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我想让大唐的陌刀横扫当世
夜色降临。
十余新罗军士被安排在一起吃饭。
驿馆中,驿长和带队的官员在低声说话,不时看他们一眼。
驿长的眼中多了厉色,“这等畜生也配?放心。”
晚些,厨子接到了指令。
“那些都是畜生。”
厨子心领神会。
“咳咳咳……tui!”
“把臭掉的那块羊肉拿来整治了。”
“就怕吃坏肚子呢!”
“叫你拿来就拿来!”
“咦!”
帮厨的见到厨子把那些菜丢地上,刚想去捡起来,就被骂了。
“别多事。”
厨子随手捡起来,洗也不洗,就胡乱加在一起煮了。
晚些,厨子说道:“差些意思……”
帮厨目瞪口呆……
……
“竟然有羊肉?”
一群自觉死里逃生的新罗人不禁暗爽不已。
“味道好重。”
“这才是美味。”
“……”
吃了晚饭,十余人被安排睡大通铺。
“不洗脚吗?”
“没听说。”
“长途赶路不洗脚难受。”
“睡觉!”
外面传来了告诫的声音。
两个官吏在嘀咕,“洗脚,回头到了西南,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夜色渐渐深沉。
大通铺里鼾声如雷。
人就是这样,哪怕面临绝境,当睡着后,依旧会浑身放松。
这便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因为是驿站,所以连门都是虚掩着。
门轻轻开了些。
外面的风缓缓吹过,接着被堵住。
一个男子进来看了一眼,回身招手。
另一个男子进来。
二人拎着罐子,缓缓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在那些新罗人的身上。
晚些,其中一人出去弄了一阵子,回来低声道:“好了。”
另外一人点燃了一个火把,随手丢在大通铺上,转身冲出去。
二人在院子里喊道:“走水了!”
轰!
大通铺里,火焰骤然窜了起来。
驿站里的人被惊动,冲出来后,见状不禁惊呼。
“救火!”
“啊!”
里面的惨叫声让人头皮发麻,门被打开,一个火人冲了出来。
他张牙舞爪的往外跑,可才将跑了几步,就软倒在地上。
“啊……”
几个火人冲出来。
驿长毫不犹豫的道:“若是往这边扑,杀了!”
大唐鼎盛时期有一千六百三十九个驿站,其中陆驿一千二百九十七所。
驿站只接待官方往来,可那些出行的百姓怎么办?
特别是那等荒郊野岭的地方,看着驿站却不能进去……
于是那些生意人就把逆旅开在了驿站的边上,一边官方,一边民间,倒也热闹。
边上的逆旅闻讯而动,客人们背着包袱冲出来,有人自告奋勇去帮忙救火,一进去就看到那些驿卒在发呆。
大通铺在侧面,烧起来也影响不了主建筑。
地上躺着几个火人,越来越小了。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
“呕!”
十余骑到了驿站外,为首的男子看到火光就皱眉道:“去交涉!”
有人进去,“有人没有?”
驿长苦着脸来了,“何事?”
“百骑。”
百骑的人进来,看着那些被烧死的新罗人默然。
……
马蹄声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过所值守的军士喊道:“止步!”
数骑勒马,为首的男子上前。
“哪来的?去何处?”
为首的男子冷冷的道:“百骑行事。”
数骑远去,过所的军士好奇的道;“这大晚上的……百骑能去做什么?”
这数骑一路往北。
“快些,早些去过所寻个地方吃饭,特娘的都饿死了。”
“还吃,人都死了,回头咱们逃不脱责罚。”
前方出现了火把和抱怨声,百骑的人勒马。
五个军士四人骑马,一人步行牵马,牵着的那匹马的马背上拉着一个趴着的人。
“谁?”
五个军士拔刀警戒。
“百骑!”
为首的男子上前,“你等这是为何?”
“娘的,咱们奉命带金华泰去辽东,可才将出了长安城没多远就遇到了贼人,那贼人引开了咱们,打断了金华泰的腿,顺带枭首……”
“咱们搜索了许久,一直没发现那些贼人的踪迹。”
百骑的人愕然。
……
贾平安喝多了。
回到家中后,兜兜跑来嗅了一下,回身喊道:“阿娘,阿娘,阿耶喝醉了。”
苏荷和卫无双出来,见贾平安脚下稳定,就嗔道:“胡说。”
“喝……喝多了。”
贾平安摸摸闺女的脑袋,再把贾昱抱起来使劲亲了一口,这才去洗漱。
晚些,他躺在床上,卫无双随即进来。
“夫君这是怎么了?”
作为枕边人,对方的情绪有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到。
“没什么。”
贾平安突然傻笑了一下,“无双,我昨夜做了噩梦。”
“梦到什么了?”
卫无双解衣,以前她解衣定然要背着贾平安,顺带吹灯。现在却就站在床边……
罗衫半解时,一只大手用力一拉,就把她拉上了床。
喘息声……
良久,卫无双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喘息,“夫君……”
“我梦到了生灵涂炭,梦到了那些吐蕃人,那些异族人杀进了中原。他们见人就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卫无双轻声道:“定然不会的。”
她发现贾平安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亢奋……也不对,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我梦到大军杀来,帝王狼狈逃窜……”
“我梦到安西沦陷,那些白发将士的骸骨被西域的风风化,却依旧在回首看着长安!”
“我梦到那些异族人狞笑着把中原当做是牧马场。”
“夫君,那只是噩梦。”
卫无双觉得这个噩梦有些无稽,就转了个话题,“夫君,你以后想做什么?”
这是问志向。
贾平安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以前只想能逃脱扫把星这个名头带来的灾祸,后来我想着能和你们这般厮守一生……”
这是一个普通男人的梦想,压根看不到一点野心。
卫无双低声问道:“如今呢?”
黑暗中,贾平安的眼睛很亮,“我想让大唐的陌刀横扫当世。”
……
深夜,沈丘依旧在百骑值守。
他端坐在案几后,脊背笔直,手中的文书缓缓翻动……
夜风吹来,他伸手轻轻按住了被夜风吹起的鬓角长发,抬眸……
“沈中官。”
杨大树带着一身湿气进来。
“嗯?”
沈丘皱眉。
杨大树说道:“下官带人一路追去,半路遇到了押解金华泰的军士们回城……有贼人半路截杀了金华泰,打断双腿,并枭首。”
沈丘眯眼,“随行军士可有损伤?”
杨大树摇头,“四人被贼人调开,一人被木棍打晕。”
沈丘蹙眉,“咱知道了。”
杨大树出去。
沈丘就这么坐在那里。
“调开军士,木棍打晕,这是不想为难那些军士。”
“必然就是朝中的某人。”
“会是谁?”
鼓声传来,接着六街开始打鼓。
沈丘起身,准备进宫禀告。
……
李治在吃早饭。
“陛下,沈丘求见。”
李治点头。
沈丘进来,见皇帝一边吃早饭,一边在看着文书,行礼后说道:“陛下,金华泰被人半路截杀,随行军士被引开……”
李治未动,淡淡的道:“不伤害军士,那便只是想杀了金华泰。谁想杀他?唯有朝中的人。”
“是。”沈丘有些沮丧,“奴婢并未查到动手的人。”
李治摇摇头。
沈丘告退。
李治吃了早饭,起身准备去上朝。
自从发病之后,在群臣的建言下,他偶尔也会辍朝。
刚出去没多远,沈丘又来了。
他面色铁青,“陛下,那十余新罗人被纵火烧死在了驿站里。”
李治沉默,良久问道:“那一家子都是被杀死之后,再纵火焚烧?”
“是。”
李治淡淡的道:“干得好!”
……
新罗人被杀的消息传来,不少人都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朝中的大佬们。
谁干的?
贾平安进了兵部,一路笑眯眯的。
陈进法已经洒扫完毕,在值房外等着。
见到贾平安后,他赞道:“武阳侯今日看着风度翩翩……”
贾平安进了值房,陈进法跟在后面。
“昨日尚书和二位侍郎,还有黄郎中一起喝茶,黄郎中回来后有些得意,大概是觉着武阳侯不如他在任尚书之前有面子。”
“先前听闻那些高丽人都被弄死了,金华泰被枭首,那十余人被纵火烧死……陛下大怒。”
皇帝震怒了。
宰相们也在咆哮,说这是对大唐的羞辱。
命令传达到了百骑,沈丘亲自带着人出发去查探。
刑部,大理寺的好手也出动了。
王琦带着一帮小弟出了刑部,周醒说道:“此次定然要压百骑一头!”
陈二娘微微摇头,觉得这样的男子堪称是懦夫。
贾平安在时你不敢啰嗦,贾平安一走你就上蹿下跳,活脱脱的一个小人!
“李敬业来了。”
李敬业看着有些悲愤的模样,一路到了尚书省。
“阿翁!”
李勣正在和人议事,闻声喝道:“在外面候着。”
李敬业在外面转圈,急不可耐。
晚些六部的大佬们出来,见他这抓心挠肺的模样不禁都笑了。
任雅相却喜欢虎背熊腰的李敬业,就逗弄道:“敬业不小了吧?不可蹉跎了岁月啊!”
李敬业一怔,“任尚书,我还年轻……再过十年都年轻。”
任雅相呵呵一笑,“男儿还有多少个十年……”
李敬业叹息,任雅相笑道:“为何唏嘘?”
李敬业说道:“阿翁说英雄迟暮,多半就会感慨岁月无多……任尚书,其实……你不老。”
任雅相双手握拳,第一次生出了打人的冲动。
“兄长曾说过,男儿至死是少年,任尚书莫要气馁……”
“老夫走了。”
任雅相板着脸走了。
李敬业这才进去。
“阿翁!”
李勣正在喝水,见他来了就皱眉,“今日早饭没吃就跑出来,急匆匆的作甚?千牛卫无所事事,也就是值守罢了。难道是有人在针对你?”
“阿翁!”李敬业一脸不忿,“昨日我说去杀了金华泰,可你却说杀不得,杀了会被处置……你看看,金华泰被人杀了,那十余新罗人也被烧死了……你就是胆小。”
李勣黑着脸,“你懂什么?陛下说了让他去辽东,自然就得去辽东,至于以后如何……”
昨日长安出发去辽东和西南的信使就有十余波。长孙无忌家的信使最是遮奢,竟然在超越新罗人时吐口水,随后去辽东和西南传信。
传什么信?
弄死新罗人的信。
到了辽东还想活?
你特娘的想得美!
阿翁越发的老迈了……李敬业心中难受,“阿翁,别人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你就是胆怯了……”
“胡说!”
李勣火气上来了。
李敬业突然叹息,“阿翁,换做是当年,你会不会弄死金华泰?”
李勣点头。
“看,你现在就是胆小了。”
李敬业兴奋的道:“阿翁,我上次听人说有些东西吃了能壮胆呢!”
李勣本来怒火中烧,闻言不禁失笑,却又担心孙儿被人哄骗,就问道:“什么东西?”
李敬业眉飞色舞的道:“他们说老虎的家伙事吃了壮胆,还壮阳……阿翁,你若是多吃几根……”
砰砰砰砰砰砰!
……
李敬业鼻青脸肿的去寻贾平安。
“这是被谁打了?”
贾平安神色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但要给兄弟留面子……
“阿翁。”李敬业坐下,“兄长,你说是谁杀了那些新罗人?”
“我也不知。”
晚些李敬业进宫值守。
李治和宰相们议事完毕,觉得有些疲惫,就走出了大殿。
外面阳光不错,让人心情大好啊!
咦!
李治看到李敬业鼻青脸肿的模样,就招手,“谁打的?”
他有些生气。
李敬业低头,“阿翁。”
英国公这般暴躁的吗?
想到李勣温润如玉的模样,李治不禁暗自摇头。
心口不一!
但这是常态,宰相们看着个个都是正人君子,可暗地里干了些啥天知道。
“为何挨打?”
祖父打孙儿,只要不打死,谁也没法干涉。
“我说阿翁胆小……”
就这?
“英国公却是孟浪了。”
李治难得批评李勣。
可李敬业却抽了。
你要说我没问题,但你不能说我阿翁啊!
他抬头,“陛下以前可被打过吗?”
“大胆!”
王忠良怒喝。
李治却摆摆手,“李敬业憨直,何须呵斥?”
作为帝王而言,每日打交道的都是老狐狸,他必须得仔细揣摩他们的言行,很累。
而李敬业这等铁憨憨却让他倍感放松。
“为何问这个?”
李敬业一脸惋惜,“陛下,臣时常挨打,阿耶打下狠手,阿翁打下狠手……兄长说我这是从小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所以才有如今这般宽厚的身板……”
李治不禁莞尔,“下次好生和英国公说话。”
李敬业应了,突然说道:“陛下看着很高兴。”
最近大唐风调雨顺,吐谷浑一战击败了吐蕃的野心,李治当然高兴。
这个铁憨憨看来也不错啊!
李治含笑点头,“朕只是心情愉悦罢了。”
“其实……”
李敬业欲言又止。
“其实陛下定然是得意,得意憋着不好,难受。若是得意就要笑,越笑越舒坦……得意也憋着,太累。”
皇帝能说得意吗?
王忠良板着脸,“李敬业,注意你的言辞。”
李敬业觉得这人有毛病,“你看看那些得意都憋着的人,就没有想笑就笑的人快活。以前读书时,先生时常说要慎独,要表里如一,可阿翁憋着,陛下也憋着。”
李治摆摆手,回身进了大殿。
王忠良回头冲着李敬业低喝,“惹怒了陛下,你且等着……回头英国公再毒打一顿。”
李敬业一听有些心慌,却不是担心被毒打,而是担心阿翁生气。
晚些他去了尚书省。
“阿翁,我把陛下惹怒了。”
李勣问了情况,不禁叹息:“你这般……却不好在陛下的身边陪侍了,哎!”
这个孙儿憨直,动辄说话得罪人,怎么得了啊!
他回头去寻了贾平安。
“敬业这般,老夫在想要不把他弄到兵部来?你们兄弟一起,好歹也能照应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贾平安点头,“也好。”
李勣回头就准备去操作。
刚回到尚书省,就有小吏来恭贺。
“英国公,刚才陛下赏赐了令孙呢!”
啥?
李勣一怔,“赏赐了什么?”
“说是赏赐了一杆好马槊,还有两匹好马,另外还有两万钱。”
李勣不解。
……
宫中,李治神色轻松的缓缓踱步。
“当年朕也曾肆意的笑过,可后来风云突变,几位兄长夺嫡,朕不敢笑,不敢大声说话……”
王忠良听到这些不禁愣住了。
合着李敬业是为了这个被赏赐?
“阿耶!”
李弘来了。
“阿耶,今日的功课……”
李弘说了一番自己今日的表现。
往日李治最多是含笑点头罢了。
“哈哈哈哈!”
皇帝的笑声传了出去。
“陛下从未这般畅快的笑过。”
连武媚都来问了问。
“陛下欢喜,臣妾也不胜欢喜,却不知喜从何来?”
李治轻松的道:“心中舒坦就笑,如此而已。”
生活就是这么简单,你为往日懊恼,为以后惆怅焦虑……
可往日已逝不可追,来日瞬息万变,你的担忧渐渐就被生活化去了。回首一看,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
李治突然生出了游玩的兴趣,“且弄了肉,朕带着你们烤来吃。”
宫中皇帝带着皇后和太子玩烧烤,笑声不断。
而在算学,韩玮看着碗里的饭食,把筷子一扔,怒吼道:“这便是给我算学的饭食?”
……
求票!
第627章 阿耶,你换个娘子吧
算学食堂里,韩玮把筷子一砸,转身就走。
其他师生一怔,旋即有人苦笑,“饼子难吃,菜就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除去能吃出咸味来,别的……一言难尽。”
“厨子何在?”
厨子被人弄了来,先是拱手,随即喊道:“算学的钱粮都花销的差不多了,我每日去采买还得求个人情才能弄到这些。这还是如今菜多,再过几月,怕是就只能吃咸菜就干饼子了。”
“为何?”
有人问道:“咱们的钱哪去了?”
几个助教叹息。
“咱们的钱少了。”
一个助教苦笑道:“钱粮都在国子监里,由他们发下来,咱们这边学了格物之后,钱粮就越来越少了。”
“凭什么短了咱们的钱粮?”
“那是朝中给的钱粮,他们怎敢克扣?走,寻祭酒说理去!”
“同去!”
几个助教阻拦了一下,随即自己也给裹着去了。
国子监的祭酒肖博身体不妥,已经告老回家了。新任祭酒莫帧听到外面嘈杂,白皙的脸上多了怒色,“看看谁在闹事?”
小吏出去看了一眼,“祭酒,是算学的。”
莫帧冷笑,“赶走!”
“为何克扣我算学的钱粮!”
外面的喧哗声骤然大了起来。
莫帧走了出去。
他的嘴角微微撇着,看似在冷笑。
“不想读,那便离去!”
……
“兄长,去看胡女甩屁股!”
李敬业兴奋的满脸通红,“陛下赏赐了两万钱,够咱们看一阵子了。”
贾平安满头黑线,“自家存起来不好吗?”
“兄长……”李敬业一脸诧异,“怕穷的人才存钱。”
贾平安给噎着了。
下衙了,二人缓缓出去。
“两万钱,我能连着去看胡女甩屁股看许久……”
“一边喝酒一边看,随后一起甩屁股。”
贾平安觉得这娃活的太潇洒了。
“敬业。”
“阿翁。”
李勣来了。
“阿翁,晚饭我不在家吃了。”
李敬业一脸得意。
李勣干咳一声,“陛下赏赐了你两万钱?”
“是啊!”李敬业一脸得意,“阿翁,这可是我第一次得了赏赐。”
李勣颔首,“果然是长进了。”
李敬业越发的得意了。
“那钱老夫为你收着,等你以后……”
……
贾平安回到家中时,依旧还记得李敬业的模样。
悲愤莫名!
阿福跟着他进了后院,突然止步。
“哇!”
老大怎么哭了?
贾平安进去,就看到贾昱站着嚎哭,卫无双板着脸,“看看你干的好事!”
案几上,一本账册被撕扯的七零八落的。
“哇!”
贾昱只知道嚎哭。
“还敢不敢了?”
卫无双见贾平安进来,就怒道:“夫君看看大郎,我才将出去一会儿,回来这账本就成了这样,回头还得一一从头算……”
“哇!”
贾昱哭的喘息起来。
“好了好了。”
贾平安把贾昱抱起来,“大郎可知晓错了?”
贾昱哽咽点头。
“为何要撕扯账本?”卫无双喝问。
贾平安摇头,低声道:“孩子哪里知道为什么?就是心中一动罢了。”
但转过头他还得教训儿子。
“你撕扯了那个东西,阿娘就要辛苦去重新做,你舍得?”
卫无双觉得还是父亲会教孩子。
贾昱点头。
贾平安把孩子丢地上,“你接着教训。”
“哇!”
贾平安出了房间,兜兜躲在苏荷那边的门边,偷偷的往这边看。
“阿耶!”
兜兜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贾平安。
“阿娘呢?”
兜兜用细细的手指头竖在嘴唇中间,严肃的蹙眉,“阿娘在修炼,说不许打扰。”
家里闹翻天了,这个憨婆娘依旧在修炼。
贾平安进去。
“啊!夫君不能抢,本来就不多了!”
兜兜迷惑的听着,这时贾昱被卫无双赶了出来,抽噎着,一边走一边回头。
“大兄!”
贾昱哭了起来,“阿娘打我!”
兜兜同情的道:“可疼?”
贾昱举起手臂,“好疼!”
兜兜说道:“阿娘说肉干能……能治病,酱料……酱料能止疼。”
“真的?”
兜兜用力点头。
于是两个孩子去了前院。
“要酱料?”
曹二当即把贾家的几种酱料都搬了出来,堆笑道:“小郎君,小娘子,这便是咱们家的酱料。”
“要这个吧,”
“不,要这个。”
贾昱选中了一款看着很有食欲的酱料。
晚些……
“哇!”
“又怎么了?”
刚和苏荷双修了个半饱,贾平安闻声出来,就见老大在哭。
“阿耶!”
兜兜指着贾昱的嘴
贾昱的嘴看着颜色古怪。
贾平安嗅了嗅,“酱料?”
兜兜点头。
这娃……
“哇!”
老大被家中的酱料给辣哭了,晚饭都没吃。
——古代有姜蒜,外加茱萸辣根等物,特此声明!
卫无双看似板着脸,可心中却发慌,又是弄了水给贾昱漱口,又把他的嘴扒开……
贾平安一脸纠结,“那个……大郎不是马,数牙齿也没必要那么久,差不多就行了。”
可怜的娃,被自家老娘扳开嘴,一点点的检查。
贾昱明显是被吓坏了,晚上很乖。
等躺在床上时,卫无双突然问道:“夫君,我可是带不好孩子?”
“瞎说。”
不能打击老婆的自信心。
贾平安眼皮子打架了。
第二天早上。
“大郎吃这个。”
卫无双温柔的让苏荷有些害怕,和贾平安嘀咕,“夫君,无双这是怎么了?”
贾平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卫无双只是想换一种和儿子相处的方式而已。
我温柔!
不错。
贾平安最喜欢看到这等母慈子孝的场景。
兜兜也很乖,若是没有吃的胸前的围兜上全是食物就好了。
老大显然是被自家老娘突如其来的温柔震慑住了,吃的很老实。
可怜的娃!
呯!
碗掉地上,碎了。
“无事。”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卫无双温柔如故。
鸿雁给了三花一个眼色。
——大夫人……不对劲啊!
三花暗自提高了警惕。
贾昱渐渐的话多了起来。
“阿娘,吃。”
好儿子!
卫无双的呵斥憋住了。
其实她的脾气并不好,耐心也很差,只是在家中多番忍着。
一勺稀粥落地。
卫无双自我安慰:大郎慢慢就会好的。
呯!
这次是勺子落地。
贾昱看着她,“阿娘。”
卫无双笑道:“换一个勺子来。”
从有了孩子之后,女人的变化……就算是仙女也会下凡尘。
“阿娘!”
老大弄了一勺子粥递过去,一路泼洒,大多洒在了卫无双的身上。
可怜的媳妇!
贾平安摇摇头,苏荷也摇摇头。
兜兜认真的低头吃饭。
……
到了兵部,贾平安去任雅相的值房转转。
“武阳侯来了,等老夫煮茶。”
呵呵!
三个常客尤式,吴奎、黄洋都在,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下官先去更衣。”
那三人齐齐看着他。
一起?
可看看任雅相一脸陶醉的模样,不喝就是不给面子啊!
所以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谎言去掩盖,诚哉斯言。
你们慢慢的喝吧。
想到那三人喝茶喝到嘴角长泡的境界,贾平安不禁暗自佩服。
咱为啥就没这个本事呢?
“武阳侯。”
陈进法进来,“说是算学的助教求见。”
他不禁赞道:“武阳侯竟然还能和那等大儒交好,让下官钦佩之至。”
你才和大儒交好,你一家子都和大儒交好。
这年头哪有什么大儒?
真正的大儒,按照儒学的标准,就得是十全十美的人,得是君子,是圣人。
可世间哪来的君子圣人?
但凡人要吃喝拉撒,就不可能存在完美无缺。
可被人这么吹捧一番,他自家也觉得自己是君子圣人,于是那张脸就越发的古板了,动辄呵斥,动辄一堆君子言论……
最后自己心中扭曲,对外还口口声声的君子圣人。
韩玮来了。
“武阳侯!”
见他气炸的模样,贾平安说道:“陈进法,煮茶,别放作料。”
“是!”
陈进法心中欢喜,但却有些好奇。
为啥不放作料呢?
没有油盐的茶水……它不香啊!
“淡定!”
贾平安坐下。
韩玮面色涨红,“武阳侯,国子监克扣了算学的钱粮!”
“谁干的?”
贾平安觉得肖博不能吧?
“新任祭酒莫帧。”
“慢慢说。”
韩玮说了最近算学的事儿,一句话:算学如今就是没娘的娃,苦啊!
“……每日吃的差不说,分量还不够,咱们倒是好说,自家能贴补,可那些学生多是普通人家出身,他们只能吃着那些下等饭菜……”
莫帧……
贾平安起身,“等着。”
他去寻了崔建。
“小贾?”
催胸笑吟吟的过来,出手……
我避无可避!
被握住双手的贾平安问道:“崔兄可知晓国子监新任祭酒莫帧?”
崔建不愧是管官帽子的,只是想了一下,“那邱帧有些刻薄,自家儒学造诣深厚,外面称为大儒。”
这儒家还挺有趣,内部还分个三六九等。
大中小,三儒。
“了解!”
贾平安回到了兵部。
茶水已经煮好了,那味道……别提了。
没有炒茶的时代,单纯煮出来的茶水味道很怪。
“那邱帧什么意思?”
贾平安平静的问道。
“昨日咱们去寻了他质问,可邱帧却说国子监今年的钱粮少了许多,还说……”
韩玮面露尴尬之色。
“还说是我断了他们的钱粮?”贾平安不屑的道:“那群人喜欢占便宜,连特娘的招妓都能想方设法的走公家的账。”
韩玮一怔,“可……”
“想不想学格物?”
贾平安突然问道。
韩玮点头,“格物中的那些学识让人耳目一新,发前人之未发,算学中人人想学,可武阳侯不在……”
大佬,偶尔去上几节课吧。
“我就不去了。”
贾平安起身道:“此事回去别管,告诉他们,淡定。”
“可莫帧那边不依不饶啊!”
“只管回去!”
娘的,莫帧,魔怔。
贾平安看着他出去,眼中多了厉色。
韩玮回到算学说了贾平安的话,顿时一片哀嚎。
“咱们这便是没爹娘的娃了!”
“国子监不管,武阳侯也不管……”
“这书还怎么读?”
“武阳侯竟然也怯了?”一个学生悲愤的道:“亏我还以为武阳侯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可他却怯了。”
有人劝道:“算学毕竟是国子监管辖,武阳侯在兵部,他的手无法伸过来,否则祭酒就能弹劾他。”
陈宝去寻了莫帧。
“祭酒,算学的钱粮往年都发那么多,今年少了许多……这不妥吧?”
莫帧跪坐在案几后,案几上摆放着五经正义,圣人之言在闪闪发光。
他抬头,白皙的脸上多了讥诮之色,“你在为谁说话?”
陈宝羞恼的道:“下官自然为国子监说话!”
“国子监教授什么?”
莫帧冷笑道:“国子监教授的功课中可有新学?肖博在时和稀泥,睁只眼闭只眼,把新学弄进了算学中。后来贾平安更是变本加厉,竟然把所谓的格物也弄了进来。”
他一拍案几,讥诮的道:“作为司业,你这是失职!”
陈宝拱手告退。
陈宝出去,值房里的小吏松了一口气,“祭酒,那贾平安可是和皇后姐弟相称。”
“他在宫中蛊惑减少对太子儒学的功课,贱人!”
莫帧冷冷的道:“老夫在国子监一日,算学就别想出头!”
陈宝通过别人把话带到了贾平安那里。
“多谢。”
贾平安没有丝毫愤怒之色。
晚些,他去寻了程知节。
“卢公,新学能用的大多在算学里。”
程知节没好气的道:“可你上次却婉拒了那些老将把子孙送进算学……”
“那时候树大招风啊!”
贾平安一脸苦笑,“若是那时候点头,定然有人会说我用新学来讨好那些老将,你说我冤不冤?”
“哎!”程知节叹道:“老夫说自己谨慎,可与你相比却差远了。这是好事,老夫回头令人悄然去传话。”
晚些,长安城中有老将赞道:“好一个义薄云天、不求人情的武阳侯,这等年轻人,老夫结交定了!来人,准备好礼,老夫去道德坊一趟。”
贾平安没下衙,礼物一车车的就到家了。
杜贺懵逼,赔笑追问来由。
“没来由……我不敢收啊!回头我家郎君能打折我的腿。”
老将冷笑,“可要老夫现在就打折你的另一条腿?”
“不敢不敢!”
卫无双随即出来,“敢问这是……”
送礼你得有个由头吧。
老将大手一挥,“老夫看武阳侯顺眼。”
卫无双傻眼了。
“这……”
可不止一人来送礼。
家里堆满了礼物,卫无双心中喜忧参半。
“阿娘!”
贾昱来了,看到礼物就欢喜,钻进去翻来翻去。
呯!
一个盒子翻转,里面的东西丢在地上粉碎……
“是……是玉器!”
杜贺傻眼了。
这般尊贵的礼物竟然被大郎君弄坏了。
卫无双呆滞。
贾昱依旧没觉得什么,竟然上去踩啊踩。
“贾昱!”
“哇!”
贾平安回家时,见到礼物也不惊讶,“收着就是了。”
和后世的学生家长给老师送礼一个尿性,这些老将们就希望贾平安给算学的助教们递个好话,让他们对自家孙儿能另眼相看。
“大郎这是怎么了?”
贾昱看着一脸没精打采。
说到这个卫无双气就不打一处来,“大郎早些去翻那些礼物,打破了一件玉器。打破就打破了吧,还去踩,也不怕硌脚。”
“阿耶!”
贾昱觉得这娘绝对不是亲娘。
贾平安笑道:“下次要小心,莫要调皮。”
卫无双摇头,大概是心丧若死的那种感觉。
她起身出去。
贾昱赶紧过来,哽咽道:“阿耶,我要……我要……”
“你要啥?”
这孩子到了调皮捣蛋的年纪,没办法……贾平安前世被打到小学毕业。初中时父亲说你大了,也该学会分辨事理了,以后不打你。
这便是把他当做是大半个成人看待。
有人说挨打会造成心理阴影……
贾平安想想自己犯的那些过错,真心话,挨打一点都不冤。
所以什么心理阴影,不存在的。
贾昱抽噎着,“阿耶,你……你换一个吧。”
“换一个什么?”
贾平安觉得自己没啥问题啊!
这孩子。
“阿耶,你换一个娘子吧。”
外面正在叉腰生气的卫无双瞬间炸裂了。
“贾昱!”
“哎哎哎!有话好说啊!”
贾平安化身为片儿警,一阵劝说。苏荷带着兜兜也来了,兜兜劝兄长,自言自语;苏荷劝卫无双,让她跟着自己修炼。
贾昱明显熊了。
“他才多大?”贾平安皱眉,“小孩子的善恶本就简单,不过此事不能小视,今晚我和大郎一起睡。”
兜兜欢喜的道:“阿耶,还有我,还有我!”
当晚爷三睡在了一起,贾平安在中间,两个孩子一人一边。
“……那青蛙把金球从水潭里捞了起来,恶狠狠的说:小子,从此你就是我的奴仆了,每日都要为我干活!”
两个孩子吓得躲在父亲的怀里。
贾平安的嘴角挂着一抹微笑,“那青蛙突然变得好大,王子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青蛙狂笑,你喊吧,这里没人,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就在这个时候……睡觉!”
断更!
两个孩子闹作一团。
“阿耶,不睡,快说!”
“阿耶,小王子怎么了?”
卫无双和苏荷今夜在一起睡,听到孩子闹腾,就诧异的道:“夫君竟然能哄的孩子这般欢喜?”
卧室里,贾平安继续说道:“就在这个时候,小王子的母亲来了,她奋不顾身的挡在小王子的身前,大声喊道:快滚!青蛙说我要这个小王子做我的奴仆,你敢阻拦我就吃了你……小王子的母亲奋力冲过去,和青蛙打作一团。”
“可她却打不过青蛙,遍体鳞伤。”
两个孩子紧张的不行,兜兜甚至说道:“阿耶,你快去帮忙。”
贾昱揪着父亲的手,“阿耶,打死它!”
“小王子呆呆的看着,突然大喊一声,就冲过去帮忙,他们一起奋力厮打,终于击败了可恶的青蛙。那青蛙惨叫一声跳进了水潭里,最后喊道:我还会回来的!”
……
晚安!
第628章 神来之笔的逆袭
凌晨,贾平安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一人在一边睡的正香。
他小心翼翼的起身,给他们把薄薄的被子掖好。
贾昱缓缓睁开眼睛,“阿耶……”
“醒来了?”
他一动,兜兜也醒了,瘪嘴要哭。
贾平安赶紧抱起她,“看看兄长在这里,看看,看看……大郎是兄长,给妹妹做个笑脸。”
贾昱就笑了笑。
兜兜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啊……阿耶。”
娇娇柔柔的小棉袄啊!
贾平安给两个孩子穿上衣裳,随后一手牵着一个出门。
早饭时,贾昱明显的就变得听话了些,看向卫无双的眼神中都多了些孺慕。
卫无双心中好奇,等早饭后就问了贾平安。
“夫君怎么一夜之间就让大郎变了?”
“关键是不要急切。”贾平安隐晦的说出了老婆没耐心的毛病,“孩子最好用引导的法子来教导他们。比如说用小故事,让他知晓善恶丑美,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当然,责罚也应当,在某些时候孩子不听话时,处罚能让他记忆深刻。”
“夫君……”
还有什么比自家老婆崇拜的目光更让男人暴爽的吗?
很显然,没有。
“无双,今晚……三人?”
……
贾师傅神清气爽,志得意满。
莫帧也是如此。
他昨日和蒋林遵一起饮酒,席间说了收拾算学的事儿。记得蒋林遵那欢喜的模样……然后羡慕之极,恨不能和他换个职位,亲自来收拾算学。
“什么新学?宫中那些纨绔弄的小学堂纯属笑话,那贾平安就指望算学来为新学张目,可老夫在此,他的谋划就是个笑话!”
白皙的脸上多了些惬意,莫帧微微一笑。
“祭酒。”
“何事?”
一个官员进来,“几位老将的孙儿说是想来国子监读书……”
他报了名,都是战功卓著的宿将。
莫帧讶然,眼中却多了讥诮之色,“他们当初说是国子监只会让他们的子弟变成软骨头,如今为何低头?不外乎就是想让子弟走文路,哈哈哈哈!”
这样的要求当然批准没二话。
……
“韩助教!”
正在上课的韩玮被叫出来,见六个年轻人吊儿郎当的站在前方,就问道:“这是哪来的?”
带路的小吏说道:“韩助教,这六人都是新学生。”
这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啊!
韩玮看了一下名字,随后就让他们进了初级班。
每年国子监都会有学生离去,也会有学生到来,按照学习的进度分班。
国子监的学生大多都住校,这六人的住所也让韩玮颇费了一番心思。
到了晚饭时间,学生们沉默的去饭堂。
那六人走在一起,魏俊纳闷的道:“怎地像是去坐牢似的?难道算学的学生都是这般……那叫啥?有城府?”
“哈哈哈哈!”
六人大笑。
马胜伟捂着肚子,“原来国子监竟然这般好玩吗?阿翁以前说国子监都是软骨头,今日一看……都是怪人。”
“我本是不想来的。”魏俊一脸无奈,“可阿翁说了,这是新学,学不好回头打折腿。”
“我也如此!”
“都一样。”
“武阳侯的学问……就说那诗,确实让人叹为观止,可新学是什么玩意儿?”
“说是当年被废黜的百家之学。”
众人一阵嘀咕,晚些到了饭堂,去打了饭菜。
两块干饼子,一碗里面只有十多片菜蔬的汤……
就这?
魏俊抬头问:“这是……打错了吧?”
帮厨的木然,“就是这,爱吃吃,不吃就自家去寻摸吃的。”
呯!
碗落地粉碎,魏俊骂道:“竟然给耶耶吃这等豕都不吃的东西?瞎了你的眼!”
他挽袖子准备动手,厨子骂道:“都是国子监分配的钱粮,咱们算学就得了这么些,有本事就去寻国子监,在这里闹腾算是什么事?也算是男儿!?”
擦!
魏俊骂道:“耶耶若是欺负你就不是好男儿,谁干的?此事谁干的?”
一个学生嘀咕,“祭酒干的!”
魏俊回身,“祭酒……谁?”
连特娘的祭酒是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混进国子监的?
“莫帧!”
魏俊回身,“怎么说?”
众纨绔骂道:“弄他!”
值守的小吏本以为闹腾一下完事……这几日闹腾的多了去,不差这几个。
可他们竟然要去寻莫帧的麻烦。
“万万不可!”
魏俊打头,六人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他们要去寻祭酒的麻烦……”
此刻国子监刚下衙,官吏们都刚出来。
“走!”
一群学生冲了出来,韩玮见了皱眉:“这是要去作甚?”
一群学生冲出了算学,后面追来两个小吏。
“韩助教!”
韩玮招手,“这是为何?”
小吏苦笑道:“新来的几个学生说是要去寻祭酒的麻烦。”
“随便吧。”韩玮知晓去了也是白去。
一个小吏突然发呆,“那几个……我怎么认识……那人……那是魏俊吧。”
韩玮随口问道:“魏俊……哪家的?”
能来算学的基本上都是普通人家,所以没人当回事。
小吏说道:“他阿翁……致仕了,他阿耶是左骁卫的将军……另外几个好像也是军中大将的孙儿。”
卧槽!
韩玮一个激灵。
“这不对!”
他摇头,“这些可是纨绔,若是动手……不好!”
一个助教低声道:“老韩,莫帧这般对咱们算学,让他们去闹一闹也好啊!”
“不妥,他们是学生!”
……
学校放学,但国子监的官员们依旧还在当值。
莫帧正在看书。
“老狗,滚出来!”
莫帧一怔,抬头道:“看看是谁在争吵,呵斥一番。”
小吏出去。
呯!
他跌跌撞撞的退回来,捂着胸口,“祭酒,是算学的学生。”
莫帧冷着脸,“不知好歹!”
他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魏俊六人冷笑,见他出来,魏俊回身,“把饭菜拿来。”
饭菜送到。
魏俊问道:“这便是朝中给算学的饭食?莫祭酒,这便是你治下的国子监?”
这几个学生有些过了啊!
莫帧的眼中多了厉色,“这六人打赏国子监官吏,全数拿下!”
国子监也有自己的规矩,什么情况下该拿下,该是什么责罚都有规定。
几个小吏冲上来,魏俊劈手一巴掌扇倒一个,几个纨绔一阵拳打脚踢,现场没法看了。
“老狗!”
不知是谁扔了暗器过来,正好砸在了莫帧的额头上。
一个肉眼可见的包正在快速崛起……
“来人呐!”
莫帧捂着额头,大怒,“去,请了金吾卫的人来,就说有凶徒!”
事情牵扯到了金吾卫,事情就闹大了。
贾平安得了消息后不禁愕然。
他只是想让那几个纨绔去体验一番生活,随后一通抱怨造舆论,随后他再出手。
可他们竟然动手了?
六个学生都被拿下了。
“莫祭酒!”
金吾卫的问清了他们的身份之后,赶紧寻了莫帧。
“什么?”
一群老将的孙儿竟然进了算学!
莫帧捂着额头上的包,恼火的道:“那又如何?老夫明日就弹劾……”
殴打官员,就算是老帅的孙儿也不管用。
莫帧咬牙切齿的,“先拿下再说。”
金吾卫的将领为难的道:“莫祭酒,此事不好办呐!”
莫帧冷笑:“你想包庇他们?同罪!”
将领冷着脸,“那我无话可说,回头……”
回头那些老将自然会寻你的麻烦。
将领出去,魏俊等人说道:“那老狗如何说?”
将领苦笑,“要弹劾。”
卧槽!
魏俊面色一白,“弹劾……”
别的事儿好说,就算是处罚他们都没问题,但弹劾父祖,这个就是祸及家人了。
“事情闹大了。”
那些师生都知晓,明日国子监就要出大事了。
莫帧出来,冷冷的道:“算学这是想做什么?韩玮,你来说。”
这是精准打击!
韩玮称贾平安可为吾师,为新学摇旗呐喊不遗余力,莫帧此刻出手,正中七寸!
韩玮上前,“祭酒,算学的钱粮短了不少,饭堂的饭菜难以下咽,学生们为此抱怨……”
“这是你的蛊惑!”
莫帧冷笑道:“若非你的蛊惑,他们怎敢对老夫动手?”
这是要赶尽杀绝了!
韩玮看了那六人一眼,心中一横,“今日……”
“武阳侯来了!”
贾平安策马疾驰而来,路上有人想阻拦,他骂道:“滚!”
算学的师生看到他不禁生出了一种自己外面被人欺负后,家中的靠山来了的感动。
莫帧回身看着他,冷笑道:“此人跋扈,算学之事与他无关,老夫倒要看看他今日能如何……动手?老夫若是退半步,便就此致仕!”
小吏发现他的眼中竟然有兴奋之色。
难道祭酒渴望和武阳侯来一次冲突?
贾平安下马,疾步过来,问道:“何事?”
莫帧冷冷的道;“与你何干?”
“你这语气我不喜。”
贾平安第一次见到莫帧,就不喜欢此人的刻薄气息,“所谓相由心生,你这一看就是刻薄脸,想来说话定然是尖酸刻薄……”
有人捂嘴。
这特娘的说的太对了。
莫帧才将来国子监,说的话刻薄的让人想动手。
“你这般羞辱老夫,目的不过是想为他们开脱而已……”
他指着额头,“众目睽睽之下,算学的学生悍然动手,韩玮是主谋,几个学生被他蛊惑……”
这一家伙就准备把算学打入深渊。
魏俊昂首,“武阳侯,此事乃是我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
莫帧只是冷笑。
那些师生都神色黯然。
“今日算学怕是要完了!”
“……”
气氛莫名的悲壮!
莫帧厉喝道:“那六个学生放归,明日朝中老夫自然有话说。至于韩玮……老夫在国子监一日,你就别想踏入国子监一步!”
毁前程啊!
韩玮面色苍白。
贾平安淡淡的道:“可我怎么听闻……是学生得知算学的钱粮被贪腐,义愤填膺来问你,你却破口大骂,学生们血气方刚,自然怒不可遏……”
他回身。
这样也行?
武阳侯果然是好手段!
就在算学上下心丧若死时,就在莫帧心中暗爽时,贾平安出手了。
贪腐!
算学的钱粮被克扣,贪腐必然不敢,但我说你是贪腐有问题?
你若是自辩并未贪腐,那你为何私下扣住了那些钱粮!
莫帧面色惨白,“血口喷人,那些钱粮好端端的就在……”
贾平安哦了一声,“原来果真是贪腐了算学的钱粮!”
老夫为何这般……莫帧只觉得浑身发热,“那些钱粮只是暂存着……”
贾平安的眼中猛地多了怒火,“存着?今日说是存着,可若是没有算学师生的义愤填膺,你会承认那些钱粮是存着?过一阵子定然就变成了你的囊中之物。莫帧,你这个老贼!”
要给对手扣黑锅吗?
要坑新学吗?
贾某奉陪!
“你……你……你……血口喷人!”
莫帧此刻想辩驳,可怎么辩?
你说我只是把钱粮暂时扣下,忘记发了……巴拉巴拉一大堆,这样能搪塞了吧。
可贾平安却说你是准备等风平浪静后再把那些钱粮都给贪了。
这一招堪称是天外飞仙,如羚羊挂角,打的莫帧毫无还手之力。
你犯错在前,再想弥补……怎么弥补!
趁你病,要你命!
贾平安回身,“算学的账册都封存了。”
一个助教举手,“我去!”
“我等也去!”
怒了!
从莫帧就任以来,算学就被百般打压,他们一直在忍耐,一直憋屈着。今日贾平安一招封喉,算学的师生都不禁为之雀跃。
至于翻脸……
“以后咱们在国子监可没法做人了。”
“还做什么人?莫帧都没把咱们当人看,咱们难道还得把脸送上去任由他抽打?”
“走!”
贾平安看了那六个学生一眼,“你等得知了莫帧贪腐的消息,义愤填膺,可也不敢动手……对了,谁动的手?”
这不对啊!
“兄长!”
李敬业来了。
他一进来就骂道:“我半路听闻有人想害你,谁?”
他目光转动,凶光四射。
“英国公家的孙儿!”
莫帧厉喝道:“有人要动手了!”
这是想碰瓷!
贾平安冷冷一笑,“魏俊,你等谁动的手?”
魏俊一个激灵。
我都说了是自己动的手,武阳侯为何还要问?
这……
当时好像没人仔细看清?
武阳侯……果然是名将!
魏俊悲愤的道:“我也不知,莫帧出来就说是我等做的。他血口喷人。”
贾平安叹道:“那你为何承认?”
这个……
贾平安拍拍李敬业的肩膀,“好兄弟!”
兄弟情义……
妙啊!
魏俊低头,“我听闻莫帧要处置他们,为了兄弟情义,我便出头认了此事。”
演技差点意思。
但已经足够了!
贾平安回身,“莫祭酒,你痛恨新学也就罢了,为何对算学下狠手?那些学生谁不是家中的珍宝?被送到国子监来也只是想好生读书,为大唐效力。可你却为了一己之私……”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你号称大儒,所以对新学深恶痛绝,道不同而已。可你想对新学下手。想冲着贾某下手只管来,为何对这些懵懂的学生动手?”
莫帧喘息道:“老夫从未贪腐,算学的钱粮老夫本想明日发下去……”
撒比!
贾平安问道:“算学以前可问过钱粮?”
有学生说道:“武阳侯,问过,就是前阵子,咱们还被他呵斥,说若是不回去,国子监的规矩就为算学而设。”
“老狗!”
贾平安回身怒斥道:“上次你为何不发钱粮?难道那些钱粮在你这里还能下崽?你分明就是意欲贪腐!”
莫帧怒吼,“纯属污蔑,老夫若是贪腐了那些钱粮……死无葬身之地!”
李敬业仔细看着他,“小时候我听长辈说起,越是喜欢发誓的,就越不把誓言放在心上……你一看就是个骗子!”
越是喜欢发誓的,就越不把誓言放在心上!
这话竟然格外的精辟!
莫帧气得浑身打颤。
李敬业叹息一声,“真正有理的人都会滔滔不绝,可你却哑口无言,只知道无能颤抖。”
莫帧面色煞白。
李敬业觉得这个对手太无能了些,“面色煞白,多半是担心害怕。你害怕何事?定然就是贪腐了。”
他回身,“兄长,这等人随便问问就好了,走,咱们去平康坊。”
这娃的两万钱被老李没收了,老李信誓旦旦的说过阵子给他,但按照贾平安的推算,这钱大概就回不来了。
莫帧两眼泛白,嗝儿一声,竟然晕过去了。
“祭酒!”有人赶紧上来搀扶。
李敬业诧异,“这是……想装晕逃脱责罚?”
莫帧的手颤抖了一下。
嘴张开。
噗!
一口老血竟然就喷了出来。
他睁开眼睛,嘶声道:“老夫要求见陛下!”
转瞬,他的气势就如同股市般的一泻千里。
“兄长,赶紧走吧,晚些六街打鼓了。”
李敬业觉得这事儿没有去看胡女甩屁股重要。
贾平安看了魏俊等人一眼,“回家照实和长辈说了此事,告诉他们,有事……算我的!”
“武阳侯豪迈!”魏俊毫不犹豫的躬身,“阿翁说新学厉害,我心中不以为然,可今日一见武阳侯……可为我的先生,请受我一礼!”
六人一起躬身行礼。
贾平安负手而立。
“好好学习!”
金吾卫那边求援,来了个将军。
“莫祭酒,有话好说!”
将军进来,首先入眼所见的就是被人扶着,神色萎靡,嘴角带血……身前一滩血的莫帧。
不是说莫帧气势汹汹吗?
“莫……祭酒,你如何这般狼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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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皇帝气炸了
国子监炸了。
“陛下!”
正准备吃晚饭的李治皱眉,“何事?”
王忠良进来,看了一眼太子,露出了一丝谄笑,“陛下,刚才国子监内大乱……有算学的学生说国子监祭酒莫帧克扣钱粮,砸了他一下。莫帧寻了金吾卫来抓人,随后武阳侯赶到,说莫帧扣下算学的钱粮意欲贪腐……”
“莫帧?”
李治想了想,这才想到了此人。
“此人说是大儒,为何如此不堪,且慢……”
李治放下筷子,淡淡的道:“所谓大儒,定然反对新学,克扣钱粮应当为真,但贪腐未必……贾平安咬死莫帧贪腐,这便是要为算学立威……”
“陛下英明。”
王忠良觉得皇帝堪称是明见万里。
“谁动的手?”
“说是几个老将的孙儿,可武阳侯一去就说不知道是谁扔的东西。”
“他这是狡辩!浑水摸鱼。”
李治讥诮的道:“朕的国子监祭酒公器私用,朕的武阳侯把兵法用在了这等地方。”
他拿起筷子,“就为了一个学说,朕的臣子们斗的不亦乐乎。朕说过不喜儒术,可他们依旧孜孜不倦,从国子监到朕的太子,他们一步步的想把儒学渗透到整个大唐……
若是对国事也有这等勤勉和坚韧,朕自然会重用他们……可惜,私心太重!”
“陛下。”
武媚来了,太子跟在身边。
“令人送了饭菜来。”
李治含笑道:“太子今日如何?”
李弘说了今日的功课。
“阿耶,今日阿娘寻了郝米来,问了许多,我觉着有趣。”
“此何人?”
武媚坐下,想到郝米的痴,不禁笑了,“武阳侯在宫中弄了个小学堂,教授滕王他们,郝米便是洒扫的内侍。他整日在外面听讲,竟然学了许多。臣妾今日问了他关乎算账之事,他竟然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财政之事,让臣妾大开眼界,陛下,此人不凡呢!”
“哦!”
李治颇有兴趣,“去把他叫来。”
晚些郝米来了,皇帝一家子刚吃完饭,正在喝茶。
“好油。”
太子皱眉,“阿耶,这茶太油了。”
武媚猛地想起了贾平安的话,“陛下当吃的清淡些。”
李治早就忘记了这个,被她提醒就笑着把茶杯推开,“罢了!”
郝米进来,李治问道:“财政之事如何?”
郝米楞了一下。
武媚笑道:“陛下问你,只管说。”
郝米有些紧张,李治看在眼里就多了几分满意。
“陛下,大唐当下最要紧的便是税源单一……”
“哦!”李治颔首。
郝米渐渐放松了些,“大唐的赋税租庸调,实则便是田税加人头税。”
这难道不妥?
李治不禁有些好奇。
租庸调的税制施行多年,早就成了大唐的根基。
府兵制也是基于这个根基。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基于均田制。
“随着人口增多,田地必然不够分配。”
郝米抬头,竟然颇有些肃然,“陛下,一旦田地不够分配,百姓失去了收益,可赋税却依旧会收取……他们连自家都养不活,定然就会逃亡……到了那个时候,财政大乱,百姓……民不聊生。”
李治淡淡的道:“田地不够吗?”
“定然不够。”
郝米说道:“陛下想想我大唐开国时多少人口,此刻多少人口。人口不断繁衍生息,那些田地如何会够?均田制一旦崩塌,陛下……”
大唐也会跟着崩塌!
……
第二日,君臣议事。
“陛下,有国子监祭酒莫帧弹劾贾平安的奏疏。”
李治只是看了一眼。
“说是被打,被污蔑。”
韩瑗说道:“陛下,殴打国子监祭酒,此事不可不严查。”
韩瑗当初也是废后的反对者,前几日刚上了奏疏,为褚遂良公然喊冤。
李治淡淡的道:“朕听闻……那些钱粮都被克扣了?”
韩瑗说道:“陛下,只是暂时没有发放。”
李治看了他一眼,想起他奏疏里为褚遂良辩驳的那些话,就微笑道:“韩卿可是去看过?”
韩瑗一怔,“臣并未看过。”
“算学的账册就在朕的手中。”
李治提高了些声音,“那些钱粮为何不发?”
韩瑗说道:“想来是疏忽了吧?”
陛下动手了。
老夫也该帮腔。
但这是为贾平安辩驳。
李义府皱眉,旋即起身道:“陛下,可令人去查验。”
这话敲山震虎:老韩,你再啰嗦,那就上证据!
李义府怎地软弱了?
按照李治的了解,李义府此刻就该冷嘲热讽,反唇相讥,让韩瑗下不来台。
李治想到了他和贾平安之间的矛盾。
“陛下,武阳侯求见。”
贾平安一来就喷。
“陛下,臣弹劾国子监祭酒莫帧贪腐。此人克扣算学的钱粮,算学的师生为此寻他理论多次……莫帧呵斥威胁,直至昨日,那些学生忍无可忍……”
“武阳侯,你这话过了吧。”
韩瑗冷冷的道:“老夫怎么听闻是有人蛊惑呢?”
这是搅混水!
你说莫帧贪腐,我就说是有人蛊惑。
谁在蛊惑?
就是你贾平安。
贾平安笑了笑,“陛下,臣带来了算学的晚饭,还请陛下一观。”
李治点头。
有内侍提着食盒进来,摆放在中间,随即把碗拿出来。
“干饼子……下等麦粉所制,菜乃是便宜菜蔬,油腥一点也无……”
干巴巴的晚饭让人看了压根就没有胃口,特别是那一碗菜汤,让李治的眼中多了不满。
“这便是国子监的晚饭?”
“陛下,这不是国子监的晚饭,国子监昨日的晚饭有上好的麦饼,还有羊肉。”贾平安补刀。
李治冷笑道:“这便是大唐的国子监?”
他抬头看着韩瑗。
竟然是吃这个?
韩瑗也不禁讶然,“厨子是否有些问题?”
你特娘的为何不说厨子贪腐了?
贾平安不喜欢这等人,原因就在于他们的立场太私人化。做事儿不是以公心为准,而是以立场分好坏。
他尖锐的道:“这些菜还是厨子腆着脸去求才求来的便宜货,韩相以为他贪腐了?我就觉着有些奇怪,我说莫帧贪腐,韩相就顾左右而言他,觉着他定然不会。反过来就觉着厨子有问题。敢问韩相,你判定谁好谁坏,是用身份还是用什么?”
这是一个尖锐的贾平安,锐气十足!
韩瑗一怔,没想到贾平安竟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他淡淡的道:“老夫以公心论好坏。”
棒槌!
“如此,莫帧克扣钱粮韩相为他辩解。随即把锅扔到了厨子的头上。敢问韩相,你何以认为莫帧就不会贪腐?难道因为……是贾某和他发生了争执?”
什么狗屁的公心,你只是公器私用罢了!
呯!
韩瑗一拍案几,“贾平安,你以为老夫的刀不利乎?”
他敢为了褚遂良和李治叫板,敢说武媚不可为后,却被贾平安一翻话说的怒不可遏。
“韩相要和我比试厮杀的本领吗?”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和吐蕃交过手,和突厥交过手,和高丽人交过手,韩相何时想动手,贾某奉陪!”
“好了。”李治当然不会坐视臣子大打出手。
“韩相乃是高官之后,从小锦衣玉食,怕是没吃过这等美食吧。”
贾平安指着那些食物怒道:“昨日我便吃了一份,不堪下咽。韩相为莫帧辩护,可想过那些学生吗?是了,在韩相的眼中,算学的师生竟然学了新学,都不是东西,如此他们的死活与你何干?”
这话诛心了!
韩瑗面色发冷。
可贾平安却厉喝道:“可你乃是宰相。宰相辅佐帝王,一言一行皆应出自公心。韩相的言行,可敢说出自公心吗?”
“可敢吗?”
贾平安喝问道。
“无礼!”
有御史呵斥。
我的表兄呢?
贾平安此刻无比怀念表兄杨德利。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贾平安说道:“韩相既然要为莫帧辩白,要把黑锅扔到算学的头上,扔到我的头上,难道我就该束手待毙?”
莫帧那个蠢货,昨日把钱粮发下去,寻个借口要好啊!韩瑗冷冷的道:“此事自然有公论。”
他出身于南阳韩氏,父亲乃是前刑部尚书,堪称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公子。而贾平安却是起于田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今日他却被贾平安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搅混水。
“我就有一问,还请韩相为莫帧辩白……”贾平安今日火力全开,“莫帧扣着那些钱粮作甚?”
当然是要敲打算学……韩瑗冷着脸,“查了就是。”
“查了。”贾平安淡淡的道:“莫帧说忘记发了,可算学的师生寻他多次,次次都忘记了?”
他抬头,“陛下,臣以为莫帧是想贪腐那笔钱粮。”
韩瑗起身,“陛下,莫帧乃是大儒,万万不会如此!”
贾平安看着他,“敢问韩相,大儒就不会如此吗?”
众人面色一变。
是啊!大儒就不会如此吗?
贾平安再问,“大儒便是圣人吗?”
世间压根就不存在圣人!
这个道理君臣都知道。
“韩相可敢担保他一清二白吗?”
韩瑗哪里敢担保,一旦查出了莫帧的问题,他只能黯然请辞。
他可以为了莫帧辩白,可以为了莫帧搅混水……
但要想让他把自己的利益和莫帧挂钩……莫帧,那是谁?和老夫可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三个问题就像是三枚炸弹,炸的韩瑗毫无还手之力。
贾平安拿住了莫帧克扣钱粮的把柄,任由你怎么舌绽莲花,油嘴滑舌,他只需反手一巴掌,质问莫帧克扣钱粮的动机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治淡淡的道:“算学的钱粮发下去,莫帧……朕想问问,大儒便是这等人吗?”
韩瑗的脸颊不禁微颤。
莫帧,你一人带累了整个儒学!
皇帝本就不喜欢儒学,你莫帧来个公器私用,还挂着个大儒的名头,顿时大儒在皇帝的眼中就成了臭狗屎。
“国子监祭酒……换个人吧。”
李治自嘲道:“朕本以为大儒去了该好一些,可没想到却多事!”
李义府看了贾平安一眼,心道此人一番话滴水不漏,后续的三个反问更是如雷霆万钧,堪称是锋锐。
可贾平安在前些年很是不打眼啊!
虽然他在百骑做了些事,可在宰相们的眼中,那些不过是鸡毛蒜皮罢了。
唯有能对朝政施加影响的臣子,才会进入宰相们的眼中。
贾平安此刻笔直站着,李义府蓦地想到了利剑。
随即各自散去。
贾平安走在后面,韩瑗在前方和长孙无忌等人说话。
“武阳侯,陛下召见。”
韩瑗回头,眼中多了阴郁之色。
贾平安回到殿内,李治问道:“昨日朕听郝米说了些财政之事,关乎税制,新学中可有此等学问?”
当然有。
后世贾平安做过生意,对各种税务了解颇多。
“陛下,大唐如今施行的乃是租庸调,便是田地和人口税。此税的根基乃是均田制,有田地分,如此就有税源。租乃田税,庸是徭役,调乃是人头税……”
大唐的税制啊!
特娘的竟然能坚持那么多年,贾平安觉得真是个奇迹。
“陛下,除非出现大规模战乱,否则人口增长必然越来越快……”
贾平安分析道:“一百万人口,每年新增婴儿那么多,十年后,两百万人口,每年新增婴儿不出意外的话将会翻倍。陛下,田地何在?”
你们只想到了按照田地和人头收税,可想过田地不够导致民不聊生,导致财政崩塌吗?
贾平安叹息,觉得这事儿真的糟心,“大唐的田地就这么多,权贵寺庙不缴税,而且他们的田地会越来越多,也就意味着大唐的税源就会越来越少……
最终他们脑满肠肥,百姓却民不聊生。要紧的是,他们不断兼并土地,一旦土地不敷使用,陛下,财政只是其一,府兵制何为维持?”
这一棍子给不给力?
但这事儿并不好办,弄不好就会碰个头破血流。
让皇帝去碰壁吧。
贾平安告退。
李治坐在那里许久。
“皇后,陛下发呆一个多时辰了。”
武媚闻讯赶来,见李治跪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案几,就近身问道:“陛下,可是遇到了难事?”
李治抬头,见武媚的眼中多了厉色,就握住她的手,苦笑道:“朕一心想着如何能让大唐长久昌盛,近几年所得颇多,颇为志得意满,可今日贾平安一番话却让朕心乱如麻。”
“平安……”
武媚咬牙切齿的道:“陛下放心,回头臣妾便把他收拾收拾,挂宫门外风干。”
李治莞尔,摇头,“昨日郝米一番话,让朕有些疑惑,先前朕便让贾平安说了一番……”
他皱眉,看着颇为煎熬,“人口增长会越来越快,可田地却会越来越少……”
“兼并?”武媚通过这些时日的参政议事,对整个大唐越发的熟悉了。
“是啊!兼并。”李治讥诮的道:“权贵僧人掌握着许多人口与田地,这些皆无需缴税,他们掌握的越多,百姓的日子就会越苦,大唐的日子就会越发的捉襟见肘。”
“田地少了,百姓就无地可分,要么去经商,要么就只能……”
李治右手握拳,捶打了案几几下,“到了那时,府兵如何维系?没了田地,府兵以何为生?”
他闭上眼睛,“朕仿佛看到了那些将士在咆哮,在不甘,随后只能募兵。可募兵耗费大,朝中如何能支应这笔开支?如此,要么横征暴敛,要么就只能任由军队去自己弄钱……
媚娘,你可知一旦放开了军队的束缚会如何?”
“那些骄兵悍将会冲着长安咆哮,大唐将会……遍地烽烟。”武媚显然也想到了这个结果。
李治点头,“府兵制的好处便是将领不能专兵,平日里将士们在折冲府操练,闲时耕种……只要军功丰厚,比种田强,府兵制就会长久不衰。可贾平安的描述却让朕心悸。”
“田地……定然会不够。”
李治喃喃的道:“要如何做?”
他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道:“要抑制土地兼并。朕若是不行,太子他们会更难,甚至无法动弹!”
武媚看着他,眼中有倾慕之色,“陛下果决。”
谁不知道土地兼并的坏处?
前汉就是栽倒在这个上面,可毛用没有。
李治大步走出去,朗声道:“这便是我大唐的麻烦根源,媚娘,在朕的有生之年,一定要解决了此事,让大唐盛世……延绵不绝!”
……
皇帝召见了重臣们,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朝中吵作一团。
晚些,李治躺在床上,捂着额头,只觉得脑袋要炸裂了。
“陛下犯病了。”
医官轻车熟路的得出了结论。
武媚负手站在外面,“那些人……大胆之极!”
王忠良出来,“今日陛下说要抑制土地兼并之事,宰相们大多反对,说会激起天下人的怒火。”
武媚冷冷的道:“是激起权贵豪强们的怒火吧?”
皇后好犀利,比陛下还难伺候……王忠良点头,“陛下说了人口增长,田地不敷使用的窘境,可……”
“那些人,不涉及自家的利益,自然侃侃而谈。一旦要割自家的肉,瞬间就摇身一变,面目狰狞,可耻!可鄙!可笑!”
武媚回身进去。
“媚娘。”
李治面色苍白,“朕只是想试探一番,可刚一开口,群臣反对,气势汹汹……这几日朕怕是不能理事了,你且看好朝中。”
王忠良心中一惊。
这是……这是让皇后来理事?
武媚握住他的手,“陛下放心,臣妾会想办法。”
“只是试探就如此。”李治苦笑。“朕孤掌难鸣,你……”
武媚回去,随即召见了李义府、许敬宗等人。
“陛下被气病了,此事你等有何办法?”
……
晚安!
第630章 学富五车
皇帝病了。
高阳急匆匆的进宫探问。
“公主,陛下是被群臣给气到了。”
王忠良暗搓搓的把那事儿说了。
高阳跺脚,“此等事如何能弄?皇帝却是孟浪了。”
王忠良干咳。
公主,这话不妥啊!
晚些新城来了。
“皇帝如何?”
王忠良轻车熟路,“陛下被群臣给气坏了。”
问了是土地兼并的事儿后,新城无语。
回到家,新城问了管事,“家中可兼并了田地。”
管事理所当然的道:“公主,咱们家的田地乃是买来的。”
大唐的田地都是按照人头来分配的,人活着给你耕种,死后除去永业田之外,全数要收回去重新分配,去哪买?
但权贵和僧人们自然有法子。
皇帝病倒是大事。
新城心中焦急,再度进宫。
此次她干脆去了皇后那里。
“无能!”
皇后正在喷自己的那些狗腿子。
李义府、许敬宗等人颜面无光。
李义府觉得这事儿是和天下人作对,不可取。
许敬宗却叹息一声……
“许卿有话说?”
武媚干脆点将。
许敬宗轻松代入人设,“皇后,臣以为此事关切大唐兴衰。更要紧的是,他们兼并了田地,那些百姓如何过活?想到民不聊生,臣就……”
武媚见他眼中含泪,不禁动容了。
“给许卿拿了热茶来。”
许敬宗摇头,“臣喝不下。臣觉着此事就该杀鸡儆猴,拿几家人来下狠手,田地全数没收,家产全数收了,越狠越好,越狠越能震慑那些贪婪之辈。”
许敬宗……单纯!
李义府觉得这等人竟然能和自己竞争皇后身边的头号宠臣的地位,当真是自不量力。
“许尚书可想过天下人群起反对的后果?”
许敬宗看着他,怒道:“何为天下人?权贵豪强才是人,在你的眼中,百姓就不是人?”
李义府……
老夫戳你肺管子了?
许敬宗拍案而起,“皇后,臣愿意出手弹劾!”
有担当!
武媚心中越发的满意了,而看向李义府的目光中带着不满。
这个李义府狡黠,看似忠心耿耿,可遇到难事就会躲避。
而许敬宗不钻营,遇事就事论事。
李义府一看这个眼神就有些心慌。
外面称他为皇后的第一忠犬,若是皇后对他不满,顷刻间外面的人就会把他喷到死。
李义府硬着头皮道:“臣亦愿意。”
随后众人告退。
新城站在外面,看着李义府等人出来,不禁想到外界的说法。
——皇后的身边群魔乱舞!
“新城来了。”
武媚目光炯炯,“可是有事?”
新城行礼,“听闻皇帝被气病了,此事我可能帮忙吗?”
武媚看着她,突然爽朗的一笑,“此事外面如何传言?”
新城说道:“说是皇帝心血来潮,欲与天下人为敌。”
“此事关切大唐兴衰!”武媚斩钉截铁的道:“陛下和群臣辩驳,怒吼声连殿外都能听到。如今陛下病倒,此事却不能就此搁置。”
新城蹙眉,弱弱的道:“可是……反对者众多,奈何?”
武媚微微挑眉,英气勃发,“做事总是有难处,一帆风顺的那不是事。既然发现了问题,那便要去做,直至寻到解决的法子!”
“皇后英武。”新城不禁联想到了高阳,但高阳是莽,皇后却是有手段,有决心,“可那些人联手厉害。”
皇帝都不敌,你如何是对手?
武媚斩钉截铁的道:“有事就做,不做如何知晓做不到?”
我败退了……
新城无言以对。
晚些她又去问了医官,结果不容乐观。
“陛下怕是得养一阵子。”
新城回到家中,晚些令人去请了驸马来。
长孙诠听闻了此事,下意识的道:“皇帝这是疯了?”
新城弱弱的道:“你不该如此说!”
长孙诠微笑,看着全是世家子弟的那种雍容,“这个天下靠的是世家门阀和豪强在统御,皇帝却想动他们的饭碗……罢了。”
他觉得皇帝没疯,大概率是飘了。
新城冷着脸,看看格外的可怜,“可土地不够如何办?”
“到时候再说。”
真以为大伙儿不知道土地兼并的坏处?
新城觉得自己问道于盲。
关键是她也觉得皇帝此事做过了。
“寻了高阳来喝酒。”
新城郁闷,于是便令人去请高阳。
“咦!”
她突然想到了好兄弟,“请了武阳侯也来。”
贾平安先到,干咳一声,觉得大唐的公主真心规矩少。
天气热,新城穿的薄,底线也就比高阳的高一些。
“此事却是麻烦,若是不能解决,我担心皇帝会心情郁郁,久病不起。”
新城捂胸,眉间多了愁绪。
“咳咳!”
贾平安暗示了一下。
小贾这是何意?
新城这才发现自己又进入了状态,差点干咳了。
“小贾。”
新城突然冷笑。
带鱼竟然会冷笑?
一直以弱弱的姿态示人的新城,竟然露出了另一面,“小贾啊!”
“何事?”
贾平安觉得女人果然就是一本书,每一页的内容都不同。
新城冷冷的道:“那些人逼迫皇帝,你可有法子?”
新城莫非和老郑一样,也是自带两块控制芯片?
“此事吧……”
贾平安仔细一看,发现新城竟然眼中含泪。
得!
这女人还真是个弱弱的。
“一国首要军队,其次财政。军队不强,亡国。财政崩塌,亡国。大唐目前的制度不能持久,我看最多一百年后就会出现大问题。”
小贾莫不是在唬我?
新城仔细看着他,可转念一想,贾平安唬她做什么?
此事麻烦,小贾定然是不想惹事上身,于是就吓唬我。
我把他当做是兄弟,他却把我当做是路人。
罢了!
新城心中难受,难免红了眼眶。
贾平安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愕然。
“你看看大唐户数每年增加多少,再去看看田地还剩下多少,就能知晓了形势有多严峻。”
贾平安觉得新城就是个棒槌,“做事并非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做,那只会让你撞个头破血流。”
他说的很严肃。
新城点头,神色淡然。
这个娘们……果然是老李家的女人,猜疑心都重。
高阳也经常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或是什么什么……
贾师傅就从未遇到过这等猜疑心重的家族。
旁人他定然就撒手不管,可新城这哥们不错……
“此事兼并土地只是一面,根源却是大唐的土地不够。”
小贾还是说这个……新城蹙眉,“可天下就那么大。”
“公主知晓天下有多大吗?”
贾平安淡淡问道。
小贾这是在嘲讽我……新城说道:“当然,大唐分十道,三百六十个州,一千余县……小贾,你以为我无知吗?”
“公主觉着自己博学?”
新城色变。
你就是一个在长安城中坐井观天的公主,对天下事知道多少?贾平安问道:“公主可知大唐各地能开垦的土地有多少?可知为何无人去开垦?”
新城心想能有多少?小贾说这个大概就是安慰我的吧。
罢了,小贾也还算是耿直。
“公主可去过南方吗?”
新城摇头。
对付猜疑心强的,就得用棍子狠敲!
“南方多少好地,水源比比皆是,那便是大唐的粮仓!”
后世仅仅是苏松一带出产的粮食就能让此刻的大唐目瞪口呆。
还有湖广熟,天下足!
大唐还有许多处女地并未开发出来,但谁知道?
新城不知道,李治也不知道。
在这个时候,南方就是蛮荒的代名词,谁没事会去南方?百姓都不愿意去。
南方的几波移民潮,第一波就是五胡乱华时期,衣冠南渡,给南方带去了大批的移民;接下来就是安史之乱后,北方乱糟糟的一片,后续藩镇林立,许多人依旧往南方跑……到了北宋末年,开封沦陷,无数人蜂拥南下;最后是大明覆没,许多人还是往南方跑。
此刻的南方依旧有许多地方还未曾开发,若是都开发出来,大唐的人口再多几倍都没问题。
再然后……
再然后大唐制霸东方,难道要故步自封?
当然要迈开腿,美好的人生全靠浪……咱出海去。
海外多少良田?
“小贾!”
嗯?
贾平安清醒过来,发现新城一脸关切的伸手在自己的眼前摇晃。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美好的前景。”
“南方瘴疠多,偏僻,没人愿去!”
新城有些失望。
“公主知晓何为瘴疠吗?”
新城摇头,“说是有毒,中者必死无疑。”
你以为是武侠小说呢?
“哈哈哈哈!”
贾平安不禁放声大笑。
很荒谬?
新城无语。
“所谓瘴疠,南方温热,许多地方许久未曾有人去过,那些鸟兽的骸骨和落叶,以及各种东西郁积在一起,就和酿酒一般,只不过那酿出来的是有毒的东西罢了。只需清理干净,注意水源,防治蚊虫就能无碍,再过五十年,那个地方就成了宜居之地。”
新城觉得这是神话。
“刚去的水土不服,加之不注意那些,就会上吐下泻。可这些都能适应。”贾平安觉得这些人把瘴疠看得太恐怖了些。
后世他曾经钻进了西南的深山中,那些腐质物的味道确实是不咋滴,但也谈不上中者必死这么夸张。
“新城!”
高阳来了,见贾平安也在,就问道:“小贾为何也来了?”
“来喝酒。”
新城叫人上酒菜。
“皇帝的身体不好,我就担心长此以往……”
高阳有些惆怅。
但旋即几杯酒下肚,她就豪迈的道:“大不了回头我把家中多余的田地都交出来。”
新城看了贾平安一眼。
哥们,这样行不行?
可上次还听高阳信誓旦旦的说要给未来的孩子积攒家业,田地越多越好。
“这是好事。”贾平安说道:“旁人做了会被针对,公主做了那只是自家的事,谁敢置喙,抽他没商量。”
新城想起了贾平安说的南方,就问了高阳,“高阳你可知南方?”
“那边好多蛮子,不能住人吧?”
新城和高阳都是一个看法。
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贾平安哂然一笑,“兵部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和两个女人在一起喝酒不得劲,关键是他担心高阳这个娘们喝多了会失态。
等他走后,新城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府中有个南方人,来人,把邓林叫来。”
一个仆役来了。
“南方可是有肥田?”
邓林诧异,“公主竟然也知晓吗?”
新城:“……”
“那边许多地方都没人居住,土地也是空着,北方人来了都说怕瘴疠。”
邓林觉得这些人误会太深,“许多人刚到南方都会生病,多与被蚊虫叮咬有关系,还有就是胡乱在野外喝水,那些水不干净。”
他发现新城的神色有些古怪。
“小贾……”
高阳问道:“小贾如何了?”
新城茫然,“小贾先前说所谓的瘴疠,就是一些郁积许久的东西在作怪,要防治蚊虫,注意水源……他去过南方?”
高阳摇头,“小贾一直在华州,后来出征出使,也只是去了西北北方和辽东。”
“可说到南方时,他恍若亲见!”
高阳举杯,得意的道:“就是新学,小贾学富五车你不知道?”
“他果然是大才。”
新城低声道:“他这般大才,你还不赶紧和他生个孩子?那孩子定然会聪慧过人。”
高阳大大咧咧的道:“以后就生。”
……
许敬宗开炮了。
他连续弹劾数人,罪名皆是非法兼并土地。
卧槽!
老许炸了!
贾平安在兵部得了消息,不禁目瞪口呆。
“老许雄起了?”
他去礼部寻老许。
值房内,有人在低声劝。
“……那些人凶狠……”
许敬宗的声音很坚定,“此事关切大唐兴衰,老夫死而无憾!”
老许从奸臣的路上走岔了……贾平安默然回身。
邵鹏来了。
“陛下躺在病榻上,依旧令人读奏疏,每一份奏疏都仔细揣摩,随后交代处置法子……头疼欲裂时,便用手敲打……”
邵鹏眼中含泪,“皇后夙夜难眠,深夜依旧披着衣裳在看文书。”
贾平安默然。
他在思索,写写画画。
“武阳侯。”
陈进法来了。
“外面有人说是武阳侯进言,谈及了土地兼并之事。”
陈进法一脸钦佩,“有人叫骂,也有人大声叫好。”
“笑骂由人!”
贾平安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
今日卫无双要去庄上查看,苏荷静极思动,不想修炼了,也想去。
后来干脆叫人去给贾平安打招呼,一家子都去。
两个孩子一路闹腾着。
“阿福!”
阿福也被弄了出来,此刻躺在马车里喘息。
热死熊了啊!
一路到了城外,两个孩子嚷着要出来玩耍。
“阿娘,要玩!”
“阿娘!”
苏荷无动于衷,“好热啊!”
她觉得还是马车里舒服。
兜兜转身,“大娘,阿娘欺负我!”
她竟然捂着眼睛呜呜呜。
苏荷目瞪口呆。
“兜兜和谁学的?”
卫无双也被贾昱缠住了,耐心在慢慢消失……
“阿娘,下车玩。”
卫无双终于忍不住冷着脸。
贾昱看着她,“阿娘凶我……”
“哇!”
不知是谁先哭,马车里顿时没法待了。
吵死了……阿福顺着一滚,轻松地滚下了马车。
外面好热啊!
但是有水渠。
阿福噗通一声下水,水深只到它的胸脯,倍感舒坦。
“阿福!”
兜兜掀开车帘欢呼,然后就往下蹦。
苏荷差点被吓死,一把捞住她后嗔道:“差点掉下去了。”
“阿娘,下去,我要下去!”
一个熊孩子全力挣扎起来,大人真的扛不住。
“下车下车!”
两个女人被磨的没办法,干脆全部下车。
兜兜摇摇晃晃的站在水渠边,阿福在水中冲着她龇牙。
“我要下去!”
兜兜张牙舞爪的扑向阿福,可却被苏荷揪住了后领,看着就像是一只小熊无奈在挣扎。
“啊!”
兜兜怒了,怒吼道:“阿娘!阿娘!”
这时前方来了数骑,苏荷低声威胁,“再闹晚些没有你想吃的乳酪了。”
兜兜可怜兮兮的道:“阿福!”
阿福在水里哗啦一声潜下去。
真的舒坦啊!
“咦!”
来的是几个男子,其中一人看着卫无双等人,突然问道:“可是武阳侯的家眷?”
卫无双和苏荷赶紧把羃?放下来,随行的徐小鱼上前,“正是。”
为首的男子面色一变,“贾平安沽名钓誉,想从我等的手中夺了好处去讨好皇后,无耻之尤!”
卫无双和苏荷还不知道那事儿,被呵斥的满头雾水。
“朝中事我等乃是妇人无法干涉,不过拙夫如何自然有他的道理,若是觉着不公,尽可在朝中驳斥。”
卫无双不卑不亢。
苏荷却忍不得,“背后说人坏话,这是哪家的道理?”
男子冷笑道:“那贾平安心狠手辣,你二人狐魅,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有话在此,若是事有不谐,且小心些!”
卫无双博然变色,“不敢去朝中和拙夫理论,却敢冲着贾家的妇孺咆哮威胁,若是贾家有事,你逃不了干系!”
男子仰天大笑,“都要鱼死网破了,还顾什么?许敬宗无耻,贾平安乃是罪魁祸首……”
他的眼中多了凶狠,“告诉贾平安,以后一家子出门且小心些,路……不平!”
他身后的两个男子策马向前,都伸手进了怀里。
“夫人后退!”
徐小鱼厉喝。
“带着小郎君和小娘子退后!”
陈冬和赵顺迎了过去,鸿雁和三花急忙去抱贾昱和兜兜。
男子骂道:“贱人,今日……”
哗啦!
边上的水渠里猛地溅起水花。
一声咆哮,阿福冲了出来。
两匹马冲过来,湿漉漉的阿福挡在前面,浑身一抖。
水滴四溅!
爪子挥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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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1章 武阳侯好手段
一匹马猛地人立而起,惨嚎声中,转身就跑。
阿福露出了獠牙,冲着另一匹马嘶吼。
这匹马一声长嘶,竟然软倒在地上,屎尿横流。
这一系列变化快若闪电,男子目瞪口呆。
鸿雁和三花抱着孩子后退,徐小鱼冲上来,跃起一拳,把男子打下马来。
后面还有三个男子。
陈冬策马冲过去……
三个男子看到阿福走向了男子,不禁肝胆欲裂,“郎君快跑!”
男子抬头,就看到了爪子。
苏荷已经抱住了兜兜,赶紧把她的脑袋侧过来。
“阿福!要看阿福!”可兜兜却拼命的看……
“啊……”
……
贾平安道貌岸然的告假了,依旧是去‘编撰新学’。
才将出了皇城没多远,就遇到了一行人。
一辆牛车缓缓而来,周围簇拥着不少人。车上躺着一个男子,一边的脸血肉模糊,没法看了。
“这是遇到猛虎了?”
有人好奇的问道。
此刻的关中兽类真心不少,不时能听到野兽伤人的消息。
贾平安摇摇头,“下次出门定然要多带些人。”
一路回家,才进家门,贾平安就发现不对劲。
徐小鱼蹲在边上,王老二在喝骂。
“但凡有人靠近夫人他们就该拦截,还等……等什么?若是夫人和小郎君、小娘子他们出了差错……剥了你的皮!”
“郎君!”
边上蹲着的人都起来了。
“说。”
贾平安瞬间想到的是土地兼并的事儿。
陈冬说道:“今日去城外庄子,才将出城不远,在水渠边遇到了些人,有人辱骂郎君,二位夫人与他争执,随后他的人准备出手,阿福弄伤了数人……二位夫人,小郎君和小娘子无恙。”
“郎君,是黄家的人。”杜贺一脸纠结。
皇家?
贾平安一怔。
“被阿福抓伤的那人叫做黄云……黄云的父亲致仕前在刑部任侍郎。”
这个算是大佬了。
“他家交游广阔。”
“这些权贵豪强谁不交游广阔!”
贾平安去了后院。
“阿福!”
阿福躺在屋檐下,见到贾平安进来……
它竟然傲娇的不来迎接。
膨胀了!
“阿耶!”
两个孩子和阿福腻在一起,起身迎了过来。
贾平安一手一个,“今日可被吓到了?”
贾昱摇头,兜兜却趴在父亲的肩头低声道:“阿耶,那些人……好凶。”
“不凶。”贾平安笑道:“阿耶比他们还凶。”
他必须要给孩子以安全感,至于什么正确的教育理念……得了吧,先让孩子不做噩梦了再说。
卫无双和苏荷出来了,看着神色不对。
“夫君,今日却是闯祸了,那黄云的脸毁的厉害。”
卫无双难得认错。
苏荷却不忿的道:“夫君,咱们正在水渠边玩耍,那黄云带着人堵着咱们,口出不逊,更是让人准备动手……阿福眼疾手快,不然还不知会如何呢!”
会如何?
陈冬他们跟着,那几人怕是还没沾边就被弄个半死。
“安心。”
贾平安把孩子放下来,“自己去玩。”
卫无双低声道:“黄家定然不肯善罢甘休。”
贾平安看着他,微微皱眉。
“夫君……”卫无双低头,有些忐忑。
贾平安淡淡的道:“如今不是黄家肯不肯善罢甘休的问题,而是贾家不肯善罢甘休!”
郎君竟然不怪我?
这年头女人出门遇到事儿,回家男人先呵斥了再说。
贾平安安抚了妻儿,有人来禀告,“郎君,黄家那边来人了。”
“让他等着。”
贾平安过去,阿福嘤嘤嘤的爬起来,抱着爸爸的大腿表功。
我的崽,你越发的厉害了。
贾平安一阵揉搓,“洗爪子了吗?”
苏荷摇头,“还要洗爪子?”
“阿福抓伤了人,谁知道那人身上有没有病?”
贾平安叫人弄来一盆水,按着阿福洗爪子。
“晚些让曹二给阿福弄些好吃的。”
贾平安随后才去了前院。
黄家来的是个老人,不怒自威的模样。
“老夫黄爽!”
你该姓好!
黄爽冷冷的道:“今日黄云遇到了贾家女眷,不过几句争执,你那两个女人就令随行的食铁兽下了毒手。黄云如今容颜尽毁,再也无法出门见人……武阳侯,黄家要交代!”
“你想要什么交代?”
贾平安讥笑道:“贾家妇孺出行,黄云带人堵截辱骂,更是令人动手……”
“未曾动手!”
黄爽冷笑。
贾平安起身。
黄爽起身,冷笑道:“奏疏已经进宫,此事……”
啪!
黄爽捂着脸……
“老狗!”贾平安一脚踹倒他,森然道:“你该庆幸黄云并未得手,否则杀了你全家都不解恨!滚!”
作为原刑部侍郎的弟弟,黄爽从未被人责打过,更未曾被人羞辱过。
奇耻大辱啊!
“你!”
黄爽捂着脸,眼中尽是怨毒,“你且等着……”
呯!
贾平安随手一个水杯砸过去,黄爽捂着额头转身就跑,“你等着……你等着!”
撒比!
贾平安坐下,“小鱼!”
徐小鱼进来,一脸羞愧。
“郎君,今日我没护好二位夫人和小郎君他们。”
“去查黄家。”贾平安淡淡的道:“查清楚!”
“陈冬!”
陈冬进来。
“最近盯着些。”
贾平安伸个懒腰,“别慌乱,小事罢了。”
晚些一顿美食下去,苏荷眉开眼笑,卫无双也心情好转。
……
“皇后,前刑部侍郎黄卓的儿子黄云今日和武阳侯的家眷发生冲突,说是被贾家的食铁兽一爪子把脸拍烂了。”
武媚抬头,“阿福竟然这般了得吗?”
那个萌萌的食铁兽……竟然这般凶悍?
连邵鹏都颇为惊讶。
“此事……问清楚。”
武媚起身去了皇帝那里。
“土地兼并之事,权贵豪族那里不好动手。”武媚冷静分析着,“寺庙里也得缓缓而行。陛下此次的试探激起了他们的怒火,原刑部侍郎黄卓的儿子黄云今日拦截平安的家眷,想动手,被阿福一爪子抓烂了脸。”
李治闭着眼,“那只食铁兽?”
武媚点头,仿佛李治能看见般的,“此事臣妾以为,当压下奏疏。”
“压下奏疏,黄卓自然知晓朕的意思。”李治突然冷笑道:“许敬宗弹劾的人中就有黄家,他们却去寻了贾平安的麻烦。”
武媚叹息,“他们得知了平安的建言,说他才是罪魁祸首。”
李治勃然大怒,“王忠良!”
王忠良近前。
“陛下,奴婢在。”
李治指着外面吩咐道:“那日贾平安和朕说话时,在场的人,全数拿下问话!”
一番问话,竟然找不到根源。
“谁泄露了那日的话?”
“拷打!”
外面惨叫声不断,李治坐起来,依旧觉得视线模糊,“媚娘。”
“臣妾在。”
武媚握住他的手。
李治缓缓说道:“郝米!”
武媚一惊,“臣妾竟然忘记了郝米也说过一番这等话,邵鹏!”
“去,让平安进宫,我有话问他。”
邵鹏一路去了兵部。
“武阳侯?说是去编撰新学了。”
陈进法吹捧道:“新学博大精深,武阳侯每日为此绞尽脑汁……”
贾平安巡街——早退!
贾平安编书——早退!
娘的!
邵鹏忍住骂人的冲动,心想这货竟然到了兵部依旧如故,堪称是滚刀肉。
陈进法问道:“可是有事?要不下官去寻武阳侯回来。”
邵鹏想了一下贾平安在家中被陈进法找到的场景,觉得那厮定然会随口撒谎,比如说本来在睡觉,随即弄几张纸来糊弄人。
“罢了,咱自己去寻他。”
邵鹏出去,正好碰到武媚身边的一个内侍。
“邵中官,李相出手弹劾了三名官员。”
邵鹏尖声道:“让那些人莫要得意,咱们往后看!”
李义府出手堪称是快准狠,直接寻了几个官员开刀,不但有兼并土地的事儿,甚至还有贪腐。
邵鹏到了贾家,开口就让杜贺苦笑。
“武阳侯在玩什么呢?”
“郎君在编书。”
杜贺苦笑。
贾平安出来时,杜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阿福的毛。
“皇后召见。”
……
一路进宫,贾平安发现宫中的气氛不大对。
“老邵,这是啥意思?难道是陛下发怒了?那也不至于吧,皇帝发怒,大伙儿不往上凑就是了,何必战战兢兢的。”
“有人泄露了你和陛下说的那番话。”
贾平安诧异,“不会吧?陛下的身边若是被人安插了奸细……”
李治能冲着宰相们咆哮。
“对了。”贾平安猛地想起一事,“郝米。”
见到武媚时,她端坐着,案几上一堆文书和奏疏。
她神色冷冷,听到脚步声问道:“可是平安来了?”
“阿姐。”
贾平安行礼。
阿姐竟然代理朝政了?
贾平安给邵鹏使个眼色,武媚抬头恰好看到了,皱眉道:“郝米说的那些关乎财政与土地兼并的话,你给谁说过?”
这事儿竟然查到了这里,由此可见李治和武媚是真怒了。
至于这等话……
“就和滕王他们说过,郝米在外面旁听。”
随即人渣藤等人被一一问话。
“本王发誓……当时先生授课时,压根就没注意听。”
外面传来了李元婴赌咒发誓的声音。
贾平安的脸有些黑。
武媚冷着脸,“看看你教的人!”
都是人渣!
“没有啊!”
“从未说过。”
贾平安摇头,“阿姐,这一课是去年上的,若是要针对谁,早就发作了。我以为……若是有人在陛下的身边有眼线……”
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不可能会为了此等事暴露。”
就为了一个郝米和一个贾平安,值当?
武媚沉吟。
李治和她都把事儿往阴谋的方向去想,此刻贾平安一番话惊醒梦中人。
“来人!”
武媚一拍案几,“查我这里!”
邵鹏带着人如狼似虎般的把当日在场的人弄了来。
“郝米的那些话是谁传出去的?”
邵鹏冷冷的问道。
贾平安觉得这样很无趣,“老邵,没人愿意说的。”
就像是后世抓了人犯,一问某某事儿是不是你小子干的。
嫌犯肯定把脑袋甩的和拨浪鼓似的,谁认谁撒比。
你这是在拆咱的台啊!
邵鹏难免不满,“你难道有法子?”
“当然。”
贾平安觉得邵鹏威胁的法子太没技术含量了。
武媚淡淡的道“那便试试吧。”
贾平安走了出去,三个内侍,两个宫女。
“谁识字?”
五人摇头。
贾平安说道:“陛下和宰相们商议此事,消息传递不会那么快,而事情就爆发在许尚书上疏弹劾之后,消息传到宫中半个时辰……”
他目光扫过这五人,“此刻承认还能免死!”
泄露禁中语……哪朝哪代都是掉脑袋的事儿。
没人应声。
“这便是自寻死路!”
贾平安说道:“那人想到了郝米和皇后说的那番话,随后那人……”
他盯着这五人,“那人不但要在场听到那番话,还得要知晓郝米跟着我学了新学……”
邵鹏的目光转动,在两个内侍,一个宫女的身上转动。
这一下就排除了两个嫌疑人。
“得了消息之后,他断定此事和郝米的话有关,于是便把消息传了出去……就一个时辰之内。”
贾平安淡淡的道:“那一个时辰之内,谁出了这里?去了何处?”
一个内侍抬头,神色惶然,“奴婢当时有事出去了。”
“去寻谁?”
玩这个……贾平安觉得真心没意思。
内侍说道:“奴婢当时去拿衣裳……”
“谁的衣裳?”
内侍说道:“奴婢的。”
“和谁要?”
内侍抬头,“和杨艺。”
“你说的很是流利,是和那杨艺事先就串通好的吧?”
内侍摇头,惶然道:“奴婢并未串通谁,武阳侯,你……”
你莫要冤枉咱!
“你以为我试不出来?”
贾平安觉得这货太高看自己了,“老邵,马上让人去寻那个杨艺,一见面别客气,先拿下,随即喝骂,就说此人……叫做什么?”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好人。
“王……王辅。”
“好名字!”
贾平安继续说道:“拿下杨艺后,就说王辅交代了泄密之事……剩下的不用我说了吧?”
邵鹏眼前一亮,“武阳侯,你这手段……当初在百骑咱就知晓你坑人有一套。”
“我何时坑过人?”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王琦。
那货是长孙无忌的人,当初贾平安就是个小虾米,所以不能明着下手,就暗中坑了他几次。特别是陈二娘……通过她,贾平安直接把王琦坑成了王教主。
呵呵!
他在看着王辅。
王辅看似很镇定,甚至还在苦笑。
贾平安问道:“太子何在?”
邵鹏也在盯着王辅,“太子在读书。”
“我去瞅瞅。”
他绕过这里,前方就是李弘读书的地方。
一个男子正在外面低声呵斥着内侍,声色俱厉。
呵!
蒋林遵。
贾平安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这个棒槌。
“贾平安?”
蒋林遵眯眼看着他,“你来此处作甚?”
那个内侍赶紧走了。
“看看。”
贾平安挺好奇的,凑到门边往里面瞅了一眼。
李弘坐姿很端正,让贾平安想到了后世伏案看书写作业,小小年纪就戴眼镜的孩子们。
曹英雄在边上一本正经。
但贾平安觉得这厮的未来堪忧,弄不好会成为太子身边的弄臣。
到时候他若是带着太子去玩老鸨……
贾平安觉得阿姐能把他做成肉酱。
赵二娘讲课很认真,不过李弘看到了贾平安,不禁转移了视线。
“咳咳!”
赵二娘恼火,“太子认真些!”
说着她回头,“谁在骚扰太子读书?”
门外,刚想来驱赶贾平安的蒋林遵说道:“是武阳侯。”
贾平安已经飞快闪人了。
赵二娘出来,左看看,右看看。
“人呢?”
蒋林遵说道:“走了。”
赵二娘看着他,微微叹息。
她进去后,隐隐传来一句话,“人品不行。”
前面,邵鹏冷冷的道:“此事早些说出来……咱还能算你个主动交代,为你在皇后那里说个情。若是冥顽不灵,那便别怪咱心狠手辣!”
王辅低着头,看不到神色。
邵鹏冷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邵中官,陛下那边来人了。”
来的是皇帝那边的内侍陈二答。
肥头大耳的陈二答笑道:“可查出来了?”
陈二答当年和邵鹏有仇,后来邵鹏执掌百骑,他自然偃旗息鼓。可如今他鸟枪换炮,在皇帝的身边做事,在宫中也算是头面人物。
邵鹏摇头,“正在查。”
陈二答突然变脸,冷冷的道:“陛下恼火,此事令咱来看看……你既然查不出,那便换了咱来。”
这是来抢功的。
邵鹏冷冷的道:“此事晚些自然就有结果。”
“晚些……晚多久?”
陈二答目光扫过那五人,“拿下,拷打!”
随行的内侍扑了过来。
邵鹏怒,“住手!”
陈二答低喝道:“别以为有皇后作为倚仗就能得意,当年你害咱不能升职,今日便让你好看!”
他查出来了,邵鹏自然颜面无光。
“拷打!”
他冷笑后退。
贾平安刚坑了蒋林遵一把,心情愉悦,过来见到剑拔弩张的场景,就问道:“这是为何?”
有人说道:“武阳侯,陛下那边的人要接手此事,拷打他们。”
这特娘的不是多事吗?
不对!
贾平安知晓皇帝此刻要倚仗阿姐帮助他执掌朝政,怎可能派人来打脸?
一个宫女低声道:“武阳侯,那是邵中官的仇人。”
贾平安冷冷的道:“哪来哪去!”
陈二答笑了笑,“咱奉命而来,此事紧急,若是不能查出谁泄密,陛下的安危谁来负责?”
“拿到了杨艺!”
这时外面一阵喧哗,接着几个内侍押解着一人进来,为首的兴奋的道:“我等刚才冲进去拿了杨艺,说王辅泄密,他是同谋,杨艺当即就被吓软了,一迭声说他只是把消息传出去……王辅是主谋!武阳侯好手段!”
呯!
王辅跪下,面色惨白。
陈二答愕然……
第632章 一残一重伤
“吃里扒外的贱人!”
邵鹏指王辅喝道:“拿下!”
王辅喊道:“贾平安,你不得好死!”
一个内侍扑过去,一拳把他剩下的诅咒打回去,接着几个内侍扑上来,七手八脚的把他给控制住。
“老邵,动机别告诉我。”
贾平安知晓里面多半有些肮脏的事儿。
这时周山象出来,“这是查出来了?”
贾平安低声道:“我那边还有事要做,老邵,晚些为我在阿姐那里请个罪,走了啊!”
剩下的事儿他一点都不想沾边。
邵鹏进去禀告。
“皇后,是王辅。”
武媚没抬头,“谁查出来的?赏!”
邵鹏干笑,“是武阳侯。”
嗯?
武媚抬起头,修长的脖颈活动了一下,“平安呢?”
小贾又坑咱……邵鹏说道:“武阳侯说兵部还有事,担心打扰了皇后理事,就先走了。”
武媚揉揉眉心,“他这是不想掺和这些事吧?”
邵鹏堆笑道:“皇后明见万里。”
“平安……”
武媚眼角的笑意消散,“问话。”
晚些,蒋涵也来了。
“口供在此!”
武媚指着一张纸,冷冷的道:“先把王辅也被抓的消息传出来,我倒要看看那些贼子如何惶然不安,上蹿下跳!”
蒋涵心中一紧,“是。”
宫中旋即有些地方闹腾,明静下衙进宫,就见一个内侍上半身赤果,身上涂满了脏东西,疯狂大笑。
“这是疯了?”
明静赶紧避开,担心弄脏了自己刚剁手买来的新鞋子。
“咱发财了!”
疯狂的喊声中,几个内侍狞笑着跑来。
“装疯卖傻?拿下!”
……
贾平安下衙,刚想回家,却看到了老地方多了划痕。
马丹,划分开些啊!差点就看漏了。
铁头酒肆。
“人这一辈子你说为何活着?”
郑远东在来回踱步,许多多在金鸡独立练字。
“出生无知无识,被父母亲人养大,读书识字,随后就得成亲……得想尽办法来养活妻儿,随后就在红尘中来回翻滚,脏的臭的都得忍,只为了钱财。”
许多多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郑远东负手,依旧不耽误把玩手串,茫然道:“活着……总得有个缘由吧?为了钱财还是为了出人头地?”
他看着许多多,很迷惑的道:“你这般每日练字,带着一帮子恶少开酒肆厮混,不觉着……无趣茫然吗?”
许多多一边写字一边说道:“阿耶在的时候,带着他们好勇斗狠,打赢了,挣钱了,就给我买好些东西,阿耶说那是他最欢喜的时候……”
“为了妻儿!”郑远东的嘴角微微翘起。
“后来阿耶遇到了对头,每当对头吃亏时,他笑的格外的欢喜,说这便是他最欢喜的时候……你明白了吗?”
许多多抬头,“小时候我看蚂蚁搬家就能快活数日,觉着那便是此生最欢喜的时候。大了,蚂蚁在我的脚下,被我无意踩死……人都是会变的。”
她放下笔,“我见过那些恩爱的夫妻,可转瞬就会恶语相向。”
郑远东觉着这个女人太悲观了,“可他们毕竟恩爱过。”
“人活着就是受苦,喜怒哀乐尽在其中……”
“恩义只是一时,情义亦是一时,人心善变。”许多多淡淡的道:“那我何不如平淡度日,不喜不悲,心中波澜不惊。”
郑远东干咳一声,“我却是意志坚定,有始有终。”
许多多微微一笑,“那你为何茫然?”
郑远东竟然不能答。
“老郑。”
贾平安来了,许多多福身,随后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贾平安猛地想起一件事儿,“那个多多啊!单腿练字也差不多了,再练下去,小腿粗壮不说,伤骨。”
许多多说道:“可奴是换着腿站着。”
我去!
这般快就实现了左右腿互换啊!
那下次要不要让她练练左右互搏?
许多多出去后,郑远东坐下,平静的道:“你给那些学生说了些什么……土地兼并乃是大唐衰弱的根源,你可知晓那些世家门阀,权贵豪强多有兼并土地吗?”
“知道。”
贾平安太知道了,“前汉亡于黄巾之乱,黄巾之乱表面看是天灾,可更多的是人祸。土地被兼并,百姓失地,民不聊生,而权贵豪强的手中握着大把的良田,家中的粮食堆积如山。可谁开仓放粮了?最后被黄巾大军席卷而至,不但粮食没了,一家子也成了刀下亡魂!”
贾平安没想到郑远东竟然也看不透这些,由此可见此刻的大唐多少人还在觉得天下太平……一群棒槌!他起身,“老郑,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个看不透的……前汉如此,大唐若是少了土地会如何?”
他走了,现在回家还赶得及和妻儿一起吃饭。
郑远东坐在那里发呆。
许多多进来,“为何不走?”
她要准备晚饭了,但没有郑远东的份。
郑远东苦笑道:“当初我读书时,先生提及黄巾之乱,总说那是天灾,老天爷要让前汉衰弱覆灭,所以就降下天灾。可武阳侯一番话直指其中的弊端,那不只是天灾,更是人祸。”
……
徐小鱼和夏活在贾家的侧后方蹲着。
夏活的右手断了,徐小鱼有些同情,“你练左手吃饭很难吧?”
夏活摇头,“不难。”
前方,一个男子正在往外面走。
“他在坊内转悠了许久,可一直在盯着咱们家。”
徐小鱼冷笑,“却逃不过我的眼。”
夏活觉得徐小鱼过于自信了,“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路过咱们家前面的时候,脑袋就往左边,看似看不到咱们家,可你去前面试试,在快到咱们家之前,他这般歪着脑袋,恰好能看到咱们家……太做作了。”
夏活:“……”
“还有,他转身时,目光在咱们家会多停留一瞬。”
“小子……”夏活拍拍他的肩膀,“厉害!去了军中操练一番,就是最好的斥候。”
“他要走了。”
徐小鱼起身过去。
“你少了右手,就在边上看着。”
徐小鱼跟了上去。
男子猛地回头,见到徐小鱼后就加快了脚步。
“不打自招!”
徐小鱼发足狂奔。
男子回头,刚想奔跑,夏活装作是路人,从右边飞扑过来。
少了右手的人……
男子挥拳。
夏活用左手灵活的格挡,随即一拳把男子撂倒,单膝跪在他的背上,左手反剪男子的手臂,只是轻轻用力,男子就哀嚎了起来。
全程,他的左手灵活的让徐小鱼不禁看看自己的右手。
见徐小鱼发呆,夏活淡淡的道:“其实我是左撇子。”
贾平安正好回来,“拷打!”
姜融一脸纠结,“武阳侯,此事……”
在道德坊里他才是老大啊!
抓到贼人也是该他来处置。
贾平安说道:“晚些再给你。”
姜融深吸一口气,觉得值回票价了,“好。”
一番拷打,果然不出所料。
“就是黄家的人,说是来看看贾家在何处。”
“这是踩点来了。”贾平安转身出去,“打断他的腿,丢给姜融。”
杜贺在外面,“郎君,弹劾吧。”
“为何要弹劾?”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来我往才是王道。”
杜贺看了徐小鱼一眼,“要不咱们也去盯着黄家?”
“贾家行事,为何被人左右?”
贾平安杀气腾腾的亲自安排了下去。
……
“贾平安心狠手辣,家中还养着凶兽……与兽类为伍。”
酒楼里,黄渡神色悲痛,“阿弟的半边脸都烂了,郎中说就算是能长起来,以后也没法见人……”
房间里,几个男子都不禁叹息。
“太狠了!”
“是啊!”
“那食铁兽竟然能饲养吗?”
“说是凶悍,也不知贾家如何喂养。”
“也不凶悍吧,有人说道德坊里的坊民都喜欢那个食铁兽。”
“我在想……要不去寻摸一只来养?”
“不好寻,就算是寻到了也追不上。”
“原来如此!”
黄渡干咳一声,才发现自己跑题的几个男子马上冷着脸。
“此事我等自然同气连枝,回头弹劾绝不落人后。”
黄渡要的便是这个,他举杯,“多谢。”
晚些,他醺醺然的出了酒楼,看着外面的繁华,不禁骂道:“贱狗奴,此次定然要让你生不如死!”
几个男子也喝多了,纷纷出言帮衬。
“回头弹劾,首要弄死他家中的食铁兽。”
“放心,明日就弹劾!”
“走了。”
黄渡把人一一送走,然后上马。
“郎君,回不去了。”
随从牵着马,“寻个逆旅住下吧。”
黄渡摇头,“去青楼!”
他策马缓缓而行,两旁店铺中光影流动,热闹非凡。
他有些神思恍惚的看着这些……
“田地就是黄家的命,那些奸贼,竟然想夺了去。许敬宗,李义府……罪魁祸首便是贾平安,不弄死他,心中意难平啊!”
黄渡握拳,奋力捶打了一下马脖颈。
马儿嘶叫,黄渡心情不好,骂道:“住口!”
前方阴暗,人马进去,黄渡觉得有些发凉。
“黄渡!”
他猛地回头。
一个身影闪动,手中的木棍奋力挥动。
“嗷……”
……
徐小鱼和陈冬回来了。
“如何?”
杜贺恨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去,可身手太差,去了也是累赘。
陈冬点头,“黄渡断了两条腿。”
杜贺寻了鸿雁来,令她传话。
贾平安已经躺下了,迷迷糊糊的,外面有人说道:“郎君。”
“嗯?”
贾平安睁开眼睛。
“管家说妥当了。”
“知道了。”
贾平安沉沉睡去。
黄家已经炸了。
第二日,黄卓杵拐去了皇城前,跪下喊道:“陛下,老臣的两个孩子,一个毁容,一个断腿,求陛下做主!”
奏疏被递进去。
“陛下,前刑部侍郎黄卓弹劾武阳侯行凶,伤了他的两个儿子。”
李治淡淡的道:“查。”
随后刑部出动。
“陛下令查贾平安。”
周醒激动的浑身颤抖,“机会来了。”
“淡定。”
王琦没有丝毫喜色。
“黄云被抓烂了脸,那是大理寺的事。黄渡被人打断腿,谁打断的?证据何在?”
他当先进了兵部。
“武阳侯。”
贾平安决定今日老实一些,兢兢业业的做好本职工作。
“昨夜你在何处?”
“在家。”
贾平安没想到李治竟然令人来查此事。
“家仆可出门了?”
贾平安突然骂道:“滚!”
王琦冷冷的道:“这是陛下的差使!”
“撒比!”贾平安觉得这货真的是撒比,“陛下可是令刑部来查我?”
王琦摇头,“但你有嫌疑。”
周醒冷冷的道:“黄家与你结怨,不查你查谁?”
“我与你等结怨,昨日有人和我家的狗对骂,那我可否认为就是你等?”
周醒……
我们是狗?
“我与黄家如何结怨?”
贾平安觉得这些人的脑子有问题。
“你家食铁兽抓伤了黄云……”
“于是我接着令人打断了黄渡的双腿?”
这个从道理上说不通啊!
“黄家……”周醒忍住了。
黄家发誓要收拾贾平安,可还没动手,黄渡的腿就断了。
卧槽!
好凶残!
“滚出去!”
王琦随即往上报,刑部再报上去。
“陛下,刑部去查武阳侯,被赶了出来。”
这个太跋扈了吧?
王忠良觉得贾师傅这次要被呵斥。
“可是有证据?”
李治的声音平静。
“说是没有。”
李治闭上眼睛,继续养病。
王忠良出去,“陛下问了,可有证据?”
刑部的人被噎着了。
是啊!
没证据你查什么?
若是没证据都能查,岂不是人人自危了?
黄卓在皇城外等候,不断有人来给他打气。
可最后守了个寂寞。
“昨日黄渡可看到是谁了?”
黄卓:“……”
要是看到了还说啥,直接报案了。
就是没看到,这才请皇帝做主。
你是豕吗?
黄卓毕竟是前侍郎,冷着脸颇为威慑力。
王琦带着人来回跑,黄渡发誓说看到了贾平安。
“就是贾平安!”
这货喝多了。
连周醒都觉得这事儿没谱。
“贾平安昨夜在道德坊,有人看到过。”
“就是他!”
黄渡惨叫道。
隔壁也传来了惨叫,“我的脸!”
王琦进去看了一眼,不禁摇头。
“两兄弟都躺下了,惨!”
“那食铁兽竟然如此凶悍!”
“此事查不清了。”
王琦殷红的嘴唇抿着,站在黄家的外面,淡淡的道:“黄云拦住了贾家的妇孺,被食铁兽抓伤,贾平安大怒,随后令人打断了黄渡的腿,定然如此。”
周醒的眼中多了恼火,“此事要不让相公出手?”
王琦摇头,“相公最近颇为艰难,这时候去寻他,多半会被呵斥……要不,你去?”
周醒赔笑道:“我哪里能见相公。”
“有自知之明就好。”
回到刑部,周醒跟着进了值房,顺带看陈二娘一眼,“我与王主事有事商议。”
这是摆明了不信任陈二娘。
等陈二娘出去后,周醒阴阴的道:“要不……找人来指认贾平安。此次他算是激起了众怒,只要开个头,保证能坑死他。”
这个主意……
王琦心动了。
“就说看到了他家中的仆役,他家中不是才将招募了几个残疾军士……军中的悍卒,伏击黄渡小事一桩。”
王琦拿起针线,“此事我想想。”
周醒叹息一声,出去后,见陈二娘在边上默然看着天空,就凑过去。
“滚!”
还未开口,陈二娘就冷脸相对。
“迟早有一日我会让你跪在我的身前!”
周醒出了刑部,随后转悠一圈,最后竟然寻到了郑远东。
“何事?”
郑远东把玩着手串问道。
周醒回头看看外面,低声道:“郑先生,有机密事。”
机密事……
难道是王琦那边发现了贾平安的把柄?
那我该如何?
郑远东迅速切换了控制芯片,“何事?”
周醒干咳一声,“其实……我一直仰慕郑先生的才华,恨不能陪侍先生左右,早晚请教。”
这话不对啊!
怎么像是想讨好我?
郑远东按捺住好奇心,拿起文书,“有事就说。”
——没事滚蛋!
周醒干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声音更低了些,“郑先生,我最近发现……”
他抬起头,眼神闪烁,“我最近听到王琦说了些话,和相公有关。”
郑远东依旧平静,只是哦了一声。
“他说……相公日薄西山,怕是时日不多了,要赶紧给自己寻一条后路。”
王琦反水?
郑远东抬头,盯着周醒,“若是假话,相公能让你一家死无葬身之地。”
周醒指天誓日,“若是有假,我转世为畜生。”
郑远东颔首,“你很好,继续盯着。”
周醒心中一松,出了值房后,他挽起袖子,看着手臂上的密集针眼,眼中有疯狂之意。
要不要把此事禀告给长孙无忌?
郑远东想了许久。
若是不禀告的话,他可以暗中运作一番,看看能否让王琦成为内应。
他沉思良久。
而周醒转身就去求见长孙无忌。
他只是一个小虾米,哪有资格见长孙无忌。
“就说有大事。”
如此,他也等了许久才得以进去。
“见过相公。”
长孙无忌嗯了一声,“你求见老夫何事?”
周醒说道:“相公,下官偷听到王琦自言自语,说相公日薄西山,怕是不妙了,想寻一条退路。”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相公不信?
周醒心中一冷,“对了,先前下官把此事告诉了郑先生……”
“相公,郑先生求见。”
当郑远东看到了周醒时,脊背汗湿。
……
晚安!
第633章 如意如意
早上,贾平安带着两个孩子洗漱。
“洗脸!”
哗啦!
兜兜一脚踩在水盆里。
“刷牙!”
猪鬃毛做的牙刷刷啊刷!
贾昱很好奇,把牙刷冲着自己的脸使劲刷!
小畜生,脸都要破了!
贾平安抢过牙刷,贾昱张嘴……
“再嚎就收拾!”
贾平安亲自上手,把俩孩子收拾了一遍,随后抱着出去。
吃早饭时,两个女人一边带一个。
“我不吃这个!”
兜兜痛苦。
“必须吃!”
苏荷摆出了母亲的威严。
“阿娘!”
苏荷无动于衷。
“哇!”
贾平安无动于衷的看着。
原来,做父母就是这样的吗?
贾昱也跟着哭。
一大早就是这般的鸡飞狗跳啊!
还好有阿福。
“阿福!”
阿福悄然而去。
迅速爬上墙头。
呯!
“阿福!”
赵贤惠欢喜的声音传来。
哎!
这个小畜生也不挨家了。
贾平安起身,“别打孩子啊!”
“阿耶!”
兜兜被苏荷抱着,泪眼朦胧的伸手,就像是即将掉进虎穴。
贾平安硬着心肠走了。
到了前院,几个护卫蹲着在说话,见他出来,陈冬迎过来说道,“郎君,咱们盯住了黄卓,只等他出来就动手。”
“一群杀胚!”
贾平安骂道:“都老实些。”
动辄打杀,娘的,贾家又不是土匪窝。
陈冬干笑道:“就怕黄家报复!”
“黄卓不敢!”
贾平安真心希望黄卓疯一把,冲着自己下手。
他现在就想找个由头,寻个沙雕来下狠手。黄卓若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那就是现成的靶子。
“关于抑制土地兼并之事,皇帝只是试探了一番就被群臣堵了回去。黄家随即被许敬宗弹劾,黄卓但凡敢动手,我悄然弄死他一家皇帝只会叫好!”
贾平安策马在朱雀大街上缓缓而行。
“小贾!”
声音很熟悉,但有些变化,好像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贾平安回头……
许敬宗落汤鸡般的出现了。
“许公你这是……”
“贱狗奴。”许敬宗抹了一把脸,“先前遇到了几家人,竟然泼了我一身。”
他一靠近,贾平安就嗅到了怪味。
“这是什么味?”
许敬宗干呕了一下,“好像是……呕!”
老许被泼粪了。
这事儿真心过分。
“谁干的?”
“赵家和周家。”
许敬宗悲愤的道:“此事陛下怕是不好处置。”
MMP!
过分了啊!
许敬宗弹劾,你觉得不妥那就反弹就是了。
娘的,泼粪……
“奸臣许……哈哈哈哈!”
那些上衙的官吏见到了许敬宗的狼狈模样,许多都是捧腹大笑。
“活该!”
许敬宗触及了许多人的核心利益,所以此刻就成了过街老鼠。
“老夫犯了何错?”
许敬宗的咆哮声格外无助。
贾平安看了那些人一眼,眼中多了轻蔑之意!
他去兵部照个面,随后就令人去打听赵家和周家的情况。
“那两家都是兼并土地比较厉害的。”
包东也知晓了许敬宗被泼大粪的事儿,一脸纠结。
太特娘的恶心了啊!
贾平安问道:“隐户呢?”
包东心中一凛,“武阳侯,兼并土地可以查,可隐户……这个犯忌讳。”
兼并土地可以说是恶行,但收纳隐户这个就是在挖大唐的墙角。
贾平安起身道:“此事你和雷洪别去。”
包东炸了,“武阳侯这是看不起下官吗?”
雷洪扯扯脸上的胡须,“这般热闹之事,不去下官定然后悔终生。”
两个棒槌!
贾平安出了兵部,先去了家中。
“王老二守家,其余的,跟我来!”
杜贺觉得这势头不对,“郎君,这是……”
“许公被人泼大粪!”
杜贺愕然,“那也不至于此吧?”
“当初我和表兄初到长安时,若是没有许公的照拂,哪有今日?做人……”贾平安的眼中全是煞气,“要厚道!”
……
“放肆之极!”
宫中,皇帝震怒。
“陛下,许尚书刚到礼部,说是闭门不出。”
奇耻大辱啊!
众目睽睽之下,许敬宗社死了。
李治冷冷的道:“那两家为官的,查!”
武媚来了。
“陛下,此事不可轻易罢休!”
“朕知道。”李治淡淡的道:“朕令人去查赵周两家的官员。”
武媚觉得太软了些,“陛下,为何不直接拿人?”
这个女人……好像很凶悍!
不知从何时起,这两口子竟然有了些相依为命的感觉,于是武媚也渐渐的露出了‘本来面目’。
——攻气十足!
相比之下,李治就像是个老阴比……他摇头,“可以争斗,但拿人会引发许多麻烦事。”
君臣之间有事儿都要按照规矩来做,今日你越矩,明日他越矩,后日就要造反了。
所谓做皇帝也难!
做一个世家门阀当道的皇帝更是难上加难。
武媚的眉微微一挑!
——软男!
……
“砸!”
呯!
赵家的大门被撞开。
陈冬想表功,王老二骂道:“郎君说是砸,怎地用撞?”
——差评没商量!
几个家仆喊道:“有贼子!”
一群家仆拎着棍子来了。
“打!”
贾平安冷冷的道。随后走进去,看着这一片建筑,赞道:“果真是富丽堂皇……可耶耶怎地看到的都是百姓的血泪。”
贾师傅要动手,自然要寻个由头。
呯呯呯!
一群仆役被打的满地找牙,赵家一家子出现了。
“武阳侯?”
“我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大打出手?”
贾平安狞笑道:“昨日贾家丢失了十万钱,有人见到你家的大郎君出现在贾家门外,此事发了!”
“大郎?大郎!”
一个男子上前,眼中几欲喷火,“贾平安,我昨日在家,你这是血口喷人!”
“砸!”贾平安就像是个恶霸地主,冷冷的道。
呯!
轰!
木柱子被拉倒,顿时灰尘漫天。
“畜生,还不……还不停手?咳咳咳!”
赵家的老爷子指着贾平安骂道:“你这是为了许敬宗而来,畜生,你不得好死!”
“老狗!”
贾平安冷冷的道:“你且把屁股洗干净,准备进大牢吧!”
呯!
正堂完蛋了。
一户人家,正堂就是门脸。门脸被砸,就是打脸。
“走!”
贾平安扬长而去。
“去,去大理寺告他!快去!”
赵家的老爷子气喘吁吁的捶着胸口,发出要把肺叶咳出来的声音。
“贾平安又去了周家!”
同样的事儿周家也遭遇了一遍。
两家人发狂了,合在一起去大理寺告状。
……
自觉已经社死的许敬宗在值房里木然坐着。
被呵斥,被辱骂都没问题,比如说以前多少人骂他是奸臣许?可有毛用!
但被人当街泼大粪,除非他能报复回来,否则以后连出门都会被人取笑。
大唐版的社会性死亡!
有人敲门。
许敬宗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进来。”
一个小吏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许敬宗一眼,“许尚书,二位侍郎说……有事,晚些再来。”
老许社死了,后续如何还不得知,手下却敏锐的先避祸再说。
许敬宗眼中的神彩黯然。
当你倒霉时,连一只虫子都能欺辱你!
小吏出去。
“哎!”
许敬宗叹息,“老夫为何要弹劾……可不弹劾,那些百姓没了田地耕种。没了田地,府兵从何而来?老夫……不忍呐!”
他泪水涟涟,吸吸鼻子,“今日看似还好,可十年二十年后如何?我等的子孙可还能安稳?那些权贵豪强就靠着田地传家,越传越多……可天下呢?越来越少。”
“可先前就有人叫老夫泼粪尚书,以后……以后如何见人?”
“许尚书!”
外面有人敲门。
许敬宗胡乱用袖子抹去泪水,“进来。”
还是先前那个小吏,他的眼中多了异彩,“许尚书,武阳侯刚才去砸了赵家和周家,还拆了他们的正堂!”
许敬宗呆若木鸡。
“许尚书?”
小吏欢喜的道:“如此你就翻身了。”
要翻身,唯一的法子就是报复,可许敬宗知晓皇帝那边不会下狠手,所以才倍感煎熬。
但……
“小贾!”
许敬宗红了眼眶!
……
“陛下!”
王忠良急匆匆的进来,“陛下,武阳侯砸了赵家和周家。”
李治睁开眼睛,愕然。
武媚急匆匆的来了,“陛下,平安这是义愤填膺,忍无可忍才出的手。”
“你担心朕处罚他?”
武媚苦笑,“那两家人怕是要疯了,随后弹劾平安的奏疏能堆满了宫中。”
李治淡淡的道:“砸的好,先让他在家中躲一阵。”
武媚愕然,“陛下……”
李治最擅长的便是甩锅,这等时候他为何愿意扛着?
李治平静的道:“朕虽然只是试探,但他们却担心朕在以后不断试探。所以他们羞辱许敬宗,目的依旧是向朕示威……”
呯!
陶枕落地碎裂。
李治睁开眼睛,冷冷的道:“朕便在宫中,去问问他们,可是要起大军来攻?若是,朕有虎贲在手,便与他们一决胜负!”
“扶朕起来!”
王忠良赶紧上前。
李治起身,觉得依旧头晕。
他走到寝宫外,对武媚说道:“君臣之间从来都不会太平,此事看似土地兼并,可根源却是朕渐渐拿回了权柄,有些人不安了。”
武媚身体一震,“陛下……”
原来他一直心中有数。
所谓的试探也只是一个试探。
那些人疯狂反扑,不过是因为皇帝这几年拿了太多的权利罢了。
在朝堂上他赧然的微笑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威严。
“帝王失去威严,便是傀儡!”
“他们想什么,朕一清二楚。”李治淡淡的道:“王忠良!”
“奴婢在!”
王忠良只觉得热血沸腾。
“赏贾平安的两个孩子……玉如意!”
如意如意,如我心意!
这个兆头极好!
武媚福身,“臣妾一直以为陛下……”
“你以为朕一直在舅舅的压制之下无力反抗?”
李治的眉间多了睥睨之色,“是朕的权力,朕就会拿回来!”
“多谢陛下!”
武媚为贾平安道谢。
李治说道:“贾平安此举看似莽撞,可却给了朕出手的良机。那些人羞辱许敬宗,朕难道就不能羞辱他们?贾平安代朕出手,朕心甚慰!”
呃!
有些奇怪的地方啊!
王忠良冒死提醒,“陛下,武阳侯如今没在百骑了?”
贾平安没有动手的权力。
李治淡淡的道:“兵部的官员就不能为朕出手了吗?”
这个没问题!
帝王的威严之下,一切都是渣渣!
王忠良带着人亲自去了道德坊。
“阿耶!”
“跑快些!”
空地上,贾平安正在奔跑放风筝,贾昱和兜兜在欢呼。
“起来了!起来了!”
贾平安止步,得意的扯着线,“看看,是不是飞起来了?”
“阿耶,给我!给我!”
兜兜抱着他的腿仰头哀求。
贾昱却非常有志气的弄了一根草在边上扔。
“武阳侯!”
贾平安蹲在地上回头,“咦!王中官?何事?”
王忠良板着脸,“陛下有赏赐!”
贾平安起身,“可我这……”
风筝才将起飞,闺女还眼巴巴的等着玩呢!
王忠良干咳一声,“陛下赏赐贾家小郎君和小娘子玉如意。”
贾平安笑眯眯的谢恩,随即接过玉如意。
王忠良看着他。
你得给个态度啊!
“大郎,兜兜,来,谢谢陛下。”
贾昱昂首,“谢谢……”
老大很傲气,贾平安对此也颇为头痛,就怕他长大后眼高手低,或是没朋友。
“谢谢陛下。”
还是闺女好,柔柔的,连王忠良都笑了起来,“好个可爱的小娘子。”
“阿福!”
阿福从后面的田地里钻了出来。
贾平安见它一身脏,不禁就怒了,“还知道回家?”
阿福走过来,果果把玉如意递过去,“阿福,给你!”
王忠良回身,“走!”
贾家的小娘子把皇帝的赏赐送给了食铁兽……没脸了!
可谁都没法和一个女娃娃较劲。
“郎君。”杜贺来了,“陛下赏赐……难道是鼓励之意?”
他原先就是官员,所以对此事颇为忌惮,“这是君臣之间的较量,咱们家还是避开为好!”
“我也想避开!”贾平安看着两个孩子在争夺掉下来的风筝,淡淡的道:“可大郎和兜兜以后怎么办?”
“先生!”
人渣滕和尉迟循毓来了。
“先生,此事你却做的太显眼了。”李元婴甩甩头,冲着看向自己的贾昱笑了笑,换来一个默然,“那些人泼粪不过是想通过羞辱许尚书来向陛下示威,陛下自然会反击,你何苦去打砸,咦!那是什么?”
玉如意被丢在地上,阿福看都不看。
“宫中的玉如意?”
尉迟循毓过去捡起来,欢喜的道:“竟然能捡到这等好东西……这里怎地还有一个?”
难道玉如意已经烂大街了?
杜贺暗自得意,“陛下赏赐给家中的小郎君和小娘子。”
皇帝竟然硬扛?
李元婴干笑道:“不过此事先生你依旧做的太过了。”
“你可知大唐的田地还能支撑多久?”
贾平安就像是在课堂上一样问道。
李元婴茫然。
“我教的都忘记了?”
贾平安真想一脚把这货踹飞。
“长安的粮食不够吃,这便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贾平安骂道:“你们活的逍遥自在,等特娘的天下大乱时,你等的子孙就会成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今日你等的享受,就会报应在子孙的身上,报应不爽!”
娘的!
看看历史,多少教训,可这些鸟人从不在意。
汉末天下大乱,死了多少?
等到了唐末时,世家门阀,权贵豪族被杀的和鸡一般。
到了宋末,皇族被大宋‘忠臣’蒲寿庚几乎一网打尽。
明末更不消说,皇族被当做是肥猪宰杀,一家一家的杀光。
“不至于吧。”李元婴觉得贾平安想多了,“先生,我大唐如今所向无敌,还会有这么一日?就算是有,少说也得三五百年后,到了那个时候,谁能看得到?”
马丹!
贾平安一脚踹去,李元婴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踹,一声惨叫。
“我倒是忘记了你就是能生,生了一堆孩子也不管!”
贾平安摇摇头,回身道:“大郎,兜兜,咱们回家。”
“阿耶!”兜兜可怜兮兮的哀求。
贾昱昂着头不说话。
“先生。”李元婴讪讪的道:“三五百年之后,咱们真的管不着了。”
“三五百年?你想的美!”
贾平安不屑的道:“最多五十年,田地就会不够分配,随后是什么你可知道?”
“先生,滕王经常说些何不食肉糜的话,”尉迟循毓补了一刀。
李元婴甩了甩头,鄙夷的道:“你除去告密还会什么?”
五十年后,土地和人口的矛盾就会越演越烈,后续内部矛盾突出,因为土地的缘故,府兵制崩溃,募兵制登场,给了边塞大将更多的权利……随后安禄山就用那些招募的大军给了大唐致命一击。
这个时候和他们说这些没卵用,都觉得几百年后的事儿……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贾平安回到书房,李元婴等人跟了进来。
“阿耶!”
贾昱站在书柜前伸手,贾平安给他去了那本书,“别撕啊!”
“阿耶!”
兜兜却是伸手要抱抱。
贾平安把她抱在怀里坐下,淡淡的道:“你等可以不管子孙,我却不行。”
李元婴纳闷的道:“先生,五十年之后真的会出现土地不够的窘况?”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用那种轻蔑的语气说道:“你觉着前汉能延绵数百年,大唐也该如此?”
“难道不是吗?”
兜兜在冲着他做鬼脸,李元婴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一百点伤害。
贾平安笑了,很是不屑,“前汉是全农皆兵,所以只要有农户在,他们就不担心兵源。而大唐却是府兵制,是全兵皆农,有土地分配就有府兵。土地还能再分多少年?”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在思索。
“给你们一个功课!”
贾平安说道:“你二人去长安周边转一圈,看看空余的土地还有多少。”
一群棒槌,娘的,得让他们吓尿!
……
求票!
第634章 你们会因此而巨富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申请了一下,竟然异常顺利的得到了批准。
“出发!”
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
贾平安在家中写写画画,卫无双和苏荷不时来看一眼,担心他太闷,就把两个孩子‘好心的’丢进来。
“阿耶!”
兜兜要抱。
老大不要抱,会傲娇的昂首指着某本书,“阿耶,要看。”
老大难道还是个读书的材料?
贾平安暗喜。
兜兜站在他的大腿上蹦啊蹦,欢喜极了。
“阿耶!”
贾昱表示自己看完了。
好儿子。
喜欢看书要鼓励,哪怕看不懂。
写写画画了一阵子后,贾平安突然大笑:“钱,算个什么东西?”
他抱起兜兜去了前院。
“见过小娘子。”
杜贺笑吟吟的打招呼。
“我这里不好出门,你去寻了卢公,苏将军和梁大将军,就说我这边有个好事,请他们下衙后来一趟。”
杜贺的眼中多了担忧之色,“郎君,黄家不能再动手了。”
“快去!”
贾平安从书房的角落里弄了一坛子酒水出来,打开深吸一口气,“参味真浓郁!”
坛子里,几条在后世可以称为镇馆之宝的人参……
“无双!”
贾平安出去,“晚些卢公他们会来,弄些好菜。”
卫无双一听就欢喜,“卢公他们来就不怕了。”
贾平安不禁莞尔,“怕什么?是黄家怕咱们。”
卫无双嗔道:“他家伤了两个呢!咱们家啥事没有。”
“伤两个?”贾平安笑道:“你等着看,这才刚开始。”
……
杨德利弹劾黄家和周家。
“……经查,黄家有隐户三百,赵家有隐户三百余……周家有隐户五百余……”
他没提什么兼并土地的事儿,而是愤怒的咆哮,“臣敢问,一家数千人不知来历,这三家人是要做什么?”
炸了!
隐户从前汉就有,并非首发于大唐。
但没人较真。
直至今日,杨德利进宫仗弹,直接把这事儿弹出来了。
“杨德利,你如何得知此事?”
韩瑗冷着脸,看着威严毕露。
杨德利看着韩瑗,问道:“韩相想为他们说话?”
呃!
他竟然反问。
不,是反唇相讥!
可杨德利一棍子就抽来了,随即他步步紧逼,“这都是下官请人去查探得来的消息,一个个都能寻到踪迹。睿智如韩相也以为不妥吗?”
隐户是对是错……
大佬,你给我解释一下呗!
韩瑗尴尬了一瞬,“谁人去查探的消息?”
你特娘的就是一个抠门御史,手下人都没有几个,怎么查?
上面因为眼睛不舒服,所以闭眼养神的李治淡淡的道:“是百骑。”
韩瑗悚然一惊。
皇帝不吭不哈的,竟然悄悄的令人去查了那三家的底细。
李治看着他,视线有些模糊不清,“韩卿可觉着不妥?还是说,韩卿以为这是小事。”
韩瑗拱手,正色道:“臣只是担心杨德利胡乱行事。”
“是朕在胡乱行事!”
韩瑗:“……”
这是皇帝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让宰相无法下台!
李治揉揉额头,“令百骑拿人。”
韩瑗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可长孙无忌却纹丝不动。
晚些出去,韩瑗抱怨道:“辅机为何一言不发,任由陛下犯错。”
“犯什么错?”
长孙无忌回身,面色铁青,“老夫说过陛下威严日增,你等当学会低头……可黄家做了什么?堵贾家妇孺的路,语出威胁,活脱脱便是恶少的模样……不,恶少都没有黄家不要脸!”
韩瑗愕然,“辅机,陛下在得罪天下人!”
“得罪天下人?”长孙无忌森然道:“你以为老夫不知晓大唐的现状?那些人侵占田地,收纳隐户,一个个都趴在大唐的身体上吸血!”
韩瑗苦笑,觉得他有些感情用事了,“可又能如何?”
长孙无忌往前走,“做一些好一些,不做就莫要拖后腿!”
……
杨德利得意洋洋的回到了家中,“娘子。”
“阿耶!”招弟出来了。
“夫君回来了。”
王大娘抱着盼弟出迎。
“今日我弹劾了韩瑗,果真是痛快!”
王大娘低声道:“平安那边被禁足呢!得罪太多人,他也麻烦。”
“小贾!”
外面有人在招呼。
杨德利出去看了一眼。
“卢公?”
王大娘欢喜的道:“他们还来,平安那边定然就无恙。”
三个老将进了贾家,目光转动,就盯住了陈冬等人。
“军中的?”
陈冬低头,“是。”
程知节看了看,都是残疾,“在军中是好男儿,到了贾家好生做事,小贾不会亏待人。”
“郎君宽厚。”
贾平安在这方面舍得花钱,把家里的仆役们都养刁了。
贾平安出来了,“今日请诸位老帅来品尝些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若是不好老夫可不饶你!”
苏定方吸吸鼻子,“什么味?”
“炖的蹄膀!”
“有些饿了。”梁建方说道:“你那表兄今日在朝中仗弹,让韩瑗面目无光,随后陛下令人去拿了那三家人,痛快!”
苏定方不屑的道:“当街泼粪,好大的胆子,真以为陛下好性子?”
一群棒槌都以为李治是个软性子,可贾平安却知晓这位皇帝的手段……堪称是狠辣。
后来连长孙无忌都没了,你韩瑗算个什么?
“韩瑗定然无法善终!”
菜好了。
众人进了饭堂,随即上菜。
梁建方一看没酒水,就怒了,“怎地,酒水呢?”
程知节舔舔嘴唇,“小贾赶紧把好酒拿来。”
贾平安从案几下摸出了那个酒坛子。
“这么点?”
苏定方都觉得贾平安在忽悠自己。
贾平安也不解释,打开酒坛,到了三小碗,“给诸位老帅。”
侍女奉上酒,程知节嗅嗅,再看看,“咦!这酒怎地味道古怪,颜色也不对。”
苏定方举碗就准备干掉。
“且慢!”
贾平安赶紧叫住他,“先吃饭,肚子里垫垫再喝。”
“弄的鬼鬼祟祟的作甚?”
苏定方随手扒拉了蹄膀,拎着骨头就是一口。
安逸!
外面肥而不腻,里面瘦而不柴。
晚些,他喝了一口。
“啧!什么味?”
贾平安说道:“今日便是这个东西,请诸位老帅品尝。”
“味道浓烈!”
程知节皱眉,“竟然比原先的好喝。”
人参酒就是这般,泡久了之后就味道不错。
“太少了。”
梁建方伸手去拿酒坛子,贾平安赶紧护着,“不是小子抠门,大将军,这东西喝多了会喷血,弄不好……”
你特娘的年纪一大把了,真要半夜喷血喷死了怎么办?
梁建方骂道:“什么狗屁的喷血,耶耶喝酒只会喷尿!”
贾平安坚决不给,可武力值还差些意思,就眼珠子一转。
呯!
酒坛子摔破了,酒水满地。
梁建方刚想骂人,贾平安说道:“三位老帅,这酒水若是拿出去卖如何?”
“是好酒!”
程知节回味了一下,“这酒一万钱一斗老夫愿意买。”
“十万钱!”
程知节抬头,“小子,十万钱多少?”
贾平安微笑道:“十万钱一斗。”
“你特娘的想钱想疯了?”
梁建方骂道:“老夫今日暴打你一顿,也省的你出门丢人现眼。”
“大将军!”
贾平安打不过老梁,只能高挂免战牌,“十万钱只低不高,若是卖给外藩,少了十五万钱想都别想!”
“老程,这娃疯魔了。”
程知节一巴掌把贾平安差点拍吐血,骂道:“赶紧去洗个澡,清醒些……待客也没个好酒量。回头赶紧把贾昱调教出来,等大些陪老夫喝酒。”
你们就装比吧。
晚些药效上来了别嚎。
“咦!怎地有些热?”
苏定方活动了一下手脚,有些纳闷。
“诸位老帅回家慢慢体会!”
三个老帅出门,旋即上马回去。
呵呵!
贾平安在期待他们明日的反应。
“郎君,老帅们不高兴呢!”
“明日他们会高兴的欣喜若狂!”
贾平安不担心这个。
第二日,贾平安早早起来,吩咐道:“让曹二多准备些饭菜。”
卫无双纳闷,“家中没客人呢!”
“会有的。”
马蹄声骤然而来。
“小贾!”
贾平安出迎,仔细看看,“卢公这红光满面的,嗓门都大了,可喜可贺啊!”
程知节下马,“那酒有多少?”
擦!
老程这是把人参酒当做是仙丹了?
贾平安不禁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定价是不是太低了些。
“那酒家中就几坛子。”
“给老夫一坛!”程知节干咳一声,“昨日回家只觉着身体发热,这年纪大了吧,晚上就怕冷,昨夜热的老夫没睡好,咳咳!”
“卢公龙马精神!”
没睡好?
是睡了谁吧?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道:“照价给钱!”
程知节冷冷的道“真当老夫的拳头不利乎?”
“想做生意,首要就是不能占公家的便宜。”
后世有的合伙企业就是这样,你觉得这个东西不错拿回家,他觉得安哥东西不错拿回家,最后私心膨胀,企业能做好才特娘的见鬼了。
“这是钻进钱眼子里去了?娘的!”
程知节刚想动手,马蹄声传来。
“小贾,莫要把酒给了卢公!”
苏定方和梁建方来了。
二方一来就要酒。
“给老夫一坛!”
“给钱!”
贾平安伸手。
“娘的!”苏定方也怒了,刚想动手收拾贾平安,就见贾平安平静的道:“当然,也能送,若是谁不想做这门生意,要多少小子送多少。”
嘶!
苏定方问道:“老夫昨夜回家浑身发热,半夜起来耍了两个时辰的马槊,依旧精神抖擞……这般珍贵的宝贝,难道还能……还有许多?”
梁建方的眼前一亮,“这个生意……小贾,要投多少钱,老夫全包了。”
“老狗!”程知节骂道:“这等酒水能有多少?你也想一人独吞?”
梁建方冷笑道:“老夫先前听闻你逼迫小贾,想不给钱,老不修,今日老夫在此,便是小贾的后盾!”
“无耻老贼!”
“老狗!”
“贱狗奴!”
三个老将剑拔弩张,杜贺急得不行,想劝吧,自己没这个牌面,不劝吧担心出事儿。
姜融凑过去,暗搓搓的深吸一口气,然后笑道:“三位老帅……”
三个老家伙看了他一眼。
百战老帅的眼神啊!
我特么的疯了,竟然敢来劝架……姜融尿了,“在下告退,告退……”
“老狗!”
哎!
又来了。
贾平安叹息,“这酒……一年弄个上万斗还是没问题。”
“咳咳咳!”
程知节蹲下,咳得撕心裂肺。
“小贾!”苏定方不敢相信的道:“这等宝贝一年能弄上万斗?”
土包子啊!
贾平安淡淡的道:“若是我愿意,再多些也能弄出来。不过物以稀为贵……”
梁建方伸手,贾平安瞬间被活擒。
“老程,老苏,此事要谨慎,进去说话。”
可你放下我啊!
进了正堂,程知节问道:“这酒如何酿造?”
“且等等。”
贾平安去后面弄了几根老参来。
“就是此物。”
这些老参都被弄成了干参,此刻看着不打眼。
“干干瘦瘦的,什么东西?”
“人参!”
“味道如何?”
梁建方想啃一口,贾平安急忙阻拦了,“这东西若是吃一口,大将军,回头赶紧回家挺着,后果严重。”
这些老参丢在后世……没几百万你别想都别想。
可此刻在辽东那地方却到处都是。
三个老帅仔细观察着。
贾平安拿出契约,“咳咳!”
“三家一家一成半。”
程知节问道:“这等挣钱的买卖,小贾为何拉上咱们?”
“做人,朋友越多,路越多。”
三个老帅看着他,良久,程知节叹道:“记情,是个好小子!”
苏定方点头,“白拿钱老夫心中不安,该投多少钱只管说话。”
梁建方豪奢的道:“耶耶家中不差钱。”
贾平安坦然的道:“钱定然是要投的,另外人参大多在辽东那边……目前在大唐这边虽然有不少,但咱们要未雨绸缪……”
三个老帅的眼中多了狰狞。
“高丽狗贼也该被灭了。”
“老夫看明年就该出兵。”
“兴许今年也成。”
杀气漫天啊!
杜贺被吓尿了,赶紧缩回去。
三个老帅叫人回家拿钱,随即把契约一签……
发财了!
程知节带着契约回到家中,崔氏一看不对,“夫君怎么回家了?”
程知节笑眯眯的道:“发财了!”
他把契约丢在案几上,崔氏看了看,“什么酒那么值钱?竟然要投这么多钱……只有一成五?夫君……你莫不是喝多了?”
程知节淡淡的道:“小贾弄的生意。”
崔氏再仔细看看,“小贾弄了什么酒?难道是神仙酒?”
“和神仙酒也差不离。”
程知节叹道:“小子有好事不忘老夫,老夫怎能白拿钱?府中的护卫抽调些最厉害的出来,晚些等着,和他们一起去北方。”
……
“皇后,武阳侯求见。”
武媚皱眉,“不是让他在家中吗?”
“皇后,那三家人都被拿了。”
武媚捂额,“我倒是忘记了。”
贾平安进宫,拿着契约递给武媚。
“什么?”
武媚拿起契约看了看,“二成五……酒水,还得投钱,你这是要做生意?”
贾平安点头。
武媚笑了,“这是准备要做富家翁了吗?”
“阿姐,大唐可以警惕商人,但不该放弃商税。”
大唐只收取一些关市税,低得可怜,也就是说,大唐基本上放弃了商税。
这真特娘的够蠢的!
武媚看了一眼,“邵鹏,给钱!”
晚些邵鹏送贾平安出去。
“你这把生意做到了皇后这里,还敢要钱……”
邵鹏觉得贾平安真心作死。
“阿姐会因此而巨富。”
贾平安说的一本正经,邵鹏打个哈哈,“你就忽悠吧,到时候挣不到钱,我看你可还有面目来见皇后。”
晚些,有人送了一坛子酒水来。
“皇后,是武阳侯请人送来的,说是一顿只能喝一小杯,而且一个月最多只能喝三五次……他还说皇后最好没事别喝。”
“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武媚不解,“打开看看。”
“武阳侯说为了不至于被皇后说是自吹自擂,皇后签了契约之后才把酒送来,他还说……”
邵鹏一脸纠结,觉得那厮真的胆大,“他还说……皇后慧眼如炬。”
给你投钱就是慧眼如炬,不给你投钱呢?
武媚笑了笑,“倒一小杯来。”
邵鹏赶紧劝道:“武阳侯说了,孕妇不可饮酒,这等酒更是沾不得。”
没错,武媚又怀孕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基本上就是生生生,直至无法生育。
“平安这是想做生意没本钱吧。”
武媚莞尔,“于是就撺掇我入伙……”
皇后,那货在坑你呢!
邵鹏终究说了出来,“武阳侯说皇后会因此而巨富。”
他想捧腹大笑。
武媚笑了笑,“把酒送去陛下那边。”
“皇后,奴婢试试吧。”
试毒工作是不可避免的。
武媚点头。
邵鹏倒了一小碗酒,慢慢喝了。
“味道有些怪,不过还挺好喝。”
过了一会儿。
“咦!浑身发热呢!”
邵鹏看看双手,“手脚也热的不行。”
这是……
不会是有毒吧?
过了一个时辰,邵鹏依旧觉得热乎乎的。
“好酒!”
于是酒水送到了皇帝那边。
“陛下,这是武阳侯进献给皇后的美酒。”
第一道程序就是试毒。
但离开数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所以王忠良倒了满满的一大碗,一饮而尽。
“好药!”
半个时辰后,王忠良抬头,面色潮红,两股鲜血从鼻腔里喷了出来。
“血!”
第635章 老夫当年也曾勇冠三军
贾平安是被沈丘亲自出马带进了宫中。
王忠良就坐在外面,衣襟上全是血,目光茫然。
老王这是受了内伤,起不来了?贾平安下意识的想到了葵花宝典,“这是……”
两个医官在边上一脸凝重的诊脉,仿佛王忠良下一刻就会暴毙。
“武阳侯,你送的酒有毒!”
一个医官面色凝重的道。
贾平安不用回身,就知晓身后来了十余大汉。
娘的,敬业在不在?
“毒酒?”
贾平安突然捧腹大笑。
两个医官面色铁青,“幸而是王中官先试毒,否则陛下一旦饮了……”
“其实……”
邵鹏在边上很纠结,“咱也喝了。”
“你喝少了。”
一个御医毫不犹豫的道。
身后的脚步声逼近。
刀斧手?
贾平安说道:“给我来一碗。”
操蛋,他身体这般强壮,一碗人参酒下去,不特娘的喷鼻血才怪。
“他想自尽!”
“谁特娘的扯淡?”贾平安回身,就见到十余千牛备身站在身后,手按刀柄。
说话的是陈二答。
肥头大耳的陈二答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但贾平安却想到了猪圈里的种猪。
“得,我说什么都是扯淡,如此,请了卢国公、梁大将军和苏将军来。”
“这是何事?”武媚来了。
她的肚子微微凸起,身边是周山象在搀扶。
“皇后,王中官喝了武阳侯进献的酒水之后中毒了。”
王忠良在那里抹了一下鼻子,竟然还有血。
这鼻血真心流的够多了,贾平安都为他感到了虚弱。
武媚一怔,“这是献给我的酒,平安怎会对我下毒?”
“可……”
可你不是转送给了陛下?
“这是人参酒。”
贾平安捂额,“昨日卢公他们才将喝过。”
此刻的人参更像是一种零食,直至明朝,人参才会大放异彩,蛮清通过贩卖人参竟然挣了不少军费。
晚些,程知节等人来了。
“中毒?”
程知节纳闷,“陛下,老臣只是浑身发热,精神抖擞!”
苏定方和梁建方也是这般反应。
“王忠良为何流血?”
“陛下!”贾平安说道:“这酒药性太大,一次只能一小杯,不知王中官喝了多少?”
王忠良看了边上的大碗一眼。
没喝死你真心运气!
程知节看看那个碗,“昨夜老臣喝了这么大碗一成不到,就精神的不行,他这个……怕不是精神过了吧。”
梁建方说道:“此事倒也简单,喝一顿。”
“对对对,喝一顿。”
“老臣愿意试毒。”
咦!
李治发现三个老帅有些迫不及待,程知节甚至在舔嘴唇。
连下酒菜都没有,你们这个……
“弄碗来!”
程知节觉得这活自己一人都能干了,“老臣一人试毒。”
程知节笑的豪迈,可骨子里却是为贾平安背书的担当!
“卢公,不能喝多。”
这是老参,后世上百万一根,泡的酒能拿碗喝?
贾平安怎么也不能看着老程喝出事儿来,无奈的道:“我来喝!”
一碗酒下去。
贾平安觉得屁事没有。
“奴婢也喝一碗。”
说小贾下毒,这特娘的没动机啊!他毒谁也不会毒皇后……邵鹏主动请缨。
老邵,够意思。
二人在外面转悠。
“有些热!”
“热就对了。”
这酒贾平安不准备给皇帝了。
回头谁要都不给,自家买去。
“哪来的毒?”武媚冷着脸,令两个内侍也一人来了一碗。
“没了。”
安逸!
贾平安不禁乐呵。
两个时辰后,贾平安有些瞌睡来。
没办法,大白天喝酒就这尿性。
他靠在殿外打盹。
“武阳侯!”
“武阳侯!”
“啥事?”
贾平安睁开眼睛。
“回去了。”
“可以走了?”
王忠良点头,一脸尴尬。
好不好的进献美酒,都说了一次只能喝一小杯,你特娘的喝一大碗……
贾平安出宫,对送自己的邵鹏说道:“老邵,以后除去阿姐和太子之外,别人想要东西,没有!”
本来他也没想过送给皇帝,没想到阿姐却好心办坏事。
回到家,他把事情给卫无双和苏荷说了,“以后宫中要这个酒,除非皇后,否则不给!”
卫无双捂胸,“好险。罢了,以后皇帝那边别送东西。”
“阿耶!”
兜兜跑了进来,脸蛋红红的,“阿耶,大兄玩泥巴。”
“大郎!”
卫无双柳眉倒竖。
“玩泥巴就玩泥巴吧。”
贾平安自己小时候也是玩泥巴长大的,不觉得有啥不好。
“泥巴脏呢!不小心就怕生病。”
卫无双和苏荷站在统一战线上。
二比一!
“适度就好。”后世那些太爱干净的孩子反而容易生病,贾平安见卫无双不信,就皱眉道:“新学里有这方面的学识,孩子刚出生,浑身上下都无比纯净,可世间却很脏,无数病菌无孔不入。
孩子触摸东西,呼吸,以及吃喝都是在和那些脏东西接触,刚开始会生病,可渐渐的就有了抵抗力……
这等孩子长大后才壮实。不过注意要给孩子洗手,别让他用脏手去触碰眼睛和嘴巴……”
“夫君!”卫无双觉得这个理论毫无道理,“接触脏东西还是好事?”
“是适合而止。”贾平安说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那些乡野的孩子比权贵家的孩子更壮实?”
咦!
卫无双仔细一想,“那些从小脏兮兮的孩子,生病的反而不多。”
当然不多,但也得看运气,运气不好碰到了厉害的病菌,又不讲卫生,自然也跑不掉。
“阿耶!”
兜兜伸手。
“兜兜为何喜欢告状?”
这个小棉袄经常漏风,让贾平安也无可奈何。
兜兜挣扎着下地,“扫地!”
咦!
苏荷得意的道:“看看,我教的孩子厉害吧?”
卫无双也颇为意外,“比大郎出息。”
小棉袄变成温暖牌的了。
贾平安不禁老怀大慰。
兜兜寻了扫帚,有模有样,但却很吃力的在扫地……
案几上也要扫呀!
兜兜奋力举起扫帚。
我……扫!
“兜兜!”
苏荷刚起身。
案几上的水壶呯的一声落地碎了。
那可是贾平安喜爱的水壶啊!
完蛋!
兜兜瘪嘴,“阿福!”
阿福闪电般的窜了进来。
兜兜回身伸手,“哇!”
阿福叼住她的衣裳,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三个大人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鬼?
外面传来了嘀咕声。
“阿福,阿娘凶。”
“嘤嘤嘤!”
苏荷黑脸。
“阿福,大娘凶。”
“嘤嘤嘤!”
卫无双抬头望屋顶。
……
三家人聚集了。
数十人的队伍,都带着兵器。
庄户夏五上次被贾平安指派去北方寻人参,后续怎么制作干参也琢磨了出来,此次他将带队前往。
三个老帅出马,过所轻松到手。
那些大汉个个都体型彪悍,杀气腾腾。
“郎君,都是杀过人的。”陈冬低声道。
娘的,这些老家伙不知道弄了多少这等好手在家中。
几个大汉聚在一起,目光不时扫过贾平安。
“说是指挥若定呢!”
“在吐谷浑一战出彩了,大将军说,此后武阳侯可独挡一面。”
“……”
声音大了些,被贾平安听到了。
“耶耶们以后老了,大唐还得要看你们的!”
程知节唏嘘着,突然一拍贾平安的肩膀,“不过这酒喝了之后,老夫觉着自己年轻了二十岁,又能冲阵了!”
“卢公,千万别喝多,会烧死人的。”
老年人有些阳气不足,喝点人参酒补补正好,但喝多了就成了毒药。
老程他们这种喝多了人参酒燥热,洗冷水澡不靠谱,只能去睡女人……大把年纪了,娘的,那玩意儿还有用?别到时候心中火热,腰子却不给力,给你来个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活活能憋疯。
老帅们前脚才走,高阳一袭红裙远来。
“说是你给皇帝下毒了?”
高阳气咻咻的,“说话那人被我抽了一鞭子,说是去大理寺告我。”
“这谣言传的……”
贾平安压根不想理。
“走,打马毬去!”
高阳兴致勃勃。这婆娘的日子太潇洒了,贾平安准备回头劝劝家中的两个婆娘,也时常出去转转。不说什么跳广场舞,至少也能结识几个背后不捅刀子的闺蜜,岂不美哉?
但作为一个爷们去看一群妇人打马毬……贾平安宁可带着孩子去曲江池转悠。
谁来救我?
韩玮带着滚滚浓烟出现了。
“武阳侯,国子监把算学孤立了。”
“孤立了?”
“是。”韩玮恼火的道:“国子监不管了,什么都不管,只是拨给钱粮。”
高阳不禁怒道:“这是下狠手了!”
“见过公主。”韩玮顿时觉得皇家就是伟光正,高阳的脑后仿佛带着光晕。
可他不知道高阳只是因为贾平安的喜好站队。
“是好事!”
“好事?”
“当然是好事!”
贾平安和他去了算学,此刻算学人心惶惶,见他来了,有学生说道:“武阳侯,算学完了!”
属于国子监的算学被抛弃了,以后什么助教的安排,学生的安排……一句话,给你们钱粮,别的事儿国子监不管了。
魏俊毕竟是纨绔,近前低声道:“武阳侯,他们如此,算学就是孤魂野鬼,算学的学生出去没人认。那些父母送了他们来读书,要的就是前程……国子监这是釜底抽薪呢!”
小子肚子里还是有些牛黄马宝的。
“安心读书。”
贾平安自信的道:“此事我来解决,必然让算学能在国子监出类拔萃。”
贾平安走了,师生们依旧沮丧。
韩玮和几个助教在外面低声商议。
“咱们算学在国子监本就不打眼,被国子监孤立后,学生们怎么办?”
“要不……寻王宽说说?”
新任祭酒王宽依旧是大儒。
国子监教授儒学,掌门人自然要在学问上能服众。
“祭酒!”
王宽神色平静的在写字,小吏进来说道:“武阳侯刚才来了算学,说是此事他能解决,定然让算学在国子监出类拔萃。”
王宽的脸很宽,他淡淡的道:“看他上蹿下跳,最后也只能狼狈而逃!”
……
作为户部尚书,唐临每日的事儿多不胜数。
“钱粮钱粮,一国之要,你等万万不可轻忽。”
早上的议事中,唐临依旧是郑重告诫下属。
“是。”
这位当初在大理寺任职时就有公正严明的美誉,来到户部后,严谨依旧。
唐临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夫听闻原先户部有个较真的……为户部挽回了不少损失?”
两个侍郎面色大变,“唐尚书,万万不可把杨德利弄回来呀!”
“杨德利?”唐临想到了,“就是上次弹劾韩相的御史?你等……”
两个侍郎竟然惧怕一个御史,为何?
贪腐?
唐临冷着脸。
“唐尚书,那人就是个执拗的,当初……”
两个侍郎欲言又止,唐临干脆自己去问人。
“……那人每日查账,经常去寻仓库里的漏洞,连当初高尚书都被他寻到了错处,灰头土脸。”
“这般尽职尽责?”
唐临觉得这样的人就该重用,“这里面可是有什么情弊?”
小吏苦笑,“唐尚书,那杨德利……几斤粮食的错都能给你揪出来。”
唐临干咳一声,看看左右,“老夫今日很忙。”
小吏心领神会,“下官也未曾见到唐尚书。”
“唐尚书,武阳侯来了。”
“武阳侯?”
二人也算是许久未曾正经见面,唐临吩咐人去煮茶。
“千万别。”贾平安举手拒绝,“早饭吃多了。”
他始终没有隔一阵子喝一碗汤的习惯。
“唐尚书。”
贾平安看看值房里的布置,“太简陋了些。”
唐临对贾平安颇有好感,随口道:“老夫来了户部才知晓艰难。大唐的钱粮每日进出这么多,但凡错漏一点,各处军民就能饿肚子。老夫因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着啊!
贾平安一脸关切的道:“唐尚书看着都瘦了许多。”
“是吗?”
唐临摸摸脸颊,“大唐各处都要钱粮……难啊!听闻你给学生们上课,提及了土地兼并之患,果真是目光深远。”
老唐是个真正的好人,做事认真,公正严明。
这个时代为何有那么多正直的官员?
贾平安觉得是环境问题。
贪腐的官吏多,蝇营狗苟的官员多,那么正直的人也会被拖下水。当正直的官员多,守规矩的官员多时,那等贪官自然没有容身之地,只能改变自己的性子,跟着大流走。
这便是后世所谓的酱缸文化,古今中外都不例外。
“我在华州长大,从小就见到的是田地……”
可怜的娃!
唐临的眼中多了些同情之色。
那是原身啊!
贾师傅就前世种过几天地,这一辈子双手不沾阳春水,过的和少爷似的。
“唐尚书,户部那些核算可精准?”
贾平安突然转换了话题,又做出了准备告辞的姿态。
老唐,上钩不?
户部什么最重要?
核算。
唐临起身,“如何精准?不过是多算几遍罢了。”
贾平安看着他的头发,神色黯然,“唐尚书比上次苍老了许多。下次若是核算有问题,只管来寻我。”
唐临笑道:“户部核算的人何其多,你一人……新学听闻有这个学问……可你一人也难啊!”
让贾平安来户部帮忙,这本身就是个笑话。
贾平安点点头,“新学是有这个学问,不过都在算学里,告辞了。”
唐临身体一震。
贾平安已经走到了门边。
老唐没吭声。
这个……
A计划失败!
准备B计划。
贾平安刚准备回身……
“武阳侯!”
别急,多走一步。
这一刻贾师傅就是人类心理学首席专家。
“小贾!”
唐临的声音有些急切。
而且从武阳侯换成了小贾。
情绪的变化代表着他心情的变化。
叫武阳侯是公事,叫小贾这便是私人关系。
我特娘的真是个天才!
贾平安回身,“唐尚书有事?”
唐临笑吟吟的,就像是一头老狐狸,“小贾啊,当初你刚到百骑时,陛下让老夫来看看你是何等人,老夫回去说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老唐开始套交情,这是有事相求。
贾平安拱手,“当初多亏了唐尚书。”
咱是个讲究人,恩怨分明贾平安。
唐临笑吟吟的把他弄坐下,回到对面后,叹道:“小贾,老夫……难呐!户部各处都要核算钱粮,每日让老夫焦头烂额……”
贾平安一脸同情。
唐临一边说一边看着他,见他面露同情之色,心中暗喜,“小贾,算学虽说核算的本事不小,可户部原先也进了不少这等人,不堪大用。”
就等你这一下!
贾平安随口道:“算学里这等人才多不胜数,但凡算学出来的……核算钱粮都是大材小用……”
他一脸自傲。
但这也是实话。
“当初我那表兄跟着我不过是学了半年,进了户部之后,查找出来的漏洞多不胜数。而算学的学生学了两年,不是贾某吹嘘,他们能把那些贪官污吏的亵裤都给查个一清二楚。”
“小贾!”
这便是老夫要的人才啊!
唐临起身,“走,去算学看看。”
擦!
老唐这就上钩了?
“晚些再去吧。”
贾师傅有些贱!
唐临瞪眼,“怎地,老夫请你帮个忙还推三阻四的,信不信老夫……”
老唐举起拳头,“老夫当年也曾勇冠三军。”
是勇冠学堂吧?
贾师傅半推半就的和唐临去了算学。
一进去,所有人都懵逼了。
……
晚安!
第636章 老娘想掐死你
贾平安走到了授课的位置,韩玮不由自主的退开。
贾平安看了学生们一眼,心想这群棒槌可别在这个时候拉稀摆带啊!
把面子撑起来。
“算学算学,朝中为核算专门设立了一个学校,可见对算学的重视。”
大唐讲究的是实用,什么实用就学什么。
但能学的也不多了,历史上那些浩瀚如星辰的百家学说早就被儒学给丢进了垃圾堆,再也寻不到了。
“你等学了许久,今日我便出些题目,做得好的,酒肉管够,做不好的……出去别说是算学的学生。”
贾平安随即出了数十道题目,韩玮注意到竟然都和钱粮有关系。
不,是和户部有关系。
他看了唐临一眼,心跳加速。
唐临板着脸,走了下去。
那些学生已经把题目给抄录了下来,开始做了。
唰……
几乎是不假思索!
唰!
这!
唐临觉得自己是遇到了一个尖子生,就往前走。
唰!
依旧是答题飞快!
老夫不信!
再往前。
唰!
唐临换了一排,依旧如故。
他回到上面,低声道:“谁来改?”
“唐尚书,这些都是小意思,谁若是做错了,我当场就能把他的屁股打成四瓣!”
这等简单的运算还出错,不打死还留着过年?
贾平安神色矜持。
这一场小测试完成的飞快,贾平安点头,“马上改卷。”
唰!
助教们依旧是飞快!
娘的!
这算学……果真是藏龙卧虎啊!
贾师傅把自己的那些私货丢在了算学里,此刻算学的师生出去……说句难听的,核算能力碾压当世。
所以师生们为了前程担忧,贾平安对此只有冷笑。
一群棒槌,真当我教授的东西没用?
“全对!”
唐临也拿过一张卷子仔细看。
基本的计算能力他还是有的,只是速度很慢。
全对!
他抬头,骇然看着贾平安,接着眼中迸发出了异彩,就像是饥渴了无数年的老男人看到了一个水灵灵的美女,又像是吃了一辈子麦饭的穷人看到了一盆红烧肉……
“小贾!”
这就让你动心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别着急。”
你还有什么?
唐临要的就是计算能力,就如同后世的那些科学家在怒吼:我要超级计算机,你特娘的给我弄一个千万级别的,糊弄谁呢?去,弄一台一亿亿级别的来。
计算就是生产力!
伟大的新学立功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上算盘!”
他对唐临微微一笑,那种自信啊!
老唐,你以为那些小测试就是我新学的终极能力?
那么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超算。
“报数。”
这是老规矩,助教们熟的不能再熟了。
韩玮在报数,两个数,甚至是几个数加减。
啪啪啪!
算盘的珠子在杆子上上下弹动,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便是天籁之音啊!
外面,国子监助教杨定远背着手,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靠近了课堂。
里面这是在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
算盘。
弄这个作甚?
他目光转动,就看到了贾平安和唐临。
唐临竟然来了算学,贾平安这是想让他来为算学助力?
可朝中要人必须经过吏部,你贾平安真以为这一切都能搞定?
呵呵!
那些学生一手算盘一手笔,竟然是一边计算一边记录。
这……
唐临再次走下去。
此次他就站在一个学生的身侧,用自己那没进阶的计算能力笨拙的核算着。
第一个,对的。
第二个……也是对的吧。
第三个……
他猛地抬头,眼中多了惊喜。
这等计算速度,若是户部能有这等人……
小贾,你对老夫这等关切,老夫何以为报啊!
啪!
计算结束,学生们意犹未尽的抬头。
“题目太简单了。”
一个学生竟然有些不满。
“是啊!这等运算和孩子玩闹一般。”
这是孩子玩闹。
小贾,你究竟是弄了一群什么样的怪物出来啊!
他走了回去,回身道:“老夫要……五十人!”
贾平安心中暗喜,但却一脸为难的道:“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唐临出手如电,握住了他的手,冷笑道:“给不给?”
那些师生一脸懵逼。
这是啥意思?
好像是唐临代表户部要五十个学生……
卧槽!
炸了!
一群刚才还在沮丧不已的学生,此刻都霍然起身。
目光炯炯的盯着贾平安。
武阳侯竟然说动了唐临!
答应啊!
五十名啊!
贾平安摇头,坚贞不屈的就像是望夫石,“不是我不给,这些学生的计算本事堪称独步天下,唐尚书你自家算算,天下多少地方要这等人才?你户部一开口就要五十人……那是想一锅端?万万不可!”
唐临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老夫记你的情!”
你的情不值钱!
贾平安苦笑,“已经有不少人预定了这些学生。”
答应啊!
韩玮恨不能蹦起来代替贾平安答应了。
唐临眯眼,“算学……天下最需要计算的便是户部,算学……就该隶属户部!”
“你!”
贾平安面无人色,“万万不可!”
唐临冷笑,“国子监教授那些之乎者也老夫没兴趣,老夫只知道户部要的计算,计算!吏部给的那些人,进了户部还得从头学,可户部能等?大唐可能等?此事就这么说定了。算学此后优先给户部挑选……”
贾平安叹息一声。
这是舍不得?
唐临大气的道:“回头每年户部给算学一批钱粮!”
够不够?
唐临盯着贾平安,就担心这厮翻脸不认人。
可贾平安只是想让他接收些学生,给算学打个开门炮,随后他再去各处化缘,总能给这些学生们找到出路。
可没想到唐临竟然想一锅端。
还有钱粮。
那些师生就差流口水了。
贾平安瞥了韩玮一眼。
淡定!
别特娘的给老子丢人!
韩玮赶紧收了那急切的模样。
贾平安随即为难的道:“吏部那边怕是……”
“吏部?”唐临冷笑道:“此事老夫自然会去陛下那里分说,吏部但凡敢阻碍,回头老夫就敢截了他们的钱粮!”
唐尚书威武霸气!
贾平安差点为他喊了666,再丢几个火箭。
“就这么说定了。”
唐临拍拍贾平安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回头来家里吃饭,老夫一生为官,多少经验都在心中憋着呢!回头都教给你!”
老唐的那一套对于贾师傅来说不合适。
但他依旧夸赞了唐临的为人。
“老夫这便进宫,小贾,万万不可反悔啊!”
贾平安把唐临送出去,迎面就看到了神色惨淡的杨定远。
“唐尚书慢走。”
“老夫得赶紧,免得你这个小子不认账!”
唐临上马,指指贾平安,意气风发的走了。
贾平安收了笑意,“杨助教这是来窥探?”
“你……唐临竟然愿意接收这些学生……你……你……”
他踉踉跄跄的转身就跑。
贾平安进去,教室里马上炸了。
“多谢武阳侯!”
韩玮兴奋的道:“武阳侯是如何说动了唐尚书?”
“不是我说动了他,而是他需要算学。”
贾平安觉得自己太特娘的睿智了。
看看那些学生,看向他的目光简直就是看向了再生父母。
前程就是命运,原先算学的前程被王宽给斩断了,可谁曾想贾平安随后就接续了起来,而且前程更远大。
若说原先算学的前程是羊肠小道,现在就是特娘的双向四车道。
牛笔大发了!
“祭酒!”
正在练字王宽皱眉,“何事?”
杨定远进了值房,王宽见他面色惨白,就淡淡的道:“遇事有静气,否则如何教导学生?”
可杨定远没法静气!
“祭酒,那贾平安引来了唐临……”
“户部?”王宽略一思索,“户部能要些人,可杯水车薪罢了。”
“不!”杨定远痛苦的道:“祭酒,唐临答应户部接手算学,每年还给他们一笔钱粮,算学的学生户部每年挑选……”
毛笔落下,一个刚写好的大字变成了太。
“你说什么?”
王宽一拍案几,砚台里的墨汁微微荡漾。
镇定就像是个屁,被他自己给放了。
王宽的眼中多了不敢置信,“户部这般就是在冒险,会得罪吏部,贾平安是如何去恳求唐临的?他用了何物来交换?”
杨定远摇头,他至今依旧觉得事儿很魔幻,“是唐临主动要的。”
王宽冷笑,“唐临疯了?”
你特娘的拿老夫当傻子耍呢?
杨定远苦笑,“下官亲眼看到唐临握着贾平安的手,威胁利诱,说是不给就翻脸……”
呯!
毛笔跌落,那个太字成了墨团。
“为何?”
王宽接手国子监,汲取了前任莫帧的失败教训,用慢刀子割肉。可贾平安这一下彻底让他的手段失去了用处。
“去问问!”
王宽面色铁青,来回踱步。
杨定远去了,晚些回来,面色越发难看了。
“贾平安当初在算学授课,说是要教授实用之学,那等之乎者闲时学学就好……那些实用之学……唐临惊为天人!”
王宽颓然坐下,“好一个贾平安!好一个贾平安!”
……
疯了!
唐临就像是个疯子般的进宫。
“陛下,算学能否划给户部?”
李治被这个要求给弄懵了。
“为何?”
唐临正直,所以李治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解释,换个人直接上黑名单。
“陛下,那算学里都是我户部急需的人才……”
晚些,唐临喜滋滋的走了。
李治坐在那里,“去问问算学之事。”
“陛下。”
武媚带着太子来了。
“太子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是。”
李弘看着很是纠结。
李治含笑问道:“可是有不懂的?说来。”
做爹的最喜欢在这等时候彰显自己的才能,赢取孩子的崇拜。
李弘欢喜的道:“我正有一个题目不懂,阿耶,我带着五十文钱去买玩耍的,我买了一个木偶,木偶二十七钱,可商人只退了我三钱,阿耶,这是为何呢?”
李治想了想,“不该是退二十三钱的吗?那商人怕是奸商。”
李弘捧腹,“阿耶……因为我只给了他三十文钱呀!”
这娃五行欠打!李治讪讪的道:“竟然是这样。”
“阿耶,我今日吃一斤饼,明日干活吃两斤,后日不干活吃半斤,大后天吃二两饼,阿耶,我一共吃了多少饼?”
李治脑子里已经转不过来了,“这个……”
“是三斤七两呀!”
李弘拍手欢笑。
武媚含笑道:“这孩子,你阿耶只是不想和你计较。”
李治是一下没想到,但见到儿子这般聪慧,不禁倍感欣慰。
“为何只吃二两饼?”
李治准备教教儿子人一天必须要吃多少东西。
李弘很笃定的道:“阿耶,干活多吃些,不干活就少吃些,百姓就是这般过日子的,好苦。”
李治惊讶,“谁教你的?”
作为太子,必须要知晓民生,李治笑道:“竟然知晓把民生化在这等题目中,孩子觉着有趣,一边学,一边就知晓了民生艰难,此人可大用。”
李弘说道:“是舅舅……是武阳侯。”
李治愕然。
武媚笑道:“平安有时和太子嘀咕,我也没怎么管,谁知道竟然说了这些。”
晚些,有吏部的奏疏。
“陛下,吏部说户部唐临大闹吏部,为的是把算学的学生弄进户部……”
官吏要任职,必须走吏部的程序,不走就是非法。
李治默然良久,“给他!”
他抬头,见武媚眼中多了得意之色,不禁就失笑道:“你此刻得意,上次朕怎地听闻你踹了他几脚?”
武媚反唇相讥,“陛下前阵子还让平安禁足,比臣妾有过之而不及。”
自从接手朝政之后,武媚渐渐就不再掩饰自己的性子,霸气侧漏。
李治指指她,“悍妇!”
王忠良在边上笑。
随后摸摸鼻子,怎地……又流血了?
……
算学的几个助教非得请贾平安吃饭,一顿下来,喝的贾平安晕乎乎的。
“下次不喝了。”
喝酒的人每次都是这样。
“小贾!”
一袭红裙,高阳和一群妇人来了。
我去!
贾平安见了只想跑路。
“公主这是……”
“走,去打马毬!”
一群妇人都笑嘻嘻的看着贾平安。
“武阳侯看着愈发的英俊了。”
娘的,这群老娘们是想吃人不成?
“武阳侯最近可有诗?”
一个贵妇靠过来,俏脸含笑。
这娘们发春了?
贾平安只是看了一眼,就知晓这个女人在挑逗自己。
高阳却不觉,和边上的贵妇兴奋的说着晚些的球赛。
“武阳侯……”
女子的眼中水光盈盈,“武阳侯在吐谷浑一战杀的吐蕃名将达赛大败,奴听闻之后一宿未睡……武阳侯若是能为奴作诗一首……”
那我就是你的人了。
两首呢?
贾平安没想到这些贵妇的作风这般大胆,干咳一声,“最近才思枯竭……”
女子的眼中多了失望之色,“奴最喜武阳侯的诗,可能一起饮酒?”
我怕自己被你糟蹋了。
球场就在眼前,已经有两帮子人在了。
“传球!”
马丹!
李敬业竟然也在。
他身板宽厚,压根就不怕对抗,带着球一路疾驰。
前方的防守队员见势不妙,就果断挥杆。
“卧槽尼玛!”
这一杆子抽在了李敬业的肩头,差点就打到了脸。
李敬业伸手抓起对手,只是一拳……
“弄他!”
一群贵妇兴奋了。
“打啊!”
打马毬经常会发生斗殴,比如说裁判判罚错误,或是口角,或是落后太多了不安逸……老子弄死你!
李敬业被几个对手围攻,贾平安骂道:“贱狗奴,单挑!”
这等时候单挑才是规矩。
一个男子狞笑道:“耶耶就是人多,怎地,不服气?”
贾平安打个响指。
“郎君!”
家仆来了。
最近贾师傅得罪了那些权贵,所以进出身边都带了不少人。
“比人多?”贾平安淡淡的道“打!”
他率先冲过去,一拳就封眼,接着撩阴腿,对手跪地哀嚎。
徐小鱼上手就是飞膝,看着凌厉无比。
段出粮一拳就把对手给打吐了,随后竟然准备踹脸。
卧槽尼玛!
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
“陈冬!”
陈冬一脚把段出粮踹开,这时李敬业得以脱身,只听他咆哮一声,抓住一个男子双手举起,往对面砸了过去。
那些女人都捂着嘴在惊呼,那眼睛瞪的……啥凤眼杏眼,都成了铜铃。
“给耶耶死!”
李敬业迎面一拳,接着一脚。
两个男子扑倒。
他径直冲过去,一拳冲着对手猛击。
对手举手,面色煞白,“敬业饶命!”
拳头在他的鼻子前停住,风也跟随而来,吹的他的头发飞舞。
李敬业抬头环视。
“娘的,这便是熊罴!”
“咱们认输了!”
李敬业回身,“兄长你不该来,我没打过瘾。”
娘的!
贾平安踹了他一脚,“我不来有人都要动棍子了。”
“谁?”
那个拎棍子的男子慌得一批,“我背痒,想挠挠……”
说着他把棍子反转,在背部戳啊戳。
“兄长,饮酒去。”
李敬业解气了,拽着贾平安就走。
先前那个贵妇看着贾平安,“武阳侯可愿请我等一起?”
这女人竟然还不死心!
高阳呢?
那个婆娘正在和人说话。
“刚才小贾那一拳可威武……”
李敬业看了贵妇一眼,“脸红红,想男人,你想睡了兄长?”
老娘想掐死你!贵妇面色如猪肝。
……
李敬业拱手求票。
第637章 哥想插个手
那群被打的落花流失的男子整理好衣裳,抹去了鼻血,然后对这群贵妇人报以鼻青脸肿,却自以为洒脱的微笑。
贵族的礼仪无可挑剔!
“真是男儿!”
有人赞美。
高阳皱眉,“钱二娘,他们是男儿,毫发无伤的小贾是什么?”
呃!
那贵妇人看了贾平安一眼,眼中矜持,“我希望自己结交的人从出生开始就带着富贵的气息。武阳侯……虽然隔着老远,我依旧嗅到了他身上的泥土味。”
这便是贵族的矜持,以及倨傲。
他们会用血统论来衡量一个人的尊贵程度。比如说你父亲什么出身,你阿翁什么出身……你十八辈祖宗什么出身。
高阳走到贾平安的身边,落后一些。
这是地位的昭示。
贱人!
你算个什么?
贾平安看了钱二娘一眼,笑的很是矜持,“我见过许多你未曾见过的东西,你所谓的矜持在我的面前不过是沐猴而冠罢了。脱掉衣裳,你那臃肿的身躯无法让我多看一眼,关键是你那龌龊的脑子让你就算是美如天仙,依旧只是个臭皮囊罢了。”
后世多少美女?
多少所谓的贵族。
所谓贵族,多年前也是地里刨食的农户,后来机缘巧合发达了,随后就拼命的想脱离原先的阶层。
“都是人,都得吃喝拉撒,莫非你吸风饮露?”
“装什么仙女?”
贾平安真心见多了这等女人,本不想搭理,可高阳这个婆娘已经在挽袖子了,小皮鞭握的紧紧地。
钱二娘面色难看,“你只是嫉妒!”
“无所谓,随便你怎么想。”
贾平安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般的看着她,“锦衣玉食并不能证明你是什么狗屁的贵族,矜持更不能。另外,当你在马车上看着那些农户,发出‘我真伟大,我真是人上人’的感慨时,其实,你只是一个愚蠢的女人。”
他觉得高阳和这等女人厮混真的掉价。
实际上最能体现贵族心态的便是奴隶。
生而为人,我能役使同类,对他们生杀予夺。我富贵,他们低贱,长此以往,这些所谓的贵族就会生出他们不是人的想法。
所以……当那些权贵说抑制土地兼并会得罪天下人时,当以后的大明皇帝想收商税,被权贵重臣们斥责为与民争利时……
实际上在这些人的眼中,人类只有他们这个阶层才是人,以下的都是畜生蝼蚁。
不过在贾平安的眼中,这等人才是货真价实的蝼蚁。
他眼神中的蔑视货真价实,钱二娘微微一笑,“你太自大了。”
这才是贵族的矜持。
逼格满满。
你,太自大了。
贾平安笑了笑,不想和这等人耗费时间。
“回去。”
高阳低声道:“郎君且等着。”
羔羊想干啥?
贾平安发现她在盯着钱二娘。
操蛋!
这个婆娘是要准备在晚些打马毬的时候给钱二娘下狠手!
“走,喝酒去。”
钱二娘已经感受到了危险,但她却不能退避,这也是贵族的标准素质之一。
可贾平安只是一句话就让高阳乖乖的收了马鞭跟着走了。
软男!
钱二娘的眼中全是不屑。
“新城,走了。”
新城在弱弱的看着这场冲突,和她带鱼的人设完美吻合。
出了这里,贾平安带着她们去了长安食堂。
“兄长,我先去前面看看,回头来寻你。”
李敬业一本正经的走了。
进了包间后,高阳怒道:“我本想趁着打马毬的时机狠抽她一顿,小贾为何要拉我出来?”
我怕你无脑。
“钱二娘的夫家叫做乔盛。”新城细声细气的说着,“乔家原先就是生意人,生意人被鄙夷,乔盛的祖父就在高祖皇帝起兵后捐了一大笔钱粮,于是得了官职,等大唐立国后,更是得了爵位……不过到了乔盛这一代,他却不肯做官,而是挂着爵位做生意……”
“生意人!”
高阳不屑的轻哼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这娘们莫非想灌醉我?
贾平安看看现场,觉得太硌了些。
新城看了贾平安一眼,蹙眉道:“那乔盛并非只是做自家生意,有些权贵高官把钱投了进去,由他出头去挣钱……所以乔盛在长安城中颇为得意。”
不就是一个白手套吗?
娘的!
还弄成贵族了?
贾平安不禁想起了后来的豪商们,不少有钱后也是这个尿性。
“商人一旦拥有的钱财足够多,挣钱对于他们而言就再无兴趣,可他们已经站在了云端,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贾平安举杯喝了一口,笃定的道:“他们会觊觎庙堂,用钱财去拉拢那些高官权贵,甚至会赤膊上阵,想用他们的那一套来治理天下……”
“小贾你……”高阳捂嘴偷笑,“商人哪里能登上庙堂?”
新城显然也是这般认为的,“但凡商人敢生出这等念头,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抄家流放。”
这就是大唐!
贾平安觉得一味歧视商人不对,但此刻的社会氛围就是这样,认为商人为了挣钱无所不为,不符合社会道德观。
“二位公主,我那里有个生意。”
高阳和新城神色古怪。
“小贾要做生意?”
“是啊!”
驰名双标贾师傅笑吟吟的道:“二位公主可愿意投钱进来?”
高阳毫不犹豫的点头,“要多少只管说。”
哥们呢?
贾平安目视新城。
这是他给的机会。
新城叹息一声,让贾平安想到了黛玉葬花。
“不差钱!”
“哈哈哈哈!”
贾平安伸手在案几上。
高阳懵逼不懂。
新城却觉得有趣,伸手覆盖在贾平安的手背上。
“弄这个啊!”
高阳也照做。
贾平安矜持的道:“你们回家记得建造钱库。”
新城捂嘴笑了,“什么生意?给多少份子?”
“你和高阳一人一成。”
“那么少?”新城惊讶。
高阳无所谓的道:“无所谓。”
“等着看就是了。”贾平安觉得很快大唐的饮料界就要地震了。
一路回家,贾平安哼着歌,心情大好啊!
刚进后院,就见到贾昱背身站着,腰间……
我去!
这是谁给弄的小木刀?
贾昱微微低头,对面是兜兜,穿着小披风,腰间也有小木刀。
边上,苏荷说道:“准备……”
“来将……来将何人!”
贾昱拔刀。
对面的兜兜拔刀,喝道:“贾兜兜!”
好气势!
“杀!”
贾昱冲了上去。
兜兜嚷道:“杀!”
俩孩子杀起来……木刀也能伤人的好不好?
关键时刻,苏荷拔刀,横在中间。
“好了好了,兜兜胜了。”
贾昱悲愤的道:“二娘,为什么每次都是兜兜胜?”
苏荷理所当然的道:“因为兜兜是妹妹呀!”
贾昱孤傲的看着天空,觉得二娘说的好有道理。
兜兜抬头,严肃的表情不见了,“阿耶!”
随即两个孩子丢盔弃甲。
惨败!
贾平安一手一个,把贾家的两员大将抱起来。
阿福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地上的木刀做工不错,贾平安问道:“谁做的?”
苏荷得意的道:“是陈冬他们做的,披风是无双改的。”
“那你做了什么?”
苏荷振振有词的道:“我给他们主持。”
也是哈!
贾平安觉得错怪了老婆。
进去之后,贾昱寻了卫无双告状,“阿娘,二娘老是……老是让兜兜赢。”
卫无双在看书,随口道:“你是长兄……”
贾昱回身,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阴暗。
“我的那个罐子呢?”
贾平安在屋里寻摸。
苏荷随口道:“那个黑色的陶罐?”
贾平安点头,“哪去了?”
“兜兜先前练习刀法,打碎了。”
贾平安:“……”
幸而书房里还有一罐子。
贾平安叫人弄了开水来,随后弄了茶杯。
开水冲泡。
吸一口,茶香扑鼻!
没错!
这便是贾平安酝酿了许久才摸索出来的炒茶。
从第一次在华州喝了老许的茶汤后,贾平安就想到了后世的茶道。
来!
茶道!
茶具摆好,小炉子生火。
你若是用电磁炉……
呸!
煮茶能用电器?
你下贱!
必须用小碳炉。
而且木炭的种类还得讲究,或是用什么松果。
错了就是烂茶一杯!
接着又是一套程序。
那个茶水真心好喝。
但贾平安只要一想起茶汤茶汤,实际上就特娘的是一碗汤时,所有的逼格都不见了。
就像是后世被奉为女士必备的那些经典东西。
比如说高跟鞋,比如说丝袜……
——不穿丝袜不出门!
娘的!
可你一追究,才发现最早只是为了遮掩腿毛,而且还能让你的小腿更有型。
——没有腿毛的男人更帅哦!
高跟鞋原先也是男人的产物,不但能增高,还能方便踩马镫,后面的高跟部位就像是限位块一样。
——今天你穿高跟鞋骑马了吗?有它……更安全!而且还能完美的在到处都是屎尿中的城市里奋勇前进。
至于香水……那只是为了掩盖常年不洗澡的浓郁‘体香’。
喝一口茶水。
贾平安陶醉的闭上眼睛。
“郎君。”
杜贺出现了。
贾平安指着对面泡好的一杯茶。
杜贺小心翼翼的捧起茶杯,只是喝了一口,“有些苦……咦!有甘甜的味。”
“仔细品!”
杜贺再喝一口,仔细回味,“一股子幽香!”
“如何?”
知了在外面拼命的叫唤着,吱呀!吱呀!
书房里静谧无比。
杜贺觉得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郎君,这……不是凡品呐!”
“别扯淡了。”
吹逼也得有数。
贾平安非常清楚,第一次喝茶的人不会感到惊艳。
所以他有了自己的营销计划。
他打个响指,“请二位夫人来。”
卫无双和苏荷来了。
“试试。”
两杯茶在散发着香味。
卫无双喝了一口,“不好喝。”
苏荷喝了一口,“夫君,我要回去修炼。”
两个婆娘竟然没有一点儿逼格?
“仔细喝!”
贾平安决定今日就要让家人变成茶艺师,以后每日给自己泡茶。
以往他一回家,两个老婆就是夫君辛苦了,随后更衣。
差了一道程序:上茶!
卫无双再喝了几口,闭上眼睛感受着。
“竟然是幽香。”
茶香幽雅,称呼为幽香一点都没错。
当然,得和美人的体香分隔开来。
苏荷喝了几口,“无趣!”
这个憨婆娘!
“喝了这个消食化气,修炼……会愈发的精进。”
“真的?”
苏荷惊喜万分。
卫无双喝完,睁开眼睛,“夫君,是个好东西!”
“你也不看看是谁弄出来的。”
贾平安把茶水喝了,砸吧着嘴,“果然好茶!”
卫无双问道:“夫君可是想卖钱?”
贾平安点头,“你觉着这个生意如何?”
卫无双和苏荷相对一视。
“怕是难呢!”
苏荷耿直,“不只是难,那些人定然不会买。”
“到时候看就是了。”
到了晚上……
今夜贾平安和苏荷睡。
“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苏荷被饿醒了。
贾平安抱着她睡的很沉。
“松手啊!”
苏荷轻轻的挣脱了贾平安的双手,悄然下床。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一醒来,就发现苏荷坐在身边,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咳咳!
躺着看太凶了!
“夫君,昨晚我没睡着,饿醒了。”
“临睡前别喝茶就是了。”
苏荷还好,没心没肺。
神经衰弱的一喝茶水、咖啡这等刺激性的饮料,兴奋半小时,随后就是萎靡不振,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日休沐,贾平安一把拉下苏荷,“继续睡。”
“夫君!”
苏荷又饿了。
“夫君!”
贾平安伸手……
半个时辰后,苏荷出去了。
外面,三花的脸红的和桃花似的。
贾平安依旧在睡。
而在外面,一辆马车进了道德坊。
“寻谁?”
今日值守的坊卒很是尽心尽责。
后面跟着的几个侍卫上前。
“昌松侯乔家!”
车帘掀开,露出了一个保养的很好的中年男子的脸。
男子微微颔首,看着颇为和气,但和气里却是疏远。
这便是矜持。
车里,钱二娘看着那些礼物,有些不安。
“晚些到了贾家,我寻贾平安说话。”乔盛保养的很好的手拿起两枚玉佩,抬眸,很认真的道:“记住了,和贾家的两个女人好好说话,务必要让她们欢喜。”
钱二娘只觉得浑身发热,“夫君,那贾平安……”
“嗯?”乔盛的眸子里多了沉郁。
“是。”钱二娘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豕。
贾平安会不会给我难堪?
不敢吧。
乔家为好些权贵高官做生意,关系深厚,贾平安再傻也该知晓不得罪人的道理。
而且乔家的生意做的大,贾平安难道不担心被乔家打压?
这便是钱二娘的如意算盘。
到了贾家外面,马车停住。
“郎君!”
侍卫下马过来,一人掀开车帘,一人进去拿了凳子放在下面。
乔盛就着凳子下了马车,也不管钱二娘,就站在大门外,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
“叫门!”
钱二娘下来了,跟在他的身后。
叩叩叩!
门开了。
时至今日,贾家已经走上了正规化管理的道路,原先兼职门子的阿福也失业了,变成了两个小主人的护驾坐骑。
蚩尤……牛笔!
徐小鱼只是看了一眼……
作为贾家眼睛最毒的人,门子这个职业再适合徐小鱼不过了。
只是看了一眼,徐小鱼就断定了大概,很客气的道:“敢问……”
按理该是客人自爆门户的……自爆。
但徐小鱼问了,才有侍卫说道:“请禀告武阳侯,昌松侯来访。”
“稍等。”
徐小鱼寻了鸿雁来,“外面来了个客人,请了郎君出来。对了,还有个妇人,看着矜持,多半要二位夫人陪同。那妇人看着矜持,怕不是善茬,让二位夫人小心些。”
贾平安晚些出来,徐小鱼禀告道:“那人一看就是精于算计,手上带了个玉扳指,另外腰间佩玉,我不知好坏,不过那人看着颇为自矜,有些倨傲……”
“口袋上插钢笔,不是官员就是老师!”
贾平安缓缓过去。
贾平安就没佩玉的习惯,一块玉吊在腰间,说句实话,真心不自在。
郑远东整日就喜欢把玩什么手串,说是什么神清气爽,贾平安觉得多半是装比。
到了前面,乔盛微笑拱手,“乔盛见过武阳侯!”
昌松侯……
杜贺低声道:“昌松在凉州……”
一个商人竟然用凉州那等战略要地来封侯。
当年的高祖皇帝莫不是喝多了?
难说啊!
老李当年竖旗立国成功,那个嗨皮啊!
当初封爵泛滥的让人无语。
眼前这位就是爵三代。
而贾师傅却是货真价实的军功封侯。
你怎么比?
可乔盛却颇为自矜,微笑道:“听闻武阳侯与几位老帅弄了个生意,据闻很是让人精神抖擞……”
MMP!
这是谁泄露了消息?
贾家不可能,人参酒没给他们喝。
那么……
老程家中管的比较规范化,苏定方也还行,多半是梁建方那个老流氓家里有人被收买了。
老梁!
你还自诩名将,都特娘都被人抄后路了!
比装比?
贾平安淡淡的道:“昌松侯有何教我?”
他负手站在那里,语气平淡。
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等装逼犯!
乔盛心中微微一哂,“承蒙许多人的看重,乔某的生意做的还不错。做生意,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生意……乔某愿意投钱。”
——哥想插个手!
贾平安想到了后世一部电影里的内容。
黑社会收保费费,说是让我的嘴唇湿润。
钱二娘抬头。
贾平安一怔,不禁笑了。
然后冷着脸,“送客!”
第638章 社会毒打
钱二娘抬头,眼中多了些探寻之意。
生意场上……和气生财,你要想在大唐做生意,寻几个朋友是必须的。
可贾平安不但一口拒绝了乔盛的投资,更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夫君会发怒!
乔盛看似很和煦,可钱二娘却知晓这位夫君有多狠。吞并别人的生意毫不犹豫,但凡遇到硬茬子,软硬皆施,不肯服软,随后就是来自于官府的打压。
商人在大唐地位低贱,谁敢和这等背景深厚的豪商较劲?
所以乔盛的生意越发的红火了,但背地里却是巧取豪夺。
乔盛也没想到贾平安竟然会这般不客气。
他从叫门开始就在和贾平安较劲,就是想能占据主动权。
可贾平安压根连谈都不和他谈……滚蛋!
难道是我弄巧成拙了?
乔盛的笑容冷了些,“我知晓武阳侯寻了三位老帅一起做,可朋友越多……这路子越多……”
朋友多了路好走!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这番话。
“乔某在大唐还是颇有些人脉,譬如说进货遇到麻烦,乔某可以轻松解决。若是遇到对手不客气,乔某能让他寸步难行……无需动用什么,只需让他的生意难以为续,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
贾平安觉得自己遇到了撒比。
不!
是遇到了棒槌。
“你想说我若是不答应,你就会给我的生意使绊子,保证连三位老帅都寻不出毛病来的绊子……”
乔震微笑,矜持的一笔,“乔某从不干这等事。”
但我有这个能力!
啧啧!
和这等人说话你得七窍玲珑,否则你听不出画外音,回头被阻击了还满头雾水,心想这是谁在给我挖坑呢!
“你可以试试。”
乔震来者不善,一开口就要投钱,这便是从三位老帅的身上嗅到了挣大钱的味道,于是迫不及待的来了。
但……
“武阳侯……”乔震微笑道:“我想武阳侯可以去打听打听乔某的名声,乔某恩怨分明。”
谁得罪了我,谁没好下场。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其实从你进来开始,我就不喜欢你这个人,太假。看看你的笑容,仿佛是裹着一张人皮在假笑,另外……我也不喜欢你的娘子,既然我说了送客你听不懂,那么……”
贾平安指着门口,就像是驱赶苍蝇般的挥手,“滚!”
上门就想强行入股,你特娘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乔盛的笑容越发的和煦了,“既然武阳侯拒人于千里之外,乔某也无话可说。走之前,乔某再次提醒武阳侯,可以去打听打听乔某的为人,告辞了。”
乔盛颔首告辞,礼仪无可挑剔。
出了贾家,侍卫把凳子摆好,他从容上去,随后才是钱二娘。
“走!”
马车出了道德坊,钱二娘抬头。
乔盛的眼中多了厉色,挥手。
啪!
钱二娘捂着脸,“妾身只是和贾平安有口角。”
“我知道。”
乔盛用手巾擦擦手,淡淡的道:“这一巴掌只是告诉你,你先前的神色丢了乔家的脸。”
钱二娘想了想,自己先前好像是露出了惊讶之色。
“贾平安不知晓乔家有多厉害,那么……就让他自己去打探一番。”
……
长安城外的一个村子里。
“口渴的厉害!”
艳阳高照,李元婴只想把舌头吐出来。
尉迟循毓好一些,黑炭般的脸上也多了烦躁。
“前面有村子。”
二人被随行的侍卫簇拥着进了村子。
鸡飞狗跳啊!
村头聚集了一群狗在狂吠。
“谁啊!”
这年头出门得有过所,能走村串乡的只有商人和官吏。
村头的土屋里出来一个老人,见到李元婴等人后,先是一怔,然后骂道:“二毛,二毛,回来!”
一条土狗一边咆哮,一边缓缓后退。
“是贵人呢!再叫就弄你下锅!”
老人猛地拍了土狗一巴掌,落到土狗的头上时却变成了轻飘飘的,好似在为它拂去尘土。
二毛大概是这群土狗的头目,于是群狗缓缓退到了两边,却不肯彻底放松警惕。
二毛抬头舔舔老人的手,尾巴摇动,那眼神温柔。
“贵人。”
老人近前行礼。
李元婴猛地想起了贾师傅的警告。
出门别摆你什么滕王的谱,规规矩矩的。
他拱手笑道:“见过老丈,我等路过此处,口渴,想寻碗水喝。”
“好说,好说。”
老人热情的邀请他们进家。
一进去,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院子里奔跑,老人过去拍了屁股一巴掌,“进屋!”
孩子回身看了李元婴的一眼,眼中多了惧色,赶紧进屋。
本王难道是老虎?
李元婴纳闷,等看到黑炭尉迟循毓时,觉得就是这货吓到了孩子。
一顿水喝下来,李元婴只觉得肚子里咣当咣当的,就顺势歇息一番。
“老丈,你们村里如今的田地还有多少没分配?”
他们已经在周围转悠了一圈,情况不容乐观。
老人的眼中多了狡黠,然后叹息,却只是摇头。
什么意思?
李元婴不解。
一个侍卫俯身低头,附耳道,“要给钱。”
李元婴看了老人一眼。
果然,都是刁民!
他点头,侍卫弄了一串钱出来。
“给!”
这钱给的有些生硬,但老人还是接了,然后看看尉迟循毓。
娘的!
这还想要?
李元婴心中腻歪,点点头,侍卫再给了一串铜钱,警告道:“若是得寸进尺……”
“给小孙孙存着娶娘子呢!”
老人把钱收了,咧嘴一笑,半口稀稀拉拉的大黄牙。
“咱们村的田地早就分完了,今年有两个要分田地,都分到了离家五里多的地方。”
李元婴问道:“那边田地多?都是空着的吧?”
“哪里能让地空着?都有代种的。”
老人赞道:“这分田地就是好啊!子子孙孙都有……只是那边的田地还能再分个十年二十年的,再分……怕是就只能往更远的地方去了,可那边也有村子呢!”
李元婴心情沉重,觉得先生的那番话果然是真知灼见。
尉迟循毓低声道:“再问问。”
李元婴点头,打起精神,“老丈,那周围村子的田地可够分吗?”
老丈摇头,眉间多了忧色,“再这般下去怕是不够呢!几十年后……老夫的重孙怕是要去邻县种地呢!可邻县也没有多余的地啊!这可如何是好?”
他扳着手指头,“你看,老夫两口子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如今加起来生了七个孙儿……那七个孙儿以后村里定然是没法分地了,只能指望官府……不过当今陛下英明……”
老人笑的谄媚,“定然能想办法给咱们分地。”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面面相觑。
这真是被先生说中了。
可连一个乡村老人都知晓的大问题,为何没人关注?
李元婴起身准备告辞。
老人随口问道:“贵人为何问这个?”
侍卫觉得他太贪婪,就板着脸道:“这位乃是滕王,奉陛下之命下来查探田地之事,看看你等的田地可还够分。”
老人楞了一下,一拍大腿,佝偻的腰瞬间挺直了,把那钱摸出来,“这个还请收回去。”
李元婴哪里会收回这点钱,“你且收着。”
“老夫喜欢钱,可……可这等钱却不能收,收了……怕是晚上睡不好,死后没脸见祖宗呢!”
老人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只觉得心慌的厉害,那钱仿佛在烫手。
“走吧。”
李元婴转身。
“贵人!”
噗通一声,老人跪下,“老夫不该昧良心收钱呢!”
李元婴没感觉,尉迟循毓却上前把老人架起来,“老丈万万不可,折寿!”
老人双手捧着钱,“老夫也舍不得呢!可……祖宗在看着老夫,若是今日收了这钱,祖宗定然会恼怒。小孙孙若是跟着学……老夫……老夫愧为大唐人!”
几个孩子在屋里往外探头看。
李元婴点头,侍卫把钱收了。
老人回头笑了起来,笑的格外的灿烂。
“阿翁没收钱!没收!”
……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来了,李敬业也来了。
“先生,刚进城就听到了一些话。”尉迟循毓看着成黑炭了。
“乔家放话,说是贾家太过倨傲。”
李元婴觉得这事儿真的奇葩。
“你丢半成份子给他,随后便能收获一个有本事的家伙,岂不是你说的双赢?”
“凭什么?”
李敬业不满的道:“要动手就动手,何必叽叽歪歪的。再说了,有本事……他难道还能让兄长丢官?”
“这不可能!”李元婴觉得李敬业就是个铁憨憨,“不说旁的,三位老帅在,乔盛敢在官场上动手,就得做好被毒打的准备。但这只是生意,在商言商。”
自从做了走私生意,人渣藤的节操迅速下滑。
“做生意……”贾平安微笑,“我会让他知晓什么叫做社会毒打!”
什么社会毒打李元婴不知道,但他依旧告诫道:“乔盛的手段狠辣阴毒,你要小心。”
“做生意有趣?”
李敬业觉得李元婴越发的没节操了。
“当然有趣。”李元婴兴奋的道:“当你挣到一大笔钱时,那种兴奋……比和女人在一起都舒坦,有瘾!”
“滕王……”
李敬业欲言又止。
“怎地,不信?”
李元婴不屑的道。
李敬业叹道:“这世间还有比和女人甩屁股更舒坦的事?你觉着挣钱比这更舒坦,可我觉着……你这是在女人的身上寻不到舒坦了……所以就拼命的挣钱,掩饰自己的无能。”
“你!”李元婴一怔。“本王夜夜笙歌!”
但凡男人都不会承认自己不行,李元婴也不例外。
“夜夜笙歌的人,不会说什么挣钱更舒坦!”
李敬业痴迷的道:“甩屁股多舒坦……挣钱,男人挣钱不就是为了有钱和女人甩屁股吗?滕王你这是力不从心了吧。”
“胡说!”
李元婴明显的有些气虚。
李敬业学了贾平安老中医的模样,“阴虚还是阳虚?”
李元婴只想毒打他一顿,可才将握拳,又觉得打不过这厮。
李敬业笃定的道:“那便是阴阳两虚,滕王从此远离女人吧。”
李元婴气急,喝道:“你这张嘴,可敢对英国公这般说吗?”
李敬业惆怅了。
卧槽!
李云义猛地弹起来,“你……你不会真的说了吧?”
尉迟循毓捂脸,“英国公何辜?”
“没有的事。”
李敬业不禁活动了一下身体。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狐疑的看着他,贾平安为李勣默哀一瞬,然后说道:“此事你等无需担忧,来人,弄了酒菜。”
晚些,一人一小碗人参酒下去。
卧槽!
李敬业脸红脖子粗的,“兄长,肚子热,手脚热。”
“下次少喝些。”
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
他是在测试用量。
李元婴……
擦!
“滕王……”
李元婴看着竟然没多少反应。
“热,热得很!本王浑身大汗啊!”
我看你是浑身大汉!
贾平安摇头,“虚了!”
李敬业得意的道:“我就说滕王双虚……阴阳双虚。”
李元婴自然不肯承认,随后起身,郑重躬身。
尉迟循毓也是如此。
李敬业打个酒嗝,“这是何意?”
“先生目光深远!”李元婴肃然道:“此次本王和循毓去了长安之外查探,发现许多地方的田地怕是二三十年后就不够分了。”
“这个是我早就料到之事。”贾平安不理解那些大老爷们为何对此视而不见,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想安乐死。
“此事我和循毓该如何禀告?”
李元婴显然也觉得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照实禀告。”
贾平安突然笑了笑,很恶劣和轻蔑的那种,“那些人忽视了商税,你们说说……若是商税能让大唐富强会如何?”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苦笑,“先生何必玩笑。”
“我是认真的!”
这些棒槌,不知道大宋靠着商贸一直把金国磨没了,接着把蒙古人磨的苦不堪言……若非到了最后依旧文武互相戒备,依旧党争,说不得还能把蒙古给磨跑了。
“无商不富!”
贾平安觉着自己就像是一个神灵,俯瞰着这些人,“相信我,当商业迸发起来时,整个大唐都会为之欢呼!”
商税越来越多……农税是否可以减免?
有钱了,许多事儿都能做,想开战吗?户部尚书笃定的道:“钱粮齐备。”
爽不爽?
倍儿爽!
群臣能爽的直抽抽!
等三人走后,杜贺来了,“郎君,乔盛的手中怕是有人命。”
“不奇怪!”
生意做到那么大,手底下没人命才见鬼了。
“走!”贾平安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去看看乔家的买卖。”
杜贺冲出去,“陈冬,小鱼……”
护卫都出来了。
“没这个必要。”
贾平安觉得杜贺太过大惊小怪。
晚些到了东市。
“这里是乔家的,这里也是……”
乔家的生意真心不少。
“郎君……”
狗头军师杜贺明显的怯了。
“他家太有钱了。”
有钱就能压制对手的生意。
“他们能赔本和咱们家斗!”
“那就斗吧。”
贾平安扫了一眼,旋即回家。
随后长安城中有名的女妓都接到了贾家的帖子。
“我家郎君在两日后请诸位去曲江池一会。”
五香楼的老鸨要疯了。
“贾郎为何要请了那些贱人!”
但回过头她还得把最新的头牌女妓叫来,一番叮嘱。为了让她能艳压群芳,把久别五香楼的贾师傅重新请回来,甚至还把自己压箱底的首饰都拿出来了。
“掉了揭你的皮!”
消息传得很快。
“皇后!”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进来。
正在批阅奏疏的武媚抬头,眼睛微微眯着,内侍心中一凛,只觉得一股子压力凭空而来。
“何事?”
“皇后,贾家遍邀长安名妓,说是两日后在曲江池聚会。”
邵鹏一怔,“整个长安城?”
内侍点头,“开始有青楼矜持不肯去,可后面贾家压根就不请了。等她们反悔时,贾家只是不理。”
你不去?
没问题。
我请了旁人去,等人越来越多后,从众心理让你心中不安,就会丢弃矜持,想和大众在一起。
可重点不是这个!
武媚的眉渐渐挑起,“他竟然这般浪荡无行?”
要挨踹了!
邵鹏已经做好了去召唤贾平安的准备。
“皇后,新城公主来了。”
武媚的火气暂时压下,“请了来。”
新城进来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新城可是去了陛下那边?”
对于李治最疼爱的妹妹,武媚也得给个笑脸。
新城蹙眉,弱弱的道:“武阳侯托了我,说是两日后的曲江池并非无形浪荡,请皇后耐心等待。”
武媚心中咬牙切齿,但却微笑道:“如此我便看看他要弄什么,若是不妥……”
邵鹏握拳!
踹!
武媚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怎地请了你来传话?”
不该是高阳的吗?
新城叹息一声,“大理寺寻了高阳,说是有人告她殴打。”
呃!
武媚也难免失笑,“罢了,只是动手,对方为谁?”
“那人是官员之妻,说了武阳侯的坏话,高阳一时气不过就抽了她一鞭子。”
“官员之妻啊!”
武媚抬头,“邵鹏去一趟大理寺,把此事了结了!”
皇后威武霸气!
新城出去,微微一笑。
还是我的手段高!
……
晚安!
第639章 知道什么叫做营销吗
早上起来。
“郎君!”
身边的侍妾抬头娇笑,可眼角的一坨眼屎破坏了美感。
“下去!”
乔盛指指外面。
侍女愕然,想着早上再勾搭一下,没准能怀孕,从此跃上枝头,变成孩他娘……每月的月钱提升十倍,身边还有侍女……
乔盛的神色木然,侍女赶紧起身。
“咘……”
乔盛捂着肚子。
侍女赶紧弄了马子来,然后又卷着衣裳往外跑。
大清早就体验了一番郁闷,让乔盛的心情愈发的差了。
早饭时,钱二娘看他脸色不好,就突然捂嘴笑。
乔盛没抬头。
一个人笑会很尴尬。
钱二娘干笑道:“夫君,听说那贾平安叫了满城的女妓明日去曲江池呢!”
“风流事!”
乔盛冷冷的道:“他这是想做什么?”
门外的管事悄然出去,中午才回来。
“郎君,那贾平安只说是一会。”
“有趣!”乔盛放下手中的账册,走了出去。
“他可准备了什么?”
管事跟着身后说道:“贾家的管事杜贺去了东市,寻了商人租案几,长安食堂在做什么点心……”
“租赁案几是必然,点心是什么玩意?”
乔盛沉着脸,“贾平安和卢国公他们的生意可有了眉目?”
管事说道:“梁家那人只是听了一耳朵,说什么好生意,让人精神抖擞……说是那一夜梁大将军半宿没睡,床一直在响。”
乔盛抬头,眼中多了贪婪之色,“能让男人精神抖擞,还能纵横床笫,这便是无上的宝贝。难怪贾平安要请了三位老帅坐镇,否则那些人能撕碎他。”
管事舔舔嘴,心想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有如此神效。
宫中的李治也听闻了此事,只是一哂。
“王忠良!”
“奴婢在。”
王忠良上前,李治看了一眼,“脸红什么?”
红了吗?王忠良摸摸脸,“奴婢这几日精神焕发。”
“咦!”
李治这几日没少熬夜,王忠良也一直跟着,按理王忠良不该精神焕发啊!
“对了,奴婢这阵子还手脚发热。”
李治猛地想到了那个酒。
难道是酒水的作用?
这等神效的酒水……
“你去皇后那边,问问那酒水可还有。”
王忠良一怔,“陛下,什么酒水?”
李治看了一眼边上。
那是我经常跪的地方。
王忠良转身就跑。
到了皇后那里,他问道:“皇后,陛下问那酒水可还有?”
“什么酒水?”
武媚瞬间想到了贾平安送的酒。
“皇帝想毒死谁?”
王忠良的脸更红了。
上次武媚好心送酒,结果王忠良一大碗下去,鼻孔喷血,误以为是有毒,弄的贾平安很是尴尬。
现在又掉头来问,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呢!
武媚淡淡的道:“平安说孕妇不能喝,病人不能喝……告诉陛下,他的病还没好呢!”
王忠良灰溜溜的回去了。
“悍妇!”
皇帝的声音很大。
然后有人去禀告给了皇后。
“悍妇才好。”
武媚在看奏疏。
周山象不解,出去后就问了邵鹏。
邵鹏一脸唏嘘。
唏嘘了许久……
周山象皱眉,“装!”
邵鹏看了她一眼,心颤了一下,“皇后要协助陛下处置朝政,柔弱怎么行?”
周山象微微嘟嘴,邵鹏的心嘭的一声。
老夫休矣!
“可为何对陛下也是这般凶?”
那是皇帝啊!
邵鹏干咳一声,“处置朝政权柄太大,皇后若是谨小慎微……”
周山象一楞,“那就是所图甚大。难怪皇后如今越发的随意了,越随意……”
越随意,皇帝就越放心。
相反,越谨小慎微,越面面俱到,就越容易被猜忌。
周山象摇头,“皇后果真厉害。”
“你……”
邵鹏看着她,想说你更厉害。
“你看着我作甚?”
周山象恼火的道:“我可不为你当值,想都别想。”
晚上回到自己的地方,邵鹏出去打水。
“邵中官这是沐浴呢?”
“是啊!”
“邵中官每日都沐浴,果然是爱干净。”
住所里,一瓢水从头往下淋去。
哗啦!
“热啊!”
……
时日到了,贾平安告假,被人簇拥着往曲江池去。
“兄长,为何没有胡女?”
李敬业觉得贾平安在歧视外藩就业者。
“她们不懂。”
贾平安的嘴角挂着微笑,就像是便秘,更像是蒙拉丽莎。
到了曲江池……
“郎君。”
杜贺已经带着人布置了许久。
“都准备好了。”
“好多人。”李元婴下意识的甩甩头。
“名妓汇集啊!”尉迟循毓兴奋的道:“长安城中没事的人怕是都来了。”
今日的曲江池里锣鼓喧天,旌旗招展,人山人海……
“见过武阳侯!”
贾平安微笑颔首。
一路打着招呼,贾平安到了核心区。
一条狭窄的水流蜿蜒而过,两岸摆放了许多案几。
“女妓们还没来?”
李元婴大失所望。
“她们要后面些。”
“生火!”
边上弄了个大炉子,以及一个大陶罐。
边上的案几上有百余杯子。
而长安食堂做的点心摆放的到处都是。
“小贾!”
高阳和新城来了。
高阳一直不解贾平安为何弄这个大动静出来,但不妨碍她来看热闹。
新城弱弱的道:“小贾这是要赢得风流名声吗?”
我又不开盛宴,只是一个纯洁的趴体罢了。
“公主说笑了,我不风流。”
风流不下流,万花丛中一点绿。
高阳低声道:“你今日弄不出个由头,小心有人弹劾你。”
呵呵!
贾平安压根不在意这个。
“桃花娘子来了。”
前方的人让开一条道,一个女子在几个侍女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见过武阳侯。”
桃花抬头,两腮桃红,果然不负桃花之名。
贾平安颔首。
咦!
不该是趁机和美人套个近乎吗?
众人只看到贾平安微微颔首,矜持的一笔。
“香云来了。”
“见过武阳侯。”
乔盛也来了。
听闻此等盛事,长安城中的富贵闲人大多都来了。
王琦带着手下也来了。
“他这是要弄什么?”
周醒很是纳闷。
“看,那女妓去握了武阳侯的手!”
“娘的,若是能让我摸摸她的小手,耶耶愿意折寿一年。”
“你特娘的想得美!”
王琦淡淡的道:“他这是要用此事来做什么……乔盛也在。”
王琦带着人挤了过去。
“听闻贾平安拒绝了你掺和他生意之事?”
王琦殷红的嘴唇微微一动,乔盛的眸色冰冷,“做生意,有来有往是常事。”
“这些年你的生意越发的大了。”王琦原先执掌黑暗中的力量,和乔盛打过交道。
乔盛淡淡的道:“只是糊口而已。”
王琦笑了笑,“那个生意……据闻在宫中也闹腾了一下,说是什么毒不毒的。”
乔盛的眼中一亮,“回头饮酒。”
王琦点头,“好说。”
这便是拉上了交情。
乔盛看了陈二娘一眼,“这女子丰腴,可是你的禁脔?”
王琦的嘴唇更红了,眼中也多了些血丝,然后点头。
“不错。”乔盛微笑,“安西那边才将来了一批上好的胡女,回头我请你去享用一番。”
王琦默然。
“明惠来了。”
贾平安有些小尴尬。
哥怎地认识那么多名妓?
明惠近前福身,“上次也是在曲江池,奴有幸能当面一睹武阳侯作诗的风采,可惜后续无缘一面……”
说着她大胆的抬头,那眼中全是魅惑之意。
呵呵!
我的腰子最近不大好。
贾平安颔首。
李元婴在吞口水,“先生,若是把这些名妓聚集在一起……何其的爽快啊!”
爽你妹!
贾平安觉得这货迟早会扑街。
“冬至来了!”
冬至的到来让曲江池沸腾了。
“先生,冬至如今的歌舞冠绝长安,作诗更是在青楼中无人能敌,许多人一掷千金竟然都无法谋面,先生……”
李元婴的眼神灼热,看来也是冬至的狂粉丝,“先生若是能请她一起饮酒,本王城中的另一套宅子就送给先生。”
“追星要有节制!”
后世那些追星追疯魔了,家人不要了,学习工作不要了,整个世间就只有眼中那个虚无缥缈,却又高高在上的明星。
“冬至!”
两边都是狂热的粉丝,贾平安回想了一下后世的演唱会,觉得也不过是如此。
时隔许久的再度见面,冬至变化颇大。
水蛇腰缓缓而动,只是一扭,周围的男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妆容浅浅,从容的哞,抬头看人,只是一笑……
“桃花眼!”
“冬至!”
有男子冲了过来,被人一脚踹飞。
冬至颔首,缓缓走来。
她看着贾平安,周围渐渐安静。
“当日一别,奴以为再无见面的可能,于是便苦练歌舞,学习作诗……”
贾平安也没想到冬至竟然会有这等毅力,“听闻你如今冠绝长安,也是好事。”
冬至微微一笑,妩媚的……
李元婴在身后吞口水。
李敬业却依旧如故。
“若无武阳侯,奴也无今日。”
冬至的桃花眼哪怕是不笑,依旧让人觉得魅惑。
“听闻武阳侯今日在此聚会,奴编了舞,谋武阳侯一笑。”
这个女人聪明,这等讨好的手段用的让贾平安心中舒坦。
“冬至要跳舞了!”
众人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冬至跳舞,欢呼声不绝于耳。
“冬至在外面跳舞?”
乔盛不禁笑了,“这个女人竟然和贾平安有关系,有趣。”
舞蹈从来都不只是躯体的艺术,当冬至的桃花眼看向贾平安时,连高阳都不淡定了。
“这个女人……是个劲敌!”
新城捂嘴轻笑,“小贾英俊多才,更是前程无限,这样的男儿,哪个女人不喜欢?不过他从不在青楼用情,这个更是让女人动心……”
高阳得意的道:“小贾就是如此。”
这时有人惊讶的道:“竟然有百余名妓!”
高阳霍然起身,看了两岸一眼。
此刻那些案几的后面都坐了人,很好数。
新城也看到了,不禁捂嘴惊讶,“在长安能让这些名妓一起出游的……除去官府,大概也就是小贾了。”
身后有女子叹道:“人说文采风流武阳侯,诚不我欺!”
连陈二娘都不禁为之惊叹。
“只是轻浮无行罢了。”
周醒的眼中全是妒火。
从上次告密之后,那位郑先生对他就多了些好感,见面都会笑一笑。
陈二娘说道:“你说他轻浮无行,可他却从不在青楼留宿……”
周醒回头,“你果然是爱慕他!”
我怎么说了心里话?
不,我怎么会为了贾平安说话。
陈二娘心中发慌,急中生智的道:“不了解他,如何去对付他?”
老娘太睿智了。
周醒看着她,良久说道:“你不对劲!”
“滚!”
陈二娘冷笑道:“你才不对劲,最近你喜欢打听消息……想做什么?”
周醒冷笑。
贾平安那边已经准备开始了。
“郎君,都准备好了。”
杜贺难得这等在人前显摆的机会,昂首挺胸,满面红光。
大陶罐里的水已经开了。
边上有一个小罐子。
贾平安拍拍手。
一个侍女上前,有人送来案几,摆上古筝。
素手挥动。
琴声缓缓而起。
众人不禁安静了下来。
接着许多声音都能听到。
曲水流淌的声音,风声,以及风吹动枝叶的声音。
众人不禁眯眼感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新城把手放进了水流中,凉意袭来,心旷神怡。
她偏头看了贾师傅一眼,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笑道:“高阳,你看小贾像不像那等仙风道骨?”
高阳看了一眼,“是有些像。不过……”
新城甩甩手上的水,“不过什么?”
不过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一旦换个地方,小贾就凶的不行。
高阳捂嘴轻笑。
接着两个男子把罐子抬下来,两个侍女上前,一人珍而重之的打开一个罐子,从里面拿出了些零散细碎的东西,每一个水杯里都放一些。
那些水杯外形古朴,里面却是浅色。
水杯被送到了那些女妓的案几前,冬至刚跳舞,额头上微微见汗,笑道:“这是什么?”
两个大汉拎着水罐来了。
两个侍女跟着,从第一张案几开始……
冲水,盖上盖子清洗一番。
旋即把残水倒掉,那女妓讶然,“幽香扑鼻呢!”
侍女再冲水,茶叶在杯子里舞动,茶水渐渐变色。
“还请等等再享用。”
杜贺今日忙里忙外,累的不行,此刻捶着腰,低声问道:“郎君,为何不在此处泡好了再送去?”
这一个个的弄太麻烦了吧。
棒槌!
“你要知晓这些人喜欢什么。”贾平安就像是个神棍,自信无比,“她们想的是仪式感,做什么都得有仪式感。而泡茶的过程……茶叶放进去,冲泡,随后洗茶倒掉,再倒水冲泡……古筝悠悠,清风吹拂……”
那些女妓已经未喝就先陶醉了。
“要想把茶叶推行开,首要便是造势。今日名妓云集……”
……
王琦皱眉,“他这是要弄什么?”
周醒抚须,“他这怕不是想讨好那些女妓?”
乔震面色微变,“他这是推出了一门新的生意。”
“生意?”
这时边上有人端着盘子过来,“请诸位尝尝。”
乔震的侍卫去弄了一杯来。
乔震喝了一口,闭眼仔细感受。
“微苦,咦!竟然甘甜……幽香浓郁……”
王琦也喝了一杯,“也就是这样吧。”
乔震再喝一口,“这是……这是茶汤!”
他睁开眼睛,“这是茶叶!他竟然把茶叶弄成了这等味道。”
周醒纳闷,“茶叶只能煮来喝,不加调料无法下咽。”
“他这是……”乔震再品一口,“味道竟然越喝越醇厚。”
贾平安要发财了?
王琦笑了笑,自信的道:“这东西想卖出去,难!”
乔震抬眸,“他今日请了长安名妓齐聚曲江池,这本就是能轰动天下的举动。随即茶水一出……若是名妓们赞不绝口,回头长安城就会风靡此物……好手段!好一个贾平安!”
他的眼中多了震惊之色,“他竟然能想到用这等手段来让茶叶广为人知……这……”
这一刻,乔震把肠子都悔青了。
……
高阳和新城坐在那里,两杯热茶送上。
“这便是我们的生意。”
贾平安笑的很是云淡风轻。
“就是这个?”
高阳喝了一口,皱眉,“苦!”
这个憨婆娘,一点情趣都没有。
但想到了高阳动辄就喜欢和他去寻山洞,贾平安就觉得这个评价有失公允。
新城喝了一口,蹙眉,“咦!竟然颇为清雅,若是闲时无事喝一杯,心旷神怡。”
她抬头,“小贾你竟然把茶叶弄成了这样,是如何想到的?”
“随手想到的。”
后世可不都是这么喝的吗?
那些名妓此刻已经喝了茶水,冬至惊喜的道:“幽香阵阵,先苦后甘,满口回味……武阳侯,这是何物?”
“果然是幽香阵阵!”
众名妓赞不绝口,有人甚至问道:“可有售卖?”
这些都是不差钱的,有人甚至拍着案几,“给我来一斤!”
“对不住娘子,等等就有。”
“我没带钱!”
“无需!”
“无需?”
贾师傅行事……
几个侍女提着竹篮来了。
竹篮古朴,里面一小罐一小罐的堆叠着。
“娘子。”
一小罐茶叶送上。
罐子外面画了几根修竹,淡淡的。
只是这么一下,就让人觉得不俗。
打开罐子,一股子茶香扑鼻而来。
淡雅!
逼格满满!
这是长安城中第一批顾客。
那种先拔头筹的荣誉感啊!
那些女妓福身,“多谢武阳侯!”
后世商家请记者去为自己吹嘘,车马费是跑不掉的。
请人打广告一文钱也不花,顺带还得了感谢……关键是这些名妓在长安城中偌大的名气,堪称便是顶级流量。
白嫖了一把!
还赚的了感谢!
贾平安看了乔盛一眼。
“知道什么叫做营销吗?”
第640章 无商不富
“娘子,我来拿着吧?”
“这可是长安城中的第一批茶叶,谁拿我都不放心。”
一群女妓今日算是出尽了风头,对贾师傅感激零涕,随后招摇而去。
“这是茶叶……就在东市的涤烦茶屋!”
众人不禁一阵喧哗。
“去看看。”
杜贺兴奋的道:“郎君,起来了!”
我哪天不起来?
贾平安淡淡的道:“这只是开始,相信我,连外藩人都会为之疯狂。”
后世那个茶马古道可不就是专门往西域送茶叶的!
至于草原……
吃奶制品,吃牛羊肉……憋得慌?拉不出?
来,哥这里有好东西,喝一杯浑身暖洋洋,助消化,还能让你不便秘。
那些权贵会不会动心?
“小贾!”
高阳和新城来了。
高阳矜持的道:“这个生意定然能挣钱。”
“当然。”贾平安觉得高阳若是保持着这样的矜持下去,也别有一番韵味。
“你是如何想到这等手段的?”高阳的矜持维持不住一秒钟,瞬间解体。
新城也颇为好奇。
“但凡是人,就有虚荣心。”贾平安站在中间,左边高阳,右边新城,前方就是缓缓走来的乔盛。
“我把茶叶定位为高端,何为高端?许多人采买货物不只是为了货物,更是为了……”
贾平安想了想,说装比吧,她们不懂,“就是为了让人羡慕自己,于是他们不买对的,只买贵的。女妓们集体出行,长安轰动,那些人自然会趋之若鹜,猜测我这是想做什么……”
“这是引子。”贾平安继续说道:“等众人云集,要造势。让侍女弹琴,大家都会觉得……很雅致。”
实际上就是很有逼格!
“随后茶叶的冲泡更是一举一动皆雅。茶汤清澈,幽香扑鼻,令人脱俗……曲江池流水悠悠,古筝阵阵,茶香四溢……此刻你想做什么?”
贾平安看向两妹纸。
“我想发呆。”
高阳很耿直。
带鱼呢?
新城弱弱的道:“我想拿着一本书,就着一杯茶……半日便过去了,只觉着心满意足。”
这妹纸有些小文青!
“可到了这里还不够。”贾平安说道:“这时候众人都对茶叶惊喜不已,可要如何才能打动人心,让他们去买……”
“你送了茶叶?”
带鱼的智商真心不错。
“没错,在整个长安,此刻除去几个地方之外,就是这些女妓第一批拿到了茶叶,而且罐子都是精心准备的,你说说……她们此刻只觉得荣耀满身,回去会如何为茶叶造势?”
大唐高档消费区就在青楼。
“当冬至拿出茶叶冲泡一杯,那些男人会如何?”
“他们会觉着自己落伍了,觉着自己丢人,于是就会迫不及待的去采买茶叶,随后招待朋友时,把茶叶拿出来炫耀……人都会炫耀,自然不自然而已。一传十,十传百……”
新城呆呆的看着他,“你……你竟然把人心都琢磨透了。”
“小意思!”
贾平安走了过去。
乔盛止步。
笑!
微笑!
和气的微笑!
再也不见一丝矜持和倨傲!
不!
带着一缕请求。
“武阳侯,我家中养了数十美艳女子,皆是处子……”
“你准备开青楼?”贾平安就像是面对青楼的龟公般的,姿态轻松。
乔盛的微笑没变,“这个茶叶的生意,我愿意投钱,你想要多少,我给多少?”
你想的真美!
贾平安淡淡的道:“听闻你很有钱。”
你终于还是动心了吗?
乔盛点头,矜持恢复了些,“只是一些小钱,不过足以做许多事。”
“很快我将会比你更有钱。”
乔盛面色微变。
“知晓我以前为何不做生意吗?只因我觉着挣钱太简单了,当我需要钱的时候再出手。可你这个蠢货却上门挑衅,好吧,你说自己的生意做得所向无敌……坐井观天,井底之蛙说的便是你。”
乔盛的眸子里全是阴郁。
贾平安觉得自己需要一根烟,然后把烟灰抖在乔盛的脸上。
“所以我就随便想了个主意,你看看,今日名妓云集,明日我的茶叶就会赚的盆满钵满,而你,只能在边上羡慕嫉妒恨。”
杜贺恰到好处的送上了一杯茶。
这狗腿的……
赞!
贾平安喝了一口茶水,赞道:“果然是喷香。”
他把茶杯递过回去,错身而过时,淡淡的道:“你的倨傲在我的眼中一文不值!”
乔盛的脸颊微微颤动。
他从未被人这般羞辱过!
关键是他毫无反抗之力。
贾平安的营销手段把他经商的信心彻底摧毁了。
原来生意还能这样做?
他鼻息咻咻,嘴唇蠕动。
“去,去问问这茶叶卖什么价钱,买些来。”
手下去了,晚些回来……
狼狈不堪。
“郎君,买的人太多了,没买到。”
呯!
水杯落地。
“无用之极!”
钱二娘进来,“夫君何必和下人生气,买什么?妾身让人去问问。”
乔盛看着她,“贱人!你可知那贾平安弄了偌大的生意,而我却无法插手。若非是你……滚!”
……
宫中,周山象端着一杯茶水进来。
“皇后。”
武媚抬头,“这是何物?”
周山象笑道:“是武阳侯进献的,说是茶叶。”
“茶汤?”
武媚端起茶杯看了一眼,“没有放调料,苦涩难咽,如何能喝?”
她摆摆手,“平安越发的胡闹了。”
周山象想到了先前试毒内侍的说法,“皇后,说是味道大不同。”
“哦!”
武媚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低头继续看奏疏,“拿走……”
咦!
一股子幽香,接着微微发苦,再接着便是回甘。
武媚抬头,“等等。”
周山象把水杯放下。
武媚再喝了一口。
咦!
“这味道……竟然颇为不错?”
“皇后!”
邵鹏进来,看了周山象一眼,不禁想到了冷水浴,“先前曲江池人山人海,百余名妓云集,旁观者不计取数,武阳侯令人泡了什么茶,随即名妓们品尝,赞不绝口。此刻东市涌进了无数人,都是去买茶叶的。”
那个奸商!
武媚凤目含煞,“他弄那么大的动静,竟然只是为了卖茶叶?”
就像是后世做广告,前面看着和电影一般的情节,压根感知不到广告的元素,最后才揭开谜底。
武媚再喝了一口,“这茶水……以前的白喝了。”
想喝汤随时都有,但这等清雅的茶水却让人难忘。
阿弟竟然能弄出这等好东西……
武媚想到了贾平安让自己入股人参酒的事儿。
“去问问卢国公家,崔氏精明,看看那生意有多大。”
邵鹏去了。
晚些回来。
“皇后,崔氏说是……很大!”
武媚捂额,“陛下会不会恼火?”
那么好的东西竟然当做是毒药。
“陛下来了。”
李治被人扶着进来,武媚起身,“陛下。”
“头好多了。”
李治坐下,“滕王禀告了此次出行查到的情况,媚娘,田地不够,怕是你我还在时就会出现人越来越多,田地越来越少的局面,朕听闻之后,竟然头不晕了。”
武媚起身过去,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平安当初教授他们说田地不够时,妾身还在想少说也得再过一百年吧……可没想到竟然如此了。”
李治闭上眼睛,“朕当时听闻,浑身就发了汗,顿时就轻松了。此事要着紧……可土地兼并却不好抑制,一旦强行动手,大唐将会乱作一团,弄不好前隋的惨剧就在眼前。”
武媚起身,“陛下,臣妾记着上次平安说什么此事还有别的法子。”
李治摇摇头,“唯一的法子便是移民。可移去何处?”
“臣妾去看看。”
“去哪?”
李治随口问道。
“去道德坊。”
武媚行动力满值。
李治抬头,“都有孕了,如何能去?让他进宫问话。”
武媚叹道:“陛下你不知晓……平安那人就是一头牛,倔,真要叫他进宫,路上他多半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听不到心里话。”
“朕在此,他难道……你!回来!”
武媚已经出去了。
王忠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皇帝,心想皇后越发的跋扈了。
李治拍着案几,“悍妇!”
武媚一路到了道德坊,姜融刚想问话,见到是邵鹏带队在边上伺候,不禁一个激灵。
不错,有眼力见。
等看到姜融奋力吸气后,周山象诧异的道:“他这是要哭?”
邵鹏脸颊抽搐,“差不多吧。”
到了贾家门外,随行的李敬业拍门,“开门!”
“凶神恶煞的,陈冬,来!”
门打开,陈冬笑道:“是李郎君。”
杜贺笑的和一只刚下蛋的老母鸡一般,“见过李郎君。”
李敬业侧身恭迎。
马车下面摆放了凳子,还垫着布。
杜贺心想这是谁?
公主?
可公主来贾家就和串门似的,哪里会弄这个阵仗。
而且公主也不能让千牛卫随行护驾。
“皇后慢些。”
杜贺浑身一颤,“退后!都退后!”
陈冬早就退到了边上,杜贺颤声道:“快!去后院禀告郎君夫人,快去!”
“去哪?”
武媚下地后就挣脱了搀扶,缓缓进来。
羃?都没戴啊!
众人都把头低下来,仿佛多看一眼就会眼瞎了。
武媚缓缓往后院去。
杜贺赶紧跟在后面,低声道:“皇后,容我去通禀……”
“平安在在做什么?”
呃!
郎君今日该上衙的啊!
贾平安明晃晃的告假,从曲江池回来后不说去销假,反而在家玩耍。
“郎君……郎君在编撰新学。”
“是吗?”武媚淡淡反问。
杜贺笑的就像是风中的蒲公英,“是啊!郎君为此绞尽脑汁……”
“看着他。”
邵鹏回身指指杜贺,“不许他叫喊!”
杜贺委屈,“不敢,不敢呢!”
他被赶到边上蹲着,周围一溜护卫。
王老二和徐小鱼在嘀咕,陈冬几人也在嘀咕,就段出粮依旧眼神呆滞。
武媚进了后院。
看门的侍女捂嘴,那眼睛就像是悬挂在悬崖上的两个鸟蛋,摇摇欲坠。
“皇……”
“住口!”
邵鹏冷着脸。
一进去,院子里一览无余。
地上铺着一床被子,贾昱站在前方,腰间木刀,披风一套,一脸正气凛然。
前方,贾平安在运气,缓缓挥掌。
“看我毁天灭地无敌神功!”
呯!
这一掌在贾昱的胸前停住。
贾昱啊的一声,随即躺倒在被子上。
“阿耶!阿耶!”
另一边有个大木盆,兜兜穿着薄薄的衣裳,急不可耐的跺脚,“快来!”
“来了来了!”
贾平安临走前告诫,“躺好,不许睁开眼睛。”
他过去抱起兜兜,伸手托住她的胸腹,小心翼翼的把她放进水盆里。
“手脚划动,划起来!”
“对,不要急。”
“松手了,哈哈哈哈,阿耶松手了啊!”
兜兜心慌,嚷道:“救命呀!”
“阿耶,好了没?”
贾昱闭着眼睛,觉得自己的重伤应该好了。
“等等!”
贾平安托着小棉袄在水盆里转圈。
“别喝水啊!略微抬着头。”
“看看我闺女,妥妥的游泳天才,回头阿耶教你蝶泳蛙泳自由泳……让你纵横泳坛!”
咦!
阳光呢?
“阴天了?”
贾平安抬头,就看到了武媚。
“阿……阿姐?”
武媚淡淡的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未曾见过有哪个男人这般带孩子,就你一个。你这父亲的威严也不要了,和孩子玩作一团……不担心说话孩子不听?”
贾平安把兜兜抱起来,接过毛巾,一边给她擦拭,一边说道:“阿姐,孩子不是人偶,小时候他们也想有人陪自己玩耍……”
“可童言稚语,如何能玩到一处?”
贾平安诧异的道:“如今他们童言稚语,可等我老了也会糊涂……此刻我不陪他们,他们凭什么要陪老去的我?”
武媚:“……”
“而且孩子最纯真的便是这段岁月,父母不陪着他们,等一晃眼……孩子已经长大懂事了,每日毕恭毕敬的看着很是欣慰……可那不是父子,而是上官和下属。”
“咳咳!”
邵鹏觉得贾平安这番话当真是离经叛道。
“老邵你还别不信。”
贾平安说道:“看看太子,每日阿姐和陛下都抽空陪他,你看看他如今的模样,和父母多亲近?多孝顺?那些和孩子疏远的,有多少亲情?”
大外甥,舅舅又给你助攻一次!
武媚猛地一惊。
是了!
五郎如此孝顺……再看看别人家的孩子,父子之间,甚至是母子之间都是恭谨大于亲情。
必须要重新审视一番怎么带孩子了。
“兜兜,见过皇后!”
贾平安抱着兜兜,左手托住她的脚底,右手抱着腰。
兜兜两手往后甩,低头……
“皇后……见过皇后。”
“聪明的孩子。”
武媚夸赞着,周山象递上礼物。
礼物很不错啊!
贾平安招手,“大郎!”
贾昱起身,“阿耶你说谎!”
咳咳!
邵鹏不禁想笑。
贾平安却认真的道:“阿耶错了。”
当爹的给不懂事的儿子认错?
邵鹏看了贾平安一眼,“武阳侯,威严不在,以后……”
以后要上房揭瓦了。
武媚皱着眉,“平安,莫要溺爱太过了。”
卫无双和苏荷出来,不知是否刚才一起双修了,见到皇后赶紧行礼。
“孩子虽然懵懂,可有一事却不懵懂。何为对错?做错事该如何?”贾平安看了苏荷一眼,这个婆娘一看就是去修炼了,“做父亲的做错了事,为了父亲的威严而不认,甚至是强词夺理,那么孩子长大后会如何?”
贾平安丢下这个问题,“阿姐,外面晒,进去坐坐吧。”
武媚摇头,“你的这一番话颇为离经叛道,不过你这人历来如此。我此来是想问问,当初你随口说土地兼并之事也能解决,该如何解决?”
人渣藤的禀告起作用了。
我是一刀切开血淋淋的,还是婉转些呢?
“都退后。”
武媚轻轻说道。
邵鹏带着人退后。
贾平安说道:“阿姐,土地和人,这是从许久以来延续至今的矛盾,前汉到了末年,人口众多,田地不够,一场天灾就席卷整个大汉。大唐如今也是盛世景象,人口也会越来越多,可土地就那么多,该如何?”
“要命的是大唐是府兵制,有田地就有府兵,田地一旦分完了……阿姐,哪来的府兵?”
“那就只能改为募兵!”
武媚一针见血。
“是啊!可募兵制……”
说句实话,在这个交通不便,联络不便的时代,几千里之外驻军,将领号称节度使,手下人才济济,大军云集……这特娘的就是让人在造反和不造反之间来回横跳。
至于你说什么忠心耿耿……得了吧,忠心耿耿那只是因为诱惑不够,把握不够。
“募兵制,那些将领会成为藩镇,对长安的命令阳奉阴违。甚至……不忍言之事。”
武媚看着他,微微颔首,“你愈发的长进了。”
贾平安下意识的低头,然后失笑。
都多大了,还来摸头杀。
武媚也习惯性的摸摸他的头顶。
“阿姐,土地兼并不能根治。”
武媚点头,“除非杀光了那些权贵豪强,否则土地兼并就无法遏制。”
“但我有几个法子。”
贾平安伸出三根手指头,屈食指,“其一,鼓励商业,收取商税,用商税来减轻农户的赋税。”
“其二,清除隐户。隐户乃是大唐的毒瘤,不清除……以后便会成为不安定的因素。少了隐户,那些兼并的土地只能荒芜。”
“其三,移民……”
武媚摇头,“移民去何处?无处可去。”
为啥看不到南方呢?
“这便是我的第三个想法,逐渐开发南方,五十年后,南方将会是沃野千里!”
武媚叹道:“商税……杯水车薪罢了。”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怎么赚大钱。
“阿姐,那些人赚的盆满钵满,朝中为何不收税?”
盐铁茶专卖贾平安不赞同,那样会加重百姓的负担。
可长安城中的东西市每年过手的贸易额是多少?
放眼整个大唐有多少?
此刻的大唐便是世界中心,外藩商人不远万里来贸易……后期那些胡商聚居,规模庞大。
那些商人赚的盆满钵满,但朝中却从未想过正儿八经的收商税。
均田制此刻不可骤然改动,只能等大环境变化后,再徐徐图之。
当商税能抵消租庸调中的调和庸时!
这个大唐将会空前强大!
贾平安的心情也难免兴奋了起来。
“阿姐,无商不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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