡的道:“当初是你千求万求,贾某这才买了你的茶叶,如今依旧是你千求万求,想卖给别人……”
徐小鱼和另一个大汉围了过来,秦江吓尿了,“武阳侯,我是鬼迷心窍……我这便回去进了茶叶……不敢卖给别人。”
“你想多了。”贾平安笑了笑,轻蔑的道:“强扭的瓜不甜,我来只是想问问你,是谁在背后让你把茶叶高价卖给了他。”
秦江犹豫了一下。
“果然,商人重利。”贾平安摇头上马。
“不!”秦江见徐小鱼上来,急忙说道:“是乔家,是乔家……他出了高价。”
“乔盛?”贾平安笑了笑,“不出我的所料。”
“被贾平安发现了。”乔盛得了消息,冷冷的道:“发现又能如何?提价,大摇大摆的收茶叶,把好茶都收了,回过头我看他卖什么。”
随即长安的茶叶就涨价了。
“涨价三成。”
卫无双看着贾平安。
“你看我作甚?”贾平安在弄鱼竿,“我只是斥候,现在你来解决。”
卫无双咬牙切齿的道:“咱们家不差钱,提价收。”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有些心虚。
这个婆娘啊!
贾平安起身,“我去钓鱼。”
“阿耶,我也去!”
“不行,河边危险。”
贾平安轻松的态度让卫无双吃了定心丸。
随即贾家也提价收茶叶。
市场风起云涌啊!
“咱们有钱,那些人把贾平安恨之入骨,能把他的生意弄垮,这便是头功。”乔盛冷笑,“贾家跟了?如此再提价三成。”
卫无双毫不犹豫的再跟。
但她心中有些不安。
当晚卫无双格外的主动,贾平安诧异之余,也就笑纳了她的殷勤。
晚些气喘吁吁的躺下,贾平安也不说话。
卫无双就在等他主动开口,等了半晌,却发现这人竟然睡着了。
老娘忍无可忍想弑夫!
卫无双伸手!
“别掐!”
贾平安没睡,只是在逗弄她。
卫无双恨得牙痒痒,于是再度主动。
橙子被压榨了一会儿,晚些看着奄奄一息。
卫无双强撑着,“夫君,咱们家茶叶究竟能挣多少钱?”
茶坊的运作是单独的,贾平安教授那些人炒茶之法,管事有事也是来请示他,卫无双就顺势避嫌……
“茶坊之事也是要交给你的。”
贾平安觉得这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账本下午就弄到了你的房间里……”
被子揭开,卫无双赤身下床。
女人啊!
刚开始矜持的……摸摸小手就脸红红,亲一口浑身僵硬,可你看看,现在当着贾平安的面,就裹着他的外袍出去了。
“来人,点灯!”
卫无双在那边折腾。
不知过了多久,贾平安被弄醒了。
不,他是被压醒的。
卫无双直接扑上来,差点把橙子给压爆了。
“别说话。”
贾平安一脸懵懂。
他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卫无双热情似火……
今晚可是帽子戏法了。
卫无双重重的倒在他的身上,喘息着,身上的汗水也粘了上来。。
这便是水乳交融。
贾平安搂着她,轻轻的抚摸着脊背。
“夫君。”黑暗中,卫无双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
贾平安轻声应着,仿佛声音大一些就会破坏了夫妻之间的脉脉。
“竟然能挣那么多?”
“当然。”
卫无双脸贴着他的脸,呼吸依旧急促,“我的夫君竟然这般出色……”
“当然!”贾平安笑了笑,轻轻拍了她一下。
“我看了账本,这茶叶……下等的进价十余钱一斤,把本钱全算进去也不过是二十钱,可竟然能卖五百钱……”
卫无双捧着他的脸,呼吸扑打在他的脸上,眼神灼热,“中等的进价五十文,可竟然卖五千文……上等的进价三百文,卖一万三千文……”
“夫君,会不会太贪婪了?”
这个憨婆娘,明明得意的不行,却又故作矜持。
女人啊!
“这等茶叶的顾客乃是有钱人,上中下三等,五百钱一斤,一斤能喝许久,殷实之家就能喝。中等的那些有钱人最喜欢……而上等便是那些权贵高官……你别小看了那些豪强,大唐的豪强看似不起眼,可家中的钱财之多,能让人瞠目结舌。他们看上的东西,不买对的,只买贵的。一万三千钱的茶叶,拿出来招待人多有面子?”
“上等茶为何经常断货?”
卫无双好奇的问道。
这般挣钱,不多弄些岂不是太亏了。
贾平安翻身压住她,笑吟吟的道:“不断货如何叫做上等茶叶?如何能体现出上等茶叶的珍贵?”
“这是……”
“惜售!”
贾平安打个比方,“你想想,宰相就那么几个,所以才显得珍贵,若满朝皆是朱紫……”
卫无双搂着他的脖颈,抬头咬住了他的脸。
卧槽!
“别!”
贾平安赶紧低头。
“夫君,你是个奸商,把人的心思都算计到了骨子里。”
“胡说!”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我这是本事。”
“别人若是有这等本事,都用在了宦途上,唯有我的夫君用在了生意上……夫君这般不求上进,可我却觉着……”
“觉着什么?”
二人静静的……
“妾身很欢喜呢!”
……
第二日,贾平安醒来,活动了一下腰。
还行!
多谢李大爷!
贾平安决定回头给李大爷多弄些好茶叶去。
卫无双坐在梳妆台前,贾平安凑过去,见镜子里的美人笑靥如花,肌肤娇嫩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就亲了一口,笑道:“果然,女人离不得男人的滋润。”
卫无双昂首,“妾身天生丽质。”
“呵呵!”
贾平安打个呵呵,开门……
“阿耶!”
贾昱小朋友正在外面练刀,一板一眼的。
侧面的门开了,兜兜用拳头揉着眼睛出来,打个小哈欠,“阿……阿耶……”
贾平安过去抱起她,笑着问道:“昨夜睡的可好?”
“好。”
“想吃什么?”
兜兜定定的看着他,“想……”
呯!
小棉袄靠在他的肩头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竟然睡了。
贾平安哭笑不得。
苏荷出来,见状就想接手,贾平安摇头,就抱着女儿在院子里缓缓踱步。
贾昱想说话,贾平安竖指在唇上,嘘的一声。
贾昱明显的失落了,贾平安笑了笑,俯身伸手。
一手一个孩子……
等卫无双出来时,不禁也笑了。
两个孩子的回笼觉睡到了早饭前。
“大兄,这是我的肉!”
“贾兜兜,你再把自己的菜弄过来,我就生气了。”
兜兜仰着脸,一脸无所谓。
贾昱气得寻阿娘主持公道。
咳咳!
看来我这个爹没了公信力啊!
吃了早饭,涤烦茶屋的管事来了。
“夫人,茶叶又涨价了,上等茶叶翻倍,涨到了六百钱。”
管事忧心忡忡。
卫无双淡淡的道:“只管进。”
三百文的进价,翻倍不过是六百文,可转手售价一万三千文……
“乔盛和贾家斗,愚不可及!”
但为何不主动出手提价呢?
午饭时卫无双就问了贾平安。
“别人也要喝茶的。”贾平安神色古怪,“本来三百文的上等茶,如今六百文,你说说那些喜欢喝茶的人会如何?”
“怒不可遏!”
卫无双一怔,“我明白了,让乔盛去提价,贾家被动跟着,到时候民怨沸腾,一查是乔盛在作祟,贾家也是受害者。”
这个婆娘要出师了。
贾平安倍感欣慰。
晚些在前院,狄仁杰提及了此事,“为何交给了大夫人去弄此事?你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
狄仁杰笑道:“让女人出面掌事……平安你这个……堪称是标新立异啊!”
目前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是主流。
贾平安淡淡的道:“女人也是人!”
……
晚安!
第666章 以本伤人
长安的茶叶市场乱了。
“郎君,贾家依旧跟了。”
乔盛一拍案几,“再加,断了他的货!”
可贾家却毫不犹豫的继续跟进。
那些茶叶商人激动了。
翻倍涨价之后再涨,这是要让我等发财不成?
消息反馈到了茶叶产地,旋即茶叶‘出厂价’也应声而涨。
“涨价有许多理由,你要说什么成本高涨……这也有,可这个叫做炒!”
贾平安笑吟吟的看着茶叶市场风云变幻,自家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兵部。
“武阳侯!”
大伙儿见到他分外的亲热。
“陈进法。”进了值房,贾平安发现窗明几亮,而且看来不是一夕之功,“这是每日都打扫了?”
“是。”
陈进法得意的道:“如今好些人想来这边,还是我的运气好。”
“为何想来这边?”
贾平安坐下,拿起文书看。
“说是跟着武阳侯学兵法。”
陈进法两眼放光,恨不能贾平安马上拿出一卷书,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贾氏兵法。
“兵法兵法,你就算是学了去,也只是纸上谈兵,误人误己。”
兵法这玩意儿……你没经历过战阵,上去只是送人头。
陈进法被贾平安看的心头发毛,“武阳侯,可是不妥吗?”
贾平安幽幽的道:“我只是在想,你这般的去了沙场,被一刀剁了脑袋会是什么样的。”
陈进法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贾平安摇摇头。
“武阳侯!”
包东来了。
“那些密谍有些意思了。”
“去看看。”
数十密谍站在校场上,贾平安看了一眼,很是满意,“至少气质对了。”
一番操练后,贾平安有些不满意,“差强人意,还得操练。”
包东苦笑道:“时日短了些。”
这个却是没办法。
“来了兵部,可觉着不自在?”
贾平安问道。
“自在。”
包东笑道。
他原先在百骑就是个打酱油的,身手不错,可百骑里身手不错的人多了去,凭什么你出头?
贾平安到了百骑后,包东开始只是冷眼旁观,可渐渐的,他发现这个少年的手段高超,竟然是不平凡之相,于是他便紧紧跟在贾平安的身边,遇到事儿第一个上……
人便是这般,当你一开始就靠拢了这个人之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心腹。
如今包东回到百骑,那些兄弟都艳羡不已。
按照明静的说法,包东和雷洪去了兵部是好事,算是脱离了百骑的限制,以后若是有机会,六部都可去得。
这便是脱胎换骨了。
而始作俑者便是贾平安。
包东感激的道,“武阳侯,下衙……要不去平康坊?”
“算了吧,你那点钱粮留给妻儿,在外面糟蹋算是什么事?”
贾平安还在旁观这场茶叶大战。
包东和雷洪回到了值房。
雷洪拿出一个小竹罐,心痛的弄了些出来,“包东,你手艺好,给我煮煮。”
包东皱眉,“你特娘的抠门的不像话,这点茶叶如何煮茶?”
“你是不知道如今这茶叶的价钱多离谱。”雷洪没好气的道:“如今的茶叶价钱涨了一倍多,冲着两倍去了。”
包东一怔:“可是与武阳侯家有关?”
“说是有个叫做乔盛的,是昌松侯,他那边高价收茶叶……”
包东阴着脸,“这是要为难武阳侯?”
晚些他寻个借口出门。
这一去便寻到了乔盛。
“百骑的包东!”
乔盛被吓了一跳,“何事?”
包东冷冷的道:“听闻你在背后说我百骑的坏话?”
乔盛一听就松了一口气,然后骂道“贱狗奴,滚!”
包东二话不说回去。
“明中官。”
他没找沈丘,而是去寻了明静。
没了百骑贷的明静看着萎靡不振,“何事啊?”
“明中官,昌松侯乔盛和武阳侯为难,故意提高茶叶的价钱,先前还羞辱了我。”
明静一怔,小手拍了一下案几,“弄他!”
简单粗暴就是明静的处事风格。
随后百骑就暗自查了乔盛。
“啧啧!这乔盛的身后竟然这么多人,有趣有趣!”
“难怪他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原来大半都不是自家的。”
“朝中不许官员权贵经商,就他顶着脸皮不管不顾。”
“他这是不准备做官了。”
一阵分析,明静拍板,“去抓了来,就用乔盛经商的罪名。”
包东拱手,“明中官高明,这朝中规定官员不得进入市场,可他不但进了,还经商。”
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沈丘出现在了外面。
呃!
私下行动竟然被发现了,很尴尬啊!
沈丘淡淡的道:“最好先去问问。”
沈中官竟然不反对?
那些把他当做是活阎罗的百骑松了一口气。
包东去和贾平安说了此事。
“不必。”
贾平安说道:“商场就要用商场的手段来解决对手,动用百骑,这便开了个坏头。”
武阳侯……高风亮节!
明静得知后,拍着案几骂道:“迂腐不堪!”
然后再拿起购物车仔细看着,咬牙切齿的决定去买个东西来抚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茶叶涨价的风潮越演越烈。
乔盛已经把收购价格提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连那些茶商都惧了,“不能再提价了。”
再提价普通人还怎么喝茶?
“提!”
他红着眼睛,一车车的钱财被拖出来。
贾家同样如此。
乔盛在家中召集了人手议事。
“我做事凭的什么?狠!”
他的眼中凶光四射。
“当年乔家的生意遇到了麻烦,一夜之间阿翁白了头,阿耶被打断双腿……”
他的父亲喜欢赌钱,喜欢就喜欢吧,只要不过火就是了。可他连生意都不管,整日泡在那等地方。
而他的祖父颇为溺爱儿子,睁只眼闭只眼。
正是这种纵容,让他的父亲越来越肆无忌惮,赌钱财输了不过瘾,那么就赌女人,把家中的歌姬丢出去作为赌注……
祖父再三喝骂没用。在一个晚上,他的父亲面色惨白的回来了。
“阿耶,我输光了家中的生意。”
祖父当即一口老血喷出来,随后令人拿来棍子,亲手把儿子的双腿打断,令人把他关在了房间里,放话此生不许出来。
早已不再管家中生意的祖父叫人搬来账册,叫来家中算账的先生,一夜之间……白了头。
随后乔家开始变卖家产,最后仅仅剩下一个空壳子。
“祖父躺在床上握着我的手,说他此生最大的错误便是生了这么一个报应儿,而那个报应儿唯一的好处便是生了我!”
乔盛眼中的缅怀消散,冷冷的道:“我靠什么东山再起?靠的便是够狠!”
那些赢了他家生意的赌徒得意洋洋,可很快,乔盛就去寻了几个手段高超的赌徒,不但把那些家产赢了回来,更是……
“我令人去打断了他们的双腿,不给医治,直至昨日,我还看到其中的一个在东市爬行乞讨……我为何不弄死他们?”
乔盛微笑道:“一下弄死多无趣?要看着对手在绝望中挣扎,这才是报仇!”
那些管事不禁一个激灵。
“许久未曾遇到过对手了。贾平安从那个酒水生意开始,就不断在拒绝我的好意。”乔盛的脸上多了笑容,阴恻恻的道:“要让他知晓,我的好意拒绝不得。去,把市面上的茶叶一扫而空。”
有管事小心翼翼的道:“郎君,若是那些人买不到茶叶……会不会鼓噪?”
“鼓噪就鼓噪,无视就是了。”
乔盛蛮横的道:“这不是为了乔家,而是为了那些权贵,该他们出力了。”
随后果然有奏疏递进去,说是市面上的茶叶价格涨的太离谱了。
“他们不知道蒜你狠,豆你玩,姜你军,苹什么……否则会觉着这只是小意思。”
贾平安又脱岗了,回到家中后被狄仁杰拽住,说了茶叶涨价的事儿。
“蒜你狠?”狄仁杰显然懵了。
“大蒜的蒜。”
狄仁杰捂额,“哪有这等事。”
“你看着,还会疯涨。”
只是半日,茶叶的收购价又疯涨了起来。
“乔家弄了好些茶叶……说是仓库都装满了,没办法,只能给钱,让那些茶商存放在自己的库房里。”
“不着急。”
贾平安轻松的带着鱼竿去钓鱼。
卫无双精神抖索,昨夜她和贾平安嘀咕了许久,战斗力让贾平安刮目相看。
难道女人兴奋就会战斗力强?
“买!”
卫无双小手一挥,进货!
杜贺忧心忡忡的道:“大夫人,太高了。”
“不怕!”卫无双淡淡的道:“乔家出多少,咱们家就出多少,看看最后谁吐血。”
这一场茶叶大战甚至引发了武媚的关注。
“这是针对贾家?”
邵鹏点头,“贾家也被迫提高了收购茶叶的价钱。”
“让平安来。”
邵鹏去了贾家,得知贾平安去钓鱼……
“这人心大的!”
狄仁杰接待的他,笑道:“此事是大夫人在管。”
“那便请了大夫人进宫,好歹给皇后解释解释,不行……”邵鹏的眼中凶光一闪,“那便弄他!”
卫无双要进宫,贾昱死缠不放,最后兜兜怒了,请了阿福来帮忙,卫无双这才脱身。
……
“那个茶叶生意如何?”
卫无双笑道:“还好。”
“还好?”
武媚皱眉,“平安为何不上心?”
那么大的生意,竟然甩给了家中的婆娘去应对,也不怕把贾家亏没了。
“皇后放心,茶叶生意都在掌握之中,若非是顾忌舆论,贾家能把茶叶的进价再抬高十倍。”
十倍也只是小意思。
但市场定然就崩了。
武媚看着她,“记得你当年进宫就遇到了邪祟,一起的两个宫女都离奇死了,你却只是病了一场……”
“是。”
卫无双想到了那年。
那一年她刚进宫,有两个宫女对她颇为照顾,让她觉得宫中的人真好,兴许在宫中一辈子也不是坏事。
可半月后,两个宫女却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二人在她的屋里找到了一锭金子,说她偷盗。
这几乎是是必死的罪名。
卫无双心慌意乱的否认,可两个宫女只是叹息,说彼时还是太子妃的王氏那边刚好丢了金子,正在博然大怒。
卫无双初出茅庐,只觉得自己死期到了。
那二人叹息一声,让她把金子放在盒子里,悄然送去太子妃那边,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她们还很热心的陪着她一起去,后来卫无双才想起,她们是想盯着她。
半路上就遇到了几个内侍,不由分说的把三人抓了分开审讯。
卫无双自然是说了个透彻,绝望的等待着处置。
晚些门开了,内侍让她出去。
门外站着蒋涵。
蒋涵冷冷的站在夜色中,说道:“此后跟着我。”
“是。”卫无双知晓自己死里逃生了。
而另一边,两个宫女的尸骸被拖了出来。
而那个盒子打开了,里面的金子不翼而飞,变成了一封书信……
书信是什么内容?
她问过蒋涵,可蒋涵却不肯说。等她后来渐渐知晓了许多事之后,才知晓自己被卷进了王氏和萧氏之间的争斗中。
什么能辟邪,那不过是蒋涵为她弄出来的名头罢了,免得她被人欺负。
武媚淡淡的道:“钱不钱的不打紧,可好歹要顾忌着些名声。”
“是!”
卫无双低眉顺眼的。
“若是乔家欺人太甚,只管让平安出手。”
呃!
不是要顾忌名声吗?
武媚难得的翻个白眼,“回去吧。”
回到家,卫无双令人放话。
“贾家不想坏了规矩,可有人却出手在前,欺人太甚,莫要得寸进尺,否则……莫怪言之不预也!”
钓鱼回来的贾平安听到这话,就去寻了卫无双。
“娘子。”
“何事?”
正在看账册的卫无双抬头。
贾平安试探道:“七九年?”
“什么七九年?”
卫无双茫然。
贾平安笑道:“打交趾猴子。”
卫无双纳闷,“交趾猴子是何物?”
“春风吹满地。”
“……”
“人民币!”
“……”
贾平安失望出去。
“郎君。”
金发碧眼的秋香看着很醒目。
安静很安静。
鸿雁伺候贾平安更衣,嘀咕道:“郎君,秋香看着和鬼怪似的,安静脸上的斑点好难看……”
可后世却有不少人把这等雀斑当做是优点。
果然,还是这个时代的审美观靠点谱。
乔盛那边不出预料的对贾家的告诫不屑一顾。
随后……
“再提价五倍收购茶叶,告诉那些人,等把乔盛打垮了之后,贾家会把茶叶依旧以原先的价钱卖给外面的人。”
跟我斗!
卫无双的眼中多了讥诮之色。
炸了!
贾家大手笔扫货,再提价一倍。
“贾平安疯了!”
乔盛骂道:“跟!跟!”
管事痛苦的道:“郎君,贾家那个女人放话了,说事后会把那些茶叶按照往年的价钱放出去……”
卧槽!
乔盛一脚踹倒案几,眼睛发红,“咱们抢购茶叶,就算是价钱高,可事后只需降些价便能卖出去,亏不了多少,贾家……这是绝户计,贾平安好狠的手段!”
管事欲言又止。
乔盛骂道:“说话!”
管事低头,“贾平安今日去了兵部,随后去了城外钓鱼,家中说是大夫人在做主此事。”
“你想说这等狠毒的手段是那个女人使出来的?”
乔盛面色平静了下来。
“是。”
管事苦笑道:“咱们的人去涤烦茶屋假装卖茶,见到贾家的仆役进去,和管事说什么夫人交代,只管买。”
乔盛沉吟着。
“郎君,此事已不可为。”
乔盛抬头,目光炯炯的道:“为何贾家能亏那么多钱?”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乔盛准备以本伤人,可贾家却大手笔的祭出了涨价五倍,事后按照往年的价钱售卖。
这特娘的不叫以本伤人,而是以本压人。
钱多的没地方放了。
豪爽的……不,撒比的一塌糊涂。
管事想了想,“他家的茶叶生意定然挣钱不少。”
“最好的一万三千钱,自然挣钱不少,但能挣多少?”
涤烦茶屋究竟有多挣钱谁也不知道,关键就在于茶叶的成本,有人说贾家是在茶叶里掺了玉粉,可有人效仿,茶叶的味道越发的难喝了。
算不清楚贾家茶叶的成本,面对卫无双的高压,怎么打?
一个女人竟然这般凶悍……
“悍妇!”
乔震恼火的道:“去看看可是真在收。”
市面上的茶叶已经被收的差不多了。
乔震面色惨白。
贾家除去留下了自家需要的那部分茶叶之外,随后开始低价销售。
“郎君!”
乔震从早上起来就再也没坐下去。
一坐下后,垫子上仿佛有针,令他坐立难安。
“如何?”
乔震看着进来的管事,眼中有些期冀之色。
他刚派人去了贾家,想握手言和。
没办法,他高价进了太多的茶叶,此刻那些茶叶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没人买,跟着贾家降价销售他会亏的裤子都没了。
管事摇头,“贾家甚至连门都没给进,杜贺说大夫人今日忙,没空。”
“那二夫人也行!”
贾家那位二夫人一张娃娃脸颇为引人注目,而且据闻脾气很好。
管事低头,声音悲切,“那位二夫人说是在修炼,不知何时出关。”
乔盛仰头看着屋顶,神色古怪的问道:“贾平安呢?”
“贾平安在兵部。”
乔盛走出了房间,在阳光下眯眼,脸颊颤抖,“去贾家。”
……
求票!
第667章 老龟欺负我
乔盛去了兵部。
“武阳侯去编书了。”
编书?
贾平安此刻在公主府。
新城捂着胸脯蹙眉道:“驸马不知怎地,突然脾气就大了,还说了些不该的话。”
她问道:“小贾,你可知为何?”
当然是因为韩瑗倒台后,长孙无忌的势力萎缩的缘故。
但话不能这般说,否则新城进宫去问皇帝,回过头李治能把他赶到天涯海角去和韩瑗作伴。
这个时候三亚湾那块地方该有沙滩了吧?
但那边此刻都是原始森林,度假都没法去。
“公主!”
贾平安一脸沉痛。
小贾这是遇到难事了?
新城心中一凛,“可是有事?这几日听闻贾家和乔家在争风,我也弄了些钱,回头你带去,只管买。不过……”
新城竟然这般大气?
不过什么?
不过不能亏吗?
茶叶生意到了现在还没给股东们分红,新城竟然还准备追加投资……这个股东增资的自觉性很高啊!
“不过回头你帮我问问,看看驸马那边可是有麻烦。”
可怜的女人。
贾平安含糊以对,“驸马没问题。”
长孙诠只是个小虾米,屁事没有。可他却是长孙无忌这棵大树下的一个小虾米。长孙无忌的地位动摇,就像是断了枝叶,阳光照射下来,把树下乘凉的虾米们晒的惶然不安。
这便是依附别人而活的人悲哀的地方。
新城的眸子里多了些黯然,“我知晓是因为舅舅。”
咳咳!
“公主,其实……”
其实你们是近亲结婚。
新城抬头,眼中多了期冀。
小贾定然知晓怎么避开这些麻烦吧。
“其实此等事你既然无法干预……我是说,最好让驸马什么都别做。”
但这很难。
等贾平安走后,新城叫人去请驸马来。
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憧憬的道:“是啊!为何不让驸马脱离那些恩怨呢?让他就这么简单的活着……对,辞官!辞官!”
她欢喜的就像是一只蝴蝶在翩翩起舞,一会儿叫人弄了花来,一会儿叫人送了酒菜来,然后心情愉悦的等待着长孙诠。
长孙诠来了。
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争执。
那些侍女在外面木然。
呯!
水杯掉在了地上破碎,黄淑记得这是公主最喜欢的一套杯子,上次不小心掉地上还心痛了半晌。
“凭什么辞官?”
长孙诠的声音中压着火气。
黄淑摆摆手,那些侍女刚想离去。
“相公何罪?相公辅佐先帝成就明君,更是在皇帝登基时一力护着他。如今皇帝有了根基就想着过河拆桥,不,是狡兔死,猎犬烹!”
里面沉默了一瞬。
那些侍女面色惨白,赶紧跑。
啪!
长孙诠出来了,脸上带着一个巴掌印,很小巧。
“驸马!”
黄淑对长孙诠怒目而视,进去看了一眼。
地上一个杯子破碎,新城站在那里,保持着出手的姿势。
她缓缓坐下来,轻轻蹙眉,叹道:“为何不肯互相低个头呢?”
黄淑知晓她说的是谁。
“公主,帝王不能低头。”
面对权臣,帝王若是低头,那便是自寻死路。
新城双手托腮,眸色茫然,“驸马压根就没看到危机,皇帝要权力,可舅舅却不舍。这不是做生意争夺什么,而是在争夺一个庞大的大唐……皇帝怎会低头?舅舅……”
黄淑皱眉,恨铁不成钢的道:“公主担心这些作甚?既然驸马不识好歹,那便丢在一边。”
新城看了她一眼。
黄淑很倔强的和她对视,“公主你性情软弱,今日能动手奴觉着是好事,不说和高阳公主一般,少说也得自强自立。谁敢触怒了公主,只管动手就是了,数次之后,谁还敢得罪公主!”
新城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很是歉疚的道:“原先你在宫中时颇为胆小怕事,可自从跟了我,你就故意凶神恶煞的,可我知晓你夜里躲在被子里哭,害怕的不行。”
黄淑的脸红了。
“跟了公主,奴便要为公主打算。公主性子怯弱,奴便要强硬起来,否则那些人会欺负公主……”
渐渐的,她竟然忘记了自己当年所谓的怯弱。
由此可见人都会变。
新城干咳了一下,随即想到了贾师傅叮嘱自己莫要装咳嗽的事儿。
小贾的主意不错,果然是能在沙场纵横的名将,可惜驸马却不肯听。
舅舅再这般下去,怕是没什么好下场啊!
她越想越不安,就进宫求见皇帝。
“新城来了。”
帝后正在联合办公。
武媚起身,“陛下,臣妾累了,先出去散散。”
新城楚楚可怜的笑了笑。
可怜的娃!
武媚暗自摇头。
先前有人来禀告,长孙诠进了公主府,旋即带着一个巴掌印出来,怒不可遏。
李治当时脸就黑了。
“可是驸马让你为难了?”李治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皇帝可是令人在府中盯着我?”新城怯怯的问道。
李治莞尔,“朕哪会让人盯着你,不过是有人见到长孙诠怒气冲冲的出来。”
还好,若是被听到驸马的那番话,回过头驸马大概率要被皇帝记恨。
“皇帝,你如今与舅舅如何了?”
这个问题犯忌讳。
李治看着她,起身道:“出去散散。”
二人一前一后出去。
“那一年你被人吓坏了,嚎哭不休来寻朕,闹腾了许久。”
新城在后面嘴角含笑,“后来皇帝在先帝那里说了那人的坏话,后来那人被先帝打了三十板子,还不知是为何。”
兄妹二人不禁相对一笑。
“那时舅舅笑眯眯的。”李治淡淡的道:“他在阿娘那里总是很老实的模样,可阿娘却说长孙家既然出了太子,便不能再出重臣,可舅舅却只是笑,回过头去寻了先帝抱屈,先帝便去和阿娘说……那几年老是这般闹腾。”
“其实……主要是舅舅的头上没个长辈。”
新城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
所谓的长辈,也就是先帝和文德皇后。
他们若是在,李治也不会遇到这等困境。
“皇帝,驸马无心的,你莫要怪罪他。”
新城有些忐忑。
李治爽朗一笑,“我怪罪他作甚?哈哈哈哈!”
远处的武媚听到了皇帝的笑声,淡淡的道:“总有人自己寻死。”
新城心情大好,“我去寻皇后说话,再去看看太子他们。”
“去吧去吧。”
看着新城远去,李治冷冷的道:“王忠良。”
“奴婢在!”
王忠良觉得驸马就是个运气好的,竟然能尚了公主。
而公主也格外的贤惠……
“让百骑盯着长孙诠!”
王忠良此刻才想起皇帝先前答应新城的话。
——我怪罪他作甚?
我!
而非朕!
我是兄长!
朕是皇帝!
……
贾平安正好在百骑。
“王中官。”
王忠良干笑道:“武阳侯,幸会啊!”
上次人参酒把王忠良给干翻了,弄的贾平安也颇为不自在。
“武阳侯!”
贾平安进去,明静几乎是在欢呼。
这个女人啥意思?
看看,双颊绯红,眼神迷离……
错,不是迷离,而是兴奋。
百骑贷!
贾平安问道:“还买呢?”
明静点头,“已经不怎么买了。”
少了贾师傅这个大金主,明静的剁手生涯很是艰难。
她眼巴巴的看着贾师傅。
“百骑贷!”
明静小时候在家里遭遇过入室抢劫,劫匪砍了他的父亲一刀,这一刀导致他的父亲落下了残疾。
她当时就躲在阿娘的身后,看着那个劫匪翻箱倒柜,把家里不多的铜钱翻出来,欢天喜地的带走。
从那时起,她就觉得钱财是祸害。
宫中发了钱,她就想方设法的花光用光,绝对不留。
贾平安手藏在袖子里递过去。
明静伸手在下方,二人暗通款曲,随后一块银子就走私了过去。
明静眉开眼笑的道:“回头我寻你!”
“你这话有歧义。”
贾平安冷冷的道:“该说回头就还钱!”
嘁!
债主嘴脸的贾平安被明静无情的唾弃,那边得了交代的沈丘布置了对长孙诠的任务。
贾平安来是为了续约。
“包东和雷洪跟着我去了一趟西域,兵部的操练便被耽误了许久,再续一年吧。”
用我百骑的钱来养兵部的人,这人果真是脸皮厚!
沈丘淡淡的道:“钱粮要么兵部给,要么你自己给。”
“我倒是想自己给,可这犯忌讳不是。”
贾平安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回到兵部依旧是正义凛然的说是去修书。
任雅相面无表情的道:“去吧。”
凯旋归来的那一日,任雅相亲切的就像是亲人。现在也是亲戚,但这个亲戚却欠了一屁股的债。
不厚道啊老任!
但自由就好。
贾平安快乐的下班了。
“武阳侯!”
新城正好出宫,带着羃?看着竟然多了些神秘。
不就是一朵小百花吗?
贾平安拱手,“见过公主。”,他随即放低声音,“回头喝酒。”
人生在世总是有许多不得已,比如说新城,历史若是不变的话,她的驸马将会变成一个悲剧。
新城蹙眉,“武阳侯无礼!”
贾平安马上改口,“公主身体康健,臣不胜欢喜。”
卧槽!
谁在我的身后?
他缓缓回身。
老许狐疑的看着他,“见过公主。”
“我还有事,许公,回头请你喝酒。”
“小贾何时与公主这般熟了?”
许敬宗不解。
小白花差点害了他,出了皇城后,贾平安低声道:“公主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这哥们不够意思啊!
新城捂嘴偷笑,一朵小白花在盛开。
“我仿佛看到一出悲剧在上演……”
贾平安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乔盛出现了。
他笑容可掬,“见过武阳侯。”
“有事?”
贾平安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大老婆祭出了以本伤人的手法,把乔盛打的溃不成军,这便是来求和的?
徐小鱼上前,陈冬在观察左右。
现在的贾平安早已不再是吴下阿蒙,出门身边都带着侍卫。
乔盛拱手,正色道:“其实乔某与武阳侯的恩怨,说开了不过是想交个朋友,可武阳侯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乔某一时冲动……对不住了。乔某在长安食堂订了房间,还请武阳侯一聚。”
长安食堂是贾平安的主场,乔盛这便是低头的姿态。
贾平安看着他,微微皱眉,“你以为自己是谁?生意在许多时候就和姻缘一般,情投意合才是正理。贾某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凭什么要分一杯羹给你?你的脸大?”
他俯身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乔盛的脸。
这个动作的羞辱味道极浓。
贾平安不屑的道:“强买强卖是你最喜欢的手法,你以为身后站着一群权贵豪强便能让贾某低头,可若非是贾某想让你背后那些人知晓什么叫做商业手段,第一日我便会把你打成豕头。”
这是彻底撕破脸了。
乔盛嘶声道:“贱人,你……”
贾平安闪电般的拔出横刀,平平的拍了过去。
一个商人的子孙,侥幸得了爵位,从小耳闻目睹的都是生意,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呯!
乔盛的脸颊高高肿起,含糊不清的喊道:“救命!”
贾平安骂道:“滚!”
虽然损失了好些钱,但大老婆很开心。
那些茶商也很开心。
“贾平安,你不得好死!”
乔盛怨毒的看着他。
“傻缺,你先想办法把亏空补了吧。”
贾平安长笑离去。
到了道德坊,姜融说道:“武阳侯,来了好些商人,说是寻你的。”
说着他吸了一口气。
贾家是来了不少商人,人太多,都在前院三三两两的闲聊。
贾平安进去,正好鸿雁出来。
鸿雁板着脸,“大夫人说了,贾家既然答应了提价,你等再退钱回来不好。郎君说贾家一诺千金,说出去的话,送出去的钱,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仁义!”
“果然是仁义贾家啊!”
“我等也有些礼物送上。”
外面一溜大车。
“不收,那便是看不起我等!”
“我等虽然是商人,可却有骨气,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武阳侯!”
瞬间,刚才还在说什么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商人们都谄笑了起来,在鸿雁的眼中堪称是丑态百出。
她回到后院禀告。
“那些商人送了好些礼物,还说什么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正好郎君回来,一群人都在谄笑。”
苏荷刚修炼结束,闻言很理所当然的道:“郎君这般能挣钱,如今讨好了贾家,日后说不得咱们的茶坊都从他们那里进货……”
卫无双看着她。
苏荷无辜的道:“无双你看着我作甚?难道今夜想一起睡?我倒是无所谓。”
“我才不和你一起睡。”
卫无双受不了她睡觉缠人的劲头,四肢全缠在你的身上,恨不能把你牢牢的锁住。
院子里,贾昱和兜兜在玩耍。
贾昱拿着小木刀在砍老龟,一刀刀的。
鸿雁觉得太残忍了些,“小郎君,老龟好可怜。”
三花在边上冷冷的道:“龟甲厚重,别说是小郎君,就算是你,怎么砍都无事。”
“大兄让开!”
兜兜举起木刀冲来。
“啊……”
呯!
她一跤就摔倒了。
老龟伸出头看了一眼。
黑白相间的阿福缓缓走来,老龟赶紧把头又缩了回去。
惹不起,惹不起!
“阿福!”
兜兜趴在地上抬头,眼中含泪。
贾平安进来了。
“阿耶!”
兜兜在那里哭,“老龟欺负我!”
贾平安见状什么都知道了,笑道:“老龟哪里敢欺负你。”
阿福一屁股坐在了老龟的身上,还颤了一下。
压力山大的老龟不禁伸头出来,阿福的爪子就扒拉住它长长的脖颈,没用力,但老龟还是怕了,四脚乱弹。
“夫君!”
卫无双和苏荷出来了。
贾平安抱起兜兜,笑道:“下次还淘气不淘气了?”
兜兜可怜兮兮的摇头,“不淘气了。”
他用空手揉揉老大的头顶,也不问生意的事儿。
夫君竟然这般放心我吗?
卫无双感动了,“夫君,先前那些商人来了,说是退些钱,可我想着贾家既然要在长安立足,首要的不是挣多少钱,而是要以信诺为重。就算是亏欠,也得把贾家重诺的名声立起来,咱们这一代立起来了,大郎和子孙们以后就会受益。”
贾平安:“……”
现在的女人竟然这般的吗?
这涉及的可不是小钱,换了后世,多少人会笑纳了,可卫无双却毫不犹豫的拒绝。
贾家仁义!
贾家重诺!
外面一众茶商在为贾家扬名。
贾平安心情大好,带着两个孩子,外加阿福出门溜达。
道德坊里处处都是田地,父子三人,外加一个阿福在田坎间缓缓而行。
“阿耶,你看我!”
贾昱在后面就像是走独木桥般的,小心翼翼的走在田埂上。
兜兜在前面欢喜的拍打着麦子。
“阿耶,有虫子!”
“看到了。”
一只爬虫而已。
“武阳侯好兴致。”
三个男子站在前方,笑吟吟的。
贾平安伸手把兜兜抱起来,阿福在后面叼住了老大。
“来意!”
贾平安淡淡的道。
其中一个男子收了笑容,冷冷的道:“武阳侯这一下固然爽快了,可我们却损失惨重,做事,要有余地才好。”
另一个男子笑了笑,“武阳侯为何不把那些钱财收了回来?”
那些茶商在外面说贾家一诺千金,说提价一倍就提价一倍,想退钱都不能。
仁义无双啊!
实际上就是壕无人性!
三人看着贾平安。
风吹过麦田,沙沙作响。
贾平安平静的道:“关我屁事,滚!”
第668章 我不服
三个男子一怔。
其中一人面色铁青,“行事莫要过分。”
贾平安冷笑,“可是贾家先开始的?乔盛想掺和贾家的生意被拒,于是便使出了各种阴招,我并非不能收拾他,只是想看看这等人如何跳梁,结果手段更糟糕,竟然是提价想以本伤人……”
提价!
涤烦茶屋开了这阵子,挣到的钱能让人目瞪口呆。
“你等就能出手咄咄逼人,能无理取闹,而贾家反击一下就是过分了,谁给你们的脸?谁给你们的勇气?”
汉唐的世家豪族太多了,世家豪族家传渊博,文武双全的子弟不少,堪称是朝中的人才库。可这些人才身在曹营心在汉,而且他们挡在了百姓之前,断绝了往上攀升的通道。
这便是阶级固化。
贾平安抱着兜兜向前。
神色轻蔑。
“阿耶!”
兜兜很好奇这三个好凶的人怎么怕了阿耶。
这里是田坎,贾平安走来,三个男子避开。
其中一人背靠麦田,身体摇晃几下……
呯!
贾平安不禁放声大笑。
而当阿福叼着贾昱过来时,剩下的两个男子目瞪口呆。
“是食铁兽!”
“救命!”
二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跑,没几步就摔在了地里。
“回头记得赔钱!”
贾平安的话不是威胁。
因为周围出现了十余农户,面色不善。
“诸位贵人,这些麦子……”
……
一直回到家,他都在笑。
一群沙雕,真以为这个世间就该任由你们予取予求?
市场崩了。
那些茶商在出了贾家后,随即就把茶叶的价格恢复到了原先的状态。
贾家的话已经够明显了,就差明晃晃的骂他们太贪婪。
而卫无双说会按照去年的价钱抛售茶叶,只能说明一件事,贾家早就收购了足够的茶叶。
但他们后续为何还要不断在高价位出手?
“贾家不差钱,想以本伤人……乔盛就是个蠢货!”
这个话飘飘荡荡的,一直飘到了乔家。
“贾平安不肯低头。”
乔盛的脸上依旧青肿。
“是。”
乔盛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气喘吁吁。
“一群人信誓旦旦的说能让贾平安低头,可最终却狼狈而归。笑死耶耶了啊!哈哈哈哈!”
“郎君,那些人来了。”
……
“郎君,乔盛家被打砸了。”
杜贺带来了最新的八卦。
“手下留情了。”
那些人没杀了乔盛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杀了乔盛,后续谁来为他们挣钱?
“为何不把乔家给彻底的砸烂了?”
苏荷苦大仇深,抱过兜兜,头顶头问道:“今天可乖?”
“不乖!”
小棉袄坐在她的腿上很是硬气,顺带心不在焉的冲着阿耶使眼色。
出去玩吧!
“除非那些人觉着乔盛没了用处,否则还得留着他。”
卫无双竟然有了些资本家的风采。
“人心趋利。”贾平安觉得这事儿不奇怪,“谁能给他们好处,他们便会赞颂谁。”
“若是奸佞给他们好处呢?”苏荷觉得过分了。
“他们会把奸佞描述成忠臣。”
贾平安笑了笑。
苏荷从小算是在家娇养,进宫后有姨母蒋涵撑腰,更是横行一时,后来才去了感业寺……可一个少女竟然主持感业寺,这说出来本就有些不可思议。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见苏荷还有些不服气,贾平安就问道:“若是当年在宫中有人对你好,可那人却是个下手狠毒,不分忠奸的家伙,你会觉着他如何?”
苏荷毫不犹豫的道:“那当然是个奸佞。”,说着她得意的一笑。
兜兜挣扎着下地,到了老龟的身边,一脚踹去。
“我家兜兜就是厉害。”
苏荷赞不绝口。
贾平安无语。
自古以来忠奸本就难以界定,你说忠,可这个忠心是对谁?
一直以来这个忠心对的都是帝王或是重臣。
比如说那些对曹操忠心耿耿的人,你说他们是忠臣还是奸佞?
而那些对昏君忠心耿耿的人,你说是忠还是奸?
卫无双说道:“夫君,我想回家去看看。”
“去吧。”
卫无双套车,随即就回去。
到了家中,母亲陈氏讶然,“怎么回来了?”
卫无双看看家中没啥变化,就把礼物送上,“嫂子呢?”
“在厨房。”
侄子笑着过来,见到卫无双就躲。
“赶紧叫人!”
陈氏牵着他。
“姑母。”
“贾昱和大郎比起来如何?”
赵氏来了,笑的很是亲切。
当年她刚嫁进来没多久,就发现这个家有些不对劲。
小姑子进了宫,卫英是个没主见的,竟然是婆婆陈氏当家做主。
这样的家让人头痛,赵氏也难免多了些轻慢之心。随后小姑子出宫嫁人,惊呆了一家子。
等得知是嫁给扫把星之后,卫家炸了。
陈氏想悔,可这婚事是宫中的皇后做的主,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后来卫英磨磨蹭蹭的候着了贾平安,一番话,一番观察,觉得年轻人还是不错。
可小姑的日子会如何,赵氏一直觉得不乐观。直至贾平安出征,贾家都是卫无双在打理后,她这才生出了艳羡之心来。
把礼物给了,卫无双问了家中的情况,又叮嘱大哥卫杰好生做事,这就准备回去了。
“吃了饭再回去吧。”
陈氏有些不舍。
卫无双笑道:“阿娘,家中还有许多事,不敢耽搁,回头我寻着机会就来。”
“哪有这般频繁回娘家的?”赵氏担心小姑子把贾平安惹恼了。
“我家就行。”卫无双一句话让赵氏无语。
等卫无双走后,赵氏叹道:“听闻姑爷在西域大开杀戒,一战杀了三万余人,更是筑了什么尸山,吓坏了好些人。无双这般娇柔的一个人……姑爷在家把脸一板着……哎!”
“尸山?”
陈氏不解,“那日报捷我听闻是什么京观吧?”
“京观便是尸山。”
三万多人的尸山。
陈氏心中焦急,担心姑爷变成了一个杀人魔王,就让儿媳去寻坊正了解情况。
坊正也有趣,一开口就是:“武阳侯果真是我大唐好男儿。”
赵氏笑道:“我就想问问姑爷之事。”
“武阳侯?那可是个英雄。”坊正滔滔不绝的夸赞了一刻钟,然后顺口说道:“就说你家中的那个小姑吧,最近可是做下了好大的事……”
赵氏只觉得心跳突突的,“是何大事?”
坊正说道:“乔盛,昌松侯知道吧?那人做生意做的好大,结果惹恼了你那小姑,啧啧!你那女儿砸钱,把那昌松侯给砸的,据说差点上吊。”
赵氏懵了。
小姑竟然能做出这等大事?
“……那茶叶的价钱一下就提了好几倍,乔盛得意洋洋,东西市那些买茶人都怒了,骂不绝口。可最后贾家却再提一倍……啧啧!说是只管买,回头和乔家的纷争结束之后,按照原先的价格卖出去……好大的手笔啊!”
小姑竟然能这般杀伐果断?
赵氏不敢相信,“是姑爷吧?”
坊正笑道:“开始大伙儿都说是你家姑爷,可有人说了,武阳侯那几日天天去城外钓鱼,到了下午才拎着鱼回家,压根没管。你家那小姑,杀伐果断,厉害!”
赵氏一溜烟跑回家,“阿娘!阿娘!”
陈氏在择菜,抬头见她神色惶急,“这是怎么了?”
“阿娘,无双可不得了了。”
赵氏把事儿一说,陈氏也傻眼了。
“那么多钱……姑爷也放心让无双去处置?我只听说就觉得头晕……”
下衙后,卫英得知此事后,也有些忧心忡忡,但故作镇定的道:“等明日我问问平安。”
第二日凌晨他早早在坊门那里候着。
六街打鼓,坊门一开,卫英策马出去,那速度……就算是去参加比赛定然也是前三名。
一路紧赶慢赶,看到贾平安悠哉悠哉的在前面时,卫英放慢了马速,随后装作是偶遇,“平安。”
“是丈人啊!”
贾平安放慢速度等他上来。
瞎扯几句后,卫英就问道:“无双可还好?”
她不是昨日才将回娘家吗?
“好。”
“那就好!”
卫英一直觉得别扭,要到皇城前时才问道:“说是……砸钱呢?”
原来是想问这个?
贾平安不禁乐了,“是啊!砸了好些。”
卫英叹道:“不能乱花啊!”
“丈人放心,赚回来的更多。”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贾平安到了兵部,任雅相在值房外招手。
“喝茶!”
呃!
贾平安一脸懵逼,“任尚书,下官不喝茶。”
你别坑我行不?
晚些两个侍郎来了,黄洋也来了。
茶水的气息……不,是浓汤宝的气息在值房里弥漫着。
任雅相专心煮茶,其他人专心头痛。
“其实,老夫知晓你等不喜老夫的煮茶。”
任雅相幽幽的道。
“任尚书此言差矣。”
黄洋正色道:“下官喝过许多人的茶汤,就数任尚书的香,香喷喷啊!”
喷香!
两个侍郎也表态了。
任雅相看了贾平安一眼,“武阳侯是个实诚人。”
这是说贾平安不会撒谎?
官场就要学会撒谎,而且必须是淡定自若的撒谎,否则你还做什么官?
任雅相淡淡的道:“老夫当年煮茶比这个好喝,至少口味没那么重。直至遇到了一个上官,他说早上来一杯难喝的茶汤,一整日都有精神……”
大佬!
三个下属要崩溃了。
原来你都知道啊!
“来,喝一杯。”
任雅相觉得早上来一杯重口味的茶汤,对工作大有裨益。
贾平安起身,“任尚书,下官还得去一趟百骑。”
“去吧。”
贾平安轻松闪人。
黄洋心想什么修书,什么去百骑,都是借口。
可任雅相为啥不管?
黄洋真心想效仿,可任雅相说道:“武阳侯是大才,我兵部留不住。而且他做事……有章法,若是一心扑在兵部之事上,大家不安,所以老夫便任由他告假。”
原来如此!
贾平安年轻,关键是对官场的那些潜规则嗤之以鼻,这样的人一心扑在兵部的工作上,任雅相觉得自己得少活十年。
出了兵部,贾平安只觉得浑身轻松。
“平安!”
杨德利一脸肃然的出现了。
“表兄你这是……”
风萧萧兮易水寒……
杨德利带着这股味道说道:“我刚上了奏疏。”
“表兄,你不会是……”
贾平安觉得不妙。
“小事!”
杨德利豪迈的走了。
晚些,据闻皇帝震怒。
“杨御史弹劾皇帝……说是那位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进宫……”
包东一脸同情。
表兄!
贾平安苦笑。
武顺经常进宫和皇帝幽会的事儿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可这事儿犯不着弹劾啊!
皇帝只要大方向不错,私德方面没人管。
这是大唐,男女关系说句实话,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杨德利这么一弹劾,把遮羞布给拉了下来。
“无事。”
贾平安说无事,可随即宫中传来消息……还是邵鹏带来的消息。
“你那表兄弹劾……据闻里面写了些什么……岂闻姐妹共一夫,那姐姐还是个寡妇。”
李治的脸啊!
邵鹏笑的很是幸灾乐祸,“皇后早就不满了,可却不好说,这一下……中午皇后少说能多吃一碗饭。”
杨德利要倒霉了。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皇帝已经病倒了。
贾平安就在这个时候进宫求见皇后。
“杨德利……据闻是个憨直的。”
武媚斟词酌句,“陛下那边正在恼火,我会从中周旋。”
这事儿对于阿姐而言就是一个神助攻,所以她很是兴致勃勃的想出手试探。
晚些,她去了皇帝那里。
“陛下。”
李治淡淡的道:“御史污蔑朕……”
武媚笑道:“御史风闻奏事本是职责,陛下何必为此动怒?”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李治的脸上多了些红色。
他从小见到的父亲就是那等模样……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比较淡,朕喜欢这个女人,那就睡了她。
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廉耻可讲。
老李家有胡人血统,对待这等事儿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的随便。
从小耳闻目睹之后,李治登基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一日武顺进宫正好被他碰到,艳丽的少妇让他怦然心动,随后一番勾搭,郎有情来妾有意。
可杨德利一份奏疏就把这事儿掀开了,帝王的面皮难看,自然要发作一番。
武媚淡淡的道:“其实……委屈了姐姐。”
我姐姐没名没分的跟着你算是什么事?
渣男!
李治抬头,眼中多了喜色。
“媚娘!”
你别叫的这般亲热,恶心人。
武媚扬长而去。
随后宫中传来消息……
“武顺封韩国夫人。”
牛逼大发了呀!
杨德利屁事没有,武顺反而得了封号。
“说是韩国夫人经常进宫陪伴皇后有功。”
我信了你的邪!
“陛下宽厚!”
邵鹏告诫道:“据闻陛下刚看到奏疏时,脸红的吓人,仿佛要裂开似的。你趁早让你那表兄消停些,别再弹劾此事了。”
贾平安回去告诫了一番,杨德利点头。
过了两日,第二份奏疏进宫。
“说那位夫人不要脸。”
邵鹏面色难看,“皇后很是欢喜,但你要知晓,陛下那边怕是想杀人了。”
没有这么批龙鳞的,杨德利堪称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我的哥!
你真牛逼!
贾平安没办法,说道:“上次亏了阿姐,此次我来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邵鹏没好气的道:“陛下气得直打颤呢!一迭声让百骑去拿人。”
啥?
贾平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杨德利进了大牢。
“我不服!”
他在牢中嘶吼。
“陛下不公!”
“哪有皇帝收了寡妇为嫔妃的?还掩耳盗铃弄了个进宫照顾皇后的名头,皇后难道还是个孩子?皇后都是三个娃的阿娘了……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杨德利一直在为自己申辩。
从小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倒霉蛋,一家子都死绝了,惶然无依。幸而有姑母在,把他养大……可后来姑母一家也去了。
表弟就是个从小倒霉的,他也是如此,倒霉二人组活的很艰难。
艰难就艰难吧,杨德利不怕!
他下力气种地,深耕细作,像是照顾孩子般的照顾着庄稼。在烈日时恨不能用脊背挡住那些毒辣的阳光;暴雨时恨不能在田地上建屋遮挡……
只要能吃苦,他就不信日子过不好。
可……没办法啊!
从表弟退学,学里的先生过几日竟然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河中,表弟的名声就臭了,什么扫把星害人……
那些人来找麻烦,杨德利开始谄笑,想装孙子哄走他们。
可没用。
随便他说什么好话,甚至下跪嚎哭哀求,那些人依旧如故,就想把表弟弄死。
他绝望之下就拎着柴刀冲出来……
然后,那些凶狠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惧怕,随后一哄而散。
原来这个世间都是欺软怕硬的吗?
从此杨德利就明悟了一个道理:一个被人踩在泥地里的人要想活的自在些,就必须要昂着头。
姑母临去前拉着表弟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和慈爱……最后说道:“平安,别低头。”
杨德利牢牢记住这句话,面对村里的压迫他不低头。到了长安后,面对那些压迫他扛着……直至为官,面对户部的事儿他同样不低头。
当面对帝王时,他同样昂首咆哮。
唯有如此,他才觉得自己在活着。
“我不服!”
大牢里的咆哮声不绝于耳。
……
晚安!
第669章 国家,民族
贾平安在大牢外面转悠了一圈,里面不出预料的来了个小吏。
“见过武阳侯。”
小吏笑的很是谦卑,但笑意不达眼底。
贾平安走过去,随手扔了一块东西。
小吏平视着他,用手感受了一下分量,笑容依旧。
不够!
“低头看看。”
小吏低头,我去,金子?
“武阳侯放心,杨御史在狱中很是洒脱……”
呃!
洒脱何解?
表兄不可能作诗一首,以示自己对皇权的蔑视吧?
小吏干笑道:“杨御史在咆哮。”
得!
说明没啥事。
贾平安再扔。
小吏的矜持消散,腰也弯了许多,“武阳侯放心,回头就给杨御史换了干净的铺盖,饭菜都弄上好的。”
贾平安走了,小吏回去,先前在后面看着他们的狱卒不解的道:“你不是说要淡淡的吗?怎地前倨后恭?”
“他给的太多了。”
贾平安去了武家。
杨氏出身不低,弘农杨氏在前隋时堪称是豪门。
但很遗憾,随后便是父亲死于军中,接着守孝……等她守孝结束时,隋末来了,天下大乱。
在这等时候她的亲事就难免被耽误了,直至武士彟这个老鳏夫出现,杨氏这个豪门剩女终于找到了出路。
随后她生了三个女儿,本想和武士彟携手白头,可架不住武士彟没这个福分,早早就去了。
守寡的日子并不好过,武士彟前妻留下的两个儿子不待见她和女儿,于是她带着女儿辗转……
若是普通人,她估摸着活不到今日。托了身上带着的弘农杨氏的光环,武媚被选进宫,随即武家就进入了漫长的蛰伏期。
但武媚二进宫后,武家就发达了。
她现在便是老封君,在家颐养天年。
但看着老大这个蠢货,杨氏就觉得脑门痛。
“魏国夫人?”
杨氏看着窗外,神色平静,“你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武顺喜气盈腮,“女儿知晓。”
皇帝果然是有情有义,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武顺看了一眼边上的女儿,心中火热。
她是寡妇,自然不好封为嫔妃,可女儿不是啊!
贺兰敏月长得就像是一弯明月般的动人,若是能得了皇帝的宠爱,说不得以后还能……
她笑的就像是刚下蛋的老母鸡。
“老夫人,武阳侯求见。”
“武阳侯?”杨氏点头,“这个年轻人知礼。”
武顺冷着脸,“母亲,此人的表兄刚弹劾我……”
贾平安进来,就看到了一个冷漠的武顺,以及神色平静的杨氏。
“见过老夫人。”
贾平安笑吟吟的拱手。
“见过夫人。”
贾平安再拱手。
杨氏闭上眼睛,仿佛在打盹。
老年人瞌睡多啊!
可贾平安却知晓这位老人还能活十多年,死后哀荣。
武顺淡淡的道:“武阳侯所来何事?”
这个女人果然是恼火了。
贾平安说道:“为表兄之事……”
“回去吧。”
武顺冷冷的道:“你想让我主动寻了陛下为他求情?做梦!”
贾平安随即告辞。
这人……莫不是疯了?
说句话就告辞。
贾平安站在武家的外面散步,优哉游哉的。
“夫人,那武阳侯在外面转悠呢!”
武顺冷笑,“他这是羞刀难入鞘了吧,不必管。”
杨氏睁开眼睛,“你的事我不管,不过这个少年并非简单……若是没有手段,他也无法走到如今这一步。你……姐妹一起侍奉一个男人,不知媚娘可觉着憋屈……”
武顺的脸涨红,“阿娘,我又没有抢夺媚娘的皇后之位,我也未曾受封嫔妃……”
杨氏淡淡的道:“你的主意大了,不过我想告诉你……那些年我见过许多人家争吵,乃至于翻脸,成了仇人。你可知为何?”
武顺摇头。
“哎!你这般,迟早要给自己带来大麻烦。”杨氏摇头,“是利益。小家为了数十钱的利益就能翻脸成仇,而宫中为了宠爱同样如此……”
……
贾平安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徐小鱼纳闷的道:“郎君,好多人都看到了。”
郎君出来转悠,就说明武家依旧不肯放过杨德利,那还转悠什么?
“你懂什么?”
贾平安淡淡的道:“就是要给人看到。”
晚些,他去了大牢里。
“平安!”
杨德利看着他,挠头道:“给你添麻烦了,不过你无需管,就这么……”
“生不出儿子你就想自暴自弃?”
贾平安问道。
杨德利看着他,良久捂脸,“没脸见人了。”
他努力了许久,可王大娘竟然没怀孕。
他晚上跪在牌位前请求祖宗赎罪……老杨家断根了。
每日的努力换来的是颗粒无收,他本想说妻子是不是有问题,可上次试探过表弟,说是既然都生过了,自然没问题。
那就是我的问题。
杨德利想到了种子。
老杨家的种子在他这一代终于坏掉了。
“你想弹劾陛下引发轰动,随后被流放,眼不见心不烦,可你想过妻儿怎么办?”
贾平安觉得表兄迟早会因为香火发疯,现在果然。
“安心待着。”
贾平安出了大牢,随即再去了武家。
“他上次倨傲,此次多半是来低头的。”
武顺撇开老娘独自见客。
身前一群侍女,看来阿姐对亲人真心不错,只可惜亲人把她当做是跳板。
两排侍女齐刷刷的站着,让贾平安古怪的想到了孙尚香嫁给老刘的事儿,进洞房先得过来那些武装婢女的震慑。
一树梨花压海棠,可李治是嫩草,反口就吃了武顺这头老牛。
老李家的口味贼有趣。
“你来作甚?”
武顺用了最无礼的箕坐来见贾平安。
裙子有些高,能看到白嫩的大腿。
贾平安皱眉。
武顺冷冷的道:“你此刻来寻我,便是想低头,低头该如何?”
贾平安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野心。
“让我低头,夫人怕是想多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夫人寡居令人同情,不过这与我无关。但我先前看到了令嫒,堪称国色……对了,听闻夫人时常带令嫒进宫……我以为,要避嫌才是。”
他颔首,“告辞了。”
身后的武顺面色惨白。
武顺携女儿贺兰敏月时常进宫,能做什么?
贾平安出了房间,外面贺兰敏之和贺兰敏月都在。
贺兰敏之冷冷的道:“你不过是姨母的狗而已!”
这等蠢货……
贾平安挥手!
啪!
贺兰敏之捂着脸,不敢置信的道:“贱狗奴!”
啪!
第二巴掌。
贾平安看着贺兰敏月,确实是漂亮。
贺兰敏月也好奇的看着他。
传闻宫中的姨母当年在感业寺时就与此人姐弟相称,得了此人的助力,这才能进宫。而且进宫初期,姨母颇为艰难,也是此人频繁相助……
当年的他还是个少年吧?
贺兰敏月大胆的看着贾平安,“你很有才吗?”
“对!”
贾平安觉得这个少女可惜了。
这等事儿怪不得贺兰敏月,只能怪她的母亲武顺。
李治再无耻也不会主动提出让贺兰敏月侍寝,而带她进宫的武顺便是罪魁祸首。
一对鲜花啊!
贾平安颔首告辞。
“贱狗奴!”
贺兰敏之这时才敢叫骂,“下次见到姨母,定然让她把这个贱狗奴杀了!”
贺兰敏月却若有所思,明眸中多了些向往,“原来,权势便是这般味道吗?”
贺兰敏之骂道:“阿娘被他羞辱了!”
贺兰敏月看着他,眼中多了些不屑,“大兄,要想让人尊重你,必须要有权势,没有权势,奢谈什么德高望重……你莫要忘记了,当年外祖母也曾被赞为德高望重,可一朝外祖父去了,那些赞美她德高望重的人,马上就开始说外祖母的坏话……”
贺兰敏之大怒,“那是武家那两个杂种的错。”
贺兰敏之摇头,失望的道:“大兄,你却忘记了,原先外祖父在,他有爵位,还有钱,武家谁敢和他较劲?这才是那些人赞美外祖母的缘故。”
她走出过道,看着前方的贾平安,自信的道:“我一定能比明月更美!”
武顺炸了。
里面噼里啪啦一阵响,贺兰敏之和贺兰敏月进去,地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贺兰敏之恼火的道:“阿娘,告诉姨母,让姨母来收拾他,不行就告诉陛下!”
武顺喘息着,姣好的脸上泛红,“出去!都出去!”
她一屁股坐下,突然笑了起来,“那个贾平安,竟然有这等敏锐……”
她带着女儿入宫本就没安好心思,可目前无人察觉……她担心被武媚知晓了,回过头能拦截女儿入宫。
所以……
她低下头,眼中有讥诮之色闪过,“你知晓了此事,却没有告诉媚娘,什么姐弟?不过是虚应故事,至为可笑。”
晚些武顺进宫。
没多久就有内侍去了大牢里。
“放了杨德利。”
为啥?
我去!
让陛下的新宠受辱,竟然能放了?
牢中的狱卒们不禁暗自庆幸没给杨德利吃生活,那个小吏想到了那两锭金子,有些心虚。
他把杨德利送到了外面,笑道:“杨御史此去莫回头……”
若是他来一句:有空常来,边上的贾平安非得收拾他不可。
“武阳侯!”
小吏拱手,心中震惊之极。
这内侍来这里定然不能半途去通知谁,那贾平安为何早早等在这里?
难道他早就知晓皇帝会放了杨德利?
武阳侯的手段……
小吏想到金子,就上前拱手,“回头那些钱便送去贾家。”
贾平安看着他,渐渐皱眉,一脸不悦。
小吏心中忐忑。
“贾家送出去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
这话大气的让小吏不禁热泪盈眶。
那钱妥妥的就是自己的了。
“武阳侯常来!”
他捂着嘴,惊恐的看着贾平安。
“我不在意这个。”贾平安笑了笑。
“武阳侯大气!”
小吏躬身。
回到道德坊,杨德利欲言又止。
“这东西就是缘分。”贾平安担心他走火入魔,“缘来了挡都挡不住,缘不来你日日求神拜佛也无用。”
杨德利回家,见到消瘦了许多的妻子时,不禁倍感内疚。
“阿耶!”
招弟和盼弟看着也憔悴了不少。
“我造孽啊!”
杨德利抱着妻子痛哭。
墙头,刚从隔壁王家爬上来的阿福见状就滑了下去,然后大摇大摆的从大门出去。
杨德利的事儿算是消停了,曹英雄一脸纠结的来求助。
“兄长,太子今日问我何为国家,我……”
曹英雄忧心忡忡的道:“兄长,太子如今问的问题让我抓心挠肺……难受之极。”
贾平安本想解释一番,但担心曹英雄这厮传达错误。
“我明日进宫。”
第二日,贾平安去兵部报到,随即告假。
“下官进宫。”
“去吧。”
任雅相觉得自己就是个泥塑尚书。
尤式和吴奎打赌,“老夫敢打赌,武阳侯定然是溜之大吉。”
可贾平安真的进宫了。
一路见了阿姐,姐弟俩相对一视,默契于心。
阿弟察觉了武顺之事,于是便令表兄弹劾,大无畏……
我亏欠了他!
武媚笑道:“这是来行贿?”
“非也。”
贾平安说道:“我听闻太子有疑惑,便进宫来看看。”
“去吧。”
看着他去了,武媚吩咐道:“刚进贡的新鲜果子,给贾家送两筐。”
皇后这是……周山象说道:“皇后,一共都没几筐,给了武阳侯两筐,老夫人她们那边怕是就没了。”
武媚淡淡的道:“下次再给她们。”
周山象暗自咂舌,出去后和邵鹏相对一视。
“你说这是为何?”
邵鹏淡淡的道:“杨德利弹劾韩国夫人。”
周山象明白了,用小崇拜的眼神看了邵鹏一眼。
咱家休矣!
邵鹏的小心肝噗噗噗的跳,想到晚上冲冷水澡的难受,不禁打个喷嚏。
贾平安被带着去了课堂。
赵二娘在上课,李弘和曹英雄在下面坐着。
“武阳侯!”
李弘看到了贾平安,欢喜不已。
咳咳!
大外甥你走神了。
赵二娘本来恼火,等听到是贾平安后,不禁就想起了上次因为贾平安而逃过一劫的事儿。
她微笑道:“武阳侯可是有事?”
“就是一点小事。”贾平安本想私下说,但想到这等观点若是私相授受,说不得会被忌惮。
“我就几句话完事。”
赵二娘捂嘴笑,竟然颇有女人味,“武阳侯请便。”
贾平安进了课堂,问道:“听闻殿下对国家一词颇为不解?”
李弘点头,“孤上次听课,先生说到了一段话,苟有可以安国家,利人民者,孤问国家为何,先生引经据典,我没听懂。”
“这不是你没听懂,而是这个词也得与时俱进。”
贾平安不自觉的走到了赵二娘的位置。
二人并肩而立,曹英雄嘀咕道:“郎才女貌。”
“何为国家,这个问题百人百解。”贾平安觉得这是个好问题,“咱们不必引经据典,说直白些,国,便是前秦,便是前汉,便是大唐……”
这个概念简单易懂。
“家,便是无数人家,也就是无数生民。由无数人家组成了这个国,如此便是国家。”
那么简单啊!
舅舅难道也不懂这个?
李弘的眼中多了失望之色。
他是太子,必须要对这些概念有一个统一的认知。
这小子!
贾平安笑道:“再进一步,百姓如何认同这个国?从远古以来,那些邦国为何得不到百姓的认同?便是因为他们感受不到好处。”
“武阳侯!”赵二娘觉得贾平安的这番话太大逆不道了。
要什么百姓的认同,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地耕种就是了。
武媚带着人来了,站在侧面,看着侃侃而谈的贾平安。
“譬如说最早形成国家概念的便是前汉,为何?只因前汉强横,对外征战无往而不利,让百姓以大汉为荣……”
汉人!
这便是这个强横的大汉留给华夏的遗产,以国名为民族,可见豪迈!
“其后便是大唐,大唐从立国开始便处处危机,可那些强横的对手如今纷纷没落……于是百姓以大唐为荣。”
唐人街!
再之后,大宋柔弱,不能自保,自然得不到百姓的认同。而大明刚开始时所向无敌,可军队和臣子们堕落的速度远迈前古。再后来……就是神州陆沉。
那些渡海远去异国他乡讨生活的人,那些被卖猪仔的人,最终侥幸活下来后,便聚居在一起,把此处取名为唐人街。
“这是国家。”
贾平安准备给太子再说深入一些。
“还有一个概念,便是民族。”
民族这个概念形成的很晚,华夏一直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是世间的中心。而后列强用坚船利炮轰开了国门,把一箱箱的毒强行贩卖进来……随后那些有识之士才喊出了救国家,救民族的口号。
“民族是什么?”李弘很好奇。
武媚也很好奇。
赵二娘有些不安,侧脸看了一眼贾师傅,发现他的侧面竟然看着格外的坚毅。
“所谓民族,说简单些,便是认同这个群体的人!”
“认同?”李弘皱眉,“不认同呢?”
“不认同自然就不是。”这个概念不容模糊。
贾平安认真的道:“太子,你要记住了,谁不认同自己的民族,谁就不是自己人。”
“为何?”李弘不解。
“因为他们会鄙夷自己的出身,会想方设法的贬低自己的民族。为了向那些异族人表忠心,他们恨不能换掉自己的血脉……遇到这等人该如何?”
李弘握拳,目光炯炯,“那便把他们赶得远远的,永世不许进入大唐!”
……
求月票!
第670章 苦不苦,想想嚣张跋扈李义府
晚些,这番话被传到了李治那里。
“国家,民族……”
李治淡淡的道:“有趣。”
他沉吟了一下,“让太子来。”
他低头处置政事,听到脚步声后抬头。
“阿耶!”
李治笑道:“今日听闻武阳侯给你说了一番国家民族的道理,你且给朕说说。”
对于太子的教育他很上心……
是这个?
李弘说道:“阿耶,武阳侯说国家只是一个认同,不过却需要帝王把国家治理的很好,百姓以国家为荣,这才是国家。”
“善!”
李治的嘴角带着笑意。
朕的儿子果然是见识不凡。
“民族呢?”
李治觉得这个问题太深了些,“你随口作答就是了。”
“阿耶此言差矣!”李弘板着小脸,“这等问题岂可随口作答?”
这个儿子……小大人般的让李治想笑,但觉得不严肃,就忍了。
“阿耶,民族就是……”
李弘有些麻爪了。
李治冷着脸,双手抱臂,故作严肃的看儿子的笑话。
“阿耶,国家要百姓认同,那……那便是认同大唐?”
李治心中一动,就点头。
李弘心中一松,“那民族便是对这些人的认同……譬如说我觉着长安的人都是同族,这便是民族。”
李治心中欢喜,“那大唐的人呢?”
李弘说道:“当然要认同他们是同族。”
晚些李弘告退,李治走出殿外,负手看着他被人簇拥而去。
他回身低头,声音低不可闻:“国家……民族……认同。”
……
国家这个概念好一些,但民族这个概念目前很难让人接受。
贾平安施施然的出去。
“兄长。”
李敬业和几个千牛备身出来,一脸得意。
“去何处?”
李敬业甩甩屁股。
贾平安翻个白眼,觉得这货迟早有一日会把屁股甩没了。
“兄长,平康坊新来了一个女妓,啧啧!那屁股……”
“滚!”
李敬业呼啸而去。
“武阳侯!”
邵鹏追了出来,近前低声道:“太子先前夸赞了你,李义府说你所学的皆是些旁门左道,太子生气就和他辩驳……可,你知晓的,太子年少,你没看到,太子当时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咱没告诉皇后,告诉了也是徒增烦恼。”
李义府如今红得发紫,堪称是帝后跟前的第一忠犬,四处撕咬。武媚就算是知晓了也只会暗自压下,咱们骑驴看样本——走着瞧!
所以人得意不能忘形就是这个道理。
记得李义府当初也曾踌躇满志,所谓李猫,说的是他做监察御史时弹劾人的事儿,那时候的李义府堪称是朝气蓬勃。
可后续他的宦途停滞不前,后来更是被长孙无忌盯上,若非及时支持废后,这会儿他应当还在下面的某个州县厮混。
大概就是这次屈膝打通了李义府的奇经八脉,随后此人的节操就成了肥皂,一次次的弯腰低头,做事儿也越来越不靠谱。
“上天欲使人灭亡啊!”
贾平安去东市买了一只小鸟。
昨夜小棉袄临睡前说听到了鸟叫,很欢喜,让阿耶把鸟儿抓来陪她睡觉。
贾平安哪有这个本事,只能忽悠了一通,说是明日抓。
“这鸟可好养活?”
黄色的鸟儿看着精神抖擞。
鸟贩赌咒发誓,“若是不好养活,郎君回头来砸了我的摊子。”
大唐人实诚,贾平安美滋滋的拎着鸟笼回家。
回到家,兜兜正趴在阿福的后背看贾昱练刀。
大将军的刀法……
狄仁杰问道:“平安以为小郎君的刀法如何?”
“堪称是乱劈柴刀法,上等!”
狄仁杰不禁笑了,见他拎着鸟笼,就问道:“这是为何?”
“答应了兜兜的。”
啾啾!
鸟儿鸣叫,兜兜回身,眼睛就亮了,“阿耶!”
鸟儿旋即成为了兜兜的新宠,只是阿福看向鸟儿的眼神不大对劲。
“怀英兄,可想过回去为官?”
贾平安和狄仁杰在前院坐下。
狄仁杰苦笑道:“这阵子我想了许多,想着自己刚入仕就得罪了同僚,随后更是得罪了上官,再回去……该得罪谁?”
贾平安看着他,认真的道:“再想想。”
狄仁杰终究是人杰,开始贾平安想着家中有这么一个人坐镇,堪称是左膀右臂。可想想未来被阿姐倚为长城的宰相做自家的幕僚,过分了啊!
狄仁杰笑了笑,晚些回到自己的地方,妻子过来送了茶水,唠叨道:“内院先前令人送了好些布料来,都是上等的……夫君,这每月给的钱可不少,吃饭也包了,弄的我的厨艺都没了用处……其实有用处也是丢人,那炒菜真是好吃。”
“是啊!真好吃!”
狄仁杰突然失笑,“我纠结这些作甚?对了,你觉着这里如何?”
他的妻子惬意的道:“道德坊里好些田地,一片田园风光,不吵闹……”
狄仁杰点头,“如此就好。”
他起身走了出去。
“告诉平安,我寻他有事。”
贾平安出来,“怀英兄何事?”
“走走。”
二人出了贾家,正好遇到隔壁的王大锤。
“大锤。”
“平安。”
王大锤很是随意的打招呼。
过了这里,那些坊民见到贾平安都随意的打招呼。
“那些百姓见到官人都会行礼,无他,心中畏惧官员的权力罢了。”狄仁杰负手而行,神态轻松,“可你却压根就不在意这个……为何?”
“为何要在意这个?”
贾平安诧异的道:“人喜欢被人认可,进而喜欢被人尊敬,再后来看着百姓畏惧的模样心情愉悦……这便是阶层形成的契机,上等人,下等人……可世事变迁,怀英兄,那等看着百姓畏惧就心情愉悦,优越感油然而生的念头,终究只是一场空。”
狄仁杰看着他,良久道:“贾家甚好。”
贾平安不禁大笑。
“怀英兄,委屈了。”
狄仁杰可是官宦世家,栖身于贾家真的算是委屈了。
赵岩正好过来,“先生,狄先生。”
狄仁杰心结一去,情绪就开朗了不少,“赵岩这是来请教学问?”
“是。”
赵岩把课本递过来。
“我看看。”
狄仁杰的学问……说句实话,目前来说也只是普通,但能考中明经科的也不是善茬。
可接过课本一看,上面的题目压根不懂。
呵呵!
贾平安揶揄的道:“这是新学。”
狄仁杰笑道:“闲来无事,平安回头弄几本书给我看看,好歹也学学。”
在这个时代,学习是终生制的。人们最爱的便是书籍,手握一卷书,就能废寝忘食。若是看到精彩处,谁敢来打扰,轻则呵斥,重则喝骂。
书在这个时代便是许多人的KTV、酒吧、以及电影院。
贾平安带着赵岩去了书房。
解答之后,赵岩提了个问题,“先生,我听闻太子聪慧,那为何不去东宫居住?”
“你倒是成长了,竟然知晓关切时事。”
贾平安满意的道:“太子年幼,这等时候最是容易被人蛊惑,若是他去了东宫,身边的人可能确保忠心耿耿?可能确保他们知晓分寸?说简单些,若是有人给太子灌输些犯忌讳的……”
“学生明白了。”
赵岩想到这个可能,不禁赞道:“先生一针见血。”
不是贾平安一针见血,而是后来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阿姐的次子李贤在老大李弘病逝后被册封为太子,结果宫中竟然流传着一些谣言,说他是武顺的儿子,只是为了避嫌才把他挂在了武媚的名下。
这便是母子生出了隔阂。
现在李弘就在阿姐的身边居住学习,母子间其乐融融。
只要大外甥躲过肺结核这一劫,贾平安觉得前方将会是一片坦途。
当晚贾平安和狄仁杰饮酒,赵岩作陪。
“当年在家时,我便认死理,后来出仕才知晓世间处处皆是坑,这不,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哈哈哈哈!”
狄仁杰举杯畅饮,极为痛快。
他的祖父在唐初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尚书左丞的官职值得炫耀一番。他的父亲狄知逊开始不错,后来就一直在地方为官。
狄仁杰现在……
“家父来信,先是宽慰,最后还是忍不住说……狄家一代不如一代,他愧对阿翁,已经请罪了。”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表兄。
那一声姑母喊的他毛骨悚然。
当夜狄仁杰大醉,却很是欢喜。
“赵岩,回头儒学的学问可请教狄先生。”
第二日,贾平安操练时,狄仁杰竟然也来了。
但和他的断案能力相比,刀法实在是没法看。
“平安,试试?”
狄仁杰跃跃欲试。
“好说。”
贾平安只是一刀就让狄仁杰束手无策,随即坏笑。
狄仁杰无语望天。
随后几日,贾平安和狄仁杰经常在一起探讨朝政,或是对天下局势展开探讨……
“……高丽只是冢中枯骨!”
贾平安斩钉截铁的道:“前隋没能灭了高丽,不是军队出了问题,而是一群君臣心怀鬼胎。”
但征伐高丽的事儿不可能一蹴而就,贾平安觉得明年能出兵就算是不错了。
我的京观啊!
贾平安心心念念在那边筑京观。
“小贾!”
上衙的路上贾平安遇到了老许。
“许公,这是被谁给煮了?”
许敬宗一脸晦气,“昨日与李义府争执,老夫骂不过他……晦气晦气!”
二人并肩骑行。
许敬宗突然骂道:“李义府说什么老夫乃是宰相,你一个礼部尚书算得了什么?气煞老夫也!”
这个……
贾平安心中一动。
“许公,可想进了朝堂?”
这里的进朝堂说的便是宰相。
许敬宗嘟囔道:“本不想的,可看着李义府嚣张跋扈,老夫……哎!”
这个……
“许公,其实你如今可去动动李义府。”
贾平安觉得这事儿有谱。
“什么意思?”
许敬宗不满的道:“小贾你莫要坑老夫……”
“我发誓!”
许敬宗仔细盯着他。
贾平安坦然。
“如何弄?”
“就是这般弄。”
“小贾……”许敬宗突然劈手一巴掌拍在贾平安的后脑勺上,怒道:“你耍弄老夫呢!”
“我……”贾平安捂着后脑勺,“许公,就是寻个机会和他发生争执,随后动手……”
“动手?”
许敬宗狐疑的道:“动手必然会被惩治。”
“苦不苦,想想嚣张跋扈李义府。”
贾平安斜睨着他。
“敢不敢!”
“敢!”
老许热血奔涌。
“年轻人,不厚道。”
贾平安心凉了半截,想着这是谁靠近了偷听……关键是徐小鱼他们竟然没阻拦。
回头收拾!
他面无表情的回头,然后笑的很是欢乐。
“李大爷,来给许公看看面相,今日是福是祸。”
李半仙指指他,然后看了许敬宗一眼。
“不错!”
李大爷这一句不错让许敬宗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狞笑道:“老夫等候多时了,哈哈哈哈!”
猖獗的笑声惹人注目。
贾平安问道:“许公可打得过他吗?”
许敬宗冷笑,“老夫当年在瓦岗也曾闻鸡起舞,刀法一时无两。”
风继续吹。
你也继续吹。
晚些,许敬宗在礼部冒个泡,旋即就在外面转悠。
宰相们今日要进宫,许敬宗就在等李义府。
“许尚书,出来呢。”
“是啊!”许敬宗遇到了相熟的官员,就指着宫中说道:“晚些想请见陛下。”
他笑的很是干涩。
李义府出来了。
许敬宗板着脸走过去。
李义府见到他,眼中多了厌恶之色,“贱狗奴!”
这是他们二人最近见面最爱的对骂。
许敬宗翻来覆去就是什么贱狗奴,什么贱人……
可路上贾平安却传授了他几招散手。
许敬宗干咳一声,“听闻你夜间主要靠手?”
“什么靠手?”
李义府开始没整明白,随即勃然大怒,指着许敬宗骂道:“贱人,回头老夫让你悔不当初!”
这是放狠话。
上钩了!
许敬宗淡淡的道:“老夫看你活不过五年!”
这是诅咒老夫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呯!
李义府挥拳。
许敬宗还击……
果然如许敬宗吹嘘的那样,他拳脚有力,关键是有章法。
而李义府一看就是在打王八拳……
“住手!”
长孙无忌等人出来了,喝住了他们。
李义府发乱如鸡窝,脸上青肿,喝道:“陛下那里说话!”
随后进宫。
李治听了来由,身体靠住了隐几,额头青筋直冒。
这两个心腹总是不和,不和便不和吧,而且还动手,让那些人看了笑话。
但他突然放松,冷冷的道:“无宰相体统!”
这话是呵斥李义府吧。
可皇帝却是在看着许敬宗。
处罚呢?
群臣不解。
但处罚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消息传到了武媚那里,她嗤笑一声,“邵鹏。”
“奴婢在。”
邵鹏给了周山象一个眼色。
武媚的眼中多了讥诮之色,“你去等在宰相们的必经之路上,叫住李义府,告诉他两个字……分寸!”
“是!”
当着众人的面告诫李义府,这个也太刺激了吧。
武媚淡淡的道:“李义府乃是太子右庶子,可太子在我的身边教养,也是他能呵斥的?”
李义府膨胀了!
晚些,邵鹏当着宰相们的面,肃然道:“皇后说了,分寸!”
李义府脸上火辣辣的,想到的也是太子那件事儿。那日他听闻贾平安给太子说了一番什么国家的话,心中不满,正好去的时候太子正在玩耍,就呵斥了一番。
太子右庶子有这个权力,而且一旦呵斥了太子,定然能赢得美名。
比如说皇帝当年读书时的那些先生,登基后,都被重赏。
但皇后竟然呵斥了他。
李义府心中羞恼,眸色也颇为冷漠,“是!”
帝后离不开他,就算是没了长孙无忌等人,可后面还有那些世家门阀和豪族,少了他这么一个下狠手的,难道让许敬宗来对付那些人?
许敬宗回去后,就忘记了此事。
等到了中午时,他觉得腹中饥饿,就弄了些点心吃。
“小贾果然是在坑老夫!”
许敬宗叹息一声。
“许公!许尚书!”
外面有人来了。
“谁?”
许敬宗赶紧把点心咽下去,可太干了些。
呃……
进来的是属官,满脸喜色啊!
许敬宗捂着咽喉,面色涨红。
属官欢喜的道:“许公,陛下刚令人拟诏令……许公?许公!来人呐!”
晚些,一群属官又是灌水,又是抚胸捶背,好歹把许敬宗给解救了。
“哎!”
许敬宗无力的坐下,不断喘息着。
“那个……”他想起了刚才的话,“什么诏令?”
属官们赶紧拱手道贺。
“恭喜许公,陛下令人拟了诏令,许公封相了。”
“许公大才,陛下早就属意许公为相,我等喜不自禁啊!”
“许公……许公。”
许敬宗呆傻。
真的封相了?
真的封相了?
他不禁老泪纵横。
众人见了也唏嘘不已,想想老许……你要说他干啥坏事了,没,反而干了不少好事。特别是最近几年,那真是改头换面,堪称是为民做主的好官。
如今他要飞升了,众人随即起哄请客。
“明日!”
许敬宗一脸严肃,随后得了确切的消息后,进宫谢恩。
下衙后,他避开那些人,径直出现在了贾家。
“小贾!”
老许拱手。
“这是……”
太子是帝后的心头肉,李义府仗着自己是太子右庶子的威风,携着红得发紫的气势,竟然敢把太子呵斥的眼泪汪汪的。
耶耶不给你一记窝心拳,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何那么红。
“成了。”
老许宝相庄严,看着竟然是名臣气派。
他突然看看外面,“咦!这日头竟然要下去了?得赶紧回家。”
“许公,在家中随便吃一顿吧。”贾平安随口邀请。
“不妥不妥!”许敬宗一脸正气。
“妥!”贾平安用关中人的斩钉截铁喝道。
“那就随便弄些,小贾,不是老夫说你,动辄便是七八道菜,太不像话了!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