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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大唐扫把星txt下载     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1章 我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

    “无商不富。”

    带着这话,武媚回到了宫中。

    “这是什么话?”

    李治觉得这纯属是梦呓,“大唐的财富来自于田地,商税……这些年收的商税几可不计。”

    他笑了笑,“贾平安这是觉得茶叶能挣大钱?对了,他还和程知节等人弄了些什么生意,鬼鬼祟祟的,不过程知节提及这个生意红光满面,看来不错。”

    武媚说了些朝中的事儿,李治起身,“出去转转。”

    王忠良赶紧扶了一边,李治觉得今日眼睛不错,就摇头,“无需搀扶。”

    “陛下的身子看来不错,可喜可贺!”

    武媚笑吟吟的。

    “朝中的重臣不是善茬。”李治知晓她独木难支,但在病体未好的情况下,也只能让她顶上。

    “那茶水真的好喝?”

    “好喝的不得了,如今城中的名妓都用茶水来招待客人,谁煮茶谁就是土包子……”

    两个内侍在外面说话。

    “那个……”李治也喜欢喝茶,听闻这话就有些不满,“什么茶?”

    武媚笑道:“平安弄了新花样,茶不用煮,用泡,幽香阵阵……”

    李治来了兴趣,“茶叶在哪?”

    呃!

    王忠良看了武媚一眼,见她恍若未闻,就知晓自己的锅来了。

    当初他一大碗人参酒下去,弄了个中毒的笑话,让贾平安灰头土脸的。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要是强行去索要也行,但会惹怒了皇后。

    “陛下,奴婢去问问。”

    王忠良这一去就直接去了东市。

    “王中官为何不去寻武阳侯要茶叶?”

    “上次那个酒之事,王中官错怪了武阳侯,羞刀难入鞘,去了丢人,所以就去东市自家采买。”

    到了东市。

    “那个……叫做什么?”

    王忠良回身问道。

    随从内侍说道:“说是叫做涤烦茶屋。”

    王忠良问了路人,“郎君且住。”

    路人拱手,礼仪达人附体,“郎君有事?”

    遇到礼仪达人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王忠良问道:“敢问那涤烦茶屋在何处?”

    路人的脸上多了惆怅,“往前走……”

    “多谢。”王忠良再问:“往前走……在何处?”

    你难道不该告诉我涤烦茶屋的具体位置吗?

    礼仪达人不该是这般表现。

    路人笑道:“只管往前去!”

    说着他拱手走了。

    “世风日下……”内侍不满的道:“上次咱在西市还有人带着咱去寻地方呢!到了地方连引路钱都不要,热情的……转身就跑,生怕咱给他钱似的。”

    王忠良看看身上的衣裳……

    娘的!

    内侍的名声啥时候那么臭了?

    “那就去看看。”

    往前走了一阵子。

    前方一家店铺外面人山人海啊!

    “不要挤!”

    “退后!”

    市令满头大汗的在维持秩序。

    若是这些人拥挤导致什么踩踏事件,他的宦途就到顶了,弄不好还会被流放。

    “退后!”

    那些官吏拼命的推攘着拥挤的人群。

    “这是……”

    王忠良抬头,“涤烦茶屋……”

    “不要挤!”一个伙计站在里面喊道:“再挤就要出事了。”

    市令骂道:“去问问武阳侯,出了事他也跑不掉!”

    有小吏飞也似的去了。

    王忠良目瞪口呆,“这……这怎么买?”

    他回身。

    惆怅!

    随后就去了道德坊。

    叫开门后,杜贺被吓了一跳。

    “可是拿人?”

    这个前贪腐犯见到宫中人就慌张,甚至还有些尿急。

    “武阳侯可在?”

    贾平安出来。

    “王中官,稀客啊!”

    贾平安笑的很假。

    王忠良笑的尴尬。

    “咱就是问问,那个茶叶可还有?”

    茶叶?

    阿姐那里不是给了一罐吗?

    还说孕妇不许多喝。

    怎么……喝完了?

    不对!

    看看王忠良那不自在的模样。

    分明就是来要茶叶的。

    阿姐没给皇帝?

    啧啧!

    贾平安淡淡的道:“茶叶……杜贺。”

    杜贺一怔,心想家中不是还有一批茶叶吗?郎君先前还去看过。

    但……

    他皱眉,“还剩下几罐。”

    我竟然敢欺骗陛下身边的内侍……

    别怪我,是郎君逼我的。

    贾平安说道:“都包起来,给王中官。不过……”

    王忠良就怕这个不过。

    ——不过,有人中毒了怎么办?

    贾平安要是问出来,王忠良能悬梁自尽。

    幸好最终没问。

    “武阳侯!”

    东市的小吏来了。

    王忠良看了他一眼。

    此人比自己先出发,而且是急事,竟然此刻才到。

    有趣。

    “武阳侯,茶屋那边人山人海,市令担心出人命。”

    杜贺诧异,“那可如何是好?”

    “排队就是了。”

    贾平安随口说道:“告诉他们,不排队的不卖。”

    “就这么?”

    就这?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

    当然就这!

    小吏急匆匆的回去了。

    王忠良带着茶叶回去,路上突然说道:“再去东市一趟。”

    咱恩怨分明。

    贾平安既然没刁难咱,那就去帮他一把,比如说用宫中人的身份威慑一番。

    东市。

    “排队!”

    掌柜扯着嗓子喊道:“不排队不卖!”

    一个大汉骂道:“贱狗奴,你不卖……不卖也行。”

    边上,许多多带着一群恶少默然。

    秩序井然啊!

    市令一边擦汗一边退出来。

    “这些人不怕官府,却怕恶少。”

    “市令,官府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恶少却能把他们摆出各种姿势收拾。”

    “是啊!”市令很是唏嘘,“当年读书,先生说当以德教人,法家残暴不可取。可看看……若是先前咱们能拎着棍子抽人,谁敢不听话?”

    小吏愕然,“市令,你是说……咱们是儒学,恶少是法家?”

    “不学无术!”

    市令觉得脸上越发的热了。

    王忠良来了。

    皇帝身边的人,市令自然要来客气一番。

    “竟然是这样?”

    王忠良也被刷新了三观。

    “对了。”他看着市令,漫不经心的道:“先前那个小吏去了贾家,怎地比咱还慢。”

    市令回身看着那个在和同僚吹逼的小吏,眼中多了怒火。

    王忠良出了东市,只觉得心情大好,在贾家的郁闷都消散了。

    果然,看着别人倒霉自己就能心情愉悦。

    这话谁说的?

    好像是上一任吧。

    先帝身边的内侍说的。

    那货如今在昭陵种地,发誓要让先帝在地宫中也能吃上新鲜的菜蔬。

    进宫,随后泡茶。

    王忠良依旧忠心耿耿的一饮而尽,被烫的眼泪都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

    “不错!”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算是弄了个好东西。”

    大晚上他喝了好几杯浓茶。

    然后……

    第二日,群臣就见到了一个黑眼圈帝王。

    “陛下……”

    长孙无忌带着怒火说道:“陛下当节制!”

    这话说的很重!

    小子,你别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李治想解释,但知晓只会越描越黑。

    晚些散朝,邵鹏急匆匆的来了。

    “陛下,皇后说那茶水不可多饮,不可喝的太浓,另外,晚上别喝,越喝越精神。”

    那个女人早就知晓了这个事儿,却不肯说,就是想看朕的笑话。

    不,是为了上次贾平安被冤枉下毒的事儿,武媚一直等在这里。

    女人的心眼就那么小吗?

    朕……

    “悍妇!”

    “陛下。”

    王忠良进来,“英国公病了。”

    李治马上就收了笑容……

    医官就像是鹌鹑,被驱赶着去了英国公府。

    管事李尧迎出来,愁容满面,“还请去看看。”

    医官有些心虚,“病情如何?”

    “腹泻。”

    啧啧!

    医官想哭!

    年轻小伙子腹泻都能拉掉半条命,一天下来形销骨立,英国公大把年纪了……

    进了卧室,李勣没在。

    “人呢?”

    屏风后传来了动静,就像是往水缸里浇水……

    晚些,李敬业扶着李勣出来了。

    李勣……

    面色惨白,形容消瘦。

    “来……来了。”

    李勣依旧温润。

    一番查看后,医官问道:“可是吃了什么?”

    李敬业一脸纠结。

    李勣点头。

    “老夫没……没吃什么。”

    医官问了菜色,硬是没找到原因。

    “卤菜是美味,据闻乃是武阳侯弄出来的。”医官舔舔嘴。

    医官旋即给药,但依旧特稀。

    “这样不妥!”

    李勣又拉了两次,医官面色大变,“下官医术不精……”

    他想拍自己一巴掌。

    李勣医术高超,比他高了不知多少。

    李勣都没法治好自己,我来干啥?

    这特娘的不是自作孽吗?

    医官回去一说,李治急了。

    许敬宗和李义府等人渐渐爬起来了,但依旧无法抵御长孙无忌等人的威势。

    李勣不能少!

    “尽全力诊治!”

    英国公倒下了。

    重臣们纷纷前去探望。

    贾平安得了消息也来了。

    李尧没在,仆役说是在里面陪客。

    “武阳侯!”

    李义府来了。

    “武阳侯这是来看望英国公?”

    这货无话找话。

    “对。”

    贾平安在想着李勣的病情。

    李义府微微一笑,仿佛菊花开满山,“先前韩瑗在笑。”

    韩瑗和长孙无忌一伙亲密,为了褚遂良不惜和皇帝辩驳。

    李勣若是一病不起,帝党就少了一个中流砥柱。

    李义府这等人弄些阴谋诡计还行,栽赃也不错,但大事还得要李勣这等臣子来掌舵。

    “英国公……哎!”

    说曹操,曹操就到。

    韩瑗来了。

    “李相,武阳侯!”

    “见过韩相。”

    韩瑗神色凝重,“去看看吧。”

    三人到了后面,李敬业在外面茫然看天。

    “兄长!”

    李敬业眼眶红了。

    “什么情况。”

    “阿翁吃了早饭,随后就腹泻不止。”

    贾平安无语望天!

    “吃了什么?”

    “炖羊肉,炖……”李敬业开始背菜单,很有去说相声的潜力。

    “卤菜?”贾平安皱眉,“冷还是热?”

    “冷的!”

    李敬业十指不沾阳春水,“隔夜的卤菜就这么冷着吃更美味。”

    娘的!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带我去厨房。”

    到了厨房,看着架子上摆放的坛坛罐罐和碗碟,几只苍蝇在飞舞……舞姿翩翩。

    那么热的天气!

    贾平安冷着脸,“回去看看。”

    李勣的腹泻缓和了不少,但身体虚弱的……竟然伸个手都在颤抖。

    “这可不妙啊!”

    几个医官看着就像是死爹般的悲痛。

    一旦老李去了,皇帝一怒之下,说不得会降下雷霆。

    李义府是真心实意的来看望李勣,他担心李勣倒下,他这个帝后的忠犬将会成为长孙无忌等人的炮灰。

    “英国公!”

    你要挺住啊!

    李义府神色认真。

    韩瑗面色凝重,“英国公,要保重!”

    李勣已经虚弱的连说话都得俯身下去才能听清楚的程度。

    哎!

    韩瑗叹息一声。

    李敬业想哭。

    但此刻不能哭,不吉利。

    “阿翁,可想吃些什么?”

    李勣张开嘴,艰难的道:“卤……卤菜!”

    贾平安翻个白眼。

    “阿翁,我这便去!”

    李敬业竟然想去拿卤菜,还抹了一把泪。

    大概觉得这是祖父最后的要求。

    许多老人在临去前都会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比如说想来一顿火锅,或是想吃卤大肠……

    这样的事儿见多了,连李义府都神色沉痛。

    “英国公!”

    李勣此刻的模样颇为骇人,不只是形容消瘦,那面色惨白,让人害怕的不敢看。

    李义府回身出去,外面传来他问几个医官的声音,很是气急败坏。

    “可有法子?”

    “不知英国公为何腹泻……咱们的药吃了,毫无用处。”

    “如今缓和,可能治好?”

    “这个……得看缘分。”

    李义府想杀人!

    韩瑗仔细看着李勣,叹息一声。

    治病得先寻到病因,寻不到……连李勣这位杏林高手都没办法。

    “我看看。”

    贾平安突然开口。

    韩瑗诧异,“武阳侯还懂医术?”

    “呵呵!”

    贾平安不懂,但此刻却只是淡淡一笑,“许多事……总得要看试试。”

    他俯身,“英国公,可否?”

    李勣的眼中多了些欣慰之色,他举起手,颤抖着握住了贾平安的手,然后颤声道:“敬……敬业,敬业!”

    “阿翁!”

    李敬业去拿了卤菜来,急匆匆的跑过来,跪在床前,“阿翁,我在!”

    李勣握着贾平安的手,缓缓转向李敬业。

    这是遗嘱。

    在他去后,请贾平安照拂孙儿。

    “阿翁!”

    李敬业嚎哭了起来,眼泪鼻涕纵横脸上。

    “英国公!”

    贾平安无奈的道:“我觉着……你这病情还能挽救。”

    只是腹泻啊!

    原因也很简单,天气热,卤菜虽然没变味,但架不住苍蝇喜爱,说不得下了些蛋蛋在上面……

    这事儿前世他也遭遇过。

    老许当初拉稀拉的没了人形,他也出过手。

    所以……

    “我觉着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李义府在外面往里看了一眼。

    韩瑗沉痛的抬头看着他。

    愕然!

    “你这个……”李义府恼火的道:“武阳侯可有把握?”

    我凭什么告诉你?

    贾平安淡淡的道:“什么把握不把握的,都在看热闹,没人动手,有人动手却想阻拦,这是想盼着英国公早些去?”

    李义府深吸一口气。

    老夫不生气!

    老夫不生气!

    老夫不生气!

    韩瑗颔首,赞许道:“听闻武阳侯与李敬业亲如兄弟,如今一看果然。”

    李义府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贾师傅别特娘的乱来。

    李勣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你瞎整,弄死了算谁的?

    而韩瑗看似赞许,可暗地里却是在怂恿:武阳侯,上啊!赶紧上,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义府盼着李勣在前面挡风遮雨,这个保护伞可不能少。

    而韩瑗就希望这个保护伞完蛋,随后一股大风,直接摧毁了羽翼未丰的李义府等人。

    韩瑗起身,“好生诊治。”

    ——老夫看好你哟!

    英雄脚臭,宰相事多。

    二位宰相随即告辞。

    贾平安去了屏风后面,“弄棍子来!”

    他捂着鼻子扒拉了一阵,出来干呕。

    李勣不禁感动了。

    这等时候换了旁人都不肯做,小贾却……

    不过他搅来干啥?

    “弄……呕!”

    贾平安出去透透气,“把马子换一个!”

    都看清楚了,不是痢疾!

    运气不错啊!

    “弄了盐,再弄些糖来。”

    糖贵,但对于英国公府来说不是事,旋即有人去采买。

    晚些东西齐备,贾平安用糖和盐一起煮化,把杂质过滤一番,亲自端过去喂李勣。

    “英国公,喝吧。”

    老李对他真心算是不错。

    李勣善于谋身,从不肯冒头,也不肯平白得罪人。

    但为了贾平安的事,李勣和皇帝辩驳,和宰相们辩驳……

    做人其实没必要学什么大道理。

    一句话!

    将心比心!

    李勣缓缓张开嘴,贾平安用勺子缓缓喂了……

    李敬业蹲在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

    ……

    “陛下,英国公看着不大好。”

    李义府和韩瑗回宫禀告了李勣的情况。

    李治冷着脸,“无能!”

    这个无能说的是医官。

    “不过……”李义府说道:“陛下,武阳侯准备出手诊治。”

    “他会医术?”

    李治的脸色铁青。

    李义府苦笑。

    “胡闹!”

    李治吩咐道:“王忠良去一趟,令他莫要好心办坏事!”

    韩瑗去了长孙无忌那里。

    “辅机,李勣怕是不行了。”

    长孙无忌抬头,淡淡的道:“医官如何说?”

    “医官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韩琦搓搓手,笑道:“老夫看了许久,那脸色白的吓人。贾平安坐不住,就说自己试试。老夫心想这等事也能试?”

    长孙无忌颔首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书写。

    一个臣字,最下面一竖猛地拉了下去,竟然带着锋锐之气!

    ……

    晚安!

第642章 要不……再羞辱我一次

    王忠良急匆匆的到了英国公府。

    李尧出迎。

    “武阳侯何在?”

    “在后面。”

    “赶紧带路!”

    王忠良竟然在小跑。

    贾平安正在熬煮糖盐水。

    李勣已经喝了一碗下去,但依旧不够。

    小炉子烧的旺旺的,李敬业坐在地上,神色木然。

    水开了,贾平安用勺子搅动着里面的东西。

    “差不多了吧?”

    若是有葡萄糖来一罐就安逸了。

    不过土味的也不错。

    “武阳侯!”

    贾平安闻声抬头,就看到王忠良飞奔而来。

    “陛下令你住手!”

    贾平安举着手……

    啥意思?

    王忠良气喘吁吁的站定,目光转动,“英国公如何了?”

    “还躺着。”

    几个医官神色沉痛。

    若是李勣不治……这个表情应当能为自己的减免些责任吧。

    王忠良心中一个咯噔。

    他走了进去。

    李勣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

    “英国公!”

    李勣睁开眼睛,眼神虚弱。

    “让让。”

    贾平安进来了,手中捧着碗。

    “你这是……”

    王忠良看着这一碗颜色不纯粹的开水,皱眉道:“药?陛下严令你不许你动手。”

    “这不是药。”

    李敬业进来,“不许阿翁喝水吗?”

    咱哪敢?

    王忠良败退。

    “英国公,再来一碗。”

    一碗土味盐糖水下肚,剩下的事儿就只能等待。

    王忠良仔细看着,觉得李勣这样应当能熬到明日。

    他走了出去,低声道:“陛下的严令,若是违背……”

    几个医官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先前贾平安说自己试试时,他们的心中堪称是万头神兽狂飙而过。

    可劝说没用,李勣自己点了头,再哔哔就是多管闲事。

    这下安逸了,王忠良带来了皇帝禁令。

    “咳咳!”

    里面的李勣咳嗽了几声。

    一个医官咦了一声。

    “这……”

    先前李勣虚弱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更遑论什么咳嗽。

    医官往里面看了一眼。

    李勣躺在那里。

    他也楞了一下。

    从刚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续的渐渐虚弱,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劫数到了。

    而劫数到了的感觉来自于举手投足间的艰难。

    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咳嗽都无比虚弱。

    老夫休矣!

    李勣此刻脑子里没有大唐,也没有什么人世间。

    “敬业!”

    从小就隐约听闻人之将死时,整个人会格外的精神。

    回光返照!

    李勣心中没有绝望,只是微笑招手。

    “阿翁!”

    李敬业也觉得不对。

    他进屋。

    噗通!

    地面仿佛震动了一下!

    “阿翁!”

    李敬业膝行到了床边,握住了李勣的手。

    外面的医官都微微低头。

    英国公!

    一路走好!

    王忠良心头巨震。

    “英国公,可有话……”

    重臣离去前大多会留下奏疏,可李勣这样的没办法,只能问遗言。

    但凡重臣,临去前大多会对帝王表达强有力的支持,兴许是死前的刹那醒悟,让他们知晓了未来的路。

    低头!

    否则帝王会让你的儿孙沦为平庸。

    为了儿孙,无数绝顶聪明的重臣选择了低头。

    来吧。

    我低头。

    请善待我的儿孙!

    在那一刻……

    贾平安站在外面,神色平静!

    他不知人类在临去前的感悟。

    但他相信,不舍是第一。

    不舍这个让自己沉沦的红尘,不舍那些喜怒哀乐。

    但随即亲人就成为了一切。

    妻子,儿孙……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希望亲人能健康,能……

    “敬业!”

    李勣握着了孙儿的手,眼中全是从容。

    “不从军!”

    孙儿憨直,若是从军,难免会被人背后捅刀子。

    就算是躲过了,可若是帝王猜忌怎么办?

    军中许多将领都会看着他。

    英国公的孙儿。

    军中那些无依无靠的将领会主动靠过来,渐渐的,李敬业的身边就会聚集一群人。

    这群人大多志大才疏。

    这不要紧。

    怕是就是志大才疏还野心勃勃。

    李敬业点头,“嗯!”

    李勣看着他,眼中无数眷恋。

    “做文官……”

    “是。”

    这一刻,所有的大局在脑海中消散。

    李敬业抬头,泪眼朦胧。

    “阿翁!”

    “做文官……不可和人靠拢!”

    李敬业看着贾平安。

    连兄长都要疏远吗?

    李勣的脸上浮现了红晕!

    “不是说小贾!”

    “哦!”

    结党就是死路一条。

    不成,死!

    成了,死!

    除非你把帝王给废掉,自己做皇帝。

    否则皇帝此刻就算是无法和你算账,等你死后依旧会让你的儿孙死无葬身之地。

    看看霍去病。

    看看霍光!

    所以除非真要造反,否则还是老实些。

    学会这些存身之道吧。

    “阿翁,我知道了。”

    李敬业突然嚎哭了起来。

    不论什么……

    在这个时代。

    所有的教育和风俗……都在告诉人们,你要不舍亲人。

    李敬业悲痛的大哭起来。

    王忠良……

    他轻轻叹息一声。

    “英国公!”

    他盯着李勣。

    晚些回宫后,他必须要给皇帝禀告李勣此刻的言行,包括神色。

    李勣的面色微微……

    微红!

    这是回光返照了吧。

    随后就是惨白,再也寻不到一丝血色。

    人啊!

    王忠良微微低头。

    李敬业的嚎哭声让人心中发酸。

    这个铁憨憨。

    在此刻再也没了那些大大咧咧。

    王忠良看着李勣。

    目光炯炯。

    “英国公,可有话……”

    你的遗言呢?

    李勣的目光中多了些狡黠。

    王忠良身体一震。

    这是英国公?

    李勣喘息道:“陛下英明……”

    随后一段颂圣流畅而出。

    “……陛下当远离奸佞……”

    李勣进入状态了。

    王忠良默默记着。

    这些话将会成为皇帝的根基。

    每多一个这样的赞颂,帝王的地位就越稳固。

    所以当你活到了这个份上时,你连死之前的日子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你连生死都是属于大唐的。

    李勣对此很是了解。

    他喘息了一下。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觉得……

    老李!

    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他看着那些医官。

    你们……还在等什么?

    要等我说李勣已经好转了吗?

    几个医官已经觉得不妥了。

    “英国公?”

    李勣抬头。

    咦!

    怎么那么长?

    什么回光返照,没有那么长的吧?

    李勣活动了一下手臂。

    虽然还有虚弱感,但并非是原先的那种无力。

    呃!

    李勣缓缓坐了起来。

    王忠良看着他。

    李敬业看着他。

    “英国公!”

    “阿翁!”

    卧槽!

    李勣活动了一下脖颈。

    好像……

    精神了不少?

    王忠良回头。

    李敬业回头。

    所有人齐齐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神色平静,“家中事多,我先回去了,有事让人去说一声。”

    “等等!”

    王忠良看着医官们!

    “看看!”

    医官们轮番上阵。

    “不可能!”

    “竟然好了许多。”

    “这不可能!”

    一个个医官轮番上阵。

    但最终都是一个结果。

    王忠良懵了。

    “为何?”

    治好了病人得有起因吧?

    比如说这是阴虚,我用了什么药。

    随后就是自信的微笑。

    但……

    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外的贾平安。

    “郎君!”

    徐小鱼进来,神色有些不安。

    “小娘子摔了,哭了许久。”

    “走了!”

    贾平安转身就走。

    一个医官冲了过去,拉着贾平安。

    “武阳侯!敢问英国公是何病?”

    你特娘的松手啊!

    先前从家里出来时,兜兜就有些不舍。此刻得知她哭泣后,贾平安恨不能插翅飞回去。

    但医官握着他的手却不放。

    “松手!”

    贾平安想剁了他的手。

    但医官目光炯炯的道:“下官请教!”

    打死我吧!

    贾平安无语。

    “英国公早饭吃的饭菜都查过了吗?”

    医官们点头。

    “我等都查过了。”

    “没找到问题?”

    “是啊!”

    “找不到问题。”

    一群棒槌。

    贾平安淡淡的道:“食物会腐败。”

    “可那些食物……就算是卤菜也能保存许久。”

    卤菜一出现,就以美味和易于保存而名噪一时。

    “但苍蝇在上面飞舞也不顾吗?”

    “武阳侯……苍蝇有问题吗?”

    “大问题。”

    贾平安摇头,“我本不想和你等说这些,但不说……以后难免会遭遇更多的麻烦,跟我来!”

    他带着医官们去了厨房。

    “苍蝇在飞舞!”

    医官们无语。

    “武阳侯,苍蝇无处不在。”

    沙雕!

    贾平安说道:“跟我走!”

    他带着医官们去了茅房。

    “这里的苍蝇……你们觉着和厨房的有区别吗?”

    医官……

    “苍蝇在这里飞舞……回头落在饭食上……”

    几个医官面色难看。

    “武阳侯,这般会生病?”

    后世在某些地方,苍蝇在饭菜上飞舞停留,没人在意。

    “蚊虫本就是疾病的携带者。”贾平安觉得有必要给这些棒槌上一课,“英国公吃的隔夜卤肉被苍蝇弄脏了,随即腹泻。”

    一个医官问道:“老夫家中也有苍蝇,为何不传疾病?”

    你这个……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泥能吃吗?”

    医官摇头。

    “茅厕里的东西能吃吗?”

    医官摇头,“武阳侯你在羞辱老夫吗?”

    “你觉着我有必要羞辱你?”贾平安再问,“为何不能吃?”

    医官不答。

    贾平安说道:“因为脏。脏东西为何不能吃?因为脏东西能传播疾病。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医官……

    老夫明白了。

    但也被羞辱了。

    另一个医官见到同僚被羞辱,心中大快。

    同行都巴不得死同行。

    但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可如此的话,被苍蝇沾染过的食物可还能吃?”医官一脸悲天悯人的气息,脑后竟然隐隐有光晕。

    “你……是白痴?”

    贾平安真心忍不住了。

    这个年头医者地位并不高,那些士族豪强大多有人学医,比如说李勣。

    能出来行医的,一是官方,二是私人,数量都不多。

    而进了宫中的医官基本上有口皆碑,可这个有口皆碑在贾平安这里靠不住!

    医官面色发红,“武阳侯这是何意?”

    贾平安骂道:“为何不重新煮一遍?”

    呃!

    医官不解,“重新煮一遍就能消除那些东西?”

    “没错!”

    贾平安本想闪人,可想到这些医官关乎宫中的安危……李治就不管了,阿姐和大外甥要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怎么办?

    “那些脏东西带着的病菌害怕高温……什么叫做高温?”

    几个医官竟然听的全神贯注的。

    我特娘的竟然给御医上课!

    “高温就是蒸煮……蒸煮时辰长一些,什么病都没了,明白?”

    一个医官点头又摇头,“为何能灭杀那些病菌呢?”

    病菌这个词有些怪。

    “病菌也得要有血肉来供养才能活,明白?”

    医官们点头如捣蒜。

    “蚊虫满世界乱爬,脏的臭的都吃的不亦乐乎,于是便成了病菌的宿主,也就是说,苍蝇在养着病菌。苍蝇爬在食物上,那些病菌就脱离了宿主……”

    “脱离了宿主不死吗?”

    一个医官问道。

    你能不能不要这般天真?

    贾平安想吐血,“人不吃不喝都能活好几日啊!你这是想求我羞辱你吗?”

    几个医官一想……

    我去,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那病菌脱离了宿主,于是还能活几日,若是此刻吃下去就会发作。”

    “妙啊!”

    一个医官抚须赞美道:“武阳侯这般一说,老夫就明白了,难怪每到夏季宫中就有不少人吃坏肚子,原来如此啊!”

    “夏季吃坏肚子……食物腐败也是一个原因。”

    贾平安叹息,“要认真!”

    几个加起来几百岁的医官老脸红的和猴屁股似的。

    “走了啊!”

    贾平安准备开溜,回家看看小棉袄。

    “武阳侯。”

    一个医官追问道:“英国公后续该如何?”

    他有些尴尬,“要不……再羞辱老夫一次?”

    “吃清淡些,喝粥什么的,切忌油腻重口味。”

    “多谢。”几个医官拱手,神色严肃。

    王忠良已经懵了。

    “这是如何好的?”

    几个医官看了他一眼,“就这么好了。”

    俺们也不知道。

    王忠良喊道:“武阳侯,英国公是如何好了?”

    贾平安说道:“人体的所有反应,腹泻,发热……都是在遭遇疾病后,身体自发的反应。腹泻,在某些时候就是排毒。”

    “妙啊!”

    王忠良不禁赞道:“腹泻乃是排毒……”

    “走了!”

    贾平安急匆匆的往外走。

    “武阳侯何去?”

    李尧来了,准备送他出去。

    “兜兜在家哭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贾平安回到了家中,一进家就问道:“兜兜呢?”

    杜贺笑道:“小娘子先前还嚷了几声。”

    那就没事了。

    贾平安进了后院,就见阿福带着贾昱往树下去。

    “阿福!”

    贾昱亦步亦趋。

    阿福慢悠悠的爬上去,回头嘤嘤嘤。

    赶紧上来啊!

    贾昱抱着树干……可树干太粗了些,他吭哧吭哧的往上努力。

    “小郎君!”

    三花在寻找这小子。

    贾昱躲在了树后面。

    贾平安站在侧面,想看看这小子想干啥。

    “小郎君。”

    三花来了,目光转动,没看到侧面的贾平安,却看到了树上的阿福。

    “阿福,可看到小郎君了吗?”

    你真以为阿福是狗?

    阿福嘤嘤嘤,树枝轻轻摆动,舒坦极了。

    贾昱躲在树后面,悄然往外看。

    脖颈后面的衣裳被人抓住,旋即他就腾云驾雾的起来了。

    “还敢躲!”

    贾昱回身,“阿耶!”

    娘的,这个小崽子真的太精了。

    贾平安单手拎着他进去。

    “大郎!”

    卫无双急匆匆的出来,身后跟着三花。

    贾平安就像是拎着一只小狗般的把贾昱拎了进来。

    “夫君……你这是拎着小狗呢!”

    卫无双明显的是不满了。

    “这孩子躲在树后面,不收拾下次能躲到哪里去?”

    不满消失了。

    “自家收拾。”

    卫无双接过孩子进去,里面传来密集的声音。

    “大郎,你躲在树后面,若是没人发现会如何?那些蚊虫会叮咬……若是家中无人怎么办?有坏人来了你怎么办,还有……”

    贾平安的眼皮子狂跳。

    “阿娘!”

    “娘什么娘!若是躲出了事怎么办?弄脏了衣裳,受凉了怎么办?”

    “阿娘!”

    老大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了。

    “你还哭!你想想若是你阿耶没寻到你会如何?”

    “你再想想……”

    “树后面多少虫子,一排排的毛毛虫……”

    “还有……”

    贾平安在外面已经要绝望了。

    我的儿,你摊上这样的老娘,就任命吧。

    “阿耶!”

    兜兜从侧面跑来,鸿雁跟在后面喊,“小娘子慢些!”

    “兜兜!”

    我的小棉袄啊!

    贾平安蹲下,等她撞入怀里后,猛地抱起来。

    “阿耶!”

    果然还是小棉袄贴心。

    “郎君,有客人。”

    我回个家就不能消停一下吗?

    “谁?”

    “曹郎君。”

    曹英雄?

    贾平安把兜兜放地上,脚还未沾地,兜兜就喊道:“抱!抱!”

    她浑身往下坠,双脚勾起,就是不沾地。

    “好好好。”

    贾平安干脆抱着她出去。

    曹英雄在前院焦急的转圈,见到他后拱手,“兄长,先前我听闻皇后家的那位阿姐给皇后进言,说是寻了个大才叫做什么彭颖的,不但儒学了得,还精通多门学说……兄长,我比不过啊!”

    他好不容易从糠箩兜跳到了米箩兜中,刚享了一阵子福,结果就来了个竞争对手。

    要紧的是,这个竞争对手才富五车……

    “心虚了?”

    贾平安随口问道。

    “没……”曹英雄目光闪烁。

    这事儿……有些麻烦啊!

第643章 你很博学吗

    “殿下,请看看此字,奏……”

    “奏!”

    “奏!”

    “奏!”

    李治站在外面,负手看着。

    李弘很认真。

    不错!

    李治看了一会儿,悄然出去。

    “陛下,皇后来了。”

    武媚来了,身边十余宫女内侍,把她簇拥在中间。

    “陛下。”

    武媚福身。

    “你有孕在身,无须多礼。”

    李治说道:“太子学的不错。”

    武媚笑道:“太子每日早上来臣妾这里问安,随后就去读书,直至下学。”

    这般刻苦的孩子罕见。

    二人出去,李治看着外面的阳光,眉间多了阴郁,“英国公的病情怕是不妙。”

    武媚的笑容也没了。

    “李义府等人渐渐归心,朝中局势眼看着就要朝着陛下这边逆转,可英国公……”

    李勣是李靖后的大唐第一名将,这样的人站在朝堂上,长孙无忌等人就不能肆无忌惮。

    李勣若是去了……

    “英国公若是出事,朝中将会大乱。”

    李治觉得这个世间真的很有趣,“朕在慢慢的布局,就等着机会把……可却出了这等事。”

    “谁能代替?”

    李治的声音很平静。

    实际上就是无奈。

    武媚摇头,“无人能代替英国公。”

    李勣在军中的威望高,他在,军队中那些世家门阀的人就会忌惮。

    李治颔首,负手看着前方,“先帝离去,英国公果断站在了朕的这一边,这才稳住了朝局。后续废后他出力不小。可惜……”

    武媚心中一凉:“真是不行了?”

    李治淡淡的道:“已经卧床不起了。”

    武媚深吸一口气,“这真是造化弄人。”

    “王忠良跑什么?”

    武媚诧异。

    王忠良一路狂奔而来。

    李治的视力还没完全恢复,眯眼……

    眯眼看似很威严,但许多时候只是因为视力不好,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楚些。

    “他怎么跑的这般欢快?”

    武媚觉得这个时候的欢快就是给皇帝上眼药。

    “陛下!”

    王忠良一边跑,一边欢喜的喊道:“英国公……英国公活过来了,英国公活过来了。”

    武媚身体一震,“英国公好了?”

    李治喝道:“快说!”

    王忠良跑过来止步,喘息!

    喘息!

    喘息!

    喘息!

    李治冷着脸,“说!”

    还敢卖关子!

    天地良心,王忠良从进宫开始就在狂奔,若非限制,他甚至会骑马冲进来。

    “陛下,英国公好了。”

    李治心中一松,背着手看着周围,淡淡的道:“如何好了?”

    “奴婢到时,英国公卧床不起,面色惨白如纸,医官们束手无策……”

    那个时候王忠良真心觉得李勣要去了。

    “武阳侯正在试试什么……糖盐水,医官们都说他这是胡闹,可两碗盐糖水下去,英国公竟然就有了精神……”

    回光返照!

    李治和武媚同时想起了这个事儿。

    “奴婢出来时,英国公已经能坐起来了,脸上还有了些血色……”

    武媚欢喜,“平安竟然会医术?我就说这孩子当年倒霉,那些年能活下来,怕是没医术不成。”

    贾师傅的原身从小倒霉,经常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事儿,没点运气真心活不到今日。

    “可什么糖盐水能治病?有这等事?”李治觉得很可笑。

    王忠良笑道:“武阳侯说人腹泻会拉空了身体里的盐分和糖分,还有水分。必须要补充。否则不等医治人便去了。”

    李治突然愣住了。

    “陛下!”

    武媚看着他,心想你若是想冲着平安弄什么……别怪我跋扈。

    她越跋扈,李治就越放心,甚至巴不得她跋扈的名声传到外面去。

    “当年……记得那时候朕还小,宗室有人腹泻,面色惨白,后来止住了,可一夜之间就去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因为拉空了去世,这个说出去也太让人沮丧了吧。

    武媚劝了几句,李治突然问道:“是何物致病?”

    “说是苍蝇。”

    嗯?

    你觉着朕好忽悠?李治皱眉。

    “医官们没寻到起因,不过武阳侯一去就找到了,说是那隔夜的卤肉被苍蝇爬了,恰好有什么病菌附着在上面,英国公早上吃了几块,随即发作。”

    “苍蝇爬了?”

    李治不解。

    从小到大最常见的便是苍蝇,每当到了夏季时,苍蝇几乎是无孔不入。

    至于吗?

    “武阳侯怎么说?”

    李治觉得这个事儿值得警惕。

    上次他吃饭时,就有苍蝇爬在了食物上,他也没在意。

    现在想来真的是膈应到了极点。

    “武阳侯说苍蝇……苍蝇……”

    王忠良欲言又止。

    “说!”

    这个蠢材,看样子又该责罚了。

    李治指着边上。

    “陛下。”

    王忠良过去跪下,觉得很委屈,“那些苍蝇在脏地方爬来爬去……”

    操蛋!

    李治背过身,“可有把握?”

    咱不知道!

    王忠良说道:“武阳侯说只要不拉了,便给些清淡的食物养几日就好了。”

    “竟然好了?”

    李治随即吩咐道:“让医官在英国公家中盯着,不妥及时来报,就算是夜里也得报来。”

    他心情大好,“来人,赏太子……字画两幅。”

    老李家的字画……先帝最爱王羲之,宫中不但有王羲之的字,更有名家们的模仿之作。

    但好东西被先帝带进了地宫中,李治也无法一睹为快。

    但这事儿和太子没关系啊!

    王忠良觉得皇帝怕是说错了。

    武媚微微一笑,“平安果然是出息了……”

    李治看了她一眼,“赏贾平安……美酒……”

    武媚的脸有些黑。

    阿弟救了李勣,你就是这么赏赐的?

    李治淡淡的道:“李敬业与他情同手足。”

    救了李勣也是应该。

    武媚回身,“上次送来的那些好绸缎,给些给平安。”

    你不给,我给!

    李治的脸有些黑。

    王忠良心中忐忑。

    周山象也是如此。

    “淡定!”

    邵鹏觉得这是自己发挥的机会,“陛下想赏赐,可英国公死而复活……”

    李勣听到这个死而复活,定然能掐死他!

    “多少人会失望……”邵鹏一脸云淡风轻,“如此皇后出手赏赐,自家人,谁也不能说。”

    还有这等弯弯绕?

    你好有才!

    周山象看向邵鹏的目光中带了些钦佩。

    嘶!

    晚上怕是又要冷水浴了。

    ……

    “辅机!”

    长孙无忌抬头,“何事?”

    韩瑗进来,默不作声的跪坐下,随后一拳捶在案几上。

    毛笔跳了一下。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李勣的病情好转了?”

    韩瑗无声点头。

    “知道了。”

    长孙无忌低下头,拿起毛笔缓缓书写。

    就在韩瑗以为他无所谓时。

    “不是说不治了吗?”

    韩瑗嗤笑一声。

    你在嘲笑老夫?

    长孙无忌默然看着他。

    “辅机,你可能想到……是贾平安出手救治了李勣?”韩瑗就像是见鬼般的模样,“你可想过贾平安竟然会医术?”

    他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

    果然是长孙无忌,这份静气就让老夫叹服。

    长孙无忌的眸色微动,“可恨!”

    ……

    宫中赏赐了武阳侯几大车绸缎,说是皇后给的。

    “阿娘!”

    杨氏坐在榻上,身边是外孙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抬头,俊美的脸上多了些冷漠。

    丰腴的武顺进来了。

    “你莫要唧唧喳喳的。”

    杨氏穿着单薄,虽然七十多岁了,可肌肤依旧细嫩,身材依旧不错。

    武顺微微嘟嘴,不小的人了,竟然有些少女之态,“阿娘,先前我想进宫,宫中说有事不便……阿娘,媚娘莫非和我生分了?对了,我还看到宫中的大车,说是媚娘赏赐了贾平安几大车上好的绸缎……”

    杨氏皱眉,“小贾这人不错,你莫要腹诽他,免得媚娘不高兴。”

    武顺看了她一眼,笑着应了,然后摸摸儿子的头顶:“敏之可想和我进宫吗?”

    杨氏吓了一跳,“敏之不小了,如何能进后宫?没得被人诟病弹劾。”

    武顺笑道,眼神淡淡,“可贾平安都有孩子了,依旧在后宫进出自如呢!”

    “胡说八道!”杨氏摆摆手,“你且去!”

    武顺福身,“如此我便去了。”

    “阿娘!”

    贺兰敏之喊了一声。

    武顺笑道:“敏之想要什么?”

    贺兰敏之摇头。

    武顺随后出去。

    外面一个男子在等候。

    “见过夫人。”

    男子三十余岁,丰神俊逸,微微一笑,更多了儒雅。

    “彭正字。”武顺淡淡的道:“我正好准备进宫,你可随我去……”

    “是!”

    男子叫做彭颖,太子正字。

    晚些到了宫门外,武顺回身,“可有把握?”

    彭颖拱手,朗声道:“下官遍览群书,自问侍奉殿下读书并无不妥之处。”

    “那我便担保你宦途青云!”武顺微微点头,步子从容。

    彭颖的眼神灼热,低声道:“为了抱负,便低头又有何妨?”

    晚些,武媚接到了消息。

    “她去了陛下那里。”

    邵鹏神色冰冷。

    武媚没动。

    “皇后!”

    一个内侍进来,禀告道:“说是给太子殿下增添一位侍读。”

    “新侍读?”

    武媚随口道:“五郎还小,要那么多侍读作甚?”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人能够回答。

    晚些,彭颖就出现在了课堂里。

    赵二娘正在上课,蒋林遵带着他进来。

    好个英俊不凡的男子!

    赵二娘也难免一瞬失神。

    “这是太子正字彭颖,此后便是太子侍读。”

    太子侍读无定员,理论上来多少个都行。

    彭颖拱手,“见过殿下。”

    赵二娘不过是给李弘启蒙的老师,等李弘再大些后,就要换人了。

    她面色微红,“见过彭正字。”

    彭颖微微一笑,赵二娘心跳加速了些。

    太英俊了!

    怎么办?

    曹英雄看着彭颖,心中生出了沮丧来。

    这么英俊的一个人,只是看着就赏心悦目,我拿什么和他比?

    彭颖坐下,对曹英雄微微颔首。

    开始授课。

    李弘一直不动声色。

    晚些结束,赵二娘多看了彭颖一眼。

    真的英俊!

    关键是还有一种矜持的味道,也就是后世说的逼格。

    彭颖起身行礼,“殿下可有不解之处吗?”

    赵二娘一怔。

    这不该是我问的吗?

    曹英雄更是懵。

    我怎么忘记了此事。

    李弘摇头。

    太子不喜说话?

    彭玉含笑道:“所谓授课,必然是有说有问,殿下心中有疑惑,只管道来。”

    李弘再摇头。

    曹英雄倍感威胁。

    第二日。

    彭颖早早来了,寻了赵二娘说话。

    “殿下聪慧,我觉着是不是该多教授些别的?”

    彭颖张嘴一笑。

    赵二娘就有些情不自禁……

    “教授什么?”

    “别的。”彭颖笑道:“我精通各家学说。”

    赵二娘点头,“也好。”

    但这事儿不是他们能决断的。

    赵二娘去寻了蒋林遵,蒋林遵又去请示皇帝。

    不知说了什么,皇帝竟然同意了。

    这一日,消息传来,彭颖看了李弘一眼,“殿下,从今日起,臣来教授殿下别的。”

    他一坐上去……

    “……”

    曹英雄觉得不对。

    “你教授的还是儒学。”

    什么别的学问?

    什么学富五车。

    甘妮娘!

    你教授的依旧是儒学!

    皇帝对儒学态度暧昧,可彭颖竟然混了进来……

    曹英雄想到了兄长的话。

    ——不可让太子被儒学洗脑。

    洗脑什么意思他不大懂,只知道不能让太子变成儒学的信徒。

    彭颖微笑,眼神却颇为轻蔑,“我也精通百家。道家,法家,墨家……”

    彭颖侃侃而谈,姿态从容。

    而曹英雄看着就是个无能的蠢货,竟然不堪一击。

    “……爱人如己……”

    墨家的兼爱非攻,在彭颖的口中娓娓道来。

    赵二娘听的入神。

    李弘也是如此,不过他不大懂。

    他竟然博学如此?

    曹英雄想到了彭颖先前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带着轻蔑。

    而蒋林遵送彭颖进来时,看了他一眼,那眼神。

    ——你完了!

    这些人是想用彭颖来换掉自己。

    难怪……耶耶长得就这样,看着没威胁吧,可彭颖却从第一日就带着敌意,分明就是要针对我!

    卧槽尼玛!

    曹英雄自觉无害,可架不住有人上杆子要干他啊!

    “彭正字教授这些,陛下可知晓?”

    皇帝对太子的教学很重视,你突然改教材,想作死吗?

    彭颖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陛下知晓。”

    “我却不信!”

    曹英雄记得贾平安说过……太子现在只是识字,背写经典。什么兼爱非攻,太子能懂?

    “太子如今只能识字背书。”

    这是当初定下的规矩。

    “那是去年。”

    彭颖淡淡的道:“殿下又大了一岁,该进学了。”

    “曹侍读你可能教授殿下什么?”

    呃!

    曹英雄读的便是儒学,可论儒学,太子身边的谁都比他强大。

    我能说什么?

    曹英雄心一横,“殿下还小……话说彭正字可是五岁就进学了?学了什么?可能给曹某说说?”

    你一天吹牛笔,来,给哥说说。

    彭颖看了他一眼,仿佛是看着一个傻逼,“太子殿下聪慧不凡。”

    你这个傻缺,太子自然比我们都聪明。

    这话不但讨好了李弘,更是碾压了曹英雄。

    就凭你,也配和我辩驳?

    彭颖见他毫无还手之力,不禁就笑了。

    有人说曹英雄狡黠,可我和他说学识,他怎么去狡黠?

    来。

    你狡黠一个看看。

    曹英雄看了看赵二娘。

    我必须要寻求盟友。

    但赵二娘……

    那眼中竟然多了欣赏之色。

    你特娘的是哪边的?

    曹英雄干咳一声,说道:“可惜兄长没在。”

    赵二娘一怔。

    贾师傅就浮现脑海。

    我怎么忘记了武阳侯?

    不,是武阳侯许久没来了。

    赵二娘果断说道:“教授殿下得循序渐进,不可贸然。”

    你先前看我的眼神可不是这样的!

    彭颖不知赵二娘为啥变了,但却有自己的底气,“陛下都点了头。”

    你两个棒槌也配阻拦?

    “太子身为国储,自然不能和外面那些学生一般的读书,要博览群书,要知晓天下事……”

    彭颖神色从容。

    外面来了蒋林遵。

    见状不禁微微一笑。

    果然是大才,一番话说的赵二娘无话可说。

    实际上在先帝时儒家在朝堂上并没有冒头的机会,看看那些重臣,都是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都是在运筹帷幄中走出来的……

    你说老夫学问精深,少说能值一个刺史吧?

    先帝保证会一巴掌抽死你,再把你的先生赶到南方去教授那些土人读书。

    但从先帝令孔颖达等人编撰五经正义后,儒学还是复苏了。

    若是在汉武帝前,那么先生们可供教授的学识有很多,随便帝王选。

    朕想用黄老之术。

    明天觉得不行,那就换一个。

    可汉武帝上台后,却一扫百家,独尊儒术。

    汉武帝爽快了,可后世却麻烦大了去。

    比如说先帝当时想兴教育,可仔细一瞅。

    朕草泥马的淡!

    竟然只有儒学有体系,其它的学说大多散乱不堪。

    也就是说,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儒学。

    于是孔颖达等人粉墨登场,儒学就这么再度冒泡了。

    到了现在,儒学成为了教材。现在看着不打眼,等数十年后,那些儒学出身的臣子们势力庞大,儒学……

    也该改名叫做儒家了。

    曹英雄确实在学问上不够扎实,所以无言以对。

    但……

    “殿下还年少!”

    “年少不是借口。”

    彭颖淡淡的道:“我听闻过你,原先科举不过,后来寻人做了小吏,就这么一步步的上来!”

    怼他!

    蒋林遵抚须,心中暗爽不已。

    换掉曹英雄,这是太子身边‘有识之士’的共识。

    曹英雄脸不红,心不跳的道:“英雄无须问出处。”

    你的脸皮厚的……

    彭颖轻蔑一笑,“太子侍读何等的重要,你这等不学无术之辈,可知晓什么是博学?不知?哈哈哈哈!”

    曹英雄面色涨红。

    “你很博学吗?”

    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

    曹英雄狂喜。

    “兄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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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听闻你等想伏击武阳侯

    彭颖觉得挤兑走曹英雄不算事,第一日他只是观察,并试探,发现曹英雄就是个棒槌。

    学识棒槌。

    如此直接用学识来碾压他就好了。

    何须大费周章。

    但……

    贾平安就像是神兵天降般的出现了。

    蒋林遵站在外面,微微一笑,“武阳侯来此何意?殿下还在上课。”

    这不是你的地方,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彭颖矜持一笑。

    赵二娘觉得自己好像犯错了。

    一直没吭声的李弘突然说道:“武阳侯为何才来。”

    瞬间。

    蒋林遵的笑容凝固。

    彭颖的矜持变得有些僵硬。

    赵二娘起身,“武阳侯。”

    她笑了起来。

    贾平安进来,看了曹英雄一眼,“殿下多大?五岁!让你为太子侍读,不但要陪侍太子读书,更是要看好太子。”

    “是。”

    曹英雄热泪盈眶。

    贾平安问道:“此人教授了什么?”

    彭颖看着矜持,逼格满满,贾平安却从他的长处入手。

    曹英雄说道:“他教授的是儒学,后来我质疑,他便教授了墨家……”

    有问题?

    彭颖微笑。

    “墨家的什么?”

    曹英雄说道:“什么兼爱非攻……”

    曹英雄的眼中全是信赖。

    贾平安捂额。

    “兼爱非攻。”

    这特娘的分明就是个书溜子!

    “殿下听懂了吗?”

    彭颖只是个棒槌,首要是大外甥别受影响。

    “说是爱人人……”

    爱你妹!

    贾平安看着彭颖,从进来到现在第一次正经看着此人,问道:“墨家可取之处很多,你可给殿下说了节用?”

    彭颖淡淡的道:“殿下还年少,在下以为不着急。”

    这话进可攻,退可守。

    蒋林遵也觉得这个回答堪称是无懈可击。

    赵二娘欲言又止。

    “百家之学,你可懂天文地理?你可懂格物之道?”贾平安淡淡问道。

    彭颖微微一笑,“下官懂百家之学。”

    “可懂纵横?”

    所谓纵横,便是外交纵横之道。

    贾平安讥诮的道:“贾某曾出使辽东三国,为大唐收获颇丰。你可敢点个头?若是敢,回头贾某就建言让你出使突厥!”

    彭颖淡淡的道:“突厥乃是大唐的敌人,高丽暂且不是。”

    “贾某曾一人说服一个突厥部族内附,你觉着这是什么?”

    贾平安不屑的道:“本事全靠吹嘘,你这等溜子也配教授殿下?殿下要学什么也是你能置喙的?”

    你一个小小的太子正字,这些也是你能干涉的?

    彭颖面色微变,“武阳侯说这话何意?给殿下教授旁的学问,陛下是点了头的。”

    “为何不不教授节用?”

    所谓节用,便是节约,墨家最为提倡:大伙儿为了理想,都过苦行僧的日子吧。

    关键是彭颖在夹带私货,教授什么兼爱非攻这等容易蛊惑李弘的东西。

    墨家批判儒家,说儒家鼓励厚葬不要脸。另外,守孝三年日日嚎哭,特娘的人都哭废掉了,逝去的父母不心疼?

    还有什么礼乐……得了吧,墨子单手托腮:所谓的礼乐只是权贵才能接触,你们怎么老是把权贵当做是人,百姓呢?百姓是畜生?

    另外,儒学还说什么……贫富,寿命,天下兴亡都有定数。墨子单手按住剑柄,怒不可遏:你特娘的说什么呢?什么都有定数,那人还努力作甚?都坐着等死好了。

    关键是这个言论是在鼓吹阶级固化:种地的种地,经商的经商,权贵就是权贵……这都是命,都是定数。你特娘的一个种地的,竟然还敢奢想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我代表儒家消灭你!

    但墨家的一些思想也颇为让人无语。

    比如说你去各处为官,必须要恪守俺们墨家的政治思想,不可改变一丝一毫。你有了薪俸得奉献出来……否则一刀剁了你。

    别以为墨家只是学说……一言不合他们就会拔刀砍人,所谓游侠儿,最早便是墨家的子弟。而后汉唐的游侠儿也有不少把墨家奉为圭臬。

    这便是汉武帝之前的态势:儒以文乱法,这说的是儒家。侠以武犯禁,这说的是墨家。两家缠缠绵绵到永远。本来都说就好了谁先低头谁是狗,谁曾想董仲舒不要脸,主动献上膝盖,儒家从此飞黄腾达了。

    什么非攻!

    贾平安盯着彭颖。

    彭颖皱眉,“殿下当仁慈。”

    这个理由好不好?

    李治当初被推为太子,就是因为他仁慈(柔弱)啊!

    你敢反驳?

    赵二娘心想这事儿武阳侯坐蜡了啊!

    贾平安微笑,“皇后那边召唤殿下。”

    李弘起身,走到门外时止步,回身看着贾平安,认真的道:“舅舅晚些来和孤说话!”

    贾平安点头。

    蒋林遵冷着脸。

    彭颖在笑。

    贾平安也在笑,目送着李弘出去,估摸着他走远了,这才回身。

    “武阳侯……”

    贾平安,你这是怕丢人,所以才支走了太子吗?

    彭颖看了蒋林遵一眼,眼神中全是揶揄。

    这便是你们为之头痛的贾平安?

    贾平安走到了曹英雄那边,“站起来!”

    兄长这是要抽我吗?

    曹英雄下意识的站起来,想想哪边脸的脸皮更厚一些,抗打一些。

    “闪开!”

    这是要狠抽的的节奏?

    曹英雄闪开。

    贾平安俯身拿起凳子。

    回身。

    彭颖依旧在笑。

    贾平安缓缓走过去。

    我怎么像是小流氓呢?

    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贾平安猛地拍去。

    呯!

    赵二娘瞪大了眼睛。

    在她的视线中,凳子拍在了彭颖的脸上。彭颖的脸猛地歪斜,接着张开嘴,血水和白色的牙齿一起喷了出来。

    噗!

    彭颖被拍懵了。

    贾平安再度挥手。

    呯!

    另一边脸也来一下。

    如此,左右就均衡了。

    我是个不会厚此薄彼的好人!

    贾平安扔下凳子,一脚踹去!

    彭颖跪倒,张嘴,“啊……”

    直至此刻他才惨叫出声。

    这一系列动作快若闪电。

    震惊的蒋林遵喊道:“来人呐!”

    赵二娘捂胸,觉得心跳啪啪啪。

    我……若是有人问武阳侯是如何动的手,我该如何说?

    贾平安揪住彭颖的头发,狞笑道:“兼爱非攻……加上你等鼓吹的仁慈,你等这是想让殿下沦为谁?刘奭吗?”

    刘奭便是汉元帝,从小喜爱儒学,被汉宣帝斥之为:乱我家者,太子也!

    彭颖张开嘴,喷出一口血水。

    贾平安退后,劈手一巴掌,然后喝道:“兼爱,那是神灵才能做到的事。非攻,太子持非攻之念,便是误国!畜生,说,谁指使你来教授太子这些?”

    彭颖一怔。

    他们只想到了争夺教育权,却疏忽了这一点。

    不,是觉得这等事儿潜移默化,不容易被人发现。

    可架不住有个曹英雄在啊!

    蒋林遵大怒,“还不住手?来人呐!”

    彭颖喊道:“来人,救命啊!”

    贾平安劈手一巴掌,看了赵二娘一眼,“还等菜?”

    赵二娘一个哆嗦。

    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还是……

    听谁的?

    听彭颖的,那么就是武阳侯跋扈动手,无故打伤彭颖。

    听武阳侯的。

    那就要认同他的看法。

    不能教授太子这等观点。

    谁对谁错?

    帝后提及太子都是含笑赞许,说李弘仁慈,心善。

    那彭颖的看法并无错!

    但……

    武阳侯更英俊!

    关键是传闻武阳侯以德报怨。

    赵二娘走过来,想了想。

    彭颖看着她。

    你的爱慕呢?

    为何不呵斥贾平安?

    赵二娘握拳,奋力……

    呯!

    曹英雄在边上看呆了。

    鼻血喷涌啊!

    原来这个女人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想是用拳还是用脚。

    呯!

    再来一脚。

    不错!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好歹知晓该站在哪一边。

    ……

    “皇后!”

    正在批阅奏疏的武媚不悦的道:“为何惊呼?”

    邵鹏进来,“武阳侯殴打了彭颖。”

    舅舅好凶!刚到的李弘楞了一下。

    武媚叹息一声,“为何?”

    怎么就那么不消停呢?

    而且在宫中动手打人,连她也没法压下去。

    邵鹏摇头,“还不知。”

    武媚冷冷的道:“那还等什么?”

    邵鹏转身就跑。

    贾平安来了。

    “为何动手?”武媚冷冷的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臣忍无可忍!”

    贾平安看了李弘一眼,大外甥表现的很淡定,有些等你老了就拔氧气管的从容。

    “阿姐,那彭颖竟然教授太子兼爱非攻……臣担心他是被人指使,忍无可忍就动了手。”

    “兼爱非攻?”

    此刻的武媚还不是那个能做副皇帝的女人,“不妥?”

    “阿姐,旁人皆可兼爱非攻,帝王不成,太子不成,重臣也不成!”

    武媚摆摆手,“你且回去等候处置。”

    处置……

    贾平安点头,从容的就像是去赶集。

    武媚随即去了皇帝那里。

    “兼爱非攻?”

    李治的眸色深沉,“谁教的?”

    武媚说道:“新来的太子侍读彭颖。”

    “彭颖?”

    渣男已经把武顺举荐彭颖的事儿给忘了。

    “兼爱非攻……”

    李治的眸色冷漠,不,带着杀气,“天下人皆可持此想法,唯有帝王不能。帝王要的是无情,无情才是大爱。兼爱非攻,这是要让五郎出家吗?来人!”

    王忠良进来,“陛下。”

    “拿了彭颖。”

    武媚这才说了后续的事儿,“侍读曹英雄据理力争,平安恰好去了,听到这个就怒不可遏,当即痛打了彭颖!”

    ……

    “贾平安毒打了太子侍读彭颖。”

    韩瑗的眼中多了喜色。

    对于救了李勣的罪魁祸首,韩瑗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可却寻不到机会!

    现在机会就来了。

    “让人弹劾!”

    韩瑗微微一笑,“百骑被沈丘接手,他还能去何处?”

    弹劾的速度很快,但皇帝却沉默着。

    第二日。

    “陛下,有人弹劾武阳侯殴打太子侍读彭颖。”

    韩瑗看着皇帝。

    “奏疏朕没看。”

    韩瑗心中一凛。

    皇帝这是何意?

    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长孙无忌依旧是‘不是大事我不动窝’的姿态。

    “兼爱非攻,诸卿以为可该教授给太子?”

    长孙无忌皱眉,“墨家之学,在朝中并无存身之地,更遑论太子。若是让太子学了那一***不好便是汉元帝第二。”

    韩瑗觉得不妙。

    那彭颖不会是给太子说了这个吧?

    “可那彭颖就敢给太子说这些!”

    李治怒不可遏。

    长孙无忌挑眉,第一次动怒,“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可当今之世,大唐不动手,别人就会动手,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此人百死莫赎!”

    来济冷冷的道:“此人当处死!臣更想问问,此人是何人举荐?居心叵测,当诛!”

    长孙无忌发现李治的脸上浮现了些尴尬之色。

    “此事朕自然会处置。”

    他能说是小三的举荐吗?

    关键是此事很麻烦。

    小三举荐的蠢货差点坑了太子,回过头武媚会不会炸?

    ……

    “皇后。”

    武媚坐在窗边,微风吹过,鬓发缓缓而动。

    邵鹏进来。

    “谁?”

    武媚问的很简单。

    邵鹏低头。

    “说!”

    武媚看向了窗外,凤目中全是冷漠。

    邵鹏低下头,“皇后,是……那人。”

    武媚点头,淡淡的道:“知道了。”

    她伸手捏住发簪,缓缓拿出来,长发旋即缓缓散落下来。

    檀木的发簪用了几年,越发的光亮了。

    邵鹏胆战心惊的看着,担心皇后发怒。

    武媚看着发簪,缓缓道:“人会变,今日的情义,明日的好处。为了好处,亲人反目成仇,父子兵戈相向……情义几何?”

    皇后这是要绝望了吗?邵鹏听的心慌,“皇后,武阳侯……”

    小贾可是毫不犹豫的就出手了,也没想到过后果,一心就为了太子,这般情义满满啊!

    “平安!”

    武媚把挡在眼前的长发捋开。

    周山象过来,为她把发髻重新挽好,低声道:“皇后,换一个发簪吧。金银的不喜,那便用玉的也好。”

    武媚摇头,伸手把木簪插进长发中。

    “就用这个。”

    她稳固好头发,缓缓起身,嘴角带着微笑。

    “赏曹英雄……”

    ……

    武顺再度准备进宫。

    “夫人,陛下忙碌。”

    那个渣男。

    武顺笑道:“皇后呢?”

    内侍摇头,“皇后很忙,说是在忙着教授太子。”

    “太子何须她教授,媚娘却是太过溺爱了太子。”

    武顺转身回去。

    身后。

    内侍冷着脸,“太子正字彭颖居心叵测,陛下震怒,流放辽东!”

    武顺缓缓回身。

    彭颖……

    ……

    “武阳侯!”

    贾平安才将进了道德坊,姜融就像是幽灵般的出现了。

    一口气深吸下去。

    边上有屋子,值守的坊卒就在里面歇息。

    “坊正这是要吸到天荒地老吗?”

    贾平安到了家门口,杜贺开门,“郎君,有客人。”

    “兄长!”

    曹英雄笑嘻嘻的出现了。

    这货……

    贾平安笑道:“此次你立功了。”

    曹英雄坚决抵制彭颖的私货,为贾平安收拾此人打下了基础。

    曹英雄嬉笑道:“皇后赏赐了……不过兄长,先前我听闻有游侠儿说要对付你。”

    “为何?”

    贾平安皱眉。

    恶少和游侠儿是两码事。

    恶少你可以理解成地痞流氓。

    而游侠儿的属性比较复杂。

    亡命徒,蔑视规则者,一诺千金……

    曹英雄骂道:“他们说什么……他们竟然是墨家的人。也不知谁把你当时的话散播了出来,那些游侠儿说你诋毁墨家,准备伏击你。”

    操蛋!

    这和我有毛关系?

    “谁在扯淡?”

    贾平安想杀人!

    兄长学富五车啊!

    竟然不知晓墨家和游侠儿的关系?

    曹英雄一脸懵逼,“兄长,前汉时,好些游侠儿便是墨家的信徒。”

    擦!

    还有这回事?

    这个真心不怪贾平安孤陋寡闻,而是压根没在意。

    “兄长,墨家当年渐渐消亡,许多墨家子弟都做了游侠儿,渐渐的……从前汉开始,游侠儿们都奉墨家为源。”

    竟然是这样?

    游侠儿。

    贾平安笑了笑,“安心。”

    曹英雄有些不安,“兄长,你不知那些游侠儿……他们一旦亡命,什么都不会放在眼中,帝王将相都是等闲。”

    “那便……”贾平安真心不怕这些鸟人,但见曹英雄不安,就笑道:“你若是不觉着麻烦,就去告诉他们,敢来……且来!”

    他回身。

    杜贺带着一干侍卫站在大门里。

    王老二单手行礼,“郎君安心,若是那些游侠儿敢来……死!”

    段出粮的有眼神定定的,“弄死他们!”

    这是军队!

    若是那些游侠儿敢来,有来无回!

    “嘤嘤嘤!”

    阿福从后院逃了出来,看着有些狼狈。

    我的崽,委屈你了!

    阿福抱着他的大腿叫唤。

    两个小主人实在是扛不住了啊!

    曹英雄出了道德坊,喜滋滋的道:“皇后赏赐颇丰,回头去青楼嫖,那些老鸨再说什么白嫖,耶耶用钱砸她们,哈哈哈哈!”

    他得意大笑。

    “兄长说让那些游侠儿且来……”

    曹英雄勒马,觉得兄长太大意了。

    “去青楼……”

    “还是去寻游侠儿们说说。”

    曹英雄犹豫了一下,“先去青楼。”

    “英雄!”

    一进青楼,老鸨欢喜的迎上来。

    “我……”

    “别说话!”

    老鸨伸手捂着他的嘴,媚笑道:“我们上去。”

    震动!

    震动!

    震动!

    曹英雄觉得自己要炸了。

    “我……我……”

    老鸨伏在他的身上,喘息道:“英雄,你果然是好汉。”

    曹英雄顿时就觉着浑身的力量回溯。

    他原先只喜欢小鲜肉……不,是只喜欢年轻女子。

    科举的失败,就像是一口锅,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头上,从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男性魅力。

    而后他就去寻老鸨。

    唯有老鸨不嫌弃他,甚至唯恐他嫌弃般的笑脸相迎。

    从此他就觉得老鸨才是自己的真爱。

    但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

    “我晚些再回来。”

    他有些疲惫。

    真心话,老鸨们太贪婪了,每次都会下狠手,以至于他到后面只想躲避。

    老鸨亲了他一下,娇笑道:“奴等着你。记得回来。”

    “一定!”

    耶耶今夜铁定不回来了,否则定然会成为人渣!

    曹英雄出了青楼,先去寻了个地方吃饭。

    “一碗馎饦,再来两张胡饼!”

    吃了一顿迟来的晚饭,曹英雄摇摇晃晃的到了边上一家酒肆。

    酒肆里十余大汉。

    他们正在沉默,曹英雄进来,所有目光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有人甚至伸手在边上……

    “我嗅到了官人的气息!”

    一个国字脸的大汉冷冷的道:“客人来饮酒?”

    很危险啊!

    曹英雄知晓这些人比恶少还凶狠,就把最善意的笑容挤了出来,“我有些话要说。”

    国字脸大汉突然笑了起来。

    “官人有话要说,规矩的就说,不规矩的……”

    大汉冷笑,“这里就算是那些不良人也不愿意进来,官人确定自己有话要说?”

    我……

    曹英雄心中忐忑,“听闻你等想伏击武阳侯?”

    大汉们的右手放在下面,再出来时,短刀在手!

    杀气……

    ……

    晚安!

第645章 风继续吹

    十余大汉握着短刀,目光冰冷,带着杀气!

    酒肆里,伙计浑身颤抖,“诸位……”

    “滚!”

    国字脸大汉喝骂。

    伙计一个哆嗦就从后面走了。

    掌柜正在门帘后面听动静,被他这么撞了一下,吓得惨叫一声,旋即劈手一巴掌,眼睛通红的道:“为何不劝?”

    伙计捂着脸,“那王蝶怕是要杀人呢!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无用!”

    掌柜掀开一点门帘往里看。

    国字脸大汉冷冷的道:“我叫王蝶,先前你便在这里窥听耶耶的话,如今再来,可是禀告了官府?”

    边上的大汉骂道:“兄长,这厮一身的官气。”

    王蝶盯着曹英雄,“官气说不清,道不明。我等游侠儿在市井自得其乐,洒脱不羁,一眼便能分辨出来。而官吏平日里面对上官谄媚不堪,回过头对百姓却横眉冷眼……

    游侠儿装百姓装不了,只因我辈满腹英雄气。官吏装百姓也装不了,只因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子不屑……嗨!不屑!”

    那大汉喝道:“只是把百姓当做是牛马的不屑!”

    曹英雄觉得这事儿从开始就错了。

    他心中生出退意。

    呯!

    一个大汉进来,反手把门关了。

    “别想掌柜会救你,他知晓耶耶的手段。”王蝶笑了起来。

    我这是进了虎穴?

    曹英雄脊背发寒。

    “伏击武阳侯……竟然被你听到了,那此刻外面定然是密布了武阳侯的鹰犬,而你,便是走狗!”

    王蝶劈手抓来。

    曹英雄下意识的格挡。

    “哈哈哈哈!”

    王蝶反手一巴掌抽的曹英雄头晕眼花,然后把他丢在身前。

    曹英雄刚想爬起来了,两个大汉扣住了他,按着他的脑袋在地上。

    脸颊摩擦在地面生痛,曹英雄喊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王蝶淡淡的道:“耶耶在长安城长大,十七岁杀人,杀的乃是无恶不作之辈,不良人都知晓。”

    是个英雄?

    曹英雄心中暗喜,“那你既然如此英雄,为何要伏击武阳侯?”

    “那武阳侯耶耶也听闻过,文采风流,青楼的女子以能为他侍寝为荣。他也曾四处厮杀,威名赫赫,可他为何羞辱我等游侠儿?”

    “不曾羞辱啊!”

    曹英雄觉得真的挺冤枉的,“兄长只是说兼爱非攻……而且……这话谁传出来的?”

    “读书人中都已经传遍了。”

    王蝶一拍案几,双目圆瞪,“我辈游侠儿拜的便是墨子,他贾平安敢诋毁墨子,便是羞辱耶耶的祖宗,来人!”

    两个大汉架起曹英雄。

    “别啊!”曹英雄心慌,“武阳侯压根就没羞辱过什么墨子,他还赞许墨家的节省啊!哎哎哎!”

    王蝶拔出短刀,狞笑道:“说,贾平安带着人到了何处?”

    “没人!”曹英雄欲哭无泪,“武阳侯只是让我来劝说一番,告诉你等这只是个误会!”

    “官吏会来和我等解释?他们只会直接动手!”

    王蝶走过去,短刀就在曹英雄的眼前,纹丝不动。

    从第一次杀人后,王蝶握刀的手就稳如泰山,哪怕前方是无敌大将,他持刀的手也不会晃动一下。

    “耶耶能一刀穿了你的眼,把你的眼球给挖出来,保证圆滚滚的。看过羊眼吗?耶耶最喜吃羊眼!”

    “说!”

    曹英雄浑身哆嗦,“绝没有!”

    “嘴硬?”

    短刀闪电般的下去。

    “啊!”

    曹英雄刚开始叫喊,就被堵住了嘴。

    短刀从他的脚面穿了进去。

    拔刀,鲜血还在刀面上肆意流淌。

    王蝶的眼珠子红了。

    传闻见血眼珠子就红的人,多半手上有人命。

    曹英雄拼命的摇头。

    王蝶拿了堵嘴的布团,低喝道:“贾平安在哪?”

    曹英雄喘息着,“没来。”

    短刀再度下去。

    大腿剧痛,嘴又被堵住了……

    王蝶问道:“问问外面的兄弟。”

    有人打开门去了。

    王蝶按住曹英雄的脑袋,短刀就搁在上面,森然道:“可愿带着耶耶进道德坊?”

    他这是想进道德坊刺杀兄长?

    曹英雄抬头,咧开嘴笑了。

    “休想!”

    “有趣!”

    王蝶一刀捅进了曹英雄的大腿里,发狠道:“真当耶耶不敢杀人吗?”

    曹英雄浑身剧烈颤抖着,眼神绝望……

    王蝶拔刀,拿掉布团,“说!”

    曹英雄喘息着,咧嘴笑……

    “甘妮娘!”

    “贱狗奴,寻死!”王蝶举起短刀……

    “兄长!”

    一个大汉进来,有些紧张的道;“外面好像人影幢幢的……”

    王蝶一怔,随手把曹英雄丢在地上。

    他走到门边往外面看了一眼。

    华灯初上,天地半明半暗,那些白日里声嘶力竭呼喊的伙计都消停了。

    这时候来的客人要么是旅人,要么便是有钱人,大晚上出来找乐子的。

    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搭理。

    他们只信任自己的眼睛。

    无数目光在灯火下交汇。

    王蝶回身,“看看后面。”

    有大汉往后面跑。

    门帘掀开,掌柜和伙计蹲在后面瑟瑟发抖。

    所谓游侠儿,便是视律法为无物的凶徒。

    惹恼了他们,寻机悄然一刀把你剁了,回头天知道是谁杀的?

    大汉看了他们一眼,冲到了后院里,止步,缓缓转圈。

    墙上没有动静。

    但大汉总觉得不对劲。

    是什么?

    风?

    不对!

    好像没风!

    大汉却觉得心跳加速。

    他缓缓转动……

    突然,他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脸颊颤抖……

    一个尖锐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腰。

    “曹英雄可在里面?”

    身后的声音很平静。

    掌柜和伙计已经跪下了,低着头,不敢出声。

    大汉浑身鸡皮疙瘩,他的眼中多了绝望之色,猛地开口……

    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旋即后脑挨了一下。

    徐小鱼回身。

    后门被打开,贾平安腰间佩着横刀,缓缓进来,惬意的就像是来自家一样。

    瘸腿的杨老大跟在后面,“郎君,外面有个游侠儿,被段出粮弄死了。”

    “畜生!”

    陈冬面色铁青。

    夏活进来了,随后是左手少了三根手指头的赵顺。

    段出粮最后进来,眼睛定定的看着门帘。

    贾平安嗅到了血腥味。

    他一脚踹去。

    段出粮的眼中多了凶光。

    随即隐忍了。

    贾平安就在盯着他的眼睛。

    一家子人就数这厮的杀气最重,问了也问不出个缘故来。

    再来一脚!

    段出粮退后一步,抬头。

    “你再冲着我瞪眼试试?”

    贾平安骂道:“桀骜不驯就自己回去。”

    段出粮低头了。

    贾平安回身,陈冬低声道:“前面人多,不好靠近,这里再过去就是大堂。”

    “里面的游侠儿十余人。”

    “我只是想来看看谁敢动伏击我的念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拿下了曹英雄……”

    贾平安淡淡的道:“准备……”

    徐小鱼从侧面轻松的攀爬了上去……

    陈冬低喝道:“段出粮,保护郎君!”

    贾平安不禁乐了。

    “我在沙场冲阵,何曾需要人护卫?”

    段出粮默默上前。

    里面,王蝶提起曹英雄,冷冷的道:“说,贾平安在何处?”

    曹英雄低头看了一眼被鲜血打湿的下半身,“就在……兄长如今正在睡你娘……呸!”

    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在了王蝶的脸上。

    王蝶骂道:“贱狗奴,找死……”

    他刚想举刀。

    “兄长!”

    十余大汉缓缓起身。

    门外的大汉回身。

    身后猛地出现一个男子。

    王蝶刚想示警。

    一股风从身后吹来。

    后面就是通往后院的门帘。

    若是那个兄弟回来,就会随手把门帘放下。

    可风……

    风继续吹!

    王蝶的呼吸一紧,“敢问是何人?”

    “你不是要伏击我吗?”

    贾平安目光扫过室内,看到曹英雄下半身一条裤腿全被鲜血给染红了。

    王蝶缓缓回身,手中还拎着曹英雄。

    “兄长!”

    曹英雄马上就成了死狗,鼻涕口水的,“兄长救命!”

    “武阳侯!”王蝶冷笑道:“还请退后,否则耶耶的刀子不认人。”

    “撒比!”

    贾平安摆手,“弄死他!”

    王蝶心中生出警兆,刚想把曹英雄弄到身前来挡着。

    陈冬的身体突然矮了下去。

    杨大佬张弓搭箭,声出如雷。

    “低头!”

    曹英雄低头。

    箭矢飞了过去。

    近距离……贾平安觉着这便是后世的火炮直射。

    王蝶额头上的箭矢还在颤动,他眼眸中的神彩却渐渐消散。

    “跪下!”

    贾平安拔出横刀。

    十多个大汉握刀冲了上来。

    “撒比!”

    贾平安冷笑道:“耶耶在沙场冲阵杀的都是悍卒!陈冬,弄死几个!”

    呯!

    几个大汉一个照面就被砍翻在地,贾平安缓缓从中间穿过。

    一个大汉出手偷袭。

    贾平安挥刀。

    胸腹处中刀,大汉倒在地上惨嚎。

    贾平安走到了门边,外面那些行人惊诧……

    门缓缓关上。

    两个坊卒冲了过来。

    “哪里杀人?”

    “就在里面!”

    坊卒拍门。

    “救命!”

    里面的游侠儿在喊救命。

    坊卒面面相觑。

    “是王蝶他们。”

    “不都是好汉吗?竟然叫救命?”

    二人刚准备踹门,头顶有人懒洋洋的道:“我家郎君在里面。”

    “谁?”

    二人抬头,徐小鱼就坐在屋顶,“武阳侯。”

    擦!

    “武阳侯这是为何?”

    别说是武阳侯,就算是长孙无忌也不能堵门杀人啊!

    “那些人想伏击我家郎君!”

    晚些,大门开了。

    贾平安坐在唯一完好的垫子上,身前案几摆上了酒水。

    前方,一排大汉跪的很是整齐。

    其中一个大汉断手,可却叫都不敢叫。

    “这是游侠儿?”

    两个坊卒进来行礼,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带着钦佩。

    王蝶等人在平康坊算是跋扈的游侠儿,没事官吏们也不招惹他们,可没想到只是一夜之间,这伙人就完了。

    “武阳侯威武!”

    两个坊卒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王蝶后,不禁由衷的赞叹着。

    徐小鱼冷冷的道:“我家郎君领军与吐蕃名将达赛争锋,两千对十万,让达赛苦不堪言,最后生擒此人。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伏击我家郎君!”

    陈冬肃然喝道:“说话,是谁让你等伏击我家郎君?”

    两个坊卒苦笑,其中一人说道:“武阳侯,要不交给官府吧?”

    贾平安淡淡的道:“谁知晓官府中有没有他们的同谋?你确定交出去是好事?”

    坊卒面色煞白,“不敢不敢。”

    “是主动说……还是打断腿后再说。”

    贾平安举杯,眼中多了锐利。

    “断腿!”

    陈冬拎着木棍子过去,一棍子就打断了一条腿。

    “再断!”

    “不!”

    一个大汉抬头,惶然道:“武阳侯,我说……”

    “住口!”身边的大汉骂道:“义气何在?”

    “义气……”贾平安淡淡的道:“段出粮,此人就交给你了。”

    “嗷!”

    两个坊卒看着段出粮当着自己动刑,浑身不自在。

    “谁在杀人?”

    外面一阵喧哗,接着一队军士进来了。

    为首的将领喝道:“住手!”

    段出粮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缓缓道:“我若是不停……那又如何?”

    “武阳侯?”将领冷冷的道:“若是不停手,下官有权拿你!”

    贾平安微笑抬头,眼神冷漠,“一个莫名其妙的墨家,一个莫名其妙的游侠儿,竟然为此想伏击大唐的武阳侯,谁在后面指使?不,是谁在忌惮贾某!”

    将领冷冷的道:“武阳侯在说什么。”

    “我在说……”贾平安讥诮的道:“若是从刚开始动手有人发现去报讯开始计算,你就算是小跑也只是刚进平康坊。而你却在此刻出现了,告诉我,这般巧合只是因为你心血来潮?还是因为恰好平康坊里有人闹事!”

    将领冷笑道:“武阳侯说这些是想脱责吗?”

    “动手!”

    贾平安盯着将领。

    段出粮下手,大汉惨叫。

    呛啷!

    横刀出鞘,将领声若雷霆,“住手!”

    那个大汉疯狂的道:“贾平安,你当众用刑杀人,金吾卫的人在此,你还能往哪逃?”

    贾平安缓缓起身,眯眼看着将领,“有人想往太子的身边塞人,居心叵测,贾某坏了他们的好事,于是竟然有人蛊惑游侠儿伏击贾某,你来此……为谁办事?”

    将领眼神闪烁,犹豫了。

    “滚!”

    贾平安怒喝!

    将领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你……”

    贾平安平静的道:“野狗,我与你五息!”

    这是当众打脸,将领楞了一下,跺脚,“走!”

    大汉呆滞。

    贾平安走过去,伸手按住大汉的头顶,微笑道:“想怎么死?我知晓几种死法,譬如说把木桩子的头上削尖,随后让你坐在上面……相信我,你的后面能进去更粗的东西。你会拼命的想稳住,可最终只能慢慢绝望的下滑,最后木桩子从口中穿出来……”

    大汉面色惨白,“这是长安城!”

    “从你等谋划伏击我开始,此事就已经不受控了。”

    贾平安一巴掌狠抽过去,冷笑道:“那些人本来只是观望,等着看陛下对太子的态度。可没想到陛下竟然对太子颇为喜爱,于是他们就想来分一杯羹,想靠近太子。从教育开始,慢慢的让太子生出亲近之意……没想到被贾某一顿毒打坏了好事,恼羞成怒之下,竟然就使唤你等来伏击贾某,可你们……也配!”

    他回身,“打断双腿!”

    “嗷!”

    段出粮出手太凶狠了,看看那两条腿……

    “断的太彻底了些,郎君,段出粮杀气腾腾的,以后要小心些,不然容易惹祸。”

    那两条腿断的角度清奇,陈冬有些头皮发麻。

    “熬鹰而已。”

    贾平安没在意这个。

    段出粮抬头,贾平安看着他。

    “换个人。”

    段出粮的眼中竟然多了些喜色,随后拎着棍子过去。

    “都是硬汉?”贾平安淡淡的道:“硬汉耶耶也能让你开口!”

    什么狗屁的崇拜墨家,所以来伏击,这个借口用的不错,可如今却不是一诺千金的时代。

    “什么狗屁的一诺千金!”贾平安轻蔑的道:“动手!”

    段出粮举起木棍。

    大汉喊道:“是孙三花!”

    贾平安起身,“在哪?”

    人只要开了口,心中的坚持就像是被捅破的牛皮纸……更像是刚开荤的男女。

    “在长兴坊!”

    “带路!”

    随即一行人就出了平康坊。

    “盯着身后,但凡有普通人夜行,拿下问话!”

    贾平安突然一拍脑门,“糟糕,忘记了给大郎和兜兜买吃的了,回家怕是不得安宁。”

    陈冬笑道:“要不我回去一趟?”

    贾平安摇头,“没我在,你无法夜行。”

    前方有火头。

    那个将领出现了。

    “你可以试试去通风报信。”

    贾平安笑吟吟的。

    将领默然。

    长兴坊!

    坊正问道:“何事?”

    “拿人!”

    坊正很坚持原则,“武阳侯,你如今不在百骑……”

    我也很为难啊!

    贾平安招手,包东就像是幽灵般的冒头了。

    “百骑包东!”

    沈丘也出现了,淡淡的道:“百骑已经盯住了他们,你却先动了手。”

    贾平安想破口大骂,“于是你等就眼睁睁的看着曹英雄在里面被人拷打?”

    沈丘平静的道:“死一个官员,才好掀起大案。”

    贾平安打个哆嗦,“你特娘的是想做酷吏?小心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罢了,交浅言深,你特娘的把百骑带上这条路,心中不亏得慌?”

    沈丘冷笑道:“你以为陛下把你调离百骑是为了升官?”

    “当然不是,陛下是觉着我统领的百骑到了头了,再往前……要么成为陛下的爪牙,撕咬杀人,可我几次出手不够狠辣。要么就此平庸。”

    李治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贾平安长期执掌百骑。

    “陛下本是让你过度,谁曾想你却把百骑弄成了密谍的老窝,你可知陛下当时哭笑不得?”

    擦!

    皇帝果然都是狠茬子!

    坊门打开。

    坊正亲自带路。

    “这里便是。”

    低矮的房,天气热,所以窗户开着,室内大概点了不少蜡烛,很亮。

    沈丘冷笑,刚想下令!

    “动手!”

    贾平安吩咐道。

    呯!

    房门被撞开!

第646章 狄仁杰

    室内坐着一个男子,他正在看书。

    呯!

    房门被踹开。

    男子抬头,白皙的脸上多了愕然,旋即惨白。

    “不!”

    徐小鱼一把就扑到了他,旋即反剪双手。

    贾平安缓缓走过去,伸手抓住男子的头发,猛地提起来。

    “孙三花?”

    男子下意识的点头。

    “三花聚顶?”

    贾平安伸手拍拍他的脸,“谁让你指使王蝶等人伏击我?”

    孙三花浑身颤抖,“没……没有人!”

    “你觉着自己能坚持住多久?”

    贾平安微笑。

    孙三花强笑道:“我不知道……”

    “沈中官。”

    外面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沈丘出去,再回来时说道:“交给刑部。”

    外面进来的正是王琦。

    “灭口?”

    贾平安微笑道。

    这是毫无疑问的污蔑!

    长孙无忌再无聊也不至于会往李弘的身边掺沙子,犯不着!

    王琦冷冷的道:“你可去弹劾。”

    孙三花被拎了起来,旋即堵嘴。

    贾平安很满意的模样。

    周醒讥诮的道:“武阳侯可是想用刑泄愤?可惜了。”

    “不。”贾平安的眼神轻蔑,“你们要倒霉了,另外,多谢了。”

    “可笑!”

    晚些,刑部大牢里。

    孙三花蹲在最角落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男子走进来。

    “王兄!”

    孙三花激动的扑了过来,双手抓住围栏兴奋的道;“你可是来救我的吗?”

    男子点头,打开了牢门。

    “快!”

    孙三花伸出双手,示意男子解开绳子。

    男子看着他,神色古怪的道:“一路走好!”

    一根绳子套住了孙三花的脖颈。

    一双脚在挣扎着。

    “果然是够狠!”

    角落里传来了一个狱卒的声音。

    晚些有屎尿味传来。

    ……

    第二日早上,王琦到了刑部。

    “王主事!”

    一个小吏跑过来,“孙三花死了。”

    王琦身体僵硬,“谁杀了他?”

    “他是用绳子挂在栏杆上自尽了。”

    王琦回身,眼中有怒火,“哪来的绳子?”

    孙三花死了。

    硬邦邦的躺在了牢中。

    甚至看似不打眼。

    “绳子是在稻草下面翻出来的。”

    看看,逻辑完全补满了。

    随后刑部的呵斥让王琦颜面无光。

    “我们帮了贾平安的忙!”

    陈二娘低头道:“昨夜百骑在,若是被百骑带走,贾平安无法报复。他断定有人会灭口,所以刑部拿人他乐于见到……而我们就成了替罪羊。”

    周醒的脸涨红,恼火的道:“算来算去,咱们竟然还为他做了嫁衣!”

    宫中,李治沉默良久。

    “流放!”

    某为声名赫赫的儒学专家莫名其妙的就被流放了。

    ……

    “武阳侯,孙三花死了。”

    包东带来了消息。

    “我等了一个早上啊!”

    贾平安不满的道:“罢了,此刻告假也来得及。”

    包东满头黑线。

    武阳侯告假……脱岗!

    “尚书!”

    值房里的任雅相放下毛笔,“公事时你总是叫老夫任尚书,一旦要告假你总是说尚书,很亲切?”

    老家伙果然看穿了所有。

    但我依旧苟!

    贾平安露出八瓣牙齿,“下官编书!”

    “去吧。”

    贾平安随即开溜。

    昨日他食言了,回去被老大和兜兜缠着不放,他果断答应今日翻倍,这才脱身。

    “现在的孩子都不好哄了啊!”

    贾平安不禁感慨着。

    前方,两个官吏在吏部外面等候。

    年岁大些的那个官员竟然是四品官。

    “辛刺史!”

    有人路过微笑拱手。

    官员微微颔首。

    边上的小吏……不,一看官服就是八品。

    那八品官多半是随从,看着很是严肃。

    当着上官的面你玩严肃,上官会给你好脸才见鬼了。

    又是一个不会做官的人啊!

    贾平安为此人默哀一瞬。

    “狄判佐。”

    辛刺史叫了一声。

    八品官认真拱手。

    哪怕是下官给你行礼,你也得回一个。

    辛刺史很恼火的随意颔首,“去问问。”

    狄判佐寻了门子,门子淡淡的道:“等着就是了。”

    吏部守门的都牛逼!

    狄判佐板着脸道:“先前通禀许久,就算是缓缓行走也该来了,为何不来?”

    门子看着他,打个哈哈,“那你自家进去问就是了。”

    “那又如何?”

    狄判佐说着就进了大门。

    可……

    这里是吏部啊!

    你这么一进去,回过头弄不好就上了吏部的黑名单。

    关键是边上的辛刺史也上了。

    老夫冤不冤?

    “狄仁杰,回来!”

    贾平安止步。

    卧槽!

    狄大侠?

    狄仁杰回身,“使君,先前有人为了求见吏部官员给了他钱,咱们没给,他便有意刁难……”

    门子骂道:“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报名来……狄仁杰,回头让你悔不当初。”

    有大佬去京城办事,连文书都不敢得罪。

    这些人兴许成事不足,但绝对败事有余。

    辛刺史果然喝道:“狄仁杰,退下。回头老夫再处置你。”

    狄仁杰回首指着小吏,认真的道:“辛使君,当时那官员握着他的手,下官看到有亮色闪烁,随后他双手交叉进长袖中。这天如此热,为何要如此?定然便是把金银收了进去,此刻去搜,若是没有,下官甘愿受罚。”

    门子的面色白了一下,回身喊道:“有人闹事!”

    几个掌固出来了,门子在他们的身后,右手动了几下。

    辛刺史上前,淡淡的道:“老夫汴州刺史辛吉,此事归去后老夫自然会处置……”

    一个暗示,几个掌固就冷笑着回去。

    狄仁杰放低了声音,“辛使君……”

    “住口!”

    辛吉冷笑道:“阎立本说你在他的注视之下丝毫不乱,可见大才。你当然不乱,却是胆大包天!”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下官无错……”

    哪怕是面对后来的女皇,他依旧是这个姿态。

    辛吉淡淡的道:“自大!”

    “狄仁杰?”

    贾平安上前,拱手问道:“可是在汴州为官的狄仁杰吗?”

    狄仁杰不认识贾师傅,郑重行礼,“正是下官。”

    是你就好啊!

    贾平安看看辛苦,“狄兄这是……”

    狄仁杰苦笑不语。

    有担当,更不是那等得了抱怨的机会就滔滔不绝的怨男。

    辛吉看着贾平安,突然问道:“可是武阳侯?”

    贾平安拱手,“正是贾某!”

    辛吉的眼中多了些阴郁,“久仰。”

    你久仰我什么?

    贾平安感受到了敌意。

    那几个掌固在窃窃私语。

    “那人一看就是个想哗众取宠的。”

    “是啊!”

    狄仁杰神色平静。

    可贾平安早在边上看了整个过程,上前说道:“刚才谁刁难了狄判佐?”

    那个门子躲在后面,此刻上前,“武阳侯,并非……”

    辛吉打断了他的话头,“此事与武阳侯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

    贾平安知晓狄仁杰大概要倒霉了。

    这是我这只蝴蝶的影响?

    他又想到了狄仁杰的宦途,在下面多年磋磨,几十年后才到了长安。

    难道今日也是一个起因?

    辛吉冷冷的道:“老夫说了,与你无关!”

    我也很想说雨我无瓜,但不好意思,我看中了这个判佐!

    “此事狄判佐可有错?”

    “辛刺史!”

    里面来了一人,“请随我来。”

    辛吉冷笑着看了贾平安一眼,但眼角竟然是在瞟着狄仁杰。

    狄仁杰突然笑了,“宦途……多艰!”

    所谓判佐,只是判官的副手,按照职权来分的话,也就是个治安小队长的级别。

    跟随辛吉来长安,就像是治安小队长随身保护大佬。

    以后风光无限,连阿姐都要听从其建言的狄仁杰,此刻却是个被上官收拾的耿直汉子。

    但仅仅从前面的观察能力和分析能力来看,不愧是名传青史的破案小能手。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

    “等着!”

    狄仁杰从这一眼中看到了愤怒,“不必,武阳侯,不必如此!”

    贾平安回身,淡淡的道:“狄判佐我听闻乃是人才,辛使君就为了吏部小吏的污蔑便想惩治他,贾某敢问……汴州百姓如何?”

    你的手下没犯错,你为了拍吏部小吏的马屁,竟然要处置他,汴州百姓何辜?竟然轮到了你这样的庸官。

    周围人不少。

    辛吉面色潮红,拂袖道:“老夫且进去,晚些出来与你理论!”

    “哈哈哈!”

    李敬业来了,大笑着。

    憨货!

    贾平安问道:“这是要去何处?”

    李敬业看了一眼狄仁杰,“这人是谁?”

    狄仁杰认真拱手……

    李敬业也只能拱手。

    “汴州判佐狄仁杰。”

    狄仁杰很认真。

    李敬业只好很认真的道:“千牛备身李敬业。”

    历史上狄仁杰既有坚持立场的不动摇,也有随机应变的本事。

    但显然这位是个礼仪达人。

    “武阳侯被下官连累,下官惶然。”

    狄仁杰再拱手。

    咱就不能好好说话?

    贾平安无语,拱手道:“见义勇为……”

    我从来都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汉子!

    他看着狄仁杰,微笑道:“狄兄在长安还要待多少时日?”

    狄仁杰想到辛吉的安排,“大概八日。”

    足够了。

    贾平安和他约下了喝酒的日子,随后和李敬业离去。

    辛吉出来了,正好见到贾平安离去的背影。

    他的脸冷了下来,“你与此人认识?”

    狄仁杰摇头又点头,“以前不认识,不过今日却一见如故。”

    辛吉冷笑,“你好自为之。”

    我这又错了?

    狄仁杰觉得辛吉是在寻机对付自己。

    难怪此次来长安他叫了自己随行!

    狄仁杰低头思索着。

    随后就是歇息。

    辛吉从此刻起不再多看他一眼,进出也不叫他,狄仁杰跟着出门,辛吉回头,“你且在此。”

    狄仁杰心中冰凉,但却没有畏惧。

    “敢问辛使君,下官所言所行可有错?吏部门子跋扈,拿辛使君来耍弄,下官出头……为何辛使君不满?”

    狄仁杰目光炯炯

    但他知晓,是因为辛吉不愿意开罪吏部。

    可后面没事了啊!

    而且就算是为了这个,值当你把我给废掉?

    辛吉拂袖而去。

    狄仁杰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辛使君,可是要处置下官?”

    他不是蠢货,从辛吉的言行中就看出了端倪。

    一个刺史,在汴州高高在上。而狄仁杰只是个治安小队长,堪称是蚂蚁般的小人物。

    辛吉真要弄他,回头能让他无处容身。

    辛吉回头笑了笑。

    很和气的微笑。

    狄仁杰双拳紧握!

    ……

    吏部。

    崔建突然问道:“汴州刺史辛吉所来何事?”

    小吏说道:“说是来求见尚书……”

    崔建幽幽的道:“他难道和唐尚书交好?”

    小吏摇头。

    这是来跑关系了。

    崔建沉默良久,“他应当要来这里。”

    小贾说这个辛吉有些过分……报仇说是一顿美酒,太吝啬了。长安食堂刚出了美食名曰佛跳墙,据闻美味无比,就是贵不可言。

    让小贾请客!

    话音未落,外面有人说道:“崔郎中,汴州辛使君来了。”

    “请进来。”

    崔建抬头。

    辛吉含笑进来,“见过崔郎中。”

    “辛使君请坐。”

    崔建神色平静。

    “辛使君此来可是为了风评?上次汴州有人说辛使君行事太过霸道了些,官吏们惶然不安……辛使君,这不妥。”

    辛吉:“……”

    他在汴州两年了,此次长安出现了空缺,也是想谋划一番。可崔建一开口就让他懵了。

    我得罪了他?

    不能啊!

    崔建神色严肃,“辛使君,那些风评都在吏部,不过还未证实。”

    没证实……但也难说。

    崔建的话模棱两可,却是吏部官员的拿手好戏。

    晚些,辛吉神色恍惚的出了吏部。

    此行……失败了!

    但他找不到原因。

    回到住所,狄仁杰在看书。

    辛吉冷哼一声。

    “辛使君!”

    狄仁杰起身,从容的道:“辛使君这是要迁怒于下官吗?”

    “你好自为之!”

    ——你死定了!

    狄仁杰突然微笑,“如此,下官自然请辞。”

    上官针对你,你还有一线生机。上官仇视你,赶紧闪人。

    他出了住所,不禁有些茫然。

    “狄兄!”

    贾平安策马而来,笑容满面。

    狄仁杰拱手,“见过武阳侯!”

    贾平安笑吟吟的道:“狄兄这是准备出去?正好,一起饮酒。”

    狄仁杰哂然一笑,“也好。”

    他回去拿钱。

    辛吉随后出来,见到贾平安后,冷笑道:“和相公为敌,你倒是好胆量。”

    竟然是长孙无忌的人。

    贾平安突然就笑了起来,欢喜不已。

    竟然撞到了这等棒槌。

    “使君!”

    狄仁杰出来了。

    辛吉冷笑,“你这是寻到了高枝,可老夫改变了主意,老夫在汴州一日,你便要在一日……”

    这是威胁!

    不!

    是赤果果的剑拔弩张。

    一个治安小队长面对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只有被碾压的命。

    狄仁杰依旧平静的道:“使君,下官可辞官。”

    他本不是那等愿意低头的人,前阵子被人冤枉,他依旧是不辩解,不求情,若非阎立本刚好见到他,赞许了几句,怕是就要折戟沉沙了。

    此刻被辛吉碾压,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硬扛。

    “老夫说过……”

    辛吉盯着贾平安,“老夫在汴州一日,你便只能在一日,就算是你寻了靠山,依旧无用,不信……你尽可试试。”

    他自始至终都没看狄仁杰。

    辛吉走了。

    狄仁杰苦笑,“何苦为了我树敌?”

    贾平安敏锐的发现他竟然自称我,而非下官。

    老狄,我只想和你接个头,可你竟然想辞官?

    狄仁杰叹道:“辛吉带我出行,看来是早有预谋。可……辞官也不能,回去备受煎熬……狄家世代为官,一代比一代差,到了我这里,竟然要为民了,哈哈哈哈!”

    狄仁杰的祖父在先帝时任职尚书左丞,父亲却一路下滑,只是长史,到了他,科举出仕,还是最没出息的明经,出仕后任职判佐……

    老狄家一代不如一代,狄仁杰也难免要唏嘘一二。

    “喝酒去!”

    贾平安热情邀请。

    晚些二人去了铁头酒肆。

    卫无双好奇的看了狄仁杰一眼,随后亲自伺候酒菜。

    喝过三巡,贾平安问道:“狄兄可有何抱负?”

    狄仁杰仰头干了,“这酒怕是不便宜。至于抱负……从今日起,我的抱负便是能不做官。”

    他笑了起来。

    “这个要求……”

    “难。”狄仁杰笑道:“武阳侯为狄某出头,狄某感激不尽,不过辛吉在朝中有奥援,武阳侯……此事我来想法子。”

    “可有法子?”

    贾平安笑了笑。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没有。”

    贾平安起身,俯身拍拍他的肩膀,“我听闻汴州判佐狄仁杰刚直不阿,第一次谋面……不错。你只管回汴州去收拾东西来长安。”

    狄仁杰喝的有些多了,低头叹息。

    贾平安走了。

    狄仁杰自斟自饮,突然抬头:“我带的钱怕是不够。”

    正在练字的许多多没抬头,“武阳侯在这里不花钱。”

    这也太过分了吧?

    狄仁杰皱眉。

    “另外!”

    许多多仿佛感知了他的想法,说道:“武阳侯在这里没请过客,你是第一个。”

    “难怪一见如故,果然是义气无双武阳侯!”

    狄仁杰突然大笑,“可我岂能坐视他为我得罪人?男儿……做了便是!”

    他昂首出去,再次出现时,是在吏部门外。

    正好出门的辛吉看到他,神色冷漠。

    “下官见罪于辛使君,甘愿受磋磨。可下官却不肯背负污名,此欲加之罪也!”

    欲加之罪!

    狄仁杰抬着头,神色平静,仿佛雷霆加身亦无所惧。

    辛吉面色铁青!

    吏部门外,恍如平地一声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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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街溜子

    狄家乃是官宦世家,可从祖父之后,狄家就走了下坡路。

    狄仁杰只是默默读书。

    父亲的宦途不顺遂,曾笑着说自己没法给他谋个萌荫。

    狄仁杰说可以考科举。

    父亲当时只是笑了笑。

    狄仁杰埋首苦读,最终过了科举。

    他自问自己从未走过捷径,每一步都是踏踏实实的。

    他也想踏踏实实的往前走,不走歪路,就这么凭着良心尽力。

    可为何就那么难呢?

    甫一出仕,他就因为刚直不阿的性子得罪了同僚,随后被诬陷。

    他困惑!

    为何宦海是这样的?

    但阎立本却拨开了迷雾,亲手为他洗清冤屈,随后呵斥了辛吉。

    这便是恩怨的开端吧!

    可……

    狄仁杰抬头,眼中几欲喷火,“我只求秉公……”

    周围的人都笑了。

    “竟然是个痴人,走了走了!”

    从古至今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秉公。

    辛吉淡淡的道:“你污蔑老夫陷害你,此事自然有公道给你。”

    他微微颔首,出了吏部。

    一个判佐竟敢冲着刺史叫嚣,谁给他的胆子?

    众人摇头。

    “什么叫做公道?”

    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

    贾平安来了。

    狄仁杰苦笑,“武阳侯……你何苦。”

    我等你许久了……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不走了,辛吉回身。

    贾平安知晓他为何不走。

    此刻和他辩驳,在长孙无忌那里就会加分。

    辛吉淡淡的道:“狄仁杰乃是老夫的属官,武阳侯,你何故伸手?”

    谁的官吏谁管!

    这个是官场潜规则,否则长孙无忌也能去尚书省插个手,李勣也能去门下省哔哔几句……那日子没发过了,乱套了。

    贾平安笑了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贾师傅以德报怨的名声许久没人提及了。

    “那一日贾某路过,正好见到你为了讨好吏部的小吏,竟然呵斥狄判佐。为官者呵斥属官自然无碍,可呵斥是呵斥,用属官的前程来铺垫你的宦途,你不嫌这台阶上都是血吗?”

    辛吉冷笑:“信口胡言!”

    贾平安淡淡的道:“来人!”

    独眼龙陈冬上前,“郎君!”

    “我那日不说,便是不想揭穿你,可时至今日你依旧咄咄逼人,如此,莫要怪贾某不留情面。”

    贾师傅很是悲天悯人的叹息一声。

    但旋即他就冷冷的道:“问那门子!”

    那日的门子出来,辛吉冷笑。

    谁会愿意承认收了钱?

    门子看了辛吉一眼,突然嚎哭道:“我有罪,我在吏部把门,前后收了五千余钱的好处……那日便是收了一角银子……那位狄判佐发现了,我便狡辩,随后叫了掌固来……把那银子塞给了他们。”

    辛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你!”

    他看着贾平安,“是你使的手脚!”

    “这是公道!”

    贾平安讥讽他那日说的公道,“门子收了钱,贾某随后就令人去查……小鱼。”

    徐小鱼拎着一个大袋子来,“这是在门子家寻到的,不少银角子,还没来得及融。”

    “铜钱太重,绸缎太显眼,什么比金银更好?”

    门子跪下,“我认罪!”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认罪速度最快的一次。

    贾平安想着辛吉,“辛使君以为如何?对了,辛使君说你在汴州一日,狄判佐便要留一日。这话太过得意,贾某在此,便看看你的手段。三日内,贾某要让狄判佐出了汴州!你能如何?”

    他目光炯炯,再问道:“你能如何?”

    辛吉此刻心中暗恨,拂袖而去。

    “武阳侯!”

    狄仁杰拱手。

    大哥!

    你不要动不动就行礼好不好?

    贾平安回礼。

    狄仁杰再拱手。

    二鞠躬。

    再……

    幸好他止住了。

    “感激不尽!”

    话不多,但感激都在里面。

    “但吏部这边艰难……”

    “回去等着。”

    贾平安微笑道:“剩下的事……对了,狄兄是想继续为官,还是……”

    我怎么能再给你增添麻烦?

    狄仁杰笑道:“不为官,回家侍奉父母。”

    但父母会伤心。

    父母想念儿女,但更希望儿女有自己的人生。

    狄仁杰回到了住所。

    他想回去了,但在辛吉还未点头之前,他只能在这里等着。

    这便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

    辛吉直至六街打鼓才回来,有些醺醺然。

    “贱狗奴!”

    辛吉的事儿泡汤了,躺在床上骂了许久。

    “给老夫擦身!”

    天气比较热,擦身能降温。

    狄仁杰没动。

    “贱人!还不快来?”

    辛吉骂道。

    狄仁杰起身去了厨房,再回来时端着盆。

    擦身……好舒坦!

    辛吉渐渐睡去。

    第二日早上醒来,他觉得身上难受,起身低头……

    “这是何物?”

    身上滑腻,一抹……

    “油?”

    辛吉猛地跳下床,“谁干的?”

    狄仁杰没说话。

    “贱人!”

    辛吉骂道:“等回了汴州老夫让你生死两难。”

    他要坑死狄仁杰,但却觉得狄仁杰就该束手就死,这理所当然的让人无语。

    狄仁杰没吭声。

    回到汴州他将会面临着辛吉的疯狂报复。

    刺史报复判佐,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弄不好一个栽赃就能把他弄到牢里去。

    阿耶和阿娘会伤心欲绝吧。

    狄仁杰看着窗外,只觉得人生至暗时刻到来。

    他握住蒲扇,用力一捏。

    啪!

    蒲扇手柄断了。

    狄仁杰起身,焦躁不安。

    “出门!”

    辛吉出来了,冷冷的道。

    狄仁杰只能跟着。

    二人一路来了皇城。

    依旧是吏部。

    等候通传的时候,那些见过冲突的官吏都摇头叹息。

    “一个判佐和刺史斗,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只要回到汴州,辛吉就有一百种法子让那个愣头青身败名裂。”

    “大好前程,就此了结了。”

    “可怜!”

    大伙儿都是宦途中人,都知晓和上官结仇的后果,所以看向狄仁杰的目光中都是怜悯。

    辛吉看了狄仁杰一眼,发现此人竟然神色平静。

    这是死心了。

    辛吉冷笑。

    狄仁杰确实是死心了。

    现在他就想回归汴州后,熬过辛吉的任期。但……

    就怕熬不到任期就进了牢中。

    他看了辛吉一眼,凭着异于常人的观察能力,他看到了一抹煞气。

    罢了!

    一个小吏出来。

    “可是寻老夫的?”

    辛吉微笑,风度翩翩。

    小吏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其他人,问道:“谁是狄仁杰?”

    辛吉看了狄仁杰一眼,冷冷的道:“你的祸端来了。”

    狄仁杰和贾平安一起饮酒,这事儿辛吉得知后,在和朋友一起喝酒时随口说了出来,朋友说幸好发现早,否则这便是对方的眼线。

    贾平安是妥妥的帝党,而辛吉则是长孙无忌的死党,大家都恨不能搞死对方。

    朋友拍着胸脯说回头就让狄仁杰倒霉。

    这便是来了。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我便是。”

    小吏看着他,说道:“你疾病缠身,无法理事,为何还占着汴州判佐的位置不肯离去?大唐的俸禄是那么好拿的?先前崔郎中请示,让你回家休养,何时养好了,何时再回吏部候选。”

    狄仁杰:“……”

    我何时疾病缠身?

    还无法理事。

    这……

    小吏喝道:“可有话说?无话可说便自去了。”

    狄仁杰拱手,“是。”

    是谁?

    他想了许多。

    最后想到了贾平安。

    是武阳侯为何操弄了此事……

    是了。

    他说三日就见分晓,可这才第二日啊!

    辛吉只觉得自己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狄仁杰何曾疾病缠身?这是谁说的?”

    这是有人在搞鬼!

    辛吉气炸了。

    小吏冷冷的道:“辛使君尽可去弹劾,或是进去质问。”

    吏部每年要过手多少官吏?

    若是每一个官吏都不满,都冲着吏部咆哮,吏部趁早关门完事。

    所以但凡谁敢质疑,一律按下去!

    辛吉深吸一口气,“老夫失态了。”

    “竟然逃脱了?”

    “这不是病,是有人为他安排了退路,啧啧!吏部谁在操作?”

    “那辛吉被属官弄的下不来台,一心想整治那人,可转过眼一拳就打了个空,你们看……那脸都涨红了,可见气恼啊!”

    “换了我也会如此。”

    “谁干的?”

    众人觉得好奇。

    “武阳侯!”

    沈安来了。

    近前,他微笑道:“我说过三日,辛使君可有手段?”

    辛吉冷笑,“你在徇私。”

    “是啊!”贾平安笑的肆无忌惮,“你可去弹劾我。”

    辛吉的脑门上青筋蹦跳,“就为了一个判佐,你竟然与老夫为敌,更是搬动了吏部的官员出手,你疯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人做事都说利益好处,可许多时候,还得凭良心。”

    他回身。

    狄仁杰百感交集的躬身。

    一言不发。

    尽在此中。

    “竟然是武阳侯?”

    那些旁观者看到谜底揭开,不禁都恍然大悟。

    “吏部崔郎中和武阳侯交好,弄一个判佐之事易如反掌啊!”

    “辛吉这是自取其辱了。”

    “不止,崔建在吏部权重,辛吉以后有麻烦。”

    这时那个小吏过来,笑道:“崔郎中说,此次定然要让武阳侯请客……就要那个什么佛跳墙。”

    崔建竟然明目张胆的承认自己为了贾平安徇私……

    但辛吉的无耻是前提,就算是闹到皇帝那里去,崔建依旧不怕。

    “好说。”

    贾平安笑着点头。

    他看着狄仁杰,“怀英随后去何处?”

    狄仁杰不禁茫然,“我读书出仕,此刻归去……除去读书还能作甚?读书读书……”

    “养不活自己。”

    贾平安笑道:“若是不弃,先去贾家住一阵。”

    “过所麻烦。”

    狄仁杰此行是来办事的,没有理由滞留长安。

    贾平安随口道:“小鱼,你去长安县,就说我有个朋友想长居长安。”

    徐小鱼问了狄仁杰的基本情况,随即去了。

    狄仁杰本想弄个托词回去,可贾平安却随口就把他的借口给碾压了。

    他有些作难。

    到了贾家,贾平安让他住在了前院。

    狄仁杰在屋里有些坐立不安。

    “武阳侯为我奔波,怎好拖累他?”

    “可归去……阿耶阿娘会如何煎熬。”

    儿子的前程没了,以后还得弄个谋生的手段……

    狄仁杰难得的焦躁了起来。

    “狄郎君。”

    “何事?”

    狄仁杰出来。

    鸿雁福身,“郎君请狄郎君一会。”

    狄仁杰跟着去了正堂。

    卫无双和苏荷都在,两个孩子好奇的看着进来的狄仁杰。

    能见到妻儿,便是至交。

    狄仁杰心中一热,不禁为自己的各种猜测感到了羞愧。

    贾平安身为武阳侯,军功赫赫,更是诗才无双,狄仁杰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有给贾平安利用的地方。

    可贾平安不但出手相助他于危难之中,更是推心置腹……

    如此……罢了!

    狄仁杰心中一松,长久的煎熬都被丢弃。

    “武阳侯!”

    贾平安笑道:“怀英为何称呼官爵?”

    狄仁杰默然,随后拱手,“平安!”

    “哈哈哈哈!”

    随即狄仁杰便在贾家安顿了下来。

    他写信给父母解释了此事,贾平安又让他写了书信,随后令人去接他的家眷。

    ……

    “夫君,该起床了。”

    卫无双坐在案几前梳妆。

    贾平安起床,俯身,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娘子越发的美了。”

    卫无双愕然。

    这等情话最是打动人心,贾平安低头亲了一口,笑着出去。

    “阿耶!”

    贾昱出来了,行礼后说道“阿耶,我要出去玩。”

    “去吧去吧。”

    孩子渐渐大了,把他们困在家中毫无意义。

    “阿耶!”

    兜兜跑来,仰头伸手要抱。

    娇滴滴的小棉袄啊!贾平安抱起她,笑道:“兜兜睡的可好?”

    “好!”

    兜兜捏着他的脸,最后竟然……

    “啊!”

    小棉袄漏风了。

    贾平安脸上火辣辣的,“怎地掐人?”

    兜兜不说,觉得阿耶好凶,挣扎着下来,回头喊道:“阿福!”

    阿福飞快的滚了进来。

    嘴巴张开咬住衣裳,随后轻松叼走。

    “这是哪门子的遁法?”

    别人有火遁,水遁……家里的两个熊孩子却来了个熊遁。

    吃早饭时,兜兜躲在苏荷的身边嘀咕着。

    “阿耶好凶。”

    贾平安也想通了,孩子掐人抓人那只是本能,呵斥就是了,多次后,她自然知晓这事儿不能做。

    为人父母就是这般艰难。

    晚些上衙,贾昱也出来了。

    阿福就在身边,徐小鱼和赵顺跟在后面。

    一路晃悠过去,有街坊遇到了,就笑吟吟的道:“小郎君出来巡查呢?”

    贾昱认真的点头,正好有一群鸭子迎面而来,叫唤的很是热闹。

    “小郎君避开。”

    徐小鱼想去牵贾昱。

    贾昱却摇摇头,径直走了过去。

    鸭子大军楞了一下。

    阿福摇摇摆摆的上来了。

    呱呱呱!

    鸭子们撒腿就跑。

    有趣!

    贾昱觉得这样很有趣。

    他得意的走过去,脚下正好有鸭屎,吧唧就滑了一跤。

    “小郎君!”

    徐小鱼把他提溜起来,贾昱嚷道:“去前面。”

    他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几条狗出现了。

    “阿福!”

    贾昱指着那些狗,严肃的道:“打!”

    阿福明显是个好孩子,不去。

    “啊!”

    你不去,我去!

    贾昱冲了过去,阿福无奈,只能紧紧跟着。

    阿福来了!

    几条狗犹豫了一下。

    一条黑狗冲了过来。

    徐小鱼拔刀冲上去。

    可黑狗是冲向了阿福。

    呯!

    一爪子!

    阿福手下留情了,黑狗被一爪子拍开,旋即弹起来,先是冲着阿福咆哮……

    阿福偏头看着它。

    黑狗缓缓后退,最后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熊生就是这般的寂寞,且枯燥。

    贾家大少爷在道德坊里横冲直撞,贾平安也到了兵部。

    “新罗使者又来了。”

    早上的例会,任雅相认真的在煮茶,茶汤……喷香啊!

    尤式的脸颊颤抖了一下,“说是高丽入侵……金春秋求援。”

    吴奎皱眉,“不好打,是走海路打过去,还是从辽东打过去?”

    黄洋看了贾平安一眼,“武阳侯以为如何?”

    按理贾平安在兵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应当存在感不强。可架不住他现在负责操练那些密谍!

    黄洋一直觉得贾平安将会是自己升职的最大障碍,一心想别个苗头。

    但贾平安经常告假去修书,让他筹谋的许多手段都毫无用处。

    “没有什么入侵!”

    贾平安神色平静。

    黄洋有些恼火,心想你这是故意无视我吗?

    任雅相抬头,“没有入侵?”

    “一直都是小打小闹。”

    贾平安很认真。

    黄洋突然笑了,“武阳侯不知道吧,新罗丢了几座城池了。”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都是假的。”

    嘴硬!

    黄洋淡淡的道:“百骑的人送来的消息……也是假的?”

    贾平安觉得这人有些作,“当然是假的。”

    任雅相点头,“说说。”

    “新罗人心怀叵测。”

    贾平安觉得已经够了。

    任雅相一怔,旋即笑道:“妙!难怪鸿胪寺一直想把你弄过去。”

    尤式若有所思,“新罗人一直在鼓动大唐出兵……”

    贾平安端起茶杯嗅了一口,“大唐为何要听金春秋的?”

    黄洋心中得意,“新罗能牵制高丽。”

    “高丽可敢全力进攻新罗?”

    黄洋摇头,“不敢,否则大唐能顺势在辽东出击。”

    “所以……大唐为何要被新罗摆布?”

    “武阳侯此言大善!”

    任雅相起身,“新罗人求援是一回事,大唐出手与否是另一回事,总不能为了新罗而兴师动众吧?”

    “如此,新罗便会低头,随后大唐要粮草,要协助,他们不敢不给!”尤式看着贾平安,微微颔首。

    武阳侯!

    不错!

    ……

    晚安!

第648章 朕不灭高丽……羞于见先帝

    宫中。

    君臣正在商议政事。

    “金春秋每年都会求援,老臣有些不解,高丽难道每年都要攻打一番新罗?每次都岌岌可危,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金春秋的这个本事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长孙无忌不屑的道。

    “不过百骑送来了消息,高丽确实出手了,新罗丢了几座城池。”

    来济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并非是想和他别苗头。

    长孙无忌莞尔,“老夫的度量却是还有些。”

    众人不禁都笑了。

    “丢了几座城池……”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上次出使辽东,让朕知晓了新罗的现状。金春秋、金庾信野心勃勃,操控新罗,手段阴狠……”

    宰相们目视皇帝,等待他的决断。

    李治想到了许多,“高丽如今在辽东不敢挑衅大唐,却频繁侵袭新罗,这便是泉盖苏文在蠢蠢欲动,不过新罗蕞尔小国,他却不敢下狠手……可见雄心全无。”

    来济微微颔首,“陛下此言甚是。”

    “高丽出手,朕敢断言泉盖苏文在盯着大唐,唯恐大唐出兵。”李治讥诮的道:“曾风光一时的高丽人,如今也对大唐瑟瑟发抖了。不过金春秋狡黠,大唐观战就是了。”

    “陛下,兵部任尚书求见。”

    任雅相进来,径直说了此事,“……高丽与新罗之争,大唐旁观即可,等新罗岌岌可危时再出手。到了那时,不管是让金春秋调运粮草,或是配合征战,他不敢不从。”

    他发现群臣都在看着自己。

    “陛下才将说了观战,大唐看热闹。”

    来济笑了笑。

    果然,大部分人都是一致的。

    新罗……有难了!

    但任雅相却丝毫都不同情他们,从得知善德女王只是金春秋和金庾信的傀儡后,大唐君臣勃然大怒……

    金春秋用善德女王的名义多番示好,背地里却干些小人的事儿,让人不齿!

    如今能看到新罗倒霉,何其快哉!

    回到兵部,贾平安来了。

    “当初百骑有个谋划……”

    贾平安说道:“新罗屡次三番哄骗大唐,下官请示了陛下,随即令百骑伺机而动,让新罗人和高丽打起来。”

    任雅相看着他,“此次高丽出手,难道是百骑的手笔?”

    贾平安点头。

    任雅相叹息,“百骑被你操练数年,光彩夺目。兵部的密谍何时能操练好?老夫期待备至。”

    百骑。

    明静看了一眼购物车的小册子。

    武阳侯不在,百骑贷断了根,让她痛彻心扉。

    “沈中官。”

    一个文书进来,送上了一份卷宗。

    “当初武阳侯谋划高丽与新罗动手,今日来了消息,便是我百骑的功劳。”

    沈丘缓缓抬头。

    “朝中正在为此事商议,谁也没想到是百骑策划的,为何不早说?”

    文书木然,“武阳侯当初想的天马行空,大多都没付诸实施……咱们以为此次也就这样。”

    你坑了咱!

    沈丘起身,明静坐直了身体,选择为了曾经的债主辩护:“武阳侯当初还说迟早要打到大食去……当时我们都在笑他。”

    沈丘急匆匆的进宫。

    “陛下,此次高丽出手,乃是百骑挑拨。”

    李治的眼中多了厉色,“为何私下谋划此事?”

    沈丘说道:“此事大约一年多以前就开始谋划了。”

    他看了皇帝一眼,“说是当初请示过陛下。”

    李治一怔,“可有此事?”

    呃!

    皇帝日理万机,哪里能记得那么多事。

    但无需担忧。

    王忠良说道:“陛下,奴婢去查查。”

    起居注啊!

    李治也失笑,“朕还未老,便先衰了。”

    查是查出来了。

    “……武阳侯当日说,新罗怕是不老实,隔一阵子要敲打一番,不能让他们养精蓄锐,要不就让百骑挑拨一番,引得高丽或是百济来攻打……”

    “是如何成的?问问贾平安。”

    王忠良去了,晚些回来。

    “武阳侯安排人去散播谣言,说新罗人与倭国人密谋,准备夹击百济,高丽必然不肯坐视新罗打下百济……”

    李治皱眉,“倭国的谣言……如何能取信泉盖苏文?”

    “那个倭女……”

    ……

    高丽。

    麻野进了王宫。

    五把刀就摆放在案几上。

    高丽的无冕之王,著名的五把刀泉盖苏文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闭着。

    “见过大莫离支。”

    泉盖苏文睁开眼睛,“你上次说倭国对新罗野心勃勃,可后续为何又想攻打百济?”

    “大莫离支。”麻野抬头,想到了贾师傅,“左大臣说过,倭国孤悬海外,要想扩张,必然得寻找到一块宽阔的土地。而唐人便是最大的对手……所以要谨慎,若是能在新罗与百济的身上割一块土地作为台阶,随后就能徐徐图之……”

    “巨势德多?”

    泉盖苏文淡淡的道:“那个小人!”

    巨势德多在宦途中变向转弯太急,堪称是小人。

    “是。”麻野面带苦笑,仿佛很为难,“左大臣惧怕新罗与大唐联盟……”

    “大唐就算是与新罗联盟,也不会对倭国感兴趣!”泉盖苏文冷冷的道:“巨势德多竟然也想来这边分杯羹吗?”

    麻野低头。

    贾师傅的交代记心头。

    “隔两年你便想办法去高丽,以背叛者的身份告诉泉盖苏文,新罗想和倭国联手……”

    我也不想,但那个俊美的少年握着我的把柄。

    泉盖苏文缓缓起身。

    仿佛一座山在身上渐渐伸展,压迫感袭来,麻野的头更低了些。

    泉盖苏文俯瞰着麻野,讥笑道:“倭国多大的地方?和野人一般的族群,也敢觊觎土地。”

    麻野告退。

    殿内,泉盖苏文的呢喃恍如虎啸。

    “……金春秋小人,在我大军的逼迫之下,可颤抖了吗?”

    “来人!”

    “大莫离支!”

    甲衣摩擦的声音让麻野觉得脊背发寒。

    “辽东唐军可有动静?”

    “并无,与往日一般。”

    “如此,此次要让金春秋求饶!”

    “领命!”

    一个将领从殿内出来,冷漠的扫了麻野一眼。

    恍如刀锋!

    麻野低下头,直至出了王宫,回身说道:“我想在街头转转。”

    陪同的官员点头,“大莫离支说了,此次你送来的消息极为重要,可任你去看。”

    麻野在街头转了一圈,眸中有失望之色。

    但更多的是欢喜。

    那个武阳侯终究没法操控我了。

    回到住所,麻野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她梦到了贾平安。

    “把你和巨势德多的故事写出来。”

    “可是……我和左大臣并无故事!”

    “我说有便有,会码字吗?”

    “码字?”

    “愚蠢的倭国女人,那可是老师?”

    “奴不懂。”

    随后贾平安说了许多人的名字,闻所未闻。

    “我口述,你写。”

    “记住了,但凡你想躲过我的掌控,回头这些东西就会散播到倭国各处,别怀疑我执掌下的百骑的能力,否则你会把肠子悔青了。不,你毁掉了巨势德多的名声,他会把你丢进军营中……”

    那张俊美的脸渐渐逼近,呼吸可闻。

    “啊!”

    麻野从梦中惊醒,双腿绞在一起……

    室内好像多了些什么。

    她缓缓睁开眼睛。

    “我知晓你醒了。”

    一个男子背身站在床前,“你此次在高丽做的不错,不过并不够,泉盖苏文的怒吼还未传到宫外,可见你还在心存侥幸。”

    麻野伸手在被子里动了动。

    “武阳侯说倭女狡黠,果然如此。不过……你再动试试?”

    麻野的手僵硬。

    美丽的眼睛里全是狡黠和狠厉。

    “倭国一心就想往半岛上搬家,你此次蛊惑高丽与新罗开战……并非只是为了武阳侯的吩咐,更多的还是巨势德多的贪婪……倭国一直想在这里安家,但……这是痴心妄想。”

    麻野浑身僵硬,“我……”

    “这是武阳侯的交代,我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了确认。贱人!”

    短刀出鞘,压在了麻野的脸上。

    蒙着的脸上,双目杀机密布,“不妥当时,杀了你,随后去倭国散播那些故事……你想如何死?”

    麻野浑身颤栗,“奴……奴错了。”

    “原来你果然是心怀叵测!”

    男子冷笑,“这也是试探,没想到了倭女果然狡黠!”

    麻野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中,不禁颤声问道:“谁的试探?”

    “武阳侯!”

    麻野浑身颤抖,“我明日再进宫。”

    晚些,麻野召集人议事。

    “如此我们就回去。”

    “可高丽和新罗还未大打出手。”

    麻野再度进宫。

    晚些,她出来后,泉盖苏文的咆哮声传来。

    “让新罗变成血泊!”

    麻野随即收拾了行装,于第二日辞行。

    出了平壤后,一路前行。

    第三日,遇到了两骑。

    两个男子在边上等候他们过去。

    麻野看着他们,觉得不大像高丽人。

    高丽人要么倨傲的不像话,要么就低三下四的不像话。

    这二人却平静的看着他们。

    麻野只是看了一眼,随即想着心事。

    此次百骑的出现算是敲了个警钟,但她也想到了摆脱的办法。

    百骑在倭国不可能有人,那么此后我不出现在倭国之外了如何?

    贾平安会以为我死了,如此他还能如何?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想知晓远方一个人的情况,堪称是大海捞针。

    关键是她摆了贾平安一道。

    泉盖苏文说让新罗变成血泊,可却没说打下新罗。

    想掌控我,你也配?麻野微微一笑。

    她想到了更多。

    若是能寻一个强悍的夫婿,那以后就能借助他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抱负。

    女子!

    也能做成大事!

    马蹄动!

    哒哒!

    二骑突然加速。

    马背上的男子面色灰暗,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短刀。

    “刺客!”

    外围的两个高丽军士拔刀迎敌。

    刀光闪过。

    不是一合之敌!

    麻野的眸子一缩,“挡住他们!”

    随从拔刀。

    旋即被斩落马下。

    男子已经到了麻野的身前,挥刀。

    麻野下意识的低头。

    头顶骤然一凉。

    “百骑即将去倭国!”

    麻野浑身冰凉,直起腰,无数长发从头顶落下。

    她举手摸了一下头顶,竟然出现了一片光秃秃……

    “啊!”

    她在尖叫着。

    在外人看来是恐惧,确实也是恐惧。

    麻野不但恐惧刚才的死里逃生,更恐惧贾平安的手段。

    百骑要去倭国!

    大唐竟然……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难道要冲着倭国露出獠牙?

    两骑远去。

    随行的军士分出数人去追击。

    这是去送死!

    众人急匆匆的寻了个小城安置,寻了人给伤员处置伤口。

    麻野用布巾抱住了头部,召集了麾下。

    “是高丽内部的纷争。”

    麻野镇定的交代了自己的判断。

    晚些,她回到了卧室。

    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那一双带着讥诮的眼睛出现。

    是贾平安的人!

    他的人发现了不对,旋即追来,用几条人命告诉她。

    ——你脱不开我的掌控!

    那个俊美的少年在讥诮的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

    “贱人!”

    她咬牙切齿的,美丽的脸庞扭曲着

    有人敲门。

    麻野起身开门,一个黑影撞到了她。她踉踉跄跄的退后,黑影反手关门,把她扑倒在床上。

    借着外面的光,麻野看到了此人的脸……

    她的随从之一!

    这张脸上此刻全是潮红,鼻息咻咻。

    “嗤拉!”

    麻野的内衣被撕扯开了,猛地蹦了起来。

    她露出了惧怕之色。

    随从越发的兴奋了,低头脱衣裳。

    麻野伸手在枕头下摸索着。

    随从脱光了衣裳,猛地往下压,嘴里还发出了兽性的嚎叫。

    他的神色从兴奋变成了绝望。

    一柄短剑就在麻野的胸腹那里,对准了他。

    噗!

    ……

    长安。

    “毫无疑问,倭国会成为搅屎棍!”

    上面贾平安侃侃而谈,边上的几个老将一脸纠结。

    “这娃怎地用搅屎棍来形容倭国呢?”

    程知节嘴里嚼着肉脯,觉得有些膈应。

    梁建方伸手抓了几块肉脯进嘴里,“倭国……那是什么狗屁地方?”

    “要警惕倭国。”

    贾平安很不满意老将们的满不在乎,就拍拍案几,“安静!”

    梁建方嘟囔道:“贾大将军发号施令了。”

    苏定方板着脸,“既然让他给咱们说说外藩局势,就老实听。”

    贾平安继续说道:“别以为倭国不打眼,可毒蛇也能置人于死地。”

    当大唐在半岛大打出手时,倭国人果断出击了,白江口一战被打的生活不自理。

    “说说突厥。”

    老程点名。

    “突厥会是大唐长久的麻烦。”贾平安皱眉,“和吐蕃一般,不过突厥不足以撼动大唐的根基。”

    “高丽呢?”

    梁建方吃完了肉脯,拍着手问道。

    “高丽……当灭!”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煞气。

    “小子!”程知节看着他,“上次筑京观之前你便是这个模样,怎地,和高丽有仇?”

    贾平安摇头,“前隋的京观。”

    程知节起身,重重的拍打他的肩膀,“你若是一心只想着建功立业,那老夫只会把你看做是少年俊彦,让你去建功立业……”

    啥意思?

    晚些,程知节进宫。

    “……他一直记着前隋的京观,说是征伐高丽时,每战必筑京观。”

    程知节诚恳的道:“陛下,这个年轻人心中不只是建功立业,更是有家国……”

    李治点头。

    前隋啊!

    他起身,再出现时是在凌烟阁。

    凌烟阁中,那些功臣也在看着他。

    李治缓缓说道:“当年先帝登基,得知高丽尚有前隋京观……一眼看不到边际,当即令人去高丽交涉,高丽倨傲……先帝拔刀劈砍案几,发誓一定一雪前耻……随后征伐辽东,令泉盖苏文丧胆,可却功亏一篑。”

    “先帝摧毁京观,祭奠而葬之。回到长安,先帝夙夜难眠……夜半起身,持马槊而舞,吟诵前人诗句……”

    “朕不灭高丽……羞于见先帝!”

    ……

    贾平安提前跑了,急匆匆的去了东市。

    “肉脯来一些,果脯也要……分成两份……不,分成四份,一份最多……”

    两个婆娘,苏荷要大份的。两个孩子要少些。

    拎着油纸包进了道德坊,姜融破天荒没吸气,而是赞道:“武阳侯武功传家……”

    我什么武功传家?

    贾平安摇头。

    “小郎君!”

    前方,一群狗正在冲着贾昱狂吠。

    卧槽!

    贾平安慌了。

    小崽子作死呢!

    回头屁股打烂了。

    咦!

    阿福也在?

    徐小鱼和两个家仆在边上一脸纠结。

    什么意思?

    贾昱指着这些狗,嚷道:“阿福,杀啊!”

    阿福毫不犹豫的冲上去,贾昱跟在后面。

    卧槽!

    那群狗在咆哮。

    但阿福正在冲来。

    一群狗四散而逃。

    我的崽,你果然越发的出息了。

    贾平安下马过去,阿福抛弃了追杀那群狗,嘤嘤嘤扑过来,一脸痛苦。

    “阿耶!”

    我去!

    小崽子的嗓门都有些沙哑了,这是折腾了阿福多久?

    “这是作甚?”

    “阿耶!”老大得意洋洋的道:“杀敌!”

    难怪姜融说什么武功传家。

    “大将军!”

    贾昱嚷道。

    随后大将军就被老爹毫不留情的走马活擒,一路回家。

    “阿耶,放开,要杀敌!”

    一路叫嚷。

    门打开,杜贺堆笑迎出来,“小郎君杀敌归来了?”

    被拎着的大将军点头,“对。”

    狄仁杰出来了,见状笑道:“你家大郎看着生气勃勃,让人艳羡。”

    “回头等你家人来了,让他们和大郎有个伴。”

    贾平安回头,“对了,我先收拾这个小崽子,晚些一起饮酒。”

第649章 你……你如何知晓

    “大将军回来了?”

    三花捂嘴偷笑。

    “回……回来了!”

    被提溜着的大将军很硬气。

    “大兄!”

    兜兜正坐在屋檐下,乖巧的看着阿娘做衣裳。见到阿耶和兄长回来了,马上起身欢呼。

    这怎么看着就那么像是解脱的模样呢?

    贾平安头痛,“兜兜以后别成为混世魔王啊!”

    苏荷抬头,杏眼圆瞪,“前日我带兜兜回去,阿娘说兜兜比我小时候还漂亮。”

    我问的是这个吗?

    贾平安问道:“那丈人怎么说的?”

    老丈人一直很耿直。

    苏荷得意的道:“阿耶说还是我漂亮。”

    老丈人求生欲满满。

    不,是宠溺的没边了。

    卫无双出来,见到贾昱浑身脏兮兮的,拎着就走。

    “阿耶救命!”

    凄惨的叫声中,贾平安目不斜视。

    “阿耶,大娘好凶。”

    小棉袄吓得躲在贾平安的怀里。

    苏荷吓唬道:“下次再捣乱就收拾。”

    兜兜就扑过去,一顿阿娘,苏荷马上就眉开眼笑。

    这个婆娘以后多半是个溺爱孩子没边的。

    贾平安皱眉,“溺子如杀子,懂不懂?莫要溺爱孩子。”

    “兜兜!”

    苏荷突然起身。

    兜兜拿着一圈线正在揉啊揉,就像是揉面团似的,还兴奋的道:“阿娘,做蒸饼。”

    咳咳!

    这个……

    贾平安看了一眼苏荷的凶,想起了夫妻之间的亲密话。

    蒸饼!

    “我的线!”

    苏荷炸了,“这可是好不容易寻来的线……”

    贾平安见她怒了,赶紧把小棉袄抱起来,正色道:“再买就是了。”

    “说是没了!”

    苏荷拽着线团,想到一点点解开的痛苦艰难,就恨不能……

    “我给你寻!”为了小棉袄的安全,贾师傅毫不犹豫的担保。

    兜兜返身趴在贾平安的怀里,“阿娘好凶!”

    阿福今日累惨了,此刻就在树上,发誓不下来。

    “阿福!”

    兜兜在嚷。

    阿福瘫在树上一动不动。

    人类幼崽太凶残了,熊生从未这般累过!

    “阿耶!”

    被洗的干干净净的老大出来了,哭喊,“阿耶,阿娘打我!”

    “打了何处?”

    “屁股。”老大伤心了。

    活该!

    贾平安抱起他,“回头……”

    卫无双出来了,眼神凌厉。

    “回头记得学好。”

    老贾家是慈父严母,所以教育孩子都是反过来的。

    “夫君。”

    卫无双给苏荷一个眼神。

    两个婆娘在弄鬼。

    苏荷甜笑,“夫君,明日休沐,要不去广德观玩耍吧。”

    贾平安接过嚎哭的老大,问道:“去广德观作甚?”

    两个婆娘上次才将去了寺庙,怎么又要去道观?

    “你们这个……信奉神灵也得虔诚些吧。”

    卫无双冲着老大瞪眼,“神灵那么多……”

    苏荷理直气壮的道:“不多求求,谁知晓哪个神灵管用?”

    呃!

    贾平安竟然无言以对。

    晚些去了前院和狄仁杰饮酒,贾平安提及此事。

    狄仁杰举杯,“地方淫祀颇多,若是寻到机会,当尽数捣毁。”

    ——淫祀,也就是供奉未曾经过批准的神灵。注意,华夏的神灵必须要经过世俗界的批准才能供奉。所以能看到忠心耿耿的武将,义气无双的好汉……一句话,俺们的神灵必须是正能量的。

    “怀英兄以为为何?”

    后世贾平安在乡下见到不少供奉着来历不明神灵的地方。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眼神古怪。

    贾平安笑了笑,“神灵的归神灵,凡人的归凡人。其实归根结底,神灵也是帝王宣扬礼法的工具。”

    能宣扬正能量的神灵才是好神灵,否则都是淫祀。

    但以后就乱了,只要能挣钱,什么鬼神都能祭奠。

    “宣扬礼法的工具?”狄仁杰一怔,“确实如此。鬼神有灵,当导人向善。”

    这个标准古今中外都一样。

    “对了。”狄仁杰拱手。

    贾平安拱手。

    “听闻新罗又来求援了?”

    贾平安点头,“高丽出手了。”

    狄仁杰显然是在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典范,“如此当救援。”

    此刻的狄仁杰并没有经历过那数十年的打磨,看待外交依旧是简单的好坏论。

    “为何要救援?”

    贾平安举杯。

    狄仁杰看着他。

    这眼神怎么……

    ——你别闹了好吗?

    以后阿姐为帝,偶尔弄些过头的事儿,宰相狄仁杰会不会就是用这种眼神在看着她?

    ——陛下,你别闹了好吗?

    贾平安不禁失笑。

    “平安觉着我的话不对?”

    狄仁杰较真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新罗这些年求援多少次了?若是每次都出兵,大唐亏得慌。”

    狄仁杰不解,“新罗奉大唐为宗主,若是大唐不出兵,外藩定然会离心。”

    “怀英兄。”贾平安笑了笑,“所谓宗主国和藩国靠什么来维系?”

    狄仁杰楞了一下。

    “靠的是好处和武力。”

    贾平安想到了前隋款待外藩人的豪迈,大唐也是这个尿性,不禁觉得累得慌。

    “前隋为了款待外藩客人,丝绸缠树,胡商吃饭不花钱……”

    纯属抛媚眼给瞎子看,顺带瞎子还呸你一脸唾沫!

    狄仁杰沉吟,良久说道,“犹记得那些胡商狡黠,问既然大隋这般繁华,那为何我等来的路上看到了许多衣不遮体者……”

    这便是重重的一耳光,当然,重臣们感受不到,感受到了也不会当回事。

    果然敏锐。

    贾平安点头。

    狄仁杰抚掌笑道:“没有大唐,新罗灭亡指日可待,所以新罗必然奉大唐为宗主……若是威胁不存,新罗难保便会阳奉阴违……”

    他看着贾平安,“平安你这是用好处,用利益分析人事,高明,但少了淳朴。”

    “国与国之间从不需要淳朴。”

    贾平安举杯。

    狄仁杰赞道:“诚哉斯言。”

    晚些,贾平安起身,“怀英兄只管住下,差了什么径直说。”

    狄仁杰突然说道:“平安可知晓长安有何事适合我做的?”

    抄写书信……贾平安看着他,“你明日去东市看看那个涤烦茶屋,看了再说话。”

    第二日,大清早贾平安还在睡懒觉。

    “阿耶!”

    小棉袄来了。

    “别开门!”

    贾平安用被子蒙住头。

    门开了。

    “阿耶!”

    兜兜欢喜的冲进来,随即手脚并用的爬上床。

    她爬到贾平安的肚皮上,缓缓站起来,然后……

    我蹦!

    哎哟!

    再蹦!

    贾平安的肚皮变成了蹦床,兜兜蹦跶的不亦乐乎。

    贾平安刚想起来,兜兜脚下一滑……

    呯!

    幸而是摔在了床上,但依旧把贾平安吓个半死。

    “还敢不敢了?”

    兜兜坐在那里,大概还在愣神。

    最后小嘴一瘪,“阿娘!阿福!”

    苏荷急匆匆的进来,一边梳头一边……

    “阿娘!”

    兜兜哽咽着,“好痛。”

    苏荷摸摸身上,“摔哪了?”

    兜兜指着腿,“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好多……”

    贾平安无语望天。

    阿福慢慢滚进来,兜兜本来情绪就好了许多,见它进来就嚎哭了起来。

    “阿福!”

    人类幼崽很麻烦啊!

    阿福熟练的把她叼了出去。

    “我再睡一会。”

    贾平安躺下,神清气爽。

    “阿耶!”

    老大来了。

    “大清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不睡了。”

    贾平安咆哮。

    外面两个女人笑。

    吃了早饭,贾平安一家子出门。

    “怀英兄,一起去。”

    狄仁杰摇头,“晚些我去东市。”

    他竟然还真是想去看看茶屋?

    贾平安淡淡的道:“要稳住。”

    狄仁杰笑道:“我也算是见过世面,平安无需担心。”

    那就好。

    广德观。

    今日休沐,外面的人不少,而且马车很多。

    徐小鱼眼疾手快抢到一个停车位,贾平安赞道:“干得漂亮。”

    后面一辆车的车帘掀开,珠翠满头啊!脂粉满脸啊!都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你家哪的?”

    贵妇红唇微动,那股子矜持味道很浓郁。

    这让贾平安想起了后世为了一个停车位大打出手的事儿。

    徐小鱼看了一眼妇人,微微皱眉,“夫人这是何意?”

    在这等时候问用意,便是心虚了。

    贵妇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压根没搭理她,对车里说道:“无双,苏荷,外面太阳不小,先别出来,等我先去问问。”

    他随即去里面看了一眼。

    人很多。

    带路的道人云淡风轻,看样子是得道了。

    “武阳侯看看。”

    前方,二十余人正在等候,不少人也带着孩子。

    这和尚竟然见过我?

    但贾平安并不准备为此给好处。

    “夏活,排队。”

    道人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失望之色。

    贾家据闻最近发财了,竟然不肯出钱来买一个优先权吗?

    外面。

    “是我家先到的,让开。”

    贵妇的矜持渐渐挂不住了。

    所谓矜持,就是自我感觉良好,比如说我很有钱,我很有才,我漂亮……一句话,我不是凡人,必须在面对凡人时矜持。

    徐小鱼指指她家的马车,“先到为何还在这里?”

    贵妇恼了,“滚!”

    这便是不想和你讲道理,直接以势压人。

    徐小鱼突然笑了,“你先前一直在查看我家的马车,看着不起眼,于是便出言试探,见我客气,就以为可欺……

    但凡家中厉害的,最多一句话,可你却说了好些……话多的才心虚!郎君说这叫做什么……狐假虎威,哈哈哈哈!”

    贾平安刚好出来。

    贵妇指着徐小鱼喝骂道:“去,寻了坊卒了,拿了此人。”

    车帘掀开,苏荷看了外面一眼,“谁先到?”

    徐小鱼赶紧说道:“咱们家先到。”

    车帘再度掀开,卫无双看了贵妇一眼,“不妥当便请了金吾卫的人来。”

    这话底气十足,贵妇犹豫了一下。

    徐小鱼却笑了起来,“可敢吗?”

    “小畜生!”

    贵妇骂道:“来人,抽他!”

    贾平安走了过来。

    “抽谁?”

    徐小鱼这个小混蛋,一看便是在戏弄人。

    贵妇跋扈,这等事儿见多了,直接冷漠以待完事。可徐小鱼……

    自从跟着贾平安出征后,徐小鱼的性子就变了,以前喜欢说道理,现在却喜欢坑人,喜欢动手。

    这一家子……就特娘的没个正常的!

    贵妇见到贾平安,就尖声道:“你家的仆役抢了先……”

    “那是因为你家慢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

    贵妇炸了,“是我家先来。”

    “当时前方并无马车。”贾平安掀开车帘,“里面清幽,下车吧,进去转转。”

    贵妇继续炸。

    卫无双下车。

    大长腿耀眼。

    苏荷下车。

    娃娃脸好凶!

    “阿耶!”

    两个孩子一边一个,贾平安抱着笑吟吟的。

    “走,阿耶带你们进去耍耍!”

    “我要吃好吃的。”老大明显早饭吃少了。

    兜兜看了贵妇一眼,觉得这个女人太凶。

    她趴在父亲的肩头,紧张的低声道:“阿耶,叫阿福来。”

    贾平安不禁乐了。

    这时几个坊卒过来。

    “这是闹什么?”

    贵妇指着贾平安说道:“他家的马车抢了我家的先。”

    贾平安用下巴点点坊卒,随后抱着两个孩子往里去。

    陈冬上前低声道:“贾家。”

    坊卒一怔,“武阳侯?”

    陈冬点头,“郎君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否则大嘴巴子就抽了。”

    坊卒过去,低声道:“是武阳侯。”

    “他又能如何?”贵妇的声音炸裂。

    贾平安已经走到了道馆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贾家的忍让不是软弱可欺,你该去打听一番贾某的名声,若是你还想出手,贾家借着!”

    他微微颔首进去。

    “什么名声?”

    贵妇躁动不安,“他有何名声?”

    坊卒干笑道:“以德报怨。”

    “以德报怨?”

    坊卒笑了笑,“前几日武阳侯才将在平康坊杀了十余人。”

    你确信要和他为了一个车位的事儿发生冲突?

    贵妇嘟囔道:“杀人……了不起吗?”

    坊卒情不自禁的点头。

    “在平康坊杀人……是了不起。”

    贵妇恼火,“进去!”

    进了广德观,那个迎客的道人看了贾平安一眼,觉得这货太抠门,就冲着后面的贵妇笑。

    “夫人可要寻个地方坐坐?”

    贾平安把孩子递给她们,冲着一个道人招手。

    道人过来,“善信何事?”

    贾平安挡住了两个孩子的视线,陈冬上前,握住道人的手,“天气热,可方便寻个地方坐坐?”

    道人感受了一下手里的银角子,笑的越发的真诚了,“善信请来。”

    晚些,贵妇也想寻个地方,可看中的地方却被贾家占据了。

    迎客的道人和那个道人交涉。

    “怎地安排给了他?”

    “他给了这个。”

    “银角子!”

    操蛋!

    “那我先前暗示他给钱就能不排队,他为何不答应?”

    “我问过,他说……”道人一脸不解,“他说世间总是有些规矩要遵守的。”

    迎客的道人失笑,“武阳侯竟然迂腐如此?”

    庆源须发斑白,看着恍如神仙中人。

    “孩子看着精神,眉间多了贵气,只管回去。”

    “多谢。”

    “这个孩子……”庆源看了一眼孩子,妇人紧张的不行。

    “这孩子多了些郁气,若是不散,以后怕是有麻烦。”

    妇人惊呼,“那该如何?”

    庆源面色凝重,“贫道回头想个法子。”

    “还请道长慈悲!”

    妇人跪下。

    “起来!”庆源颔首,“贫道尽力就是了。”

    “奴明日再来。”妇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贾平安的前面还有一人,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庆源。

    “道长,还请看看奴。”

    妇人抬头,一脸期盼。

    苏荷嘀咕,“夫君,这是看什么?”

    “看相。”

    贾平安笑道:“夫妻不睦,这个妇人多半是想问夫君的宠爱何时能回来。”

    卫无双摇头,“夫君怎么知晓的?”

    庆源看了妇人一眼,“你这是……夫妻不睦,哎!”

    妇人两眼放光,“道长果然是活神仙,我家中有贱婢魅惑,夫君被蛊惑变心……道长,如何让夫君回心转意?”

    夫君竟然真的知晓?卫无双和苏荷齐齐看着贾平安。

    “若是家庭幸福美满,谁没事来这里?”

    当然,也有那等富贵人来求高人指点,但要么是心中不安,对自己迅速积累起来的财富觉得不真实,需要有人给个定心丸。要么就是高处不胜寒,想看看自己还能再火多少年,最好子子孙孙一直火下去……

    苏荷低声道:“夫君比他厉害。”

    这个憨婆娘!

    轮到了贾家。

    苏荷刚想把兜兜抱过去,贾平安摇头,走到了前方,“道长看看我如何。”

    道人仔细看着他,“你……富贵人,不过……”

    “不过什么?”

    贾平安微笑。

    庆源抚须,淡淡的道:“不过看你脸上竟然有黑气,可见最近有些祸端……”

    “什么祸端?”

    贾平安觉得忽悠人至少得有些本事吧。

    庆源眯眼,“善信看着……双眉微微上翘,此乃剑眉,主杀伐,贫道观善信……脸上的黑气恍若阴云,这便是杀人太多……杀人多了有报应,可善信却与贫道有缘,于是今日便来到了此处……”

    “可能化解?”

    贾平安觉得这一切太有趣了。

    庆源皱眉,“却是难,且等贫道回头入定,冥冥之中自然有回报。”

    贾平安不禁笑了起来,“一个骗子竟然也能引来这么多贵妇,话说就没人能看出你的把戏?”

    身后的贵妇觉得这是个报仇的机会,就冷笑道:“庆源道长大名鼎鼎,你竟然敢质疑他是骗子,道尊降下雷霆劈死你!”

    庆源微微一笑,“善信若是不信,尽可自去。缘……妙不可言呐!”

    “先前那孩子你说有郁气,前面那个妇人你说家庭不睦……为何当场不能解决了?”

    庆源笑了笑,“需要禀告道尊!”

    “道尊太忙,管不了凡间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后续会用什么作法,符箓之内的东西来骗钱……钱给的越多,那人的事就会越多……延绵不断,今日面带郁气,明日乌云罩顶,后日有血光之灾……”

    身后那个贵妇不敢置信的嘶声道:“你……你如何知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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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去割一把野草,救一把老程

    贵妇被贾平安在外面看了一眼,那一眼冷冰冰的,所以就缩了。

    但女子报仇从早到晚啊!

    所以揪住贾平安的错处就开始猛攻。

    可谁曾想……

    贾平安回头看了她一眼。

    “棒槌!”

    贵妇面色发红,欲言又止。

    “来人!”

    庆源却冷冷的道:“送他们出去!”

    贾平安突然笑了起来,“你早就知晓我的身份,却故弄玄虚说什么剑眉主杀伐,又说什么杀人太多有报应。此乃大争之世,你不杀人人便杀你,征战杀人盈野又如何……大唐的神灵莫非便不再护佑?若是如此,这神灵为何供奉?”

    两个道人上来。

    陈冬冷冷的道:“离远些。”

    徐小鱼跃跃欲试的道:“许久没杀人了。”

    这……两个道士退了。

    “今日有恶人在,贫道要闭关了。”

    庆源起身。

    “闭关?”

    贾平安笑道:“你能见到道尊?或是你能见到谁……贾某虽然不喜管闲事,可却也无法坐视骗子横行。”

    那个贵妇激动的道:“我半年前就来了,先说是有小人作祟,让夫君不喜,我便给了好些钱财;接着又说我面色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再过一阵子,又说我面带晦色,怕是要撞邪……我一次给的钱比一次多,事也越来越多……这是为何?”

    “因为你是棒槌!”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若是没钱也就哄一次,既然有钱,那他自然要勾着你,让你时刻心慌意乱,渐渐的就对他敬若神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最愚蠢的便是……他说你不该吃饭,你就会绝食……”

    棒槌!

    庆源转身。

    “拿了他!”

    贾平安示意两个婆娘带着孩子出去。

    “冲啊!”

    老大在叫喊。

    兜兜嚷道:“我不出去,阿耶,我不出去……”

    陈冬一把揪住了庆源,喝道:“此刻交代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庆源淡淡的道:“对贫道下手,自然会有报应。”

    陈冬哆嗦了一下。

    “报应?”贾平安指指里面,“夏活去搜一搜。”

    夏活进去,没多久就惊呼,“好多钱。”

    庆源冷笑,“那些都是为了修葺道观积蓄的钱财……”

    “至为可笑!”

    贾平安淡淡的道:“问问那些人,自从来寻了庆源后,原先的麻烦可都消散了?”

    庆源面色惨白,“那是缘分。”

    “那贾某打断你的腿可是缘分!”

    贾平安突然喝道:“说!”

    “是……贫道原先……”

    “不见棺材不掉泪!”贾平安见他犹豫,就拍拍手。

    徐小鱼上前,贾平安吩咐道:“去一趟百骑,就说我的吩咐,让他们出几个人来彻查此处。”

    “武阳侯!”

    庆源跪下,“贫道……贫道原先只想哄些钱财……可……可她们太好骗了,贫道收不住手。”

    贵妇柳眉倒竖,“贱狗奴!”

    她冲上去劈手就是一巴掌,大概是损失的钱财太多了些,所以依旧不解恨一脚踹去。

    “嗷!”

    庆源捂着下身惨嚎。

    贵妇眼中凶光四射,“这半年老娘日夜煎熬,竟然是被骗了。”

    她双手成爪,就这么抓了过去。

    “啊!”

    女人对九阴白骨爪都是无师自通的吗?

    贾平安看了两个媳妇一眼,心想要是哪日她们一起暴动……

    贵妇福身,“多谢武阳侯,先前在外面时……奴却失礼了,若是不弃,奴请二位夫人一聚。”

    贾平安打个哈哈。

    庆源刚想起身,贾平安指着他,“跪好!”

    庆源一个哆嗦。

    “令人去寻了金吾卫的来。”

    今日好歹也算是积德了,贾平安随后带着妻儿就在附近转悠。

    ……………………

    中午,狄仁杰去了东市。

    “涤烦茶屋……”

    他一路问了过去,但大多人都很是诧异的看着他。

    ——你竟然不知道涤烦茶屋在哪?

    “难道那地方很出名?”

    他到了长安后也没好好的逛过,此刻正好慢慢欣赏。

    “排队!”

    一声断喝,让正在看杂耍的狄仁杰不禁回身看去。

    前方一家店铺外面,此刻排起了长龙。

    “这是买什么?”

    狄仁杰好奇,踮脚看了一眼。

    “我要十斤!”

    “每人一次最多一斤,十斤……你想得美!”

    狄仁杰看到了牌匾。

    “涤烦茶屋。”

    这是何物?

    他好奇的跟着排队。

    前方的队伍太长了,有人喊道:“尿急!”

    一个大汉上前,随即顶替,那人撒尿回来后,给了他几文钱。

    这是……代为排队的报酬?

    还有人在边上悠哉悠哉的看着热闹,前方有人喊道:“到了到了。”,这才慢条斯理的过去。

    黄牛党提前问世了。

    轮到了狄仁杰时,他问道:“这是何物?”

    伙计乐了,“你不知何物还来买?这是茶叶。”

    茶叶!

    狄仁杰看了一眼。

    里面堆叠着满满当当的油纸包,伙计们来回穿梭,送货的送货,收钱的收钱。

    “多少钱?”

    伙计随口道:“我家的茶分三等,第一等五百钱一斤,第二等五千钱一斤,第三等一万三千钱。”

    狄仁杰干咳一声,“肚子疼。”

    可伙计大概是见多了这等情况,很是客气的道:“客人只管去,回头再来。”

    多体贴!

    狄仁杰悄然退去。

    一万三千钱!

    就算是最便宜的五百钱也算是高价。

    小贾这是卖的什么茶叶?

    狄仁杰寻了个排队的男子试探,“这五百钱一斤也太贵了吧?”

    男子看了他一眼,“贵?这茶天下独一份,贵?你没喝过吧?”

    狄仁杰摇头。

    男子的优越感再也压不住了,淡淡的道:“这茶不知是如何弄的,茶汤让人一见忘俗,嗅一嗅雅香扑鼻,再喝一口,那股子幽香……”

    狄仁杰懵了。

    五百钱一斤……可市面的其它茶叶从数钱到三五百钱不等。这里最低的就是五百钱,中档直接飙升到五千钱……一万三千钱,那得是权贵有钱人才喝得起的吧。

    小贾这个生意……不得了。

    狄仁杰回想起了贾平安的话。

    ——要稳住!

    “给我来半斤!”

    前方已经白热化了。

    看这个样子,每日卖个数百斤轻而易举。

    一天能挣多少钱?

    狄仁杰想到自己说要出门寻事做……

    难怪小贾当时看我的眼神不对。

    老贾家不差你一家子的饭菜!

    但!

    狄仁杰回到了道德坊,刚进了贾家。

    “狄郎君来了。”

    杜贺很是恭谨的拱手,“狄郎君可要用饭?”

    “这中午也吃?”

    大唐是两餐制,这几日狄仁杰已经很不解了,但不好意思问。

    杜贺笑道:“郎君说了,朝食与晚饭相隔太久,人扛不住。又担心狄郎君会觉得不自在,这几日的午饭就简薄了些……”

    简薄!

    这几日的饭菜吃的狄仁杰已经忘却了自己会做饭的事儿。

    太美味了。

    “阿耶!”

    “冲啊!”

    杜贺微微一笑,“大将军回来了。”

    狄仁杰不禁莞尔。

    贾平安一家子回来了,见狄仁杰在,他随口道:“可去了东市?”

    狄仁杰点头,“那个生意……”

    “贾家的。”

    贾平安笑眯眯的道:“怀英兄可把贾某当做是友人?”

    “当然。”

    “我是长孙无忌一伙的对头,坏了他们不少好事。山东门阀曾想拿我来作伐,下山捡便宜……我叫皇后阿姐,皇后的对头也是我的对头……”

    狄仁杰只觉得头皮发麻,“你……”

    “可是惧了?”贾平安微笑。

    狄仁杰摇头,“我不惧这些。”

    “那便帮帮我。”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随后进去。

    “可我的谋划并不出众。”

    “会出众的。”

    狄仁杰不禁笑了,“那……我就给你出些馊主意!”

    ……

    “新罗人慌了。”

    李治目光炯炯,“大唐以前有求必应,金春秋得意洋洋。如今大唐冷眼旁观,金春秋慌了。”

    “是好事!”

    长孙无忌说道:“吐蕃大败之后,禄东赞会继续舔伤口,而突厥和高丽便是大唐的目标。如今大唐兵精粮足,突厥依旧苟延残喘……老臣以为当先击突厥,以免渐渐势大。”

    每当突厥势力渐渐庞大时,大唐就会出兵,一次次的消磨,就像是野草般的,割了复生。

    李治点头。

    吐蕃太高,一路荒凉,大唐若是想攻打的话,补给太难了。

    突厥想剿灭也很难,大唐从先帝时就在打,眼看着打散了,可没多久又能重新聚起来。

    大唐攻打突厥更像是割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高丽却不同。

    高丽人据城而居,一旦攻下,大唐就能据城而守。

    而且大唐还有移民的招数。历史上李治灭了高丽,旋即把高丽人迁徙出去……后续那些厚着脸皮给自己认祖宗的……一言难尽。

    呵呵!

    所以高丽但凡灭了,就不能反复。

    但高丽有城池,不好攻打,这也是要考量的事儿。

    一旦清理了高丽……

    “随后便是吐蕃,突厥。”

    大唐能腾出一只手来,两只手组合拳才更有力。

    李治想清楚了战略,说道:“突厥那边……让程知节去。”

    呃!

    皇帝竟然连续派了程知节出击两次。

    “苏定方为前军总管。”

    皇帝栽培苏定方的用意堪称是昭然若揭啊!

    但苏定方也六十多了。

    “副大总管……王文度。”

    王文度原先是水军副都督,跟随先帝征讨过高丽。

    这个安排无懈可击。

    群臣并无异议。

    李治晚些回了后宫。

    “要打突厥?”

    武媚揉揉眉心。

    “突厥人就像是野草,不管不顾,很快就能生长起来。”

    李治喝了一口茶水,皱眉。

    怎么比朕那里的好喝?

    “野草吗?”武媚若有所思,“那便该隔一阵子就去割一茬。”

    李治点头,“你不割他们,他们就会来割你。”

    “五郎呢?”

    “在后面看书。”

    武媚得意的道:“五郎好学,臣妾再没见过他这等孩子,捧着书就看……”

    “叫来。”

    儿子好学,老子心情就愉悦。

    “见过阿耶!”

    李弘来了,手中还带着书。

    李治皱眉,“莫要做了书呆子。”

    李弘应了。

    “看什么书?”

    李治要了这本书来,一看……竟然是故事集。

    他看了一眼,抬头道:“写了什么?”

    李弘说道:“今日看的故事是说有一个男子掉下悬崖,在半山腰的树上挂住了,山顶来了个和尚,男子喊:大师救我。和尚说:你上来些我才够得着。于是男子就爬啊爬,他半途爬不动了,就喊:大师快救我。和尚摇头说还是够不着……男子就这么一步步的爬了上来,呵斥和尚:你为何不救我?”

    这个故事……

    李治放下书,若有所思。

    李弘一口气说了许多,累的不行,歇息一下继续说道:“和尚说……说悬崖那么陡峭,我救不了你。男子大怒,呵斥他,说你既然救不了我,为何要几次三番的说再往上些?和尚说……我只是给了你希望,救你的是你自己啊!”

    李治看了武媚一眼。

    “许多时候,人唯有自救。”

    武媚笑了起来。

    她一直坎坷着,从在家中到后续进宫,再到变成了先帝的无子嫔妃,进了感业寺……谁来救她?看似李治出手救她,可若是她没有积极的自救,又有何用?

    李治想到的是自己。

    从小就是小透明,几个兄长打生打死,他整日和小老鼠似的飞速穿行,不敢滞留。但他从未停止过努力。

    读书,请教,琢磨……

    当几位兄长全数倒霉后,先帝才发现,原来这个儿子竟然这般出色。

    不努力,机会来了你也抓不住,窘境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个故事说了什么?”李治含笑问道。

    李弘想了想,“不知道,好像和尚是骗子。”

    武媚捂嘴笑。

    李治摇头,“这个故事是说,许多时候旁人无法帮助你,你唯有自助,明白了吗?”

    皇帝就是个孤独的生物,别想着谁来帮你,当你生出了这个念头后,危机就来了。

    要强大!

    “是。”

    李弘应了。

    “谁弄的这个?”

    李治问道。

    武媚说道:“是平安弄的,说是冥思苦想,给家中的两个孩子弄了好几本,上次来给了五郎一份,五郎每日得闲就看看,晚上要看一个故事才肯睡。”

    李治点头,随即走了。

    到了前面,他沉声道:“叫沈丘来。”

    沈丘来时,李治抬头,淡淡问道:“贾平安最近在作甚?”

    “最近他频繁说是编书,随后多是回家,据闻在家带孩子。”

    李治不动声色,“听闻有人强闯禁苑?”

    这个话题转的太快,沈丘愕然,“是。”

    所谓的强闯,不过是几个纨绔子弟喝多了发酒疯。

    李治淡淡的道:“杀了!”

    沈丘身体一震。

    回过头他看了那几人的身份,发现其中两个是最近为褚遂良发声的官员子弟。

    帝王!

    随后贾平安就接到了命令。

    “右虞侯军总管。”

    贾平安心中一喜,“谁是大总管?”

    内侍说道:“卢国公。”

    老程啊!

    跟着老程别的感受不到,就一个:稳!

    其实就是苟!

    老程的锐气跟随着年纪不断在流逝,当然,他自己是不肯承认的。

    贾平安熟练的塞钱,内侍熟练的把手收进袖子里,再出来时,空空如也。

    呃!

    这动作是不是太熟练了?

    内侍有些尴尬,“苏将军为前军总管,副大总管乃是王文度。”

    老苏也去?

    贾平安不禁暗喜。

    老苏和他堪称是珠联璧合,二人上次在吐谷浑联手杀的天翻地覆。

    王文度?

    贾平安呆滞了。

    “武阳侯这是欢喜狠了吧。”

    内侍笑了笑。

    大唐官员是闻战则喜,贾平安的反应倒也不奇怪。

    “平安!”

    狄仁杰觉得贾平安的反应大了些。

    “无事。”

    贾平安的脑海里全是王文度的点滴资料。

    程知节大半生荣耀,可临了临了却栽了跟斗,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位王文度。

    是了!

    就是这一战。

    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贾平安不大记得清了。

    “王文度!”

    贾平安眸子微缩,冷冷的道:“耶耶看你如何跳梁。”

    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老程晚节不保啊!

    此战之后,程知节老脸丢尽,幸而逃脱死罪,但也只能黯然退隐,一直到离去。

    “兄长!”

    李敬业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老虎来了。

    “去问英国公!”

    他很忙。

    高阳发狠了。

    “再怀不上……不可能怀不上!”

    贾师傅在风雨中飘摇着。

    贾平安出了卧室时,肖玲面红耳赤,指着边上的木棍子说道:

    “武阳侯……我寻了根拐杖。”

    你确定要羞辱我吗?

    贾平安缓缓走出去。

    李敬业鼻青脸肿的来了。

    “被谁打了?”

    “卢公。”

    老程越发的暴躁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

    随后进宫。

    “突厥人最近在西域不断窥探,安西都护府那边的移民一夕三惊。”

    李治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移民移民,不能保护移什么民?百姓不安,随后书信往来,后续谁愿意前往!”

    主辱臣死!

    群臣低头。

    皇帝提出要求了。

    “阿史那贺鲁靠的是什么?靠的便是宽阔的草原,可草原再宽阔,也拦不住朕的虎贲们!此次出征……不胜不归!”

    将领们轰然应诺。

    长孙无忌起身道:“粮草足够,诸位只管奋力厮杀,若是因粮草短缺导致败绩,老夫领罪!”

    兵部任雅相说道:“兵部已经准备就绪,若是出错,老夫领罪!”

    李治起身,“朕在长安等着诸位将军凯旋!”

    皇帝目光炯炯!

    ……

    晚安!

第651章 我成全你

    初冬的西域晴空万里。

    大军在前行。

    “苏总管,前方斥候归来。”

    苏定方抬头,斥候疾驰而来。

    “苏总管,前方发现歌逻部和处月部的斥候。”

    苏定方看着斥候脸上的血迹,问道:“如何?”

    斥候昂首道:“敌军死伤五十余,兄弟们折损了两人,全都回来了。”

    苏定方点头。

    “止步!”

    大军止步。

    “右虞侯军来了。”

    苏定方下马,在看着地图。

    “小贾,来!”

    贾平安把头盔解下走过来。

    苏定方的手指头在地图上移动,没抬头问道:“你以为敌军将会在何处与我军厮杀?”

    贾平安目光扫过地图,“榆慕谷!”

    苏定方抬头,“为何这般笃定?”

    榆慕谷就在庭州,庭州地处抵御突厥的第一线,无法长期驻扎大军,所以面对阿史那贺鲁的侵袭只能固守。

    但即便是如此,依旧被攻陷了金岭城。

    “下官以为,贺鲁会派遣其它部族来担任试探的任务,一旦发现我军的弱点,随即就会猛攻。”

    这便是很简单的诱饵战术。

    “你以为如何?”

    苏定方也六十多了,目光中带着些许柔和。

    “大总管来了。”

    贾平安回身,就见后方烟尘滚滚。

    “斥候!”

    贾平安喊道:“多派些出去!”

    大军扎营。

    “如何?”

    程知节坐下,弄了个锦囊出来,摸啊摸,摸出了果脯。

    苏定方伸手,程知节递过去,半途又收回来塞进自己的嘴里。

    娘子真贤惠!

    苏定方有些馋甜食了,见他不给,就说道:“老夫带了些饴糖,回头馋死你!”

    于是两个老将蹲在一起吃果脯。

    王文度就在边上。

    一表人才啊!

    他目光转动,“大总管……战事要紧呐!”

    你俩就顾着吃,战事不管了?

    程知节看了他一眼,干咳一声,“小贾说说。”

    王文度微笑道:“苏将军乃是前军总管……”

    这货这一路就不正经,对苏定方颇为冷淡,也敢说些让程知节不舒服的话。

    老程明哲保身多年,所以也不和他哔哔。

    但苏定方不同,他眯眼看着王文度,“王总管这是何意?是觉着小贾不妥?”

    王文度看了贾平安一眼,淡淡的道:“武阳侯年轻……”

    苏定方嗤笑一声,“小贾年轻?可小贾厮杀这些年,杀敌无数,上次在吐谷浑更是一战生擒达赛,王总管觉着要老迈如老夫这般才堪信任?”

    他看了程知节一眼,“当年我等厮杀时谁不年轻?”

    王文度拍拍头盔上的灰尘,不再说话。

    此人嫉贤妒能!

    “斥候正在哨探,不过按照下官的分析,阿史那贺鲁不会让自己的主力来阻拦咱们,他会用别的部族……”

    贾平安指着地图说道:“歌逻部,处月部,突骑施,处木昆等部皆在大军前方,阿史那贺鲁会用这些部族来阻拦大军,自己带着主力在后方伺机而动……”

    “为何不一拥而上决战?”

    王文度的眼中多了些疑窦,“分散兵力,智者不为!你这个想法……荒谬!”

    贾平安淡淡的道:“下官的想法只是推测,王总管尽可验证。”

    谁比他清楚贺鲁的尿性?

    这厮有见到大唐大军就筛糠的症状,怕的要死,一旦情况不对,马上就会跑路。

    后来他就是这般一直跑啊一直跑,直至被干掉。

    王文度看着他。

    贾平安目光平静。

    “年轻!”

    王文度淡淡一句。

    但这是一次打击。

    王副大总管说了,贾平安太年轻,不堪重用。

    一些记忆在发酵。

    贾平安平静的道:“有理不在声高,在卢公未曾定下方略前,下官说的,王总管说的皆是推测。”

    你比比个啥,有本事就来辩!

    不服……来辩!

    想仗着身份来处置我吗?

    程知节在,贾平安怕个鸟!

    程知节木然看着这一幕,没有发话。

    王文度定定的看着贾平安,“老夫以为……阿史那贺鲁就在前方!”

    如此,大军就得准备全军出战。

    但贾平安却摇头。

    “阿史那贺鲁……不敢!”

    那个逃跑将军,他不敢第一战就让自己的主力直面大唐军队。

    王文度看着他。

    贾平安也在看着他,嘴角挂着微笑。

    矜持,且隐含不屑!

    你差点害死了老程!

    帐外,马蹄声如雷。

    “斥候来了。”

    有人急匆匆的进来,“大总管,前方发现歌逻、处月部的游骑。”

    帐内很安静。

    贾平安起身,平静的看了王文度一眼,“大总管,下官去军中看看。”

    他自己领了一军,两千八百人,扎营后还没去看过。

    程知节点头。

    帐内的子总管们默然。

    王文度神色平静。

    苏定方淡淡的道:“你远远不及小贾!”

    王文度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血色。

    随即斥候不断来回。

    “大总管,前方确定便是歌逻部和处月部,两万余骑。”

    程知节默然。

    “大总管,咽城附近发现突骑施、处木昆等部,四万余人马。”

    程知节看了一眼地图,旋即闭上眼睛。

    “定方!”

    他没问王文度。

    但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兵分两路!”

    苏定方看着地图,“一路偏师击突骑施等部,那边骑兵不算多,偏师即可,随即大军在榆慕谷摆开阵势……一战败敌,震慑阿史那贺鲁。”

    程知节点头,“老夫决断!”

    贾平安被叫来了。

    程知节看了众人一眼。

    “老夫亲领大军,前军也在此……”

    苏定方没有率领偏师……

    “贾平安!”

    贾平安起身。

    程知节说道:“上次吐谷浑一战,你的手段可圈可点,武勇,机变,老夫说过那一战之后你便能独当一面了。你领本部,老夫再给你回纥骑兵五千,击破咽城!”

    晚些,程知节和苏定方目送着贾平安率部出发。

    回身,程知节平静的道:“此战老夫一开始就想稳……老了。可年轻人何在?程名振也不年轻了……小贾此人,你觉着如何?”

    “你让他以两千余本部统领五千回纥骑兵,调派的还是最桀骜的回纥将领登介……”苏定方幽幽的道:“你自家求稳,可却把小贾置于磨刀石上不断打磨。”

    程知节淡淡的道:“当年咱们谁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小贾要想脱颖而出就要磨!不但要磨砺,还得要经历挫折!”

    “是啊!麾下的将领如何统御,遇到跋扈的如何压制……这些都是成为大将必须要学的。”

    ……

    登介的脸很宽,身材高大,看着很凶悍。

    而鹰钩鼻又让人觉得有些奸诈。

    五千回纥骑兵在前方,两千八百唐军在后面。

    登介也在前方,回头看了一眼贾平安,说道:“那位武阳侯据闻在吐谷浑协助苏定方击败了达赛,被称为年轻一代中的雄鹰……我去试探一番。”

    他策马掉头,等候贾平安到来。

    “武阳侯!”

    “大唐话说的不错。”

    贾平安微微颔首。

    登介策马和他并行,一边观察,一边试探道:“突骑施、处木昆联手四万余人马,咱们就七千余,此战如何打?”

    “灭了就是。”

    贾平安神色平静。

    “灭了?”登介笑道:“我以为当谨慎行事。”

    “这些人依附于阿史那贺鲁,便如同是野狗,给些食物就嗷嗷叫,不给便翻脸不认人。此刻阻拦大唐军队,便是愚蠢。蠢人……不灭何为?”

    阿史那贺鲁都躲在后面看戏,这些部族却很勇猛的挡在前方。

    由此可见这个世间的蠢人多不胜数,包括眼前这个。

    登介笑着回去,突然觉得后脖颈发寒,就回头看了一眼。

    “兄长,夜里直接弄死他!”

    李敬业的火气不小。

    “不要打打杀杀。”

    贾平安淡淡的道:“看他自己的造化。”

    ……

    咽城。

    突骑施、处木昆两部的首领正在议事。

    陶罐里全是羊肉,热气蒸腾。

    突骑施部的首领贺莫用小刀削了一片羊肉吃了,随后把油手在浓密的胡须上捋捋。

    “唐军来了。”

    对面是处木昆部的首领左苏。

    “看看多少人。”

    左苏正在啃羊蹄子。

    炖的软烂的羊蹄子很美味,一口酒送下去,左苏不禁惬意的叹息。

    “咱们的日子过的这般好,可唐人却不甘心!”

    左苏瘦削的脸上多了冷意,“沙钵罗可汗的胆子太小,我劝他直接把庭州打下来,可他却顾虑重重。”

    “其实该打的是安西!”贺莫把刀子放下,再捋捋油光水亮的胡须,“安西的那些西域人并不安分,一直在想赶走大唐,若是我们去了……上次龟兹可惜了,国相和大将军先后反叛,可……”

    “可沙钵罗可汗却不敢出手!”左苏把手中的羊骨头丢进了火堆里,嗤的一声,羊膻味就冲了出来,满屋子都是。

    贺莫厌恶的皱眉,“上次那个贾平安可还记得?”

    左苏点头,舔舔手指头,“大唐使团不过百余人,硬是把龟兹的叛乱给镇压了,羯猎颠名不副实。”

    外面来人了。

    “唐军两千余,回纥五千骑,最多两日后到。”

    贺莫问道:“谁领军?”

    “打的是贾字旗。”

    “贾平安!”贺莫起身,浑身上下弥漫着凌冽的气息,“竟然是他来了,如何?若是弄死他,沙钵罗可汗会重赏……让你我都目瞪口呆的重赏。”

    左苏目光炯炯,“七千余,大半是回纥人,咱们四万余人马,怕他吗?”

    贺莫摇头,“沙钵罗可汗就在后面,他在看着咱们,若是胜了,随即一路追杀,庭州,安西……突厥将会再次号令天下!”

    “突厥!”

    左苏的眼睛很亮。

    ……

    双方的斥候在前方不断的绞杀着。

    “都是我们的人!”

    登介不满的道:“他甚至连一骑都舍不得放出来,比部族里最抠门的男人还吝啬。”

    贾平安就在后面一些。

    “武阳侯,咱们落了下风。”

    副将钱木河看到了那些回纥斥候的窘态。

    贾平安眯眼看着前方:“告诉登介,我要看到回纥人的勇气。”

    有人过去传令。

    “武阳侯要看到回纥人的勇气!”

    “我们不乏勇气!”

    登介怒了,“可我们的人在独立支撑。”

    消息传回去,贾平安冷冷的看了登介一眼。

    他只有三百骑兵,这也是斥候要倚重登介的原因。

    但显然回纥人骨子里的商人气息发作了,登介心痛自己的损失,想逼迫他派出那三百骑。

    “兄长,我去!”

    李敬业跃跃欲试。

    “犯不着。”

    贾平安淡淡的道:“敬业你要记住,不管是回纥人还是那些归附的突厥人,他们都靠不住。大唐强大时,他们会低头谄笑,大唐衰弱时,他们会化身为野狗,疯狂的撕咬大唐……现在他们便是野狗。”

    他回身,“小鱼!”

    徐小鱼上前。

    这个年轻人越发的成熟了……杀人杀的熟练,“我给你三十骑,让登介看看大唐男儿!”

    徐小鱼兴奋的脸都红了,“郎君放心!”

    “去吧!”

    三十骑在徐小鱼的带领下出发了。

    前方,四百余回纥斥候狼狈不堪,而对手不过区区的三百余人。

    “我们该回去了。”

    将领回身看了一眼。

    “没有鸣金,回去会被那个杀将斩杀掉。”

    “他们来了。”

    三十一骑就像是一把尖刀,直接冲了进去。

    “避开!”

    回纥人纷纷闪避。

    徐小鱼一马当先就杀了过去。

    他的刀法师从于王老二,后续在战阵上磨砺了一番,此刻施展出来,顺畅无比。

    “杀!”

    避开一刀后,徐小鱼横刀劈斩,随即在对手倒下之前越过去。

    后面的敌人被挡住了视线,徐小鱼杀得兴起,径直用横刀捅进了他的小腹里,有些心虚。

    ——横刀在人流密集的时候不能捅刺,一旦捅刺进去,你再想收刀就晚了,旋即边上的人就能一刀剁了你。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经历的毒打太少了。”

    这一支斥候一路杀透了出去。

    徐小鱼回身,把一个人头砸在了前方。

    横刀高举!

    “万胜!”

    大唐斥候在出击!

    太狠了!

    回纥斥候们如梦初醒,急忙蜂拥杀来。

    “败了!”

    登介看着这一队大唐斥候,神色复杂的道:“大唐的骑兵号称天下无敌,今日一见果然。”

    他回头看了贾平安那边一眼。

    贾平安神色轻松,和李敬业说道:“突厥人的斥候少了。”

    李敬业看了登介一眼,“兄长,此人桀骜,若是战时发了性子,会生出乱子来。”

    “我知道。”

    后来高仙芝兵败怛罗斯,就是因为内部的仆从军反水。

    回纥斥候逃了。

    徐小鱼带着人回来,“郎君,不损一人!”

    “好!”

    贾平安在看着前方的地形。

    “前行!”

    在距离咽城五里时,全军止步。

    “右侧有山,跟我去看看。”

    贾平安带着三百骑出发了。

    登介等在半路,行礼,“我愿护卫武阳侯!”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漠然。

    登介心中凛然,抬头,发现李敬业在盯着自己的脖颈看。

    一路到了山下,发现四面陡峭,无法攀爬。

    “敌军无法利用!”

    前方就是咽城。

    贾平安带着三百骑打马过去。

    登介带着千余骑跟在后面。

    贾平安无视了他,但他必须要来,否则回头贾平安一刀就能剁了他。

    咽城是个矮小的土城,城头上,左苏看着这三百骑,冷笑道:“贾平安这是来示威吗?”

    贺莫点头,“斥候战我只派了三百余骑去,便是骄敌,随即他果然就来了。”

    “看看。”

    二人在观察着。

    “很年轻!”

    左苏侧身看着贺莫,“我想出击,给他一下!”

    贺莫偏头,在左苏的眼中看到了疯狂之色。

    “三百骑……”

    城门打开。

    三千骑冲了出来。

    “杀了他!”

    城头,贺莫的眼中同样闪烁着疯狂之色。

    “敌军出击!”

    城外,贾平安微笑道:“我本想寻机给他们一下,竟然主动出击,我心甚慰!”

    呛啷!

    横刀出鞘。

    那些骑兵开始互相拉开距离,以便把马槊和长枪摆开。

    左苏的眼中全是疯狂之色,“杀了贾平安,唐军不战自溃!”

    面对大唐,他们心中没底,所以才采取了孤注一掷的手段。

    若是贾平安逃跑,那么突厥人的士气会暴涨,唐军的士气会跌落。

    这便是临战的选择!

    “我成全你!”

    贾平安轻轻摧动战马!

    双方渐渐加速。

    下午的阳光不热,人马呼出的冷气不断聚散,马蹄声如雷。

    “杀!”

    唐军的马槊一排排的刺入敌军的身体,旋即弹出来,继续刺杀。

    贾平安轻松的斩杀了当面之敌,眼中只有中间的左苏!

    呜!

    一根长枪横扫过来,贾平安策马加速,横刀在对手的胸前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后面的敌人用的是……竟然是铁棍。

    这便是一力降十会。

    “啊!”

    突厥人的眼中多了喜色,觉得自己能一棍把贾平安抽个脑浆迸裂。

    贾平安侧着横刀,顺着卸力。

    随后不管不顾就是一刀。

    沙场上,就该一往无前!

    突厥人大吼一声,可声息却从被割断的气管那里冲了出来。

    就像是刚学打鸣的小公鸡!

    贾平安带着人冲杀而去。

    当面之敌溃败。

    “撤!”

    左苏发现自己托大了,他应当聚集一万骑再出来……

    “撤!”

    他狼狈而逃。

    贾平安当然不可能用三百骑兵去攻城,那会成为靶子。

    他在城头箭矢的射程外勒马!

    阿宝人立而起!

    咿律律……

    长嘶声中,贾平安横刀指着城头,喝道:“我大唐……”

    三百骑列阵!

    杀气直冲城头!

    齐声高呼,“威武!”

第652章 料敌先机

    登介在后面目睹了贾平安率领三百骑击败了十倍之敌的整个过程。

    开始他在看。

    然后他悚然而惊,想上去帮忙。

    随后敌军败退!

    贾平安策马,三百骑让开一条通道,他缓缓出来。

    登介低头,“下官无礼了。”

    贾平安甩甩横刀上的血,登介感到脸上被溅了些,但却不敢动。

    贾平安冷冷的道:“大军攻伐,内部混乱便是败亡之兆,我此刻若是一刀斩杀了你,谁敢置喙!谁!?”

    他抬眸,看着那些回纥人。

    在目睹了他冲阵的凶悍,那三百骑的凶狠之后,回纥人低下了头。

    登介感受到了贾平安的目光。

    他下马跪地,“下官任凭武阳侯处置。”

    贾平安在他跋扈时不搭理,甚至在他暗搓搓的挑衅时也不理,这让登介觉得此人软弱。

    旋即贾平安用一次摧枯拉朽般的胜利击溃了他的猜测。

    “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是!”

    登介知晓自己在鬼门关来回横跳了一次,起身时浑身是汗。

    他老老实实地跟着。

    有回纥将领低声道:“为何如此?”

    丢了我们回纥的脸。

    回纥只是羁縻性质的部族,出兵更像是雇佣军。他们自带干粮出征,打完后大唐分配战利品,这让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你要说自己打啊!

    他们也试过,被打的满地找牙。

    最后才发现跟着大唐爸爸出征最舒坦,大唐爸爸轻松击败对手,他们再跟上扩大战果……美滋滋!

    登介低声道:“他先前示弱是故意的,现在翻脸,我但凡敢较劲,他一刀杀了我,你们能如何?”

    将领愕然。

    “好像……”

    “什么都不能做!”

    登介苦笑,“这个年轻人手段了得,我先前得意洋洋,此刻才知晓,自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了一趟死路,若非大战在前,他不会放过我。”

    城头。

    左苏上来大喊大叫。

    “我们人少了,若是多一些,我定然能击败他!”

    贺莫在看着远去的唐军。

    “你听到了吗?我能击败他!贺莫,你听到了吗?”左苏摇晃着他的肩膀。

    双目赤红。

    “我们……不该出击。”贺莫低声道:“贾平安就希望我们出击,他无比自信,无论我们出来多少人都难逃败绩。你我都冲动了,这一败……你看看周围的将士。”

    左苏看了一眼,那些将士竟然面带惧色。

    “士气被打没了。”

    贺莫心中绝望,“他们说此人是什么杀将,我觉得可笑,今日报应来了。”

    左苏喘息着,“怎么办?撤?不能,一旦被贾平安发现,他就会衔尾追击,到时候一败涂地。”

    贺莫深吸一口气,“为今之计,只能拼一把……”

    ……

    刚才那一战打的太干脆了。

    堪称是干净利落,可以入选大唐军方教材的战例。

    留守的回纥人得知情况后,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敬畏。

    贾平安叫来包东和雷洪。

    “此次把你们弄来,换了别人去教授那些密谍……知晓为何?”

    包东笑道:“下官深得武阳侯宠爱……”

    宠你妹!

    贾平安笑骂道:“是因为你等都是我麾下的好手,攀岩走壁,观察斥候都是好手。晚些你们爬到右边的山上去,盯着咽城,若是发现敌军出动,马上传信……”

    “是!”

    二人带了食水,隐入了夕阳中。

    营地里在做饭。

    贾平安带着将领们在查看各处。

    先看扎营的情况,随即是伙食。

    当看到一个厨子大把撒盐时,贾平安一脚踹去,骂道:“狗娘养的,盐不要钱?水不要钱?”

    厨子赶紧把盐捞了些起来,憨笑道:“说是要让兄弟们多吃盐才有力气。”

    “吃了有力气,不是吃多了有力气,吃多了只会变咸鱼!”

    一群憨货!

    吃了晚饭,贾平安叫人议事。

    李敬业百般无聊的站在下面,多半是在怀念那些胡女。

    副将钱木河汇报了辎重的情况,以及军中伤患,牲畜的情况。

    领军大将并非只顾着谋划战阵,你得什么都要管。

    “不错!”

    夕阳落下,帐内昏暗了下来。

    除非绝对优势,否则按照军中的操练,营地里不得有光源,若是必须要照明,也得先请示。

    整个营地恍如一头巨兽,渐渐隐没在黑夜中。

    “今日我故意在城下挑衅,敌军冲动出击,一战而溃。”

    贾平安淡淡说道。

    钱木河心想这是炫耀吗?

    “此战就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三百破三千,我军还有五千骑兵,两千余步卒,敌军可有把握?”

    钱木河心中一震,知晓自己猜错了。

    “咽城矮小,士气跌落后不可固守,他们只有三个应对之法。”

    贾平安生伸出三根手指头,屈一指,“正面应战,排开阵势打,可如此的话,他们知晓毫无忌讳。”

    “第二个法子。”贾平安再屈一指,“逃跑,可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他们了,四万余人逃窜,一旦被追击,这便是溃败。”

    “第三。”贾平安屈最后一指,变成握拳,“夜袭!”

    一更初,营地外二十步,鼓手开始敲鼓。

    咚咚咚……

    鼓声持续一百三十下。

    随即吹号角十二声。

    再擂鼓,再吹号……

    如此轮换三次。

    这便是鼓角争鸣。

    右边的陡峭小山上,雷洪裹着皮大氅在打盹。

    包东在观察着咽城。

    城中,贺莫在看着远方。

    “如何?”

    左苏全身披挂,紧张的问道。

    鼓声隐约传来。

    “一更初了。”

    贺莫搓搓手,回头看了左苏一眼,“唐军在营外二十步有鼓手,要快,在鼓手发现之前就得冲杀上去,鼓声响起也晚了……明白吗?”

    “我知晓。”左苏打个哆嗦,“必须要在鼓声响起时就冲杀上去,杀了鼓手,随后冲进去。”

    “他们的栅栏很单薄,这是我们的机会。”

    贺莫深吸一口气,“左苏,你要知晓当面的是谁……”

    “贾平安!”

    “不!”贺莫的声音在黑夜中很低沉,“当年漠南平叛时,他灭了几个部族,随即筑京观。知道什么是京观吗?就是用尸骸或是人头堆积封土的尸山。”

    左苏打个寒颤,“是个凶人!”

    “他不只是在漠南筑京观,在吐谷浑,据闻吐蕃人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京观,他厮杀时不要俘虏,凶神啊!所以吐蕃人称呼他为杀将。我说这些不是让你畏惧,而是想告诉你,面对如此狡诈凶狠的对手,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拼死一战!”

    左苏点头,“一战击败他。”

    贺莫回头看了一眼。

    乌压压的士卒在城门后排着,一眼看不到边。

    鼓声停了,号角孤单的在鸣叫着。

    四野渐渐安静了下来。

    贺莫走下了城头,指指前方,有人悄然开了城门。

    “左翼派人去。”贺莫低声道:“若是正面打不开僵持,就从左翼突袭,牵制唐军。”

    走出城门,左苏深吸一口气,“我将提着贾平安的人头回归。”

    “那么城中仅存的美酒都是你的了,城中的女人随意你挑选……”

    贺莫挥手。

    无数人悄然前行。

    在夜盲症普遍的情况下,前方必须有人带路,而这些人大多是贵族,经常吃牛羊肉。

    “好像有动静。”

    包东低声道。

    晚上很冷,山顶上更冷。

    雷洪醒来,甩甩头,“什么动静?”

    “你看看。”

    雷洪揉揉眼睛,缓缓适应着环境。

    “咦!”

    影影绰绰的。

    “武阳侯说敌军可能会夜袭,这……”

    “被武阳侯算中了。”

    “看看多少。”

    包东骂道:“看个屁!赶紧,咱们去报信。”

    二人缓缓往下爬。

    到了山下时,二人冷的浑身发僵,

    一队军士在山下等候。

    “敌军出来了。”

    这队军士转身就走。

    营寨中,贾平安盘腿而坐。

    他在想念妻儿。

    在他走后,无双定然是冷着脸,比往日严厉几分。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在外人的面前时冷若冰霜,私底下也是……亲密时也羞涩。

    都老夫老妻了你羞涩什么?

    兜兜现在闹腾,苏荷定然是苦不堪言,只能等她睡着后再偷偷的修炼一会儿。

    糟糕,忘记嘱咐她不许修炼太过。

    贾平安后悔了,想到回家见到一个圆滚滚的婆娘……

    辣眼睛啊!

    狄仁杰在家中坐镇,有他在,外面的事儿至少有处置的法子。

    如此再无破绽。

    贾平安微微一笑。

    李敬业就站在营帐的外面,百般无聊的看着夜空。

    他转身进了营帐。

    “兄长。”

    “何事?”

    贾平安睁开眼睛。

    人是个很奇怪的生物,比如说刚到黑暗的环境时,两眼一抹黑。但等一会儿后,你会发现竟然能看到些东西。

    难道人眼还有夜视功能?

    李敬业坐下,“兄长,他们为何不在发现咱们时就逃窜呢?”

    “他们有部族!”

    贾平安说道:“他们能逃窜,可部族怎么办?没有了那些女人,没有了那些牛羊,他们能怎么办?”

    “除非他们能果断些,在得知大唐出兵时就远遁。”贾平安冷笑道:“可若是如此,谁还会奉阿史那贺鲁为可汗?”

    “可汗可汗,要能率领族人抵御敌人,要能带着大家吃肉!”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武阳侯,敌军来了。”

    贾平安起身,“包东他们呢?”

    “他们累惨了,在后面。”

    “不好!”

    贾平安起身,“敬业,你去接应他们。”

    在山上冻了许久,加上从上面攀爬下来耗费了大部分体力,包东二人危险了。

    李敬业出发了。

    贾平安走出了营帐,钱木河和登介等将领已经准备好了。

    贾平安问道:“兄弟们如何?”

    钱木河拱手,“兄弟们士气高昂!”

    贾平安看了登介一眼。

    “我部士气高昂!”

    “管住自己的嘴,管住牲畜的嘴,待命!”

    贾平安巡查了一遍。

    “列阵。”

    唐军列阵。

    “登介!”

    “在!”

    登介低下头。

    “你带着人在两侧……记住了,守住两侧就是功劳,你若是擅自出击……”

    贾平安的眸子里多了厉色,“杀!”

    “是!”

    钱木河看着登介离去,低声道:“武阳侯这是不放心他们?”

    “对方夜袭若是分兵我们会有麻烦。”贾平安轻声道:“有备无患,未雨绸缪,而且回纥人奸猾,不肯打硬仗,丢他们在正面,弄不好就会被打崩溃了,带累我们。”

    仆从军历来都是双刃剑,顺风仗时,他们比谁都凶,逆风仗时,跑的比谁都快,

    后世的棒子跟随倭国人喊打喊杀,顺风仗时表现的比倭国人还凶猛,等最后逆风时,败的比特么谁都快。

    有人说这是气势和命,可在贾平安看来,这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

    倭国的人势便是西化多年的工业化,以及教育改良。工业化引导了武器现代化,对付华夏堪称是降维打击……

    想到了倭国,贾平安不禁就想到了接到的消息。

    麻野那个女人果然狡猾,幸而他有交代,所以才握住了这个倭奸。

    徐小鱼突然侧耳。

    若是带着夜视仪,就会看到营地的前方此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在蠕动。

    他们咬着木棍,手中拿着各种武器,弯腰在缓缓前行。

    鼓手在看着前方。

    号手也是如此。

    这便是人肉警报。

    贺莫和左苏在一起,他弯腰抬头,此刻已经能看到大营了,可鼓手呢?

    要突然!

    他拍拍左苏的肩膀,指指大营。

    该突击了。

    左苏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喘息了一下。

    要到决定生死的时候了吗?

    他举起长刀……

    黑暗中的鼓手早就接到了指令,所以格外的警惕。

    有人!

    鼓手瞪大眼睛看着。

    “敌袭!”

    喊声尖利!

    他奋力撬动着战鼓。

    咚咚咚……

    咚咚咚!

    “撤!”

    鼓手撤退。

    号角长鸣。

    呜……

    黑暗中,左苏站直了身体,奋力嘶吼道:“杀啊!”

    “杀啊!”

    无数人站直了身体,就像是刚被狂风吹倒的麦子,风过后,缓缓抬起来。

    大营里一阵喧闹。

    “敌军没有准备!”

    贺莫狂喜!

    “杀啊!”

    左苏觉得自己将会成为名将。

    “我说过,会带着他的头颅来庆功!”

    他狂笑着,在人流中往前奔跑。

    营地里。

    一群管辎重的军士在来回奔跑。

    “敌袭!”

    “快起来!”

    “贱狗奴,谁来了?”

    “不知道。”

    “救命啊!”

    贾平安回身看了一眼,对钱木河说道:“演技不错,回头他们也记一功。”

    钱木河应了。

    要想让敌军确信自己突袭成功,炸营是必须的。

    武阳侯行事细腻……

    钱木河心中暗赞。

    脚步声密集。

    密密麻麻的人冲到了栅栏边。

    “推!”

    这里缺乏木材,简陋的栅栏拦不住。

    呯!

    栅栏被推倒。

    “冲进去!”

    左苏狂喜!

    “冲啊!”

    突厥人疯狂冲了进去。

    只要冲进了营帐里,炸营的唐军将会毫无反抗的机会。

    一个突厥人跑的最快。

    他冲杀在前,热血奔涌。

    那是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

    一排排阵列就在前方。

    一个个唐军将士顶盔带甲,漠然的看着他。

    为首的将领举手。

    “向前!”

    噗!

    众人齐齐上前一步。

    长枪密集。

    “啊!”

    那个突厥人尖叫着,拼命的想躲避。

    噗!

    两个唐军把他穿在长枪上,随后收枪。

    “这是……这是个圈套。”

    突厥人躺在地上,茫然看着那些唐军走近。

    呯!

    一只脚踩在他的身上。

    真痛啊!

    一只只脚踩上去。

    “唐军有准备!”

    那些突厥人在奔跑中被长枪穿在一起。

    “放箭!”

    弩箭一波波的发射。

    左苏看着身边倒下的麾下,红着眼喊道:“不能退!冲杀上去!”

    贺莫喊道:“都冲杀上去!”

    在黑夜中溃逃将会是一场灾难。

    “黑夜中唐军也看不见。”

    这个时代夜盲症很多。

    但突厥人却觉得自己比唐军有优势。

    夜盲症的起因很复杂,但少肉食是一个主因。

    突厥人在肉食上应当比唐军吃得多。

    可火把却猛地一盛。

    噗噗噗!

    无数火堆燃起。

    营地和周围顿时大亮。

    “杀!”

    唐军就这么一排排的刺杀而来。

    “你能如何冲!”

    贾平安冷冷的看着黑夜中。

    他知晓敌将就在那里看着。

    “杀啊!”

    突厥人前赴后继的冲了上来。

    长枪一排排的把敌人刺倒。

    敌军的士气很足。

    “武阳侯,敌军要拼命了。”

    钱木河在蠢蠢欲动,想去冲杀。

    “淡定!”

    贾平安在盯着前方。

    “闪开!”

    一队突厥人冲了上来。

    火光中,钱木河眸子一缩,“是披甲的!”

    “甲衣对长枪并无用处。”

    仿佛是为了验证,前方一排长枪捅刺,什么甲衣,都变成了糖葫芦。

    可那些中枪的敌人却悍勇的扑了过来。

    “是死士!”

    钱木河低呼。

    “死士?”

    贾平安冷笑道:“陌刀手上去!”

    “陌刀手!”

    呼喊声在夜里传的很远。

    “领命!”

    一队队陌刀手上前。

    “长枪退开!”

    陌刀将浑身披甲,把面甲拉下来,回身的长枪手们都被吓了一跳。

    “敌军败了!”

    长枪手退开,引发了突厥人的欢呼。

    左苏狂喜过望,“什么杀将,今日我要让他变成死将!”

    贺莫喊道:“不要停,全数冲杀进去!”

    “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

    贺莫眯眼看去。

    火光中,一个浑身披甲的将领走了出来。

    他带着面甲,头部动了动。

    魔鬼!

    这是魔鬼在窥探人间。

    身后,一排排陌刀手走了出来。

    白气从面甲的缝隙中钻出来,缓缓消散。

    一双双眸子冷冰冰的看着这些敌人。

    “举刀!”

    “杀!”

    肢体和鲜血一起在夜空中飞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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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还不够,骑兵攻城

    陌刀手的冲击一往无前。

    前方,那些突厥人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排排的砍杀,让贾平安想到了割麦子。

    “上前!杀!”

    陌刀挥舞。

    鲜血喷溅在脸上,陌刀手们毫不动容。

    熟悉的血腥味啊!

    “杀!”

    一个突厥人被一刀枭首,鲜血从脖颈里喷溅出来,在火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个喷泉。

    “左翼!”

    左苏回头,用钦佩的眼神看着贺莫,“左翼该发动了。”

    这是贺莫的安排。

    当正面无法打开局面时,从侧翼突袭。

    贺莫点头。

    举手!

    十余人张弓搭箭对着夜空。

    鸣镝声骤然而起。

    左翼。

    登介正在看着战局。

    “该我们上了!”

    “就是,唐军此刻已经优势,咱们上去一个突击,功劳唾手可得。”

    登介意动,但不敢动。

    军令如山,一旦违令就是个死。

    他不甘的看着前方。

    身边将领嘀咕,“那个武阳侯害怕咱们抢功吗?”

    登介低声道:“住口!”

    “那为何不让咱们上。”

    此刻骑兵一个冲击,敌军绝对大败。

    鸣镝声传来。

    前方凭空多了一群人。

    登介浑身发凉,觉得骨髓都被冻住了。

    那个将领目瞪口呆……

    “武阳侯……”登介喘息道:“好手段!”

    若是侧翼没有保护,此刻这些人就是一支能改变战局走向的力量。

    那个武阳侯!

    登介低声道:“准备。”

    黑暗中,那些回纥人屏住呼吸。

    这些都是功劳呀!

    谁吓跑了他们,回头弄死他!

    “杀啊!”

    这些突厥人拉倒了栅栏,得意洋洋的冲进来。

    一排排回纥人看傻逼般的看着他们。

    “杀!”

    右翼传来喊杀声。

    钱木河笑道:“他们的谋划落空了,哈哈哈哈!难怪卢公说武阳侯能独当一面,今夜便是明证。”

    “我等的便是此刻!”

    贾平安拔刀:“令回纥骑兵出击!”

    一千回纥骑兵从后面发动了进攻。

    “左翼呢?”

    左苏绝望的问道。

    “左翼……”

    贺莫看了左翼一眼,那里能听到喊杀声。

    “贾平安早有准备。”

    贺莫痛苦的闭上眼睛,“撤!撤退!”

    黑夜中撤退就是一场灾难,但他只能如此。

    “跑啊!”

    “不堪一击!”贾平安摆摆手,“打起火把追击,但切记结队为伴,不可偏离方向。”

    否则一旦迷路,弄不好就进了敌军的大本营。

    败了!

    突厥人疯狂奔逃。

    “回城里去!”

    他们深知一旦在野外孤立无援的后果。

    因为夜袭的缘故,所以没有带战马。

    没有粮食和饮水。

    这样在野外熬不过两日就得被活活的冻饿而死。

    可这里两日之内能找到部族吗?

    找不到。

    两条路。

    “我投降!”

    有人跪地请降。

    “回城里去!”

    跪地的人越来越多。

    “救命!”

    有人被撞倒在地上,随即被活活踩死。

    有人挡住了同袍的路,被一刀砍死。

    乱了!

    唐军举起火把追杀了出来。

    “跪地不杀!”

    周围全是喊声,越来越多的突厥人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带着血腥味的地上,瑟瑟发抖。

    而正在迂回回来的包东他们懵逼了。

    前方铺天盖地全是溃兵。

    他们就像是汪洋中的一条小破船。

    “退!”

    随行的十余军士回头。

    退哪去?

    身后空荡荡的。

    只会被追上砍杀。

    “溃逃的敌军连自己人都杀!”

    雷洪扯着大胡子,觉得自己这次要糟了。

    李敬业看着前方,拔刀。

    淡淡的道:“跟在我的身后!”

    什么意思?

    溃兵来了。

    李敬业举刀冲了上去!

    这个疯子!

    包东震动了。

    “快,跟上!”

    一人你就想冲杀过去?

    李敬业挥刀。

    前方的溃兵倒下。

    再挥刀。

    鲜血喷溅的他满身都是。

    那些溃兵疯狂的冲击着。

    李敬业站在前方,只知道冲杀。

    “这里有唐军!”

    “闪开!”

    想回去的突厥人发狂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突厥人冲过来,手中的长枪捅刺。

    李敬业轻松格挡,突厥人弃掉长枪,拔刀劈砍。

    这一系列动作快若闪电。

    铛!

    他在部族中以力大闻名,可一接触才发现对方……

    “死!”

    李敬业挥刀冲了过去。

    身后的突厥人倒在地上。

    那些突厥人冲杀过来。

    不,是溃逃过来。

    李敬业不知疲惫的砍杀着。

    身后的包东等人捡漏,轻松的斩杀敌人。

    “换我来!”

    包东觉得李敬业差不多了,就超越了过去。

    呯呯呯!

    瞬间他就被围攻了。

    他左砍右杀,不过是一轮,就觉得岌岌可危。

    横刀从他的头顶飞过去,插在一个准备偷袭的突厥人的头上,李敬业虎吼一声冲过来。

    一拳!

    呯!

    当面的突厥人就像是撞到了大车,重重的倒下。

    李敬业拔出横刀,怒吼道:“滚!”

    包东讪讪的退后。

    一把横刀就在前面砍杀,身后的人护着两翼。

    李敬业杀的性起,丢下了横刀,一把抓住身前的突厥人,轻松把他倒立过来,随即抓住双腿,竟然就这么舞动。

    砰砰砰砰砰砰!

    筋骨断裂的声音就像是竹子在春夜里生长。

    他最后奋力把手中已经变成一团烂泥的敌人丢出去,拿起横刀,怒吼道:“耶耶李敬业在此!”

    一个突厥人跪了。

    更多的突厥人跪了下去!

    “这是杀神!”

    正在奔跑的溃兵发现了这个奇观。

    一个唐军站在那里,身前跪倒了一片。

    一个突厥将领骂道:“跑啊!”

    他一边喊一边跑过来,疾冲挥刀。

    李敬业侧脸看着他。

    那眼眸中全是疯狂。

    “杀!”

    将领人头飞起。

    他看到了整个战场。

    许多人在奔逃,唐军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拎着横刀在结队追杀。

    更多的人跪在地上,唐军却丝毫不理。

    呯!

    人头落地!

    “武阳侯!”

    登介来了,毕恭毕敬的,就像是一个小卒子。

    这一夜给了他巨大的震撼。

    贾平安算敌在前,随后更是料敌先机,步步让敌军无处可逃。

    这样的人,他竟然敢去挑衅。

    登介觉得自己没死真的是运气。

    “敌军溃败,你率人点起火把追击,不过不可贸然攻城。”

    夜里攻城风险太高。

    贾平安侧脸看着他,“可要讨价还价?”

    登介跪下,“下官不敢。”

    钱木河摇摇头。

    这个倨傲的家伙,在武阳侯的连番手段下,终于是被慑服了。

    “出击吧。”

    贾平安走到了前面。

    他在等李敬业的消息。

    那个棒槌,千万别只顾着冲杀啊!

    “武阳侯,李敬业就在前方!”

    骑兵回来报信。

    贾平安回身,“备马!”

    他策马出去,徐小鱼等人警惕的护卫着。

    李敬业就站在战场的中央。

    前方跪倒了一片突厥人。

    “起来厮杀啊!”

    李敬业杵刀骂道:“耶耶好不容易想痛快的厮杀一场,你等竟然降了?起来!”

    他踢打着那些突厥人。

    这个棒槌!

    贾平安冷冷的看着他。

    “武阳侯来了。”

    包东善意的提醒。

    李敬业抬头,“兄长!”

    “娘的!”贾平安下马过来,一脚踹去,“老子让你带着包东他们寻个地方躲着,战后再出来,你特娘的竟然……回头收拾你!”

    李敬业讪笑道:“小弟当时就想着杀人,兄长,你还别说,嗅着血腥味我就管不住自己了……你说这是不是病?”

    “是。”

    “小弟想这个病定然只有和胡女一起甩屁股才能治好……”

    贾平安在战场上策马巡查。

    三百大唐骑兵跟在身后。

    “调集三千回纥骑兵来收拢俘虏。”

    “是!”

    俘虏被一堆堆的带回去,随即用绳子捆住手。

    “绳子不够了。”

    辎重营的抱怨着。

    棒槌!贾平安吩咐道:“把敌军尸骸的衣裳解下来,随便一搓便是绳子。”

    辎重营的一听恍然大悟。

    “谁出的主意?”

    “武阳侯!”

    辎重营的马上夹着尾巴去了。

    大战结束了。

    贺莫和左苏冲进了城中。

    “关门!”

    他们急匆匆的登上城头,只看到前方星星点点的全是火把。

    “万胜!”

    “万胜!”

    “万胜!”

    唐军在欢呼,声震四野!

    左苏面色煞白,“我们败了。”

    贺莫回头,“看看还有多少人!”

    有人去点数。

    “两万余。”

    “还好!”

    贺莫苦笑,“至少能保住城池。”

    左苏瘫坐下来,双手抱头嚎哭道:“我就这么杀啊杀,杀……可却被他三百骑击败了。夜袭也是杀啊杀,他却早有准备……还怎么打?怎么打?”

    “开门!”

    城外有人在拍门,呼喊声震天响。

    贺莫置之不理,缓缓蹲下来。

    “我们唯一的一条路便是守住,守住就有希望……”

    他大概觉得这话没有多少说服力,“可汗会来的。”

    ……

    捷报天明就出发,贾平安顺带写了家书。

    ——无双、苏荷吾妻,为夫已经到了西域。

    他在信中说了些路上遇到的事儿,随后……

    ——为夫每晚做梦都梦到了你们,辗转难眠,就赋诗一首……可满心都是你们二人,竟只得了两句。

    大唐著名诗人贾平安六步成诗,可竟然为了妻子只得两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随即第二封信。

    这是给高阳的。

    前面一样,后面……我每晚做梦都梦到了你,辗转难眠,就赋诗一首……可满心都是你的身影,更想到了那一夜与你饮酒赏月……竟然只得了两句。

    大唐著名诗人……竟然只得了两句。

    高阳那个憨婆娘定然会撇嘴不屑吧,然后眼中带着欢喜,拍着案几喊拿酒来。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个是不是太文青了些?

    高阳大大咧咧的……

    但这等女人一旦被打动,文青比谁都厉害。

    这次若是还不能怀孕,正好用这两句诗来安慰她。

    哥果然是算无遗策啊!

    把书信封好,贾平安抬头问道:“问问斩获多少?”

    有人去问了。

    晚些钱木河进来说了数目:“斩杀、踩踏而死者,少说万余。”

    这便是夜间出击的代价,想逃都没处逃。

    “问过了俘虏,突骑施首领贺莫,处木昆首领左苏,二人已经逃进了城中。”

    “知道了。”

    贾平安书写了捷报,“马上送去大总管处。”

    马蹄声消失在晨曦中。

    贾平安走出去。

    前方到处都是人,一队队俘虏聚集在一起,周围是趾高气昂的回纥骑兵在巡视。

    炊烟渺渺。

    贾平安心情平静,并无大战后的狂喜。

    几个军士蹲在火堆边上烤火。

    “昨夜我一人就斩杀了十余人,后来头颅太多,没办法都扔了。”

    “哎!你们说突厥人这不是疯了吗,明明打不过却要挑衅大唐。”

    “他们的性子就是打了再说,否则麾下的心都散了。”

    “对,当年突厥人多啊!先帝时兵临渭水,那时候大唐……憋屈!”

    “现在呢?”

    “哈哈哈哈!”

    “回家要告诉家中的小子,别怕什么异族……都是双手双脚一个脑袋,你越怕他他就越猖狂,杀几个,他们自然就知晓怕了。”

    “那是……以前我路过教书的地方,先生说咱们是什么炎汉苗裔,前汉时追亡逐北,那些异族人仓皇而逃……走在街上,那些异族人哪敢多看祖宗们一眼?”

    “他们说前秦也凶悍,打的匈奴人狼狈不堪。”

    一个老卒得意的道:“看看,前汉最厉害的便是匈奴,却被大汉灭了。随后最厉害的是突厥,当年突厥多得意,可也不看看耶耶们的祖上是什么来历,但凡咱们站起来了,一巴掌就能拍死他们!”

    贾平安回身缓缓而行。

    炎汉苗裔,大汉尚火德,所以称为炎汉。而苗裔,便是根苗,后裔之意。

    炎汉苗裔……自当雄立世间。

    一缕阳光从东方跳了出来,紫色笼罩大地。

    马蹄声响起。

    有人来请示,“武阳侯,敌军尸骸堆积,可是要挖坑?”

    “不挖坑,先丢着。”

    呃!

    钱木河闻讯想去寻贾平安,正蹲着吃饼的李敬业说道:“别去。”

    “尸骸堆积多了麻烦。”

    “麻烦什么?”李敬业大大咧咧的道:“兄长最喜筑京观。”

    一股子凉意在脊背处升起。

    “京观?”

    那么多尸骸。

    我的神!

    “那为何还不动手?”钱木河觉得奇怪,就去请示。

    “那些俘虏正好无所事事,要不……”

    贾平安蹲着吃早饭,抬头凝视着前方,淡淡的道:“太少了些。”

    “太……太少了些?”

    “嗯!”

    贾平安低头继续吃。

    “马拉个币!”

    贾平安抬头骂道:“狗曰的厨子,盐不要钱?盐粒大颗大颗的还没化,又苦又咸!回头滚去挖茅坑!”

    边上有窃笑声。

    吃完早饭,贾平安召集人。

    “武阳侯,要不歇一歇?”

    有人觉得一夜未睡,将士们的状态不好。

    贾平安摇头,“敌军此刻丧胆,我军士气高昂,此刻不出击,更待何时。留下人看守俘虏和辎重,其他的出击。我习惯吃午饭,中午!”

    他指着咽城,“告诉兄弟们,中午我要在城中吃午饭!”

    “万胜!”

    欢呼声传来。

    贾平安走了出去,徐小鱼把披风拿出来给他披上。

    大军集结!

    随即出击。

    昨夜的战场上散落着许多兵器和旗帜,哪怕是打扫了一下,可依旧一路延绵到了城下。

    “他们来了!”

    矮小的咽城城头,左苏低身道:“贺莫,我们跑吧。”

    “跑何处去?”

    贺莫摇头,“唐军会衔尾追击,从这里到可汗那里,这一路我们将会尸横遍野,会冻饿而死。”

    左苏握着刀柄,身体颤抖了一下,“那么……就让我们战死在这里吧。”

    唐军在集结。

    “弩手集结!”

    大嗓门在城下回荡着。

    “唐军的弩箭!”

    打造弩弓需要好工匠,而好工匠只有中原才有。

    “放箭!”

    呜!

    一片弩箭飘了过来。

    “盾牌!”

    城头盾牌林立。

    “他要如何攻城?”

    左苏蹲在城头后面喊道。

    “多半是要用回纥人的尸骸来填满城下。”

    周围都是惨叫声。

    贺莫咬牙切齿的道:“准备……”

    他起身,就见左右倒下了一片。

    狗曰的,唐军的弩箭对于防御手段差劲的他们来说就是神器。

    “放箭!”

    第二波弩箭。

    城头惨叫声少了些。

    “放箭!”

    第三波!

    贾平安摆摆手。

    “武阳侯。”

    登介知晓自己要上了。

    唐军就是最后一击用的,之前他就必须要用命去填。

    否则那用鲜血染红的功赏为何会有你一份?

    贾平安指着城头,“两波攻击之后就顺势退下来。”

    说着他吩咐道:“把东西弄出来。”

    一个个用木头打造的……就像是木筏般的东西被人拖了上来。

    “咽城矮小,可若是蚁附攻城伤亡不小,把这个架在城头上,骑兵攻城!”

    卧槽!

    骑兵攻城!

    “上!”

    城头,左苏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贺莫疑惑的道:“云梯?”

    “准备!”

    将领们在叫喊。

    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

    “放箭!”

    箭矢飞舞,那些扛着木筏的人倒下不少,旋即有人接替。

    骑兵紧紧地跟在后面。

    “这是何意?”

    左苏不解。

    那些回纥人在狂奔。

    “放箭!”

    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后续源源不断的补充了上来。

    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

    这个时候不流血,功劳……你想屁吃!

    木筏重重的架在了城头上,那些步卒站在木筏下面,一边躲避攻击,一边还能扶住木筏。

    “是骑兵攻城!”

    左苏尖叫起来。

    “那个疯子,竟然想出了这等主意。”

    “放箭!”贺莫面色铁青,他本想在唐军蚁附攻城时给他们造成重大杀伤,可没想到贾平安竟然给他们准备了礼物。

    骑兵冲了上来。

    马背上的回纥人张弓搭箭。

    城头的突厥人应声落马。

    木筏在摇动,战马奋力冲了上来。

    巨大的战马就像是怪兽,让城头的敌军惶然。

    ……

    晚安!

第654章 拍鬼片都没那么恐怖

    十余个木筏架了上去,骑兵蜂拥而至。

    “放箭!”

    战马中箭,长嘶着倒下,更有战马倒仰着砸下去,把下面的同袍砸倒了数人。

    一个回纥骑兵中箭落马,可战马却冲上了城头。

    一个大汉出现,手持长刀奋力劈砍。

    马头落下,他捡起疯狂摇晃。

    城头欢呼了起来。

    “攻击要连续!”

    贾平安就在箭矢射程之外的地方,神色平静。

    第二波上去了。

    这一波冲的很猛,数骑冲上了城头,旋即四处砍杀。

    “贺莫与左苏一心期待我军蚁附攻城,如今方寸大乱……”

    贾平安在看着。

    那数骑被斩杀,可城头的士气在跌落。

    “准备……”

    城头,那些突厥人拿着兵器在戒备!

    左苏喊道:“掀翻他们的架子!”

    几个军士冲过去。

    战马喘息着冲了上来,马背上的回纥人轻松斩杀了他们。

    三百骑上来。

    贾平安说道,“两个自以为是的蠢货,真以为那点人能守住这等土城,出击!”

    他们缓缓跟在了后面。

    第二波攻击一浪高过一浪。

    “赶他们下去!”

    左苏拎着长刀在呼喊指挥。

    一骑被驱赶着从城头跳了下去,左苏松了一口气,回头准备喊人上来增援。

    “唐军……”

    有人尖叫。

    左苏浑身僵硬的缓缓回头。

    最后一批回纥骑兵上来了。

    他们左右冲杀,眼看着岌岌可危。

    一个骑兵从城下冒头,他头戴尖顶兜鍪,红缨在顶端迎风飘展。甲胄护住了躯体手臂,以及大腿……

    骑兵手持长枪,狞笑着从烟雾中钻了出来。

    一个突厥人冲了过去,长枪轻松刺中了他,旋即骑兵中了一箭,却毫发无伤。

    “上去了!”

    大唐骑兵恍如神兵天降,就在突厥人觉得自己能扛住这一波攻击时,他们藏在回纥人的身后,突然发动了攻击。

    “贺莫!”

    左苏狂奔而来。

    “败了,我们败了!跑!”

    贺莫看了一眼那些恍如天神下凡般的唐军骑兵,面色煞白,“往后面去!”

    “破城了!”

    城门被打开。

    “不堪一击!”

    贾平安挥手,“骑兵进城,另外,派两千人堵门。”

    “出击!”

    立功的时刻到了。

    唐军打开突破口后就在城头巡查,回纥人疯狂的冲进去扫荡。

    晚些有人来报,“武阳侯,贺莫等人想从后面遁逃,被堵了回去。”

    “城中清扫的如何了?”

    “敌军发狂了。”

    一句话把战况描述的很惨烈。

    “进去看看。”

    贾平安一直很好奇突厥怎么能在大唐的不断打击下长期存在,但他旋即想到了匈奴人。

    匈奴人在大汉的打击下多年后才缓缓分崩离析。

    但大唐更猛。

    渭水之盟没多久,先帝就发动了报复之战,李靖率领大军出征,麾下将星云集:李勣、李道宗、薛万彻、尉迟敬德、程知节,秦叔宝、苏定方……

    这个超豪华版的阵容出击,随后东突厥灭!

    而后大唐持续不断的攻击西突厥,最终西突厥的残余选择了西迁。

    有人说突厥人也就这样,大唐的军功不过如此。

    只是一个西突厥的残部,他们一路在西方攻城拔寨。在大唐被打成了丧家之犬的他们,在西方纵横无敌。

    ——加兹尼、塞尔柱、花刺子模、帖木儿、奥斯曼……

    这便是西突厥在西方建立的王朝!

    城头已经全部被唐军掌控了,前方能看到一群人在猬集。

    “武阳侯,贺莫等人在城中顽抗。”

    “带我去看看。”

    前方大概就是贺莫等人的官邸,周围有土墙。

    门外,唐军在集结。

    “问话。”

    贾平安站在后面些。

    有人喊道:“武阳侯问你等,可愿归降?”

    里面飞来箭矢。

    “硬汉啊!”

    贾平安最喜欢的便是硬汉,“盾牌架着,弓箭手准备。”

    MMP!

    在我的面前装硬汉!

    “放箭!”

    箭矢覆盖了里面的院子。

    有人准备冲。

    “再来!”

    贾平安深切怀念着后世的超猛火力。

    难道我也患上了火力不足症?

    这是病!

    得治!

    回头想想弄些好兵器。

    “放箭!”

    院子再度被覆盖。

    第三轮后,众人进去,只见院子里躺满了尸骸。

    箭矢就扎在尸骸上,看着就像是用尸骸来种地。

    大堂里,贺莫等人举着盾牌在做最后的顽抗。

    贺莫大喊了一阵。

    “他说什么?”

    贾平安还有闲情雅致欣赏了一番异域风情的建筑,觉得不好看。

    “他说自己知晓可汗的去处,只要武阳侯答应给他十匹马,准备食水,并任他带走屋里的麾下,并用祖宗的名义发誓不追杀,他便告诉我们。”

    贾平安轻笑一声,“弄死!”

    “弩手进来!”

    这个时候管用的便是弩箭。

    就像是大炮直瞄一般的过瘾。

    “放箭!”

    前方倒下了一排。

    “他不要消息!”

    左苏喊道:“降了!我们降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贾平安点头,有人进去连踢带踹的把那些人带出来。

    左苏喊道:“你只需发个假誓就能哄骗我们,你……为何不肯?”

    这人已经彻底绝望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汉儿的祖宗岂可轻易用于誓言?”

    城中的绞杀还在继续。

    这里旋即被腾空,厨子屁颠屁颠的来了,赶紧做了一碗馎饦。

    “武阳侯尝尝。”

    他搓着手,自吹自擂,“当年我做的馎饦先帝吃了都说好。”

    我信你的邪!

    贾平安胡乱吃了一顿。

    北方以前的主食是小米,也就是粟米。早期大麦小麦在北方压根就是猪食,唯有那些最贫困的人才吃的玩意儿。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麦子的品质有些问题,另外只能煮成麦饭……想想麦子一粒粒的煮成麦饭……咋吃?

    后来想办法把麦粒弄细一些,也就是麦屑,依旧是黑暗料理,连军队都不吃。

    到了大唐后,水力石磨登场了,也就是碾硙。这玩意儿的出现,让面食拥有了无限可能。

    咱弄成饼,弄成馎饦,弄成……麦粉让厨子们的脑洞大开,随即主食就渐渐的变了。

    小米……

    贾平安真心不喜欢吃小米,要么面食,要么大米。

    “兄长!”

    李敬业来了,浑身都是血。

    “这是去血池里沐浴了?去洗了来。”

    这个年龄……贾平安在家里冬天都不时洗洗冷水澡。

    贾平安皱着眉,“赶紧给他弄一碗馎饦。”

    英国公的孙儿啊!

    厨子马上出手弄了一碗,等李敬业胡乱洗个澡出来,得意的道:“小公爷,我当年弄的馎饦可是连先帝都夸好!”

    吃了一顿午饭,外面也消停了。

    “清理!”

    战俘们被驱赶着清理城中的尸骸。

    粮食和牛羊群也被弄出来了。

    “尸骸放哪?”

    有人在城外问。

    “就在前面。”

    前方,尸骸堆积的到处都是。

    “让他们挖土,准备筑京观!”

    筑京观必须要封土,否则时日长了,尸骸风化,直接就垮了。

    贾平安此刻也算是京观专家,目睹麾下在筑京观,心情愉悦之极。

    “武阳侯,从昨夜到今日,我军一共斩杀三万余人!”

    钱木河面色变了。

    三万余具尸骸……都筑成京观?

    “搞起来!”

    贾平安在边上散步。

    “武阳侯,贺莫他们来了。”

    贺莫等将领被带了过来。

    “跪下!”

    那些回纥人凶狠的踢打着他们的膝盖后面,然后冲着贾平安谄笑。

    “阿史那贺鲁在哪?”

    贾平安咳嗽了一声,昨晚上没睡,精神有些小问题。

    贺莫低下头。

    “硬汉?”

    左苏抬头,欲言又止。

    “这是想讨价还价……”

    贾平安的语气很平静,可登介却一个哆嗦。

    “这里荒凉,百骑的用刑好手也没来。”

    贾平安在怀念着彭威威。

    当那黏黏的声音传来时,有人就要倒霉了。

    “带走贺莫去别处问话,两边对照口供。”

    贺莫被带走了,李敬业上前。

    比较宽大的横刀拔出来。

    “说!”

    左苏的嘴唇颤抖。

    横刀一动。

    左腿没了。

    左苏扑倒在地上嚎叫着,“啊……”

    “有些吵。”

    贾平安皱眉。

    李敬业再度挥刀,第二条从小腿那里断开。

    “在鹰娑川!”

    鹰娑川?

    “地图!”

    地图铺开,贾平安仔细看着。

    “向西……约四百里。”

    贾平安轻蔑的道:“我本以为阿史那贺鲁会在后面等着,没想到却躲得远远的。”

    果然是逃跑将军。

    贾平安很好奇的是……

    “阿史那贺鲁胆小如鼠,你等为何愿意被他驱使?”

    “草原处处都是饿狼,不依附他……都得死。”

    明白了。

    草原太过凶险,小股势力就是那些大势力的肥肉。

    草原太复杂!

    巨大的京观一直到下午才完工。

    “可怕!”

    那些突厥人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都带着惧色。

    “这才是杀将!”

    ……

    榆慕谷!

    处月部的溃兵跑的贼快。

    “贱狗奴!”程知节恼火的道:“怎地和兔子似的?”

    苏定方仰天无语。

    “追杀吧!!!”

    王文度建议道。

    程知节看了他一眼,“寻阿史那贺鲁才是正经。”

    晚些清点了战绩。

    “大总管,一共斩杀千余人。”

    “驴日的!”程知节气得想打人,“大军出发耗费多少钱粮?就这点斩获,如何回去见人?”

    苏定方看着另一边,“小贾那边不知如何了。”

    程知节骂道:“那个小畜生机变,就算是不敌也能轻松周旋,老夫放心的很。那个……来个人,周智度,你带着三百骑兵去看看。”

    王文度的脸颊抽搐。

    都说了不担心,可转眼却派了副总管周智度去增援。

    三百骑兵,辅以猛将无坚不摧!

    大军随即宿营,准备明日再出发。

    “大总管,我等拷打了许久,说是在鹰娑川。”

    “鹰娑川。”

    程知节看着地图,“距离咱们四百余里。”

    苏定方说道:“兵贵神速。”

    “不必!”程知节摇头,“溃兵已经逃了,随后阿史那贺鲁定然得了消息,若是要逃……带着部族不好迁徙。”

    王文度皱眉,“大总管,武阳侯那边不来就不出兵?”

    为了偏师,主力竟然不动窝!

    王文度的眼中多了厉色。

    程知节淡淡的道:“老夫累了。”

    老夫开始耍流氓了,你质疑个鸡儿!

    苏定方木然。

    马蹄声传来。

    “谁在营中跑马?”

    三人的眼中同时多了厉色。

    马蹄声在营帐外止住,一个斥候被带进来。

    “大总管,捷报。”

    程知节抚须,“念!”

    有文书过来接过捷报,“是武阳侯的捷报。武阳侯初到便以三百破三千,令敌军丧胆,随后在咽城外五里扎营。敌军夜袭,武阳侯早有准备,大破敌军……天明攻城,顷刻而破……共计斩杀三万余,另有死伤难以计数。”

    文书抬头,眼中全是震惊,“武阳侯令人筑京观于咽城外……一个硕大无比的京观。”

    “哈哈哈哈!”

    苏定方很难大笑一次,所以格外的舒畅。

    “干得好!”

    程知节起身道:“小贾一战破咽城,先声夺人。令他在路上与大军汇拢……”

    他走出营帐骂道:“武阳侯一战杀敌三万余……你等杀了多少?一群驴日的,赶紧开拔。”

    不是不着急吗?

    ……

    鹰娑川。

    “唐军来了。”

    哈殷站在一个山包上,眼神锐利。

    身边的将领们躁动了起来。

    “怎么打?”

    “咱们就两万骑,唐军……斥候怎么说?”

    “唐军两万余,其中回纥人差不多两万,唐军一万出头。大多是步卒。”

    “咱们两万骑……”

    众人看向了哈殷。

    “咽城败了。”

    哈殷冷冷的道:“榆慕谷那边也败了,唐军气势汹汹。但我军骑兵多,他们骑兵少,这是机会。两万骑对付一千骑兵……我还有暗手,告诉将士们,此战……必胜!”

    “走!”

    突厥人消失在远方。

    大军轰然而至,程知节带着众将上了这个小山包。

    “敌军就在前方,刚撤。”

    程知节眯眼看着……

    天气很冷,但幸而风不大。

    贾平安吸吸鼻子,回想到的记忆越来越多。

    “这里是平原,前方有山脉。”

    程知节皱眉,“敌军怕是不会给我们歇息的机会,以逸待劳……告诉将士们,准备好……另外,做饭吧。”

    他回身,“我军深入西域腹地,这里是阿史那贺鲁的老巢,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灭,老苏!”

    苏定方在看着远去的敌军,“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里地势平坦,适合厮杀,左边有个山岭,大总管,可派人令领骑兵隐蔽歇息待机……”

    他看着程知节。

    老程从先帝在时就渐渐的成了护卫宫城和皇城的主力,独自率军征战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关键是老程越来越滑,怕担责任,怕这样怕那样……富贵之极后,也胆怯了。

    程知节沉吟着。

    贾平安目光闪烁,程知节见了骂道:“鬼鬼祟祟的作甚?说!”

    贾平安说道:“大总管,下官以为苏将军此言甚是。”

    程知节黑脸。

    贾平安赶紧解释,“五百骑兵在本阵其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双方僵持时,五百骑兵从正面突击很难打穿对方……若是在侧面隐蔽待机,时机一到……”

    “驴日的!”

    大总管骂骂咧咧的,“老苏你小心些,何时发动突击由你来决断,老夫不管!”

    苏定方拱手,一言不发的出发了。

    这便是老将们的默契。

    还有可以交托后背的那份同袍之情。

    随后大军选在靠近河边的地方扎营。

    晚饭贾平安吃了不少。

    每个人都是如此。

    晚上,大帐内。

    一根蜡烛被放在地上,顶上弄了个架子。

    光温柔的洒在四周,就是没有头顶的份。

    程知节的下半身被照着,上半身却隐在黑暗中。

    周围的人都是这样。

    拍鬼片都没那么恐怖!

    “看着阴森森的。”

    贾平安随口说道。

    程知节也觉得诡异,闻言骂道:“那便想个注意,想不出来老夫弄死你!”

    老东西越发的暴躁了。

    贾平安盘腿坐下。

    咦!

    是哈!

    众人坐下,于是所有人都笼罩在了光里。

    不错不错!

    程知节说道:“今日斥候战不容乐观,阿史那贺鲁在这阵子看来很是操练了一番麾下的骑兵,很犀利。”

    前面的两战打的摧枯拉朽般的轻松,可今日的斥候战却让人心中一凛。

    那等不堪一击的敌人是不存在的,轻视对手就是在作死。

    程知节宿将,自然知晓要在战前敲打将士的道理。

    “明日这一战,要提防对手的骑兵冲杀。”

    骑兵冲杀很难,面对长枪的威胁战马会畏惧躲避。能冲杀的便是强军。

    “阿史那贺鲁依旧没出现。”程知节百思不得其解。

    “他应当在窥探。”贾平安觉得逃跑将军这个外号真心没给错。

    程知节笑道:“他若是窥探,那便是胆怯之辈。”

    众人心中一松。

    “小心!”

    外面有人在喊,接着军中有些乱。

    “何事?”

    程知节起身。

    有人掀开帘子进来,见到半截光明,半截黑暗的程知节,也楞了一下,“大总管,敌军的斥候刚才摸了过来。”

    噗!

    王文度吹灭了蜡烛。

    贾平安深切怀念着当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小说的时代。

    一夜好睡,第二日起床,敌军的斥候就出现了。

    “是袭扰,不必搭理。”

    程知节看都不看。

    吃了早饭,大军出营。

    前行两里,大军停住。

    程知节冷冷的看着前方。

    两万敌骑正在集结。

    “苏海政!”

    苏海政抬头,“大总管示下!”

    “你在前方指挥。”

    “领命!”

    “周智度。”

    程知节的声音越发的令人凛然了,胡须微微而动,目光如电。

    “大总管示下!”

    “你在左翼。”

    “领命!”

    周智度拱手领命。

    “贾平安。”

    “大总管示下。”

    程知节看了他一眼。

    “你在右翼。”

    “领命!”

    噗!

    一阵风吹过,大旗猎猎作响。

第655章 大胜,乌龟

    哈殷看着唐军的阵列快速变化,赞道:“果然是天下第一等的强军,这变阵之快,我们不如。”

    麾下沉默着。

    “今日之战!”哈殷回身,目光炯炯的道:“唐军深入鹰娑川,一旦溃败,周围并无援军,所以这是个机会。”

    “可汗今年一直在操练你等,在清扫那些部族的厮杀中,你等应当感受到了自己的强大,而今日便是验证的时机。”

    他拔刀出鞘,“出击!”

    马蹄声哒哒,渐渐的密集起来。

    “敌军出动了。”

    回纥人有些不安。

    从成为大唐的雇佣军之后,他们就没怎么打过硬仗。可今日躲不过去了。

    程知节冷冷的道:“骑兵护住两翼。”

    以往唐军会让马军在后面待机,但若是让回纥骑兵在身后待机……程知节信不过。

    不说反噬,特娘的到时候跑了怎么办?

    但两翼的骑兵容易成为炮灰。

    登介带着骑兵到了右翼,看了贾平安一眼。

    “弩手准备。”

    贾平安没工夫搭理他。

    “兄长,我去前面吧。”

    李敬业不喜欢在中间蹲着,恨不能一人一刀冲杀上去。

    贾平安摇头。

    他在看着敌军。

    开始很缓慢。

    在靠近后,他们开始加速了。

    “准备……放箭!”

    弩箭飞了出去。

    人仰马翻啊!

    贾平安在看着……

    “是精锐!”

    敌军没有丝毫犹豫,马背上的突厥人并未胆怯。

    “准备好!”

    “放箭!”

    弓箭手一轮过,随即轮到了长枪。

    咿律律!

    再出色的操练,战马依旧会惧怕长枪。

    战马减速!

    “杀!”

    前方长枪刺杀。

    敌骑纷纷落马。

    这便是大唐倚为长城的长枪阵,无数次经历了各种对手的考验,从未让人失望。

    “速度下来了。”

    贾平安微笑着。

    整个正面都在绞杀。

    侧翼的回纥骑兵也接敌了。

    登介率军在拼命的阻截着敌军的突入,双方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

    战马嘶鸣,战士惨叫……

    双方一直在不断的绞杀着。

    “武阳侯,回纥人顶不住了。”

    大唐的步卒阵列依旧稳固,但右侧的登介部却扛不住了。

    “武阳侯!”

    他回头喊叫。

    拉兄弟一把?

    贾平安微微摇头,“告诉他,没有援兵,要不他战死,要不……我会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绝望的登介疯狂发动了反击,猝不及防之下,突厥人竟然被击退了。

    “废物!”

    哈殷亲自策马过来,领军将领刚想解释。

    刀光闪过。

    哈殷环视周围,厉声道:“今日有进无退!”

    突厥人返身再度冲杀而来。

    正面,唐军的阵列坚不可摧。

    左翼依旧如此,但回纥骑兵看着有些稳不住。

    “告诉大总管,回纥人稳不住。”

    此后的回纥人就像是一个奸商,跟着大唐四处出击,不断席卷一些部族来壮大自己……最后成功的取代了西突厥。

    而这种奸商作风也一直延续了下去,霸气不足,但生意却做得飞起。

    程知节看了左右两翼一眼,点头。

    在这等时候没有任何调整的余地,唯有硬扛!

    半个时辰后,右翼率先崩溃。

    登介骂道:“挡住!挡住!”

    可回纥人却潮水般的往后退。

    登介绝望的回望贾平安。

    “狗娘养的!”贾平安骂道。

    “请示大总管,敌军士气如虹,右翼当发动反击,压制他们。”贾平安冷冷的道:“准备……”

    数十高大军士拎着火药包出现了。

    点燃引线,然后甩啊甩……

    敌军蜂拥而来,准备夹击右翼。

    “可你们的正面就变薄了!”

    贾平安摇头。

    右侧的敌军兜了过来,他们就显得有些兵力不足,正面敌军随即自然而然的来填补这个空白。

    程知节看到了这一幕。

    “再等等!”

    他想等敌军再薄一些。

    身边有人说道:“大总管,右翼武阳侯那里就怕撑不住……”

    在正面和侧翼的夹击之下,贾平安能不能稳住?

    程知节摇头,“老夫说过,从吐谷浑之战后,他便能独立领军了,如何应对……老夫不管!”

    “大总管,右翼武阳侯说敌军士气如虹,右翼当发动反击。”

    “年轻人……悍勇!”此刻战局僵持,回纥人被打出了原型,若是一切不变,这一战胜负难料。

    程知节点头:“他发现了敌军左翼的薄弱,有胆略……好孩子!”

    哈殷也发现了这个弱点,但此刻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左翼的突破上。

    “击破他们!”

    贾平安的嘴角带着冷笑,“扔!”

    数十个火药包被甩了出去。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声中,贾平安拔刀,“反击!”

    这里是突厥腹地,一旦打成胶着战,局势就会越来越危险。

    远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这里,那个逃跑将军此战依旧是遮遮掩掩的,没敢全军压上。但若是局势倾斜……或是僵持的太久,说不得他就要来了。

    “闪开!”

    步卒闪开了通道。

    贾平安高举横刀冲了上去。

    前方的敌军一怔,旋即高喊。

    “唐军反击了。”

    哈殷盯着贾平安,“击退他!”

    李敬业跟着贾平安的身边,二人所到之处,敌军纷纷落马。

    “挡不住!”

    程知节眼中多了喜色,“准备!”

    右翼率先压制了敌军,中路要准备出击了。

    哈殷的眼中多了喜色,“吹号!”

    呜!

    呜!

    呜!

    敌军没动,那这个号角代表着什么意义?

    贾平安抬头。

    程知节抬头。

    远方烟尘起!

    “敌军有伏兵!”

    程知节沉声道:“多少?”

    “一万……两万余!”

    程知节面色严峻,“全军备战!”

    这股生力军上来,唐军危险了。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军中的骑兵数量不够,只需再来一千骑兵,他就敢发动总攻!

    大唐远征,步卒们带了不少马,但都算不得好马,不能冲阵。好马要精心伺候,一路上要少骑乘,各种精料喂养……

    这就是祖宗!

    所以骑兵数量大了之后,辎重会拖垮他们。

    “敌军两万余!”

    正在拼命凿穿敌军的贾平安喊道:“侧击!”

    此刻退回去来不及了,敌军蜂拥而上,想缠住他们。

    “大总管,武阳侯率部迂回过去了。”

    王文度看了一眼,“他这是想……从侧面给敌军援军一下?三百骑……”

    这是豁出去的一击!

    左侧山岭遮住了五百骑。

    苏定方在看着战场方向。

    “烟尘!”

    他看到了后方的烟尘。

    作为一个老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回身道:“上马!”

    不会少于两万骑!

    苏定方上马,带着五百骑冲过了山岭。

    “苏总管,敌军两万余!”

    苏定方已经看到了。

    “我军……右翼崩溃了,但……右翼打穿了敌军左翼。”

    这是互相打穿吗?

    但唐军的步卒顽强的堵住了敌军在右翼的包夹,甚至在驱赶他们。

    那三百骑击穿了敌军右翼后,随即冲向了敌军的援兵。

    “小贾三百骑就想击溃敌军吗?”苏定方策马疾驰,“老夫今日领军五百骑,无所惧……”

    “哈哈哈哈!”

    程知节在阵中已经看到了苏定方的出击。

    “老苏!”

    苏定方被压制二十余年,可那股子悍勇的劲头还在。

    但你六十四了啊!

    也就比老夫小三岁!

    程知节的目光骤然锐利。

    贾平安带着三百骑冲了上去。

    他知晓此战唯一的机会就在于击溃后续的敌军。

    但三百骑……

    双方不断接近。

    贾平安的脑海中浮现了无数战例,最终化为一个字:杀!

    MMP!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横刀挥斩,他率先冲杀了进去!

    “绞杀了他们!”

    敌将冷冷的道。

    可贾平安带着三百骑却从侧翼冲杀了进来。

    挡不住!

    他抬头喊道:“跟着我!斩杀敌将!”

    所谓擒贼先擒王,要想击溃敌军,最好的法子就是斩杀敌将。

    对面,苏定方的马槊抬起,斑白的须发贲张,“当年老夫两百骑大破突厥牙帐,老夫依旧未老,你等可敢战吗?”

    五百骑高呼,“战!战!战!”

    士气如虹。

    呯!

    苏定方率军冲杀了进去。

    六十四岁的老将在冲杀。

    在这个时代,许多六十多岁的人都已经步履蹒跚了,可他却……

    马槊轻松刺死敌军,苏定方甚至还有余力观察战局。

    “是个老将!”

    两个突厥勇士冲了过来。

    马槊灵活的在空中转向,枪杆子弯曲,随即回弹。

    呜!

    呯!

    一个突厥勇士的脸部被重重一击,惨叫着落马。

    马槊旋即借着回弹的力量,轻松把另一人刺下马来。

    如庖丁解牛!

    苏定方死死的盯着敌将,不断冲杀。

    “唐将来了!”

    右侧来的苏定方,左侧来的是贾平安。

    苏定方马槊横扫,前方就像是拨草般的……那些突厥人纷纷落马。

    贾平安看呆了一瞬,差点被一刀砍死。

    这特娘的……六十四岁的老将啊!

    他竟然……

    贾平安生出了好胜心,“敬业!”

    李敬业冲上来,和他并肩冲杀,速度马上就提升了一截。

    此刻他已经能看到苏定方了。

    斑白的须发被鲜血染红,那双虎目中全是杀气。

    敌将已经慌了,“护着我!”

    冲上去的两个突厥人甚至都不能阻碍苏定方片刻。

    他策马冲过来,敌将挥刀。

    马槊轻松的格挡,随即挥砍。

    锋锐的槊刃轻松割开了脖颈。

    苏定方策马上前,单手拎住了敌将的头颅。

    回身!

    目光睥睨!

    “万胜!”

    “万胜!”

    “万胜!”

    贾平安没赶上斩杀敌将,恼火的一刀剁了旗手,大旗跌落。

    程知节大喜,“全军出击!”

    败了!

    敌军在逃窜,前方八百骑兵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只能跟随追杀。

    一直追杀了二十里,这一路到处都是兵器战马旗帜等东西,丢的满世界都是。

    “人呢?”

    贾平安一边砍杀,一边诧异的道:“那些人丢了马,难道步行跑了?”

    突厥人都爆发了小宇宙?

    最后一股敌军消失在前方,程知节率领大军来了。

    苏定方和贾平安回身相迎。

    “老苏!”

    程知节大笑道:“此战你可为首功。”

    五百骑斩杀敌将,六十四岁的苏定方威武!

    此刻的苏定方光芒万丈。

    贾平安由衷的为他高兴着。

    此战后,苏定方将会成为独领一方征伐的大将。

    也就是程知节这个级别。

    在后续的岁月中,他一直征战到了七十余岁,战功赫赫。

    贾平安目光转动,发现王文度在和程知节说话。

    他的脑海里渐渐的多了些别的东西……

    王文度很严肃的道:“大总管,我军此战虽胜,可我军的伤亡也不小。如今我军深入突厥腹地,阿史那贺鲁就在周围窥探,一旦发现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冲杀,烧掉我们的辎重……”

    程知节在沉吟。

    在他看来,此战到了现在,已经算是大胜了。

    而且先前的一战中能看出突厥人战斗力的提升,再深入……

    王文度的脸色渐渐变得严厉,“老夫以为,咱们应当结阵缓缓而行,把辎重护在大军中间,如此以策万全……”

    程知节目光闪烁。

    贾平安偷偷靠近。

    王文度没注意他,而是在盯着苏定方,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大总管,还请决断。”

    王文度竟然敢逼迫程知节?

    贾平安觉得程知节该给他一耳屎。

    但……

    “老夫……”

    程知节竟然在犹豫。

    王文度淡淡的道:“不可轻敌啊!若是不小心全军覆没于此,大总管可能担得起?”

    苏定方正在指挥打扫战场,声若洪钟,精神抖擞,压根看不出厮杀了一场的疲惫。

    再让他立功,此人归去后定然能成为独领一方的大将。

    王文度冷冷的道:“大总管,护着辎重,小心谨慎,随时准备迎敌,有功,但也得无过才好。”

    MMP!

    贾平安听出来了,这厮是在劝说程知节小心谨慎的结阵而行,如临大敌般的而行。

    程知节微微点头。

    贾平安回到了自己的军中。

    没多久有人来传达了程知节的将令。

    “大总管令全军不解甲衣,都骑马结阵。”

    这几战缴获了不少战马,此刻人手一匹还有多余,步卒瞬间变骑兵。

    但这样不行啊!

    这样结阵就是乌龟,还怎么杀敌?

    “有突厥人窥探!”

    左边来了十余骑,勒马看了唐军一眼,也不走,就这么缓缓跟着。

    狼群战术!

    不,是保持接触。

    阿史那贺鲁压根就没出现!

    大军结阵缓行,速度慢的和乌龟一般。

    晚些宿营,李敬业来寻贾平安。

    “兄长,哪有这般行军的?大总管这是何意?”

    “大总管谨慎。”

    李敬业骂道:“耶耶看那个王文度的眼神不对,弄不好就是他弄的鬼。”

    心思简单的人往往直觉灵敏。

    一旦追击,作为前军总管的苏定方就是不二人选,程知节跟在后面策应。

    苏定方今日一战惊破了多少人的胆子,再追下去……

    王文度是副大总管,本就有监督牵制程知节的职责,他提出了要求,程知节必须要考虑。

    可这样战机就消失了啊!

    贾平安的脑子里缓缓出现了一个信息。

    ——副大总管王文度害其功。

    后面呢?

    为啥我不是历史专业?

    贾平安闭上眼睛。

    身边鼾声大作。

    李敬业躺在他的床铺上睡着了。

    这个憨货!

    贾平安在想后续。

    他知晓此战后程知节声名扫地,虽然被赦免,可也无颜面对一干老将,从此就蹲在家里熬日子。

    这样是得了善终,可特娘的却是晚节不保!

    王文度呢?

    王文度最终的结局贾平安不知道,但作为那只黑手,不严惩他,军中的兄弟们不会答应。

    老程啊!

    他这是老毛病发作了。

    一个冲阵无敌的悍将,在功成名就后,在崔氏的劝导下,他学会了明哲保身,学会了蛰伏……

    老夫不冒泡,老夫谨言慎行,谁还能把老夫怎么样?

    先帝信任他,李治信任他,把自家的安全都交给了他来护卫。

    这样的程知节固然牛逼。

    但有个问题,从玄武门之变后,程知节就没怎么好好的领军出征过了。

    当年他亦是带领马军冲阵的悍将,所向无敌。可这些年却变成了官僚。

    老程!

    贾平安有些痛心疾首。

    怎么弄?

    关键是王文度后续又弄了什么手段?

    第二日,大军出发。

    将士们都披甲骑马而行。

    天气冷的让人无语,唐军的行军路上死气沉沉。

    苏定方忍不住了。

    他从前方而来,准备寻程知节说话。

    贾平安拦住了他,摇头,低声道:“我去。”

    苏定方一怔,旋即骂道“苟日的世道!”

    贾平安进了中军,王文度正在说话。

    “……陛下知晓你悍勇,却担心你轻敌,所以给了老夫密诏,让老夫节制你!”

    王文度神色严肃。

    程知节迟疑了。

    “大总管当一言而决!”

    王文度厉喝。

    内部先乱了,这特娘的打什么?

    见到贾平安来了,王文度冷冷的道:“且退去!”

    我退你娘!

    贾平安拱手,“大总管,陛下令我军出征,临行前交代要让以杀敌为要,如何会担心你轻敌?”

    李治都说了此战要尽量多的歼灭敌军,怎么会担心程知节轻敌?

    程知节这些年谨慎有余,怎么可能会轻敌?

    李治若是连这个都看不清,这个皇帝迟早完蛋。

    “大胆!”

    王文度厉喝道:“来人,拿了贾平安。”

    若是苏定方来说,王文度定然不敢说拿人。

    但贾平安……

    贾平安看着他,轻蔑的道:“陛下令大总管领军,怎会让人持密诏挟制?王文度……你矫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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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安出生时李渊驾崩,重病时李世民驾崩。他穿越在即将被村民们活埋的那一刻,自爆……不,自救成功。李治继位、接着二圣临朝、武妹妹称帝、最后老李家再度翻身。这么多变的局面怎么搞?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他脚踩三只鸡蛋辗转腾挪。今日挖坑,明日忽悠…………书友群:624065836,群名:大唐扫把星。若是全订,进去后可联系群主,验证进全订群。大唐扫把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扫把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