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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大唐扫把星txt下载     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7章 虎躯一震

    明静一进来就看到了夏静,那一刻她恨不能弄死这个弄权的狗内侍。

    可她却冲着夏静微微一笑。

    随后开始禀告。

    “费奎贪腐?”

    李治重新拿起奏疏看了一眼。

    奏疏上费奎很是客观的描述了自家昨夜被百骑突入的情况,惶然之情溢于言表。

    可现在明静却说费奎贪腐?

    “费奎说,百骑闯入了费家,掘地三尺,一无所获……”

    夏静的嘴角微微翘起,细长的眼中多了讥诮之色

    明静看了夏静一眼。

    ——羞于你同静!

    “奴婢接到了费奎贪腐的线索,武阳侯近日事多,此事就交给了奴婢……”

    事情的起因一定要交代清楚,否则就是贾平安为她抬轿子。

    “奴婢昨日得到了消息,那费奎察觉到了百骑的追查,奴婢就带着人在费家外围蹲守,半夜费家突然起火,奴婢当即带人破门而入,见到费奎在烧纸。”

    王忠良说道:“费奎说是写了悼念亡父的文章焚烧。”

    “奴婢带人闯入时,那些纸已然化为灰烬。费奎暴跳如雷,说百骑污蔑。奴婢晚些带人去了东市。费奎的妻弟在东市做生意,百骑早有判断其中有情弊。等开市时,奴婢带着人进去,拿获账簿,上面的进货……”

    明静看了夏静一眼,心想老狗你来啊!

    来,攻击我试试?

    她此刻格外的兴奋,恨不能夏静站出来和自己辩驳。

    夏静却只是微笑。

    这个女人在胡搅蛮缠吧!

    她想激怒咱,咱若是出头,就会被她拖下水。

    女人!

    夏静冷笑。

    明静见他不出来,倍感遗憾,“奴婢发现账簿上进的麦粉皆是最便宜的那种,可仓库里的麦粉全是最好的那等……”

    偷梁换柱!

    李治的脑海里有个念头,“费奎管着右卫食料……”

    “陛下英明!”

    贾平安说赞美要衷心,为了百骑贷明静苦练过表情,此刻她由衷的赞美着,“费奎妻弟卖的饼都是上好麦粉制成,可价钱却不贵,于是食客趋之若鹜,三年来,生意好的不行。可那些上好的麦粉从何而来?奴婢询问,得知乃是费奎伙同人在麦粉运送途中调换成最差的那等,随即差的麦粉送到了右卫,好的送到了费奎妻弟那里……”

    李治勃然大怒,“费奎该死!”

    军队就是大唐的根基,所以军需供给尽可能的最好,可竟然有人调换军粮……

    不死何为?

    “陛下,百骑先是得知右卫有军士发牢骚,说是吃的饼太差,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在里面。随即发现费奎花钱大手大脚……”

    完美!

    明静站在那里,看了夏静一眼。

    明静立功了。

    皇帝当即赏赐五万钱。

    接着就是雷霆大怒。

    “拿了费奎!”

    接下来就是拷打审讯,右卫有人要倒霉了。

    而百骑能通过将士们的牢骚发现了右卫的不妥,可见敏锐,责任心杠杠的。

    众人告退。

    明静在前方脚步很快。

    “明静!”

    明静回身,“夏内侍有事?”

    这条老狗位高权重,她惹不起。

    夏静微笑道:“有人曾和咱说过,你去年丢了东西,寻了半月都没寻到。后来发现那东西就在自己的屋子里。今年你却抽丝剥茧,轻松查到了费奎的贪腐,你这是突然聪明了?”

    这条老狗果然狡猾!

    怎么回答?

    作为内侍,能去百骑监督就是上了一个台阶,算是小头目。

    明静本是宫女,后来进了道观。却也是有任务。后来机缘巧合进了百骑,由此走上了买买买的不归路。

    “我没有根基。”明静很坦然的道:“我也没想过做什么,就是想……能不能让我好好的活着,行不行?你要百骑的监督之位,其实……其实你不知道,那个职位不适合你的人。若是你能要了去,我也没话说。”

    她服软了。

    坦然的服软。

    “夏内侍,我惹不起你,只能离你远远的。”明静拱手,“还请放我一马。”

    明静在宫中就像是一个小透明,白日去百骑,下午回来,一人蹲屋里不知道干啥,不时能听到有得意的笑声传出来。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是什么威胁,也无法入了夏静的眼。

    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随着百骑的分量越来越重,明静被夸赞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在不少人的眼中,百骑如今就是个立功的好地方。夏静出手,不是为明静,而是为了功劳。

    他冷冷的道:“聪明些就赶紧告病。不聪明的……好自为之。”

    我都低头如此了啊!

    明静咬牙切齿,真想抓烂这条老狗的脸!

    可她不能。

    若是以往的话,她会选择顺从,装病从百骑离开。

    可在外面待久了,她看着深宫中的一切都厌恶。

    “夏内侍,你莫要逼我。”

    明静很认真的说道。

    “你竟然在威胁我?”

    夏静捧腹笑了起来。

    宫中同样是等级森严,夏静这等便是最顶级的狩猎者,下面的谁敢和他哔哔。

    明静一直在低头,一直在装孙子,可突然一下就炸毛了。

    “我不敢威胁你,我只是想说,我不惹事,但是你也别惹我,好不好?”

    明静有些心虚,按照身手来说,她一拳就能撂倒夏静,可夏静只需一句话就能让她倒霉。

    哪日死在枯井里都说不清楚。

    我真的不想啊……

    明静的面色很难看。

    这一切都落在了夏静的眼中。

    他摇摇头,觉得这等小虾米的反抗真的是太弱了。

    “给你半月。”

    他转身离去,步履从容。

    明静回到了百骑。

    “请客!”

    程达在起哄。

    他目光闪烁,一开口就是五香楼。

    不要钱就能嫖,真的很爽啊!

    明静呆呆的坐下去。

    咦!

    这女人是抽了?

    贾平安凑过去,“陛下没赏赐?”

    李治也太抠门了吧,这等功劳不赏赐,内侍们哪来的动力?

    明静点头,“五万钱。”

    “不少啊!”

    贾平安盘算了一下,“请客吧,回头剩下的还我的百强贷!”

    这一刻他就像是黄世仁。

    明静摇头,“没了。”

    这女人怎么变得这般沮丧了?

    程达非常有眼力见的出去了。

    贾平安放下消息,“哎!你这是被谁给呵斥了?陛下?陛下呵斥无需在意,只要不是大错,过后他就忘了。”

    明静摇头,想到夏静从刚开始的暗中动手,到现在图穷匕见,不禁心乱如麻。

    我挡不住啊!

    “难道你是喜欢了哪个人?”

    贾平安有些担心,“哎!那些都是没那个的,你这样没结果的,哎!”

    他想到了以后的对食。

    明静本来很难受,听到这话后……

    “你说我喜欢了谁?”

    “难道不是?”贾平安笑道:“你这等人只要能买买买,其它事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唯有情义啊!”

    他叹息着,四十五度角抬头装个逼,没看到明静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贾平安!”

    “啥?”

    贾平安在想着两个大肚婆,恨不能告假回家。

    明静一拍案几,“那些人也配?”

    贾平安一怔,“那就是你寂寞空虚冷?不是我说你,每日买多了,这人真的会空虚。没事去和兄弟们操练一番,保证你心情大好。”

    锻炼能让人心情好,这个是后世证明了的事儿。

    什么多芬胺?还是什么玩意儿,贾平安不是专家,但却觉得靠谱。

    后来他有焦虑症,没钱寻专家,就在网上搜索了许久,很多都是建议锻炼。

    可锻炼没用啊!

    锻炼能让他的心情好一会儿,然后又情绪低落了。

    这是抑郁症的征兆,网上说是要吃药。

    卧槽!

    一看到吃药贾平安就下意识的拒绝。

    那时候穷,一进医院钱包就哗哗往外流,基本上是能扛就自己扛,实在是扛不住了再去医院。

    贾平安就认识个人,病了不敢去医院,一问说是怕死,再问是担心一进去就是个无底洞。那人结婚了,老婆孩子都齐全。一次喝酒之后,苦笑道:“进去是小病还好,大病我不敢治,治不起。老婆孩子知道了会痛苦煎熬,我自家怕也扛不住那种精神压力……所以不去,生死有命。扛过去了卵朝天,扛不过了……好歹家里还能留点钱给她们母子。”

    对于穷人来说,自己的命都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超过了多少,这条命就分文不值,这一点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标准。

    所以贾平安觉得明静就是矫情。

    “回头喝酒吧,喝醉了自家蒙在被子里大哭一场,什么都好了。”

    明静趴在案几上,突然埋头。

    她的身体一抽一抽的。

    这竟然哭了?

    “啥事你倒是说啊!”

    贾平安起身,“不说我走了啊!”

    又不是我婆娘,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又准备跑路了。

    回家去看看两个大肚婆,再去看看高阳那个娘们。

    春回大地,那个娘们又开始嘚瑟了,和一群贵妇人出城跑马,或是在城中打马毬。长安食堂就是她们的据点,一群女人举杯畅饮,叫嚣着我们不需要男人!

    “武阳侯。”

    走到门外的贾平安回身,明静抬头,眼睛竟然红了。

    “说话!”

    贾平安真的想回家了。

    程达很纳闷,觉得贾平安大好前程,为何不珍惜呢?换了是他做大统领,别说是早退,天天加班都心甘情愿。

    可贾平安却觉得无所谓。

    前世他本就是个底层,也曾梦想仗剑行天涯,刚开始满怀憧憬,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性格有问题。

    别人做生意风生水起,和客户好的像是穿一条裤子,经常一起吃饭K歌大宝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这样的人才适合做生意。

    而他刚开始时下不去脸,张罗不了气氛,和客户一起吃饭都是尴聊。至于去唱歌,别人刚一婉拒,他就像是如蒙大赦般的轻松。

    然后还暗自欢喜:又省钱了。

    抽烟抽便宜的,出门两包烟,一包便宜货自己抽,一包硬华子开封抽一根……因为你给客户递烟时不能现场开封,客户会觉得你这人是个low比,竟然连华子都抽不起。

    一包硬华子有时候能带着一个多月,然后猛地发现……麻痹,竟然受潮了!

    那种恼火啊!

    然后再买一包,这次发誓一定要保存好。可然并卵,看着要不行了,他依旧舍不得抽一根。

    这样做生意的结果就是扑街。

    后来他反省自我,发现自己压根就不是这块材料,最好的路子就是去工作,每日努力做事,挣钱养家。

    经历了这些,什么雄心壮志自然而然的就灭了。

    “夏静威胁我。”

    “啥意思?”贾平安不解,“你这不是立功了吗?他怎地还敢威胁你?”

    明静点头,“他说给我半月,不主动告病就收拾我。”

    门外探出一个脑袋,是程达,“这等事为何不早说?”

    明静羞怒,“老程你竟然敢偷听,回头我弄死你!”

    我喜欢女人!

    程达很坚定的道:“都是兄弟,大家都看出来你不对劲,你不肯说,只有偷听了。”

    边上出现一人,却是包东。

    “明中官只管说,回头兄弟们一起为你出头。”

    “滚蛋!”

    明静羞怒,但心中却从未有过的踏实。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没有靠山,没有任何依靠。所以她不敢惹事,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唯一的爱好就是买买买。

    可看看他们,连最喜欢撇清麻烦事的程达都目露关切之色。

    明静拍着案几,“赶紧出去!”

    众人大笑着,程达进来,一脸老谋深算的架势,“此事我看该给他下黑手。到了夏静这等地位,家中人怕是都来了长安,如此寻到他的家人,威胁也好,利诱也罢。咱们是百骑,难道还怕了他夏静?”

    包东笑嘻嘻的道:“下官觉着还是等夏静出宫时动手最好。”

    明静低着头不说话。

    “可两个法子都有后患。”

    雷洪看着有些晋升为程达二世的意思,谨慎的道:“程副尉的法子很好,可一旦动了夏静的家人,明中官在宫中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个确实。

    明静想到夏静在宫中的关系网,觉得自己要宫死了。

    “包东的法子太简单,再说打一顿有啥用?他以后出宫多带些人就是了。”

    “那该如何?”

    众人惆怅纠结。

    明静突然笑了起来,“不管了。”

    她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这些兄弟不会被自己牵累。

    “都消停了。”

    贾平安在门外想了想,“此事都别轻举妄动,等我回来再说。”

    “武阳侯你去哪?”

    明静担心他冲动,心想武阳侯果然是义气无双的一个人,以往我却对他冷漠了些,要不……以后百骑贷不借了?

    或是多洗几件衣服。

    她心中感动,可贾平安却随口道:“我去巡街,有事去道德坊寻我。”

    贾平安!

    老娘真想弄死你!

    贾平安施施然的出了皇城,去了高阳那里。

    “夏静你可熟悉?”

    “夏静?”高阳摇头,“我以前压根就不在意那些人。”

    先帝在时她是天之骄子,后来就扑街了。

    贾平安觉得问道于盲了,刚想走。

    “郎君……”

    高阳盈盈起身,轻轻一动,底线全无。

    卧槽!

    何方妖精?

    贾平安再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他只得再度去请教了新城好兄弟。

    “夏静?”

    新城想了想,“有些印象,那人眼睛细细的,看着就是心机深的那等人。我不喜欢这等人,所以就没搭理。”

    娘的!

    果然皇家的人都看不上那些内侍。

    贾平安头痛,新城见他苦恼,就挑眉,“要不……我进宫一趟?”

    这兄弟义气的没话说。

    但此事贾平安目前还不想大张旗鼓。

    若是他动用了关系,比如说请阿姐出手,事情自然能摆平。但从此百骑和明静都和阿姐打上了一个亲密的标签。

    百骑是帝王的私人力量,你一个女人和他们走得那么近,这是想干啥?

    帝王的疑心病无穷无尽,贾平安不想带累别人。

    “不必了。”

    他很认真。

    新城冷笑,“看不起我?”

    贾平安虎躯一震,新城毫无反应。

    她和高阳那个娘们的性子截然不同啊!

    “此事吧,就是百骑内部的小恩怨。若是你出手,就和百骑走的太近了些……”

    “怕什么?”新城淡淡的道:“皇帝疑心谁都不会疑心我!”

    可你的驸马姓长孙!

    就凭着这个姓氏他就上了皇帝的黑名单,就等着秋后算账,全部弄死。

    “此事不妥!”

    “为何不妥?”

    新城看样子……竟然有些兴奋。

    贾平安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是静极思动了吧?”

    新城惊讶的道:“你果然是我的知己。不瞒你说,我整日在府中装柔弱都要憋疯了,恨不能寻个机会去外面转转,寻个人来大闹一场……”

    果然,这娘们是憋疯了。

    “此事还是算了吧,等我先去试探一番。”

    贾平安赶紧跑,否则这个娘们说不得会趁机大闹一场。

    “哎!小贾!”

    新城的心腹宫女知道自家主人的两面,就捂嘴偷笑。

    “公主!”

    外面来人。

    新城的身体委顿,神色怅然,从李湘云变成了李黛玉。

    “咳咳!”

    咦!

    小贾说咳嗽会引发肺疾。

    我怎地忘记了?

    新城心中后悔,赶紧清清嗓子,“去弄杯热茶来,别放羊油。”

    “是!”

    进来的侍女用怜悯的目光看了新城一眼。

    出去后,她对同伴说道:“公主真可怜。”

    “是啊!茶汤里不放羊油没油水,不好喝。”

    府中的人都知晓公主体弱,在她身边都把脚步声放低了。

    新城却心痒难耐。

    “小贾会怎么收拾夏静?要不,我进宫去看看?”

    ……

    晚安!

第538章 一朵小白花

    贾平安寻了个借口进宫。

    “阿姐。”

    武媚在窗下看文书,侧脸看去鼻梁高挺,脸颊圆润,红唇丰满。

    她抬头看着贾平安,“听闻你最近很是闹腾?”

    “没有的事啊!”

    贾平安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最近啥都没干。

    这是谁在造谣?

    “今年事情会很多。”

    武媚的话很含糊,贾平安却心中一震。

    “你在外面做事小心些。”武媚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你弄了那个干粮却不错,前日陛下和我吃了一顿,干着吃有些难受,不过有水还好……”

    周山象赞道:“奴也得了些,吃着里面有奶香味,还有些甜,真香!”

    这是往里面加了啥……奶,还有糖。

    这么弄下来就成了高大上的吃食了。

    就像是窝窝头,真正把窝窝头当做是主食的人家弄出来的难吃,而那些富贵人家的作法不同,吃完还赞道:“原来窝窝头这么好吃?”

    一股子何不食肉糜的风范顿时就出来了。

    “对了。”武媚伸个懒腰,惬意的道:“我怎么听说百骑的那个内侍要换掉?”

    阿姐果然消息灵通啊!

    “没有的事。”贾平安随口道:“那人立功了。”

    武媚饶有深意的看着他,“你自己有数就好。做事莫要失去分寸。”

    贾平安心中一跳,“阿姐,我没出手啊!”

    武媚轻笑,“那人若是不得你的喜欢,你定然会落井下石,把他赶走。有你在百骑,那人想立功也得看你的眼色,可对?”

    贾平安瞬间觉得自己浑身赤果,所有的心思都在阿姐的眼中,再无一点秘密。

    “阿姐……阿姐英明。”

    当你犯错了,别想着去抵赖,那只会让客户更厌恶你。

    错就错了,补救完事。

    挨打要立正!

    这是贾平安的经验。

    果然,武媚见他老实的承认了,就放过了他,“那些只是小事,你如今要盯着家中的两个娘子,好生把孩子生下来。”

    老贾家也算是要添丁了。

    武媚想到了自家。

    杨氏做了武士彟的填房,生了三个女儿,并无儿子。武士彟原配所生的两个儿子对她们母女颇为不敬,后续更是百般欺凌……

    没有男丁的家……她们母女就像是无根的浮萍。

    阿姐在想什么呢?

    贾平安发现武媚神色惆怅,就问道:“阿姐可是担心皇子?”

    武媚一怔,旋即就笑了。

    是啊!

    现在她有了男丁,两个。

    “阿姐,我回去了。”

    出了这里,贾平安故意往内侍省那边蹭。

    “武阳侯,那边不方便。”

    带他出去的内侍赶紧出声。

    “我就看看。”

    此刻宫中率先‘下衙’了,那些大佬们一个个出来,就像是宰相般的相互拱手说笑。

    夏静目光转动,看到了贾平安。

    此人来这里作甚?

    夏静想到了明静。

    莫非他为明静而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动,想去试探一番。

    贾平安就在等着他来。

    夏静缓缓走来,拱手,“见过武阳侯。”

    贾平安拱手,“见过夏内侍。夏内侍寻我有事?”

    外官和内侍结交犯忌讳,特别是夏静这等大佬。但谁会敢说?所以他一怔,看了给贾平安带路的那个内侍一眼。

    内侍赶紧低头。

    咱什么都没看到,咱什么都不敢说。

    夏静淡淡的道:“听闻武阳侯在百骑颇有威信……”

    他的人要过去,必须得提防贾平安下黑手,捅刀子。当然这些他也不惧。宫中人去了百骑就是监督,你给我下黑手,我自然也能在皇帝那里给你上眼药。

    大伙儿要么合舟共济,要么就一拍两散。

    狠辣罢了,谁都不缺。

    贾平安皱眉,“夏内侍这话何意?我在百骑的威信……我在百骑有何威信?”

    不对!

    贾平安的态度有些不对啊!

    夏静刚想换个话题,贾平安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明白了。前阵子听闻宫中有人使劲,想让自己人去百骑混功劳,那人就是你吧?难怪你今日威胁我,说什么我在百骑有威信。百骑是陛下的百骑,我在百骑就是混日子,你这话是想威胁我,等你的人去了百骑后,必须要配合他……”

    夏静勃然大怒,“胡言乱语,咱哪威胁过你,咱……”

    “你那不是威胁是什么?”贾平安怒了,见到前方有人止步,就提高了嗓门,“你想陷害我,想说我在百骑一手遮天,可你也不想想,百骑大多都是元从禁军出身,谁能一手遮天……”

    这个傻逼,开口就是你在百骑威信很高,这话用来开头也不错,带着浓烈的上级对下级的姿态。

    夏静习惯了这般说话,可没想到贾平安就在等这个机会。

    炸了!

    夏静面色冷峻,“武阳侯,你这般污蔑咱,咱自然会去陛下那里求个公道。你莫要以为身后有人就能污蔑……宫中不是哪个人的天下。”

    这反击的犀利程度爆表了。

    ——你莫要以为身后有武昭仪就肆无忌惮的冤枉一个宫中的顶级大佬,宫中不是武昭仪一人说了算。

    那些内侍不禁微微点头。

    “夏静的反击无可挑剔!”

    贾平安冷笑道:“你想让自己的心腹进百骑,你想做什么?想里应外合?前次你弄了邵中官,结果陛下派来了明中官。如今你死性不改,又想着把明中官逼走。夏静,贾某又一事不明,你这般孜孜不倦的想把自己人塞进百骑去,你想做什么?”

    他转身就走。

    装完逼就走真爽。

    而夏静已经要炸裂了。

    宫中的争斗手段百出,但大多是在背后互相捅刀子,给对方挖坑,穿小。明目张胆的当着众人的面捅刀子……

    哥,咱们都是大佬,都是体面人,谁会当着大家的面撕逼啊?

    夏静就是这般想的。

    他觉得贾平安如今身为百骑大统领,外加有个很有希望封后的昭仪阿姐,他应当会遵守这等潜规则。

    所以他不担心。

    但贾平安压根就没在乎什么潜规则,直接当众撕开了所有的事儿。

    贾平安回头看了一眼,见夏静面色涨红,眼中的怒火几欲喷薄出来,就忍不住骂道:“撒比!”

    前世他经历过许多毒打,比如说被房东逼着搬家,房东还想扣下押金,他忍了,好言好语的沟通……

    可然并卵,他的好言好语换来了房东的变本加厉,条件越来越苛刻。

    他只是苦笑。

    作为一个外地人,他在本地举目无亲,而对方直接用身份就能碾压了他。

    这也是房东有恃无恐的缘故。

    可你恰烂钱也不嫌丢人?

    房东下了最后通牒。

    他觉得贾平安会狂怒着带走自己的东西,然后他能吃下那些押金。

    可贾平安开始行动了。

    曝光,举报……

    你有身份吗?

    你是瓷器。

    我没身份,我是瓦砾。

    他打了个电话,“我举报你了。”

    房东在电话那头楞了许久。

    那个看着贼老实,看着很好欺负的家伙敢举报我?

    接下来的事儿就像是一出戏。

    倨傲的房东低下头,甚至不敢来和他见面,而是请人来收房。一一检查无错,把剩下的房租和押金全部退了。

    他依旧记得那个房东看着很斯文。

    “你……为何如此?”

    夏静的声音在风中愤怒着。

    你为了明静和宫中大佬翻脸,值当吗?

    贾平安回身,“你对邵中官下手时,我忍了。那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因为我不想惹麻烦。可你不该得寸进尺!”

    夏静呆立原地。

    他觉得这是个笑话!

    “夏静,你激怒了他。”

    一个内侍过来,神色严肃。

    夏静欲言又止,“可……可那是明静,我从未对他动过手。”

    “可他感到了威胁。”内侍叹息一声,“他是武昭仪的阿弟,你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吗?”

    “那又如何?”

    夏静怒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被贾平安羞辱了,这个耻辱让他如鲠在喉,一口血感觉就堵在胸口那里,不上不下,憋的他想发狂。

    “他是能仗着武昭仪得意,可这是宫中,那些看似无害的女人,那些失宠的女人都在等待时机,武昭仪也不能四处树敌,否则……”

    夏静何等的资历?武媚若是无故就动他,那他也敢去皇帝那里嚎哭一番。

    皇帝不是傻子,从王皇后的事儿就能看出来,皇帝不喜欢谁在后宫中一手遮天。武媚若是无故动了他,皇帝表面不说,反手就会给她一个教训。

    武媚能咸鱼翻身,那自然不蠢,这等事儿门清。

    所以夏静怕个屁!

    内侍仔细看着他,摇摇头,“你怕是忘记了一件事。”

    “何事?”

    夏静在盯着贾平安的背影。

    “贾平安并未依靠武昭仪。”内侍觉得夏静太飘了,“他执掌百骑以来,为陛下做了不少事,更关键的是把百骑的职权扩大了,这是陛下一直想做的事。而且他数度出征,斩将夺旗,被军中的老帅们看好。夏静,你觉得这样的人能任你摆布?”

    夏静身体一震。

    “可他却这般羞辱咱!”

    内侍笑道:“羞辱就羞辱吧,等以后寻机报仇就是了。目下你还是冷静些,明静那边事不可为了,你若是再动手,贾平安这模样分明就敢再度在宫中寻你,到时候……”

    夏静突然骂道:“这个贱狗奴就是个市井恶汉!呸,压根就看不到半点权贵的风度。”

    “新城公主来了。”

    新城被人簇拥着来了。

    “公主,刚才咱们为何要躲在边上?”

    侍女觉得刚才公主的表现有些古怪。

    新城捂着胸口,“看着他们吵架我有些脑门疼。”

    哦!

    可怜的公主!

    众人心中叹息。

    我当然要等贾平安走了之后才好出来,不然当着他出手,那多没意思?

    再说了,贾平安……不看不知道,这人做事竟然和那些百姓一个德性,开始憋着,直至被逼到了角落里,这才露出獠牙,想和对方同归于尽。

    可你是贵族啊!

    都武阳侯了,你还和市井百姓一般,丢不丢人?

    新城想了想,却觉得很有趣。

    她从小到大接触的人大多富贵,自然有一套潜规则来约束大家的言行。可贾平安这等市井百姓的凶狠却让她耳目一新。

    很有趣啊!

    新城捂着胸口,众人行礼,“见过公主。”

    李治登基后就给亲妹儿加了封号,由衡山公主变为‘新城长公主’。

    新城皱眉,“刚才为何吵架?”

    呃!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回答真正的起因不知凶吉,忽悠一番就怕被公主的身边人揭穿,随后公主大怒,大伙儿倒霉。

    但……可以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于是众人沉默,都看着夏静。

    夏静抬头,心中百种念头,想来想去还是敷衍,“先前武阳侯和奴婢争执,只是小事。”

    “是吗?”

    我要怎么让他出错?

    新城仔细想想,“可你为何这般凶神恶煞的?那毕竟是皇帝的人。”

    新城可是皇帝的亲妹妹,夏静敢得罪贾平安,敢用潜规则来试探武曌,却不敢得罪新城。

    新城转身就走。

    这是要去陛下那里告状吗?

    夏静惶急的道:“公主!”

    他的声音大了些,新城咳嗽几声。

    小贾,我可是咳嗽了几下,算是对得起你了。

    “这人好凶。”

    新城看着娇弱不堪。

    一朵小白花在盛开。

    晚些到了皇帝那里,新城捂胸,李治丢下奏疏下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冷风吹到了?让医官来。”

    新城摇头,欲言又止……

    侍女不忿的道:“陛下,先前公主在外面遇到了内侍省的一干人,那个夏内侍好凶,公主有些被吓到了。”

    李治笑道:“这也值当你害怕?若是不满,当场就该令人掌嘴。”

    新城吸吸鼻子,“可我担心他们说皇帝残暴,再说,打出血了怎么办?”

    李治莞尔,“罢了,此事先不管。”

    兄妹二人说了些话,随后新城回去。

    等新城前脚一走,李治就淡淡的道:“拿了夏静,重责。”

    王忠良亲自带着人去,正在用饭的夏静见他来了就起身,刚想说话,王忠良劈手就是一巴掌。

    啪!

    众人愕然!

    “拿了!”

    有人弄了长凳来,把夏静绑在上面。

    “打!”

    啪!

    夏静瞪圆了眼珠子,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为何打咱?

    王忠良亲自来,这便代表着皇帝的吩咐。

    可咱没犯错啊!

    夏静被打的懵逼。

    他嘴里咬着软木,可惨叫声却不住的传来。

    “啊!”

    一板子下去,夏静不禁抬头,面色涨红,青筋直冒。

    前方,心事重重的明静止步。

    这是夏静?

    啪!

    行刑的是王忠良带来的人,下手可不会手软。

    “啊!”

    夏静想低头,可剧痛之下,情不自禁的就抬头惨叫。

    明静微微歪着头,又揉揉眼睛。

    夏静竟然被打了?

    那我……那我的事儿岂不是稳妥了!

    明静缓缓走过去。

    你痛不痛?

    她满心的幸灾乐祸啊!

    怎么压都压不住。

    既然都得罪了夏静,那还怕看他的热闹?

    “啊!”

    夏静再度惨叫,抬头就看到了明静。

    一脸同情啊!

    我很同情你,真的!

    眼泪都从嘴角流淌下来了。

    明静心中暗喜,旁观夏静受刑后,就寻了熟人问道:“哎!这夏内侍竟然也会被责打?不能吧?”

    这等提问的手段在宫中很普遍,一群人在扯淡,扯的热火朝天的,一个刚来的人和大伙儿不熟,不好插嘴,就突然提出一个问题……

    但凡是人都有好为人师的心,而且还有能解答对方不懂问题的优越感。

    所以基本上都会回答你的问题,随后再惊讶几句,佩服几句……兄弟,你就算是初步混进了这个圈子。

    这等手段古今通用。

    好用的不得了。

    “是啊!”这人一脸优越感,“咱听说是夏内侍遇到了新城公主,说话不好听,新城公主你知道的,身体柔弱,于是就被吓到了……”

    喔哈哈哈!

    明静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有个小明静在大笑,“那他岂不是自己触霉头?”

    “是啊!”

    明静心中暗爽不已,先去吃饭。

    吃完饭回到自己的地方,进去看着堆积如山的货物,她愁容满面,“好些都没用了,下次一定不能再买了。”

    她倒在床上,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竟然得罪了新城公主,这难道是老天爷在帮助我?”

    想到这里,明静起身,虔诚的跪在床榻上,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

    “家属还礼!”

    道德坊里有老人去了。

    贾平安回到家中,本来该是杜贺去一趟,可那位老人德高望重,而且都九十多岁了,在梦中无疾而终的祥瑞。

    于是卫无双和苏荷齐齐让他来祭奠一番,好歹也算是敬老。

    娃娃脸说了,若是能沾点祥瑞也好啊!

    主家一脸感激,还礼后近前说了一番景仰的话。

    “客气了,客气了!”

    贾平安随后还准备在这吃晚饭。

    坐下时,周围的街坊一脸不敢置信。

    “武阳侯都是贵人了,怎地还和咱们这些人一起吃饭?”

    “他不嫌弃?”

    “是啊!”

    贾平安泰然自若的坐下,王学友代表老王家也来了,见状就过来陪他。

    提及外孙女,王学友滔滔不绝。

    “……多聪明的孩子,都会叫人了。”

    你特娘的这是在炫耀?

    贾平安心中不忿。

    “郎君!”

    徐小鱼飞奔而来,“大夫人发动了。”

    卧槽!

    贾平安起身就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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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因为我喜欢他啊

    贾平安在道德坊里狂奔,突然止步,“快,去请了稳婆来!”

    徐小鱼喊道:“已经去了。”

    贾平安一拍脑门,“我竟然忘记了?”

    早在前阵子他就交代过步骤,一旦发动,杜贺马上派人去把道德坊里的两个稳婆都请来。

    他狂奔回家,一路冲进了后院。

    卫无双被鸿雁和三花架着在院子里走动,前后有几个女仆在跟着保护。

    卫无双见他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就笑道:“只是疼。”

    苏荷在门内担忧的看着,贾平安说道:“无事,生产就是这般,在家中好好的,为夫出去一趟。”

    “夫君你去哪?”

    苏荷见他跑了就心慌。

    “为夫去请了医官来。”

    苏荷一怔,“关门了!”

    卫无双止步,听着脚步声远去,突然就笑了起来。

    她本是宫中的宫女,若是一切不出错的话,她将会在宫中苦熬到死的那一日,随后被人弄出去掩埋了。

    这便是她可以看到的一生。

    可贾平安却突然就冒了出来。

    刚开始她作为命硬的监督人选被派去跟着贾平安,那时候她是害怕的。

    面对一个传闻中出生时克死了高祖皇帝,重病时克死了先帝的扫把星,说不害怕是假的。

    当时她怕得要命,但皇命之前,她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能鼓起勇气,冷着脸去了百骑。

    那时的贾平安看着很好笑,整日拍邵鹏和唐旭的马屁,明静觉得若是不变的话,他会一直这样。

    接着贾平安就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不断赢得了百骑的尊重,而在青楼……

    那个家伙其实去青楼不是玩弄女人。

    卫无双的嘴角微微翘起,她后来才知道,贾平安那时很慌,担心随时会被人破门而入把他带走,丢进某个寺庙里,就此暗无天日的度过一生。

    所以他跟着去了青楼,用一首首名篇让自己名动一时。

    要杀名士吗?

    还是名满青楼的那种。

    这是他的一个筹码。

    这人不吭不哈的,就有了偌大的名声,那些人再想肆无忌惮的动他就难了。

    卫无双就一直看着,然后小贼就喜欢戏弄她,每每激怒她,然后又笑着跑了。

    那时候我为啥不用力踹他?

    卫无双在想啊想……

    贾平安在策马疾驰。

    “站住!”

    金吾卫的拦截。

    贾平安勒马,“百骑贾平安,有要紧事!”

    火把照着贾平安那焦急的脸。

    “让路!”

    马蹄声一路远去。

    而在贾家,两个产婆都被请来了。

    “运气好哦,今晚道德坊就贾家生产,要不然还得去外面请人。”

    “是呀!”

    两个产婆一到就接管了贾家的后院。

    “烧热水来,另外让厨房不可停火,热水不可断了。”

    曹二在前院喊道:“断了热水我就一头跳进去烫死!”

    产婆都笑了笑。

    她们久经沙场,一点都看不到慌张。

    鸿雁说道:“郎君弄好了产房,说是用酒精杀过什么东西,干净的很。只是让你们先换衣裳,包好头,还得用酒精洗手。”

    “酒精?那东西听说过,不过没啥用。”

    两个产婆经验老到,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差,有抗拒心态。

    苏荷挺着大肚子主持工作,“夫君说必须如此。”

    两个产婆相对一笑,“既然是武阳侯这般说,那就如此吧。”

    新衣裳换上,头发包住,手消毒……

    “疼!”

    卫无双咬牙躺在产床上。

    “疼就对了。那孩子急着要出来,宫口要开,孩子从宫口一路挤出来,整个人都要长宽些呢!”

    产婆很平静的摸摸她的额头,“夫人可知晓为何要寻大屁股的女人为妻?就是因为大屁股的骨缝也大,孩子出来时大人和孩子都少受罪。”

    卫无双咬牙忍着。

    “夫人切勿在此刻大喊大叫,否则晚些就没了力气。”

    “是呀!生孩子可是个力气活。”

    “咦!没看到武阳侯呢!”

    生产渐渐的开始了。

    “郎君回来了。”

    正在痛苦中煎熬的卫无双睁开眼睛,偏头看了一眼房门。

    “无双,我请来了陈医官,你安心,定然无事。”

    卫无双喘息着,“嗯!”

    “竟然请了宫中的医官来?”

    两个产婆不禁讶然,旋即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面对高端同行的监督,她们必须要给自己挣个脸。

    “武阳侯果真是对夫人一往情深呢!这大晚上的犯夜禁,还去了别的坊里请了医官来,此事明日定然传遍长安城。夫人好运气!”

    卫无双忍着。

    时光流逝。

    卫无双只是闷哼,两个产婆颇为敬佩,“夫人好毅力。”

    剧痛一阵阵袭来,卫无双咬着毛巾,双眸盯着屋顶。

    外面贾平安在转圈。

    被贾平安从家中请来的陈斯淡定的在屋里烤火,不时喝口茶,惬意的。

    “武阳侯无需担心,尊夫人身子好,定然无碍。”

    被关在屋里的苏荷憋不住了,“无双没惨叫,夫君,怕不是昏了。”

    贾平安咬牙切齿的,若是苏荷在身前,定然狠抽一顿。

    鸿雁和三花来回跑,几个女仆此刻都站在边上待命,贾平安的吩咐,不让她们此刻上。

    ——你们不熟悉,反而添乱!

    可他骨子里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他担心这里面会不会有别人的奸细,到时候下点药什么的。

    我宫斗剧看多了……不对,我从不喜欢看宫斗剧。

    是被各种聊天带歪了。

    “夫人,下来走走。”

    “赶紧,架着,走,走起来!”

    还要走?

    贾平安觉得浑身发麻。

    如果无双出事了怎么办?

    或是孩子生不出来咋办?

    贾平安无比痛恨自己前世不是妇产科的医生!

    痛心疾首的那种恨!

    里面传来了卫无双的呻吟,贾平安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栗着。

    害怕加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喊道:“差不多了,上床!”

    这个声音很严厉,就像是一个先生对学生的呵斥。

    “用力!”

    “夫人下面什么都别管,奴说什么照做就是了。”

    “就算是为皇后接生咱们也是这般说,夫人只管听令!”

    “无双没惨叫!”

    苏荷心乱了。

    “无双,要挺住!”

    贾平安的心更乱。

    他想到了自己认识卫无双的那一幕幕。

    刚开始听说她是命硬的,脏东西都不敢近身。

    他当时在想,这不就是天煞孤星的变种吗?

    很有缘啊!

    一个扫把星,一个天煞孤星。

    卫无双很冷漠,冷冰冰的。

    贾平安这人就见不得这种冷冰冰,若是对头的话就老死不相往来。可当时他想和卫无双搞好关系,以后说不得能帮自己一把。

    那时候的后宫对于贾平安来说就是个神秘的地方,卫无双就是那个神秘地方的代表。

    卫无双的腿法很好,很潇洒漂亮。

    他开始只是想搞好关系,可渐渐的,他有些喜欢逗弄卫无双。

    伸手假装在她的肩头拂去落叶。

    故意逗弄激怒她……

    然后被一次次的踹。

    那时候他觉得这个女孩很真。

    懂的世故,但却不会用世故来主导自己的生活。

    现在她成了自己的妻,此刻正在里面生孩子……

    贾平安喊道:“无双,痛了就喊出来啊!”

    那个憨婆娘,受委屈了不说,痛了不说,什么都自己憋着!

    里面的卫无双在忍着痛用力。

    “用力,看到些了。”

    “夫人可要喝水?”

    卫无双摇头。

    她一直在想当年为何没有用力踹贾平安。

    那个小贼一天贼兮兮的,手里拿着东西去拂过自己的肩头,收回来说什么你的肩头有树叶,有杂物……

    可我戴着羃?啊!

    到了百骑我才掀开羃?,百骑里一棵树都没有,哪来的树叶?

    你当我笨吗?

    可贾平安每一次都是故意逗弄她,不把木然的她惹生气了就不肯罢休。

    “用力!”

    产婆在喊。

    卫无双在想第一次跟着贾平安去西北。

    二人一张床,她一夜都在担心。

    可贾平安却丝毫不乱。

    他有好吃的先给我。

    为了让自己穿上虎皮大氅,他宁可装硬汉……结果被冻的直哆嗦。

    他的脾气其实并不好,可对我却宽容……爱屋及乌,对我一家人都如此。

    其实……

    卫无双拼命的眨眼。

    “要出来了,夫人用力!”

    卫无双双手抓紧床单。

    我为何没用力踹那个小贼?

    卫无双突然笑了。

    因为我喜欢他啊!

    “出来了!”

    ……

    贾家添丁了。

    贾平安哆嗦着问了妻子的情况,又换衣裳进去看了一眼。

    “无双,是个儿子。”

    卫无双疲惫的点头,看着他的双眸中多了些鲜活。

    贾平安俯身,轻轻用嘴唇触碰了她满是汗水和乱发的额头,“无双,你辛苦了。”

    卫无双摇摇头,“夫君。”

    “嗯!”

    贾平安抬头。

    卫无双笑道:“那孩子定然像你。”

    这隐晦的情话让贾平安斯巴达了。

    这是我那不懂情趣的大老婆?

    他欢喜的道:“像你!一定像你!”

    他就是这般的贼兮兮,其实心中全是温柔。

    卫无双笑着睡了。

    贾平安出去,此刻天色还昏暗,曹二在前院得了消息,赶紧做了馎饦,两个产婆一人一碗,此刻蹲在门口吃的喷香。

    “坐下吃吧?”

    鸿雁在劝。

    “就这么蹲着吃,香!”

    孩子被安置在卧室里,两个女仆在盯着。两个产婆前阵子就在贾家开了培训班,班名就叫做‘如何带孩子’

    后世这妥妥的就是月嫂高端班。

    贾平安去看了一眼孩子,兴奋的不行。

    回过头,他去了苏荷那边。

    “夫君,我多久生?”

    苏荷看着竟然有些兴奋。

    “这般迫不及待?”

    “无双都没惨叫就生了,定然很轻松。”

    贾平安笑着催她赶紧睡觉。

    “郎君!”

    外面三花在叫。

    贾平安出去。

    三花说道:“她们吃好了。”

    贾平安摸了两个锦囊。

    两个产婆中的一个会留到卫无双醒来,仔细检查后才回去。

    “我家中事多呢!我先回去!”

    “我那小孙孙早上见不到我吃早饭都不香。”

    二人相互推拒着。

    “辛苦了。”

    贾平安来了,一人一个锦囊。

    打开一看……

    “武阳侯,晚些奴留下吧!”

    “放屁,说了是我留下!”

    “……”

    两个产婆争执了起来,最后决定都留下。

    贾平安自然无所谓。

    金子啊!

    等他走后,两个产婆喜翻了。

    “武阳侯好大的手笔,这喜钱给的也太大方了些。”

    “他还有个二夫人也在待产呢!”

    “那没啥说的,回头一起来。”

    六街打鼓,鼓声隐隐传来。

    随即宫门开。

    明静到了百骑,包东已经来了,“明中官,武阳侯今日告假,请你进宫去武昭仪那边说一声,大夫人生了个儿子。”

    “竟然生了?”

    明静一怔,笑道:“这般喜事……”

    不该有喜钱的吗?

    要不免了我的百骑贷利息吧。

    她一路进宫。

    到了武媚那边,她说了此事。

    “陛下出来了。”

    李治从寝宫中出来,武媚在后面相送。

    还有个小人儿跟着,打着哈欠,“阿耶……啊……”

    李治回身见了,不禁就笑道:“五郎还是贪睡的时候,以后让他多睡些。”

    武媚笑着应了。

    李治走下台阶,见到明静就问道:“百骑何事来了这里?”

    明静低头,“先前武阳侯告假,并请奴婢来昭仪这里禀告,昨夜贾家大夫人生了个儿子。”

    李治哦了一声,“这是喜事,回头媚娘你做主。”

    “是!”

    武媚福身,李治随即远去。

    这就是帝王。

    随即喜悦之情就让武媚笑了起来,“竟然生了,这是大儿子,以后要承袭他的爵位,弄不好还得承袭他的学问,要慎重才是,他取了什么名字?”

    “说是冥思苦想了数月,叫做贾昱。”

    ——贾昱(yu),第四声。

    武媚想了想,“昱,光明之意。”

    邵鹏赞道:“这个名字好。”

    “是不错。”武媚随即令人送去赏赐的东西,“卫无双有功,让她好生养着。”

    “是!”

    好生养着,再接再厉。

    这就是武媚的意思。

    宫中的赏赐送到贾家,随后贺喜的来了不少。

    各家都送了不少礼物,贾平安说了等满月再宴请。

    许敬宗也来了。

    “孩子如何?”

    “好着呢!”

    “那就好。”

    许敬宗又问了些话,最后说道:“这世间邪气的东西多了去,小孩子魂魄弱,禁不起。你平日里没事在家拜拜神什么的,点几炷香,好歹把神灵哄哄……若是请个高僧来看看,那这孩子就有福气了。”

    “郎君。太史令来了。”

    许敬宗呆滞……

    李大爷人称半仙,他来看孩子,比什么高僧都强。

    “小贾!孩子如何?”

    李大爷很温和。

    “抱来给老夫看看。”

    今日来了不少人想看孩子,贾平安担心孩子受凉,一个都没答应。可此刻却屁颠屁颠的冲进了后院。

    晚些他把孩子抱出来,小心翼翼的侧身挡着微不可查的风。

    “李大爷看看。”

    李淳风也不接孩子,就这么定睛仔细看着。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道:“这孩子看着颇有福气,不过……”

    贾平安心中凉了半截。

    李淳风接着说道:“不过这孩子老夫看着还有些桀骜之气,小贾,长大怕是少不得闯祸。”

    真的假的?

    贾平安觉得不能吧。

    “有福气!”李淳风笑道:“其它的都不是事。”

    “多谢李大爷。”

    贾平安欢喜的不行,李淳风随即告辞。

    许敬宗和他一起出去,突然堆笑道:“太史令,老夫家中也有孩子,能否……”

    李淳风仿佛没听到,上马而去。

    许敬宗站在那里,想骂人吧,可那是李半仙。

    ……

    孩子会哭,哭起来让你不知所措。

    到了晚上,贾平安早早睡下,不知何时听到孩子的哭声,就赶紧起身过去。

    两个女仆轮换在照看孩子,此刻值夜的抱起贾昱,拉开尿布看了看。

    “拉了!”

    未来贾家的大少爷就这么被人看到了底线。

    擦洗一下,换了尿布,贾平安进来,“孩子给我。”

    女仆吓了一跳,“郎君,你只管睡就是了。”

    这权贵家的男主人谁会熬夜来照看孩子?

    家里的女仆是白养的吗?

    贾平安抱起孩子,轻声哄着。

    外面鸿雁起夜,看到了贾平安抱着孩子的身影映在窗户纸上,不禁痴了。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忙活完,等贾平安去上衙后,就寻了杜贺说话。

    “管家,我记得你以前孩子哭闹你都不管的,只是呵斥。”

    这丫头啥意思?

    杜贺点头,“严父慈母,我自然不能给孩子好脸色。”

    原来男人是不同的吗?

    鸿雁回到后院,破天荒主动去寻了三花。

    “昨夜你听没听到大郎君哭?”

    三花点头,“听到了。”

    这个女人寻我说话,莫非有什么用意?

    三花仔细看着鸿雁,发现她有些感慨的模样。

    “昨晚我起夜,出来冷飕飕的,真的后悔把马子丢在了外面。可一出来就看到了郎君抱着大郎君在哄。”

    三花一怔。

    这不该啊!

    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可也大多是女人照看孩子,男人第二天要干活,早早就睡了。

    而权贵之家就更不用说了,就三花的了解……不,就她自家的兄弟都不会晚上照看孩子。

    “郎君真的不想是权贵呢!”鸿雁很迷惑,“三花,你说郎君为何这般呢?”

    三花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

    鸿雁说道:“不过郎君这样真的……像是个男儿。”

第540章 杨德利大放光彩

    “夫君。”

    “何事?”

    “我有孕了。”

    杨德利呆滞了。

    随后他连夜请了产婆来看。

    至于郎中,大唐医者的地位不高,郎中的人数也不多,这等事儿最有经验的就是产婆。

    “有孕了。”

    产婆查问过后,很笃定的道。

    “平安那边才将得了孩子,你就有孕了,可见天不灭杨啊!”

    杨德利抱起大丫来抛了几下,得意非常。

    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他没埋怨,而是继续等待。

    可老杨家也灭了,就剩他这根独苗,若是没儿子,老杨家就断根了。

    “娘子你好生歇着,不可劳动。”

    杨德利下厨做饭,吃了早饭后,又叮嘱大丫乖一些,有事情去隔壁叫人。

    然后他出门,路过丈人家时喊道:“丈人,娘子有孕了。”

    门开了,赵贤惠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冲进了杨家,“大娘子!”

    王学友也出来看了他一眼,冲进了杨家,“大娘子!”

    这是怎么了?杨德利愣住了。

    王大锤出来,看了他一眼,“为何早不说?”

    呃!

    “昨晚你们都睡了。”

    王大锤无语,进了隔壁,“阿妹!”

    “我错了吗?”

    杨德利摇摇头,见丈人家门没关,就想拉上。

    墙头,黑白相间的脑袋冒出来。

    “嘤嘤嘤!”

    “阿福!”

    贾平安出了家门,过来看了一眼,“还敢跑!回家!”

    阿福一脸纯良的看着爸爸,然后慢慢的缩了回去。

    从孩子出生后,阿福就有些怕,躲着不进后院。

    “都不省心。”贾平安头痛,“表兄你怎地还不去?”

    “娘子有孕了。”

    “咦!好事啊!”

    贾平安知晓表兄一心就想生个男娃,所以颇为欢喜。

    “嘤嘤嘤!”

    阿福出来了,抱着爸爸的大腿不放。

    “这是何意?”

    贾平安要上衙,可阿福不送手。

    “平安,我先走了。”

    杨德利不是贾平安,作为户部最勤奋的官员,他从不迟到,更不会和表弟般的早退。

    到了户部,杨德利先去上司向长林那里露个面。

    向长林在收拾案几,抬头看了他一眼,“最近仓部干的不错。”

    “多谢向郎中。”

    杨德利笑眯眯的准备回去。

    “等等。”

    向长林叫住了他,“马上议事。”

    “有事?”

    杨德利过去帮忙。他从小干惯了活,手脚麻利。

    向长林直起腰,反手捶捶后腰,笑道:“你倒是手脚快,好好干,以后说不得能直接上到员外郎去。”

    “不能吧?”杨德利心中渴望得到肯定的回答,就故意说得不可能,“员外郎是从六品上呢!下官差了老远。”

    “想想先帝时的马周。”

    杨德利,“……”

    他虽然很好学,但毕竟底子太薄,连马周的履历都不清楚。

    向长林笑了笑,“马周才将为官,第二年就做了侍御史。大唐官吏大多按部就班的升职,不过也有例外,你若是能出类拔萃……记得上次高尚书说为你升官说话,可不就是上了奏疏?”

    上次高履行说话算话,真的上了奏疏为杨德利唱赞歌,可却有人说杨德利不学无术,岂可让他幸进?

    为此高履行还和那些人争执了一番,放了狠话,说是这个功劳谁也不能抹杀,下次一起算。

    看来有希望啊!

    杨德利不禁暗喜。

    晚些众人都来了。

    “关门。”

    门一关上,值房内就暖和了些,只是有些昏暗。

    向长林干咳一声,“开始议事……”

    事情一件件的说出来,大家集思广益,最后向长林拍板。

    议事结束,高履行那边来了个小吏。

    “向郎中,高尚书马上进宫备询,问仓部谁熟知各处粮仓的情况。”

    所有人都看着杨德利。

    要去见陛下吗?

    杨德利一阵激动。

    晚些进宫,杨德利跟在高履行身后,亦步亦趋,一步都不敢走偏。

    看看那些宫殿,真威严啊!

    以往他问过表弟宫中什么样,表弟说也就那样,一群宫殿,外加一群宫人。

    宫人美不美?

    表弟说没看清。

    怎么会没看清呢?

    传闻天下的美女都进了皇宫去伺候陛下,里面随便遇到一个女人都如天仙般的。

    有女人!

    杨德利眼角瞥到了右边有几个宫女。

    他先看一眼前面。

    高履行步履矫健,引路的内侍走的小心翼翼……

    毕竟是长孙无忌的表弟,他得罪不起。

    没人注意,机会来了!

    杨德利飞快的看了右边一眼。

    打头的宫女……

    国字脸,脸颊微陷,一双眼睛无神……

    这是美女?

    杨德利干咳了一声,大失所望。

    记得在华州的时候,没事儿他就蹲在家门口,看着村里的女人。那时虽然穷,但穷乐呵啊!

    现在我做了官,为何不快乐了呢?

    杨德利纠结着。

    前方止步时,他停住了一切纠结。

    我想这些干啥?

    每个月有钱粮,家中有妻儿,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当时老贾家太惨了,他决定不成亲照顾表弟一辈子。

    所以……我还纠结啥呢?

    杨德利抬头,眉间多了欢喜之色。

    这日子,真好啊!

    内侍进去禀告,随即出来带他们进去。

    杨德利低着头,跟着高履行进了大殿,旋即行礼。

    他头都不敢抬,只听到争辩的声音。

    “如今吐蕃摆脱了内患,正磨刀赫赫。而高丽那边也在盯着新罗,一心想剪除了后患,阿史那贺鲁此次失败,但下一次呢?下一次他若是能在安西搅风搅雨,如何应对?”

    崔敦礼侃侃而谈,“府兵囤积于边塞不可过多,如此当增加各地上番长安的人数,在长安囤积兵力,各方有事,长安派兵。”

    长孙无忌皱眉,“可长安缺粮,人口再增加,粮食定然不够吃,老夫以为此事不妥。”

    “为何不妥?”

    崔敦礼原先是兵部尚书,早就建议过增加长安的军事力量,今日再度提议,就和长孙无忌争执了起来。

    “粮食!”

    长孙无忌说道:“洛阳那边转运粮食艰难,不可再增加人口了。”

    崔敦礼觉得长孙无忌太过迂腐了,“就算是不增兵,长安每年新增人口就不在少数,长孙相公却是有些因噎废食了。”

    长孙无忌微怒:“前隋时长安就时有歉收,于是只能去洛阳就食。去岁长安是丰收了,可今年如何,谁能担保?若是粮食不够,难道要让陛下带着群臣和军队再去洛阳吗?”

    崔敦礼微微一笑,“此事还得要问户部。”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高履行,“若是要核算此事,少说三五日,如此,暂且搁下。”

    李治旁听了半晌,此刻微微点头,“户部先说说。”

    高履行说道:“陛下,此事臣大致知晓,长安存粮今年供给不会有问题。”

    这是基本数据,不但高履行知晓,宰相们也知晓。这也是崔敦礼这个建言的根源。

    李治点点头,“如此朕心中就有底气了。”

    长孙无忌问道:“长安存粮能结余多少?”

    呃!

    这个数据不断在变化中,高履行也不清楚,“此事下官不清楚,不过……”

    他指指杨德利,“户部主事杨德利知道。”

    杨德利浑身哆嗦,“臣……下官……下官……”

    长孙无忌皱眉。“慌什么?”

    “下官……没慌!”

    李治微微一笑,“好好说。”

    “是!”

    杨德利开口,“长安……长存存粮……”

    他低着头说话,越说越流利。

    “……己酉仓存粮三千三百九十石。”

    “……丙丁仓存粮五千四百石……”

    开始君臣只是平静的听着,渐渐的就有些惊讶了。

    李治上次见过杨德利,记得这是个极为较真的臣子。可今日一看,这臣子不但较真,而且本职工作也搞得极好。

    这便是干吏!

    帝王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臣子!

    “……今年看似够了,可这是预估了今年的收成,若是收成有变……”

    杨德利低着头,“陛下,收成说不准的呢!记得那年下大雪,村里老农都说明年定然丰收。可第二年却是干旱,歉收……”

    君臣默然。

    杨德利竟然能把户部的存粮算的一清二楚,这个不算是本事,但算清楚了之后,还记得清楚,甚至哪个仓库存粮多少他都一清二楚,这个是什么?

    干吏!

    崔敦礼问道:“你如何记得这般清楚?”

    长孙无忌笑了笑,“较真罢了。”

    贾平安这个表兄他略知,众人都说此人较真。

    李治也笑了起来,“上次朕就见识过。不过较真的臣子……朕以为当嘉许。”

    群臣一阵轻笑,气氛很是快乐。

    杨德利抬头,认真的道:“陛下,臣那些年和表弟相依为命,一直吃不饱。粮食于臣而言……就是上天的赏赐,每一粒粮食都不该被浪费……但凡是钱粮,臣一见就不会忘记。”

    李治颔首,“每一粒粮食都不该被浪费,这话说得好。宫中每年都要耗费大量粮食,可有浪费的?朕以为必然有。各处的官廨可有?定然也有。

    农户耕种不易,当年先帝在时也曾带着朕和皇子们去耕种,只是做做样子,朕就觉着太辛苦。朕尚且如此,那些年年日日都在地里劳作的农户该如何?”

    他起身走了过来,仔细看着杨德利。

    杨德利有些手足无措,脸红的和猴子屁股似的,赶紧低下头。

    李治不禁笑了笑,“朕记得你,记得你是个较真的人。今日听你说了这些,朕才知晓你还是个干吏。如此朕问你,若是天下的粮食不够了,该如何?”

    高履行看了李治一眼,“陛下,这个题目却大了些。”

    崔敦礼也赞同,觉得皇帝这是心血来潮,想考教一下杨德利。但这等题目该是宰相来作答,他一个九品官,哪里有这个眼界?

    这个好熟悉啊!

    杨德利想起了和表弟酒后探讨大唐根基的事儿。

    那时候他们天文地理无所不谈,表弟那渊博的知识让杨德利如获至宝,记下了许多观点。

    “陛下,什么都行?”

    他还真想回答?

    李治确实是一时冲动,此刻已经有些后悔了。

    但杨德利看样子是想回答,那就姑且听听吧。

    他微微颔首,“只管说。”

    杨德利吸吸鼻子,“其实……大唐有许多粮食。”

    “在哪?”

    崔敦礼饶有兴趣的问道。

    杨德利说道:“权贵家中的存粮多的吓人,可从不拿出来……”

    宰相们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就是你的主意?

    杨德利继续说道:“最要紧的便是把那些隐户清理出来,还有那些被侵吞的田地……清理出来的话,再加上寺庙那些不纳税的田地,少说每年能多一成多粮食。”

    君臣默然。

    若是每年能增加一成多粮食,那还担心什么?李治现在就敢大手一挥,直接和高丽开打。吐蕃要是敢出手,那就来吧。

    但这个不现实。

    动了这些,就动了大唐的根基。

    “这些不好动。”

    咦!

    李治本以为杨德利就是个不知轻重的,没想到竟然知晓。

    还不错。

    臣子可以较真,但不能不知轻重。

    杨德利抬头,“这些目前不能动。可有一样能动。”

    “什么?”

    “水利。”

    杨德利说道:“大唐各地,就说华州吧,有些前隋修建的水渠都堵了,地方官压根就不管。平日里还行,那次遇到了旱情,结果水渠就成了摆设。”

    他认真的道:“陛下,臣以为,官员都想升官,朝中也定下了升官的准则,譬如说劝农桑,劝学……可臣以为这些都不如一件事……兴修水利!”

    “兴修水利需要钱粮。”

    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可这是一本万利之事。”杨德利忘记了畏惧,瞪着眼睛,“今日耗费钱粮去修了水利……可看看前隋修的那些,数十年了,一直在浇灌着那些田地。数十年啊!每年增收一成两成,数十年能增收多少?值不值修建水渠的钱粮?赚大了!”

    这个是一目了然的事儿。

    可宰相们出身大多不凡,没人意识到这个。以至于后世有人嘀咕,说和前隋相比,大唐更像是游牧民族的风范,不爱弄水利工程。

    但杨德利不同!

    他来自于底层,亲手种地,和表弟饿的七荤八素的,深知水利工程对于农户和粮食产量的重要性。

    他的话就像是一击炸雷,炸的朝堂上的君臣有些愣住了。

    “你这话……”

    李治登基后的关注点很多,但水利却不在其中。

    从大唐立国开始,整个中原就在风调雨顺,年年丰收。这也是大唐能四面出击的底气。

    而更关键的是人口。

    “陛下,大唐开国时人口凋零,田地太多,田地多产出就多,人口少吃的就少。”

    杨德利记的表弟那番话:你莫要把那些庙堂里的重臣们想成是什么无所不能的高人,他们是厉害,但那只是其中的某一面。在许多方面,他们还比不过乡下的老农。

    “那时候粮食够吃,官员的考课是开垦土地的数目,户数的增减,丰收歉收,赋税的增减。”杨德利侃侃而谈,分外的自信。

    ——当初他被表弟一番话说的心悦诚服,此刻说来也是如此。

    李治看着杨德利,觉得这个较真的官员有些让人意外。

    但这番话说的不错。

    他微微点头。

    “可大唐数十年都风调雨顺,户数自然会增长,大多是丰收,赋税也多是增加……这些看似天下太平了,可陛下……”

    杨德利觉得大唐君臣都有些飘了,“臣原先在华州遇到过旱灾,地方官束手无策,等旱灾一去,官吏们依旧是不管不顾,都说明年定然能风调雨顺……”

    “可臣当年顺着那些沟渠去看过,好些都淤塞了!”

    杨德利眼睛发红,愤怒不已,“陛下,这只是华州,天下有多少地方如华州一般?若是处处皆是如此,粮食只会越来越少。而人口繁衍只会越来越多,到了数十年后,粮食可够吃吗?”

    李治蓦地一惊。

    “前隋修建了诸多水利,大唐用了数十年,不能再这般了。”杨德利痛心疾首的道:“水利不修,遇到大水就会成灾,遇到旱情也会成灾。陛下……”

    杨德利跪下,“臣请陛下下了诏令,让天下官吏的考课加上水利。”

    李治耸然动容,“下面竟然如此吗?来人,去寻了几个官吏来。”

    他亲自把杨德利扶起来,“杨卿一番话让朕受益良多!”

    杨德利心中欢喜,但接着觉得不对,“陛下,那些官吏不知水利。要工部的才知晓。”

    李治摇头,“工部怕是也糊涂了。否则为何不建言?”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大唐丰收数十年,官吏们怕是都疏忽了。”

    李治点头。

    杨德利说道:“最好的法子就是问那些种过地的官吏。”

    呃!

    君臣面面相觑。

    种过地的官员何其稀少?

    杨德利就是大熊猫。

    这年头官员要讲出身,门荫出仕,举荐出仕,以及科举出仕。

    不管哪一个方式,大抵都和种田的农户没关系。

    所以君臣尴尬了。

    李治叹道:“朝中竟然没有一个耕种出身的重臣,朕……”

    李治觉得这不妥。

    这些人不是门阀世家出身,就是官宦子弟出身,压根不知民间疾苦。

    这不是个好现象!

    李治心中有了计较。

    “陛下,那些府兵知道。”

    杨德利随口就找到了办法。

    李治点头,“去寻几个府兵来。”

    府兵忙时种地,闲时操练,对这等问题再清楚不过了。

    晚些几个府兵被召来,战战兢兢的。

    “地方沟渠水利可还好?”

    “陛下,有的都淤塞了。”

    长孙无忌等人面色铁青。

    若是放任下去,数十年后怕是会出大问题!

    不少人脊背都是冷汗。

    李治深吸一口气,“地方无人管吗?”

    “没人管。”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杨德利的身上。

    一个九品官,竟然揭示了一个重大隐患!

    ……

    晚安!

第541章 从此我就是武阳侯的人

    几个府兵被带了回去。

    李治却后怕不已。

    “若是不管不顾,子孙就要遭殃了。”

    长孙无忌也颇为懊恼,“水渠淤塞,大雨倾盆无法疏泄,为水灾。旱情一来,淤塞处不通,便是旱灾。陛下,老臣以为当行文各地,让各地官吏清查水利,随后上报长安。”

    “是该如此。”李治觉得这个处置的法子不错,“还有,以后官员考课,当加一个水利。”

    “陛下英明。”

    众人赞颂。

    杨德利吸吸鼻子,觉得自己好像是立功了。

    立功了可有赏赐?

    他想到娘子又怀孕了,以后家中的支出会多一些,若是赏赐些钱粮就好了。

    李治看着杨德利,笑道:“当初让你进户部,也是因为贾平安立功,朕想着他年少,不好贸然高位,于是便赏赐了你。朕那时在想,多一人就多一人吧。”

    门荫就是这尿性。

    高官权贵的子孙有啥本事都不知道,就先弄个官职再说。有的虚衔领钱粮,有的实职。好的造福一方,不好的祸害无穷。

    多一个小吏不算是什么。

    “连朕都没想到,你竟然能成为干吏,更是洞察水利得失,为朕查遗补漏。”

    “陛下……”

    长孙无忌觉得不妙。

    查遗补漏……你让他去补锅都行,别让他去做御史啊!

    这么较真的一个人,他真要做了御史,多少人会被喷?

    到时候宰相都跑不脱。

    可晚了。

    李治脱口而出,“这等性子,耿直,认真,还有见识,可为监察御史。”

    杨德利不禁欢喜不已,“多谢陛下。”

    监察御史啊!

    正八品的官。

    原先的主事只是九品,就是个末尾。

    而八品就算是进入了官僚阶层。

    杨德利眼中含泪,“姑母……”

    李治觉得长孙无忌的神色有些古怪,但心情大好之下,就疏忽了。

    杨德利回到了户部。

    他径直去了值房里。

    “怎地看着肃然,莫非是出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

    “姑母!”

    值房里传来了嚎哭声,“姑母,我做御史了。”

    卧槽!

    外面包括向长林都面色大变,“这谁举荐的?高尚书?”

    他赶紧去寻了高履行,“高尚书,杨德利不能做御史啊!”

    高履行苦笑,“老夫也知,不过陛下在兴头上,没办法!”

    户部被杨德利‘祸害’了几年,真的受够了。

    不过……

    一个官员笑道:“高尚书,杨德利好歹走了呀!”

    众人一怔,不禁额手相庆。

    “是啊!他终于是走了!”

    “想到再无人盯着,再无那等如芒在背的难受,老夫心情就大好啊!下衙后都去饮酒。”

    高履行难得有这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时刻,众人纷纷应了。

    李治依旧无所谓。

    “只是较真罢了!”

    他轻松的去了武媚那里。

    “贾平安的那个表兄做事认真,今日进言有功,朕便擢升他为监察御史,舅舅竟然觉着不妥。”

    武媚皱眉,“难道是见不得杨德利升官?”

    这个就有些下作了。

    你长孙无忌堂堂宰相,犯得着和一个九品官较劲吗?不够丢人的!

    李治摇头,“非也!舅舅说换个地方为官最好,譬如说依旧在户部,不过朕想着官员就该各处历练,以后也好用。”

    “是啊!若是只在户部,以后也就是个管仓库的。”

    武媚随口一说,逗笑了李治。

    “五郎呢!”

    “在读书呢!”武媚没好气的道:“先前还在叫嚷阿娘救命。”

    李治莞尔,“朕当年也不爱读书,只是规矩严,不读不行。朕去看看。”

    二人一起往后面去。

    李弘还小,但已经有人建言送到皇子的居所去教养,被武媚和李治否了。

    后面腾出了一个偏殿当做是教室。

    李治和武媚悄然站在门外。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官跪坐着,身前的案几上摆着两卷书。

    ——所谓卷,就是卷书。

    而册书目前还在慢慢的更替中。

    李弘跪坐在对面,小模样看着很认真。

    “大王跟着奴念,天地……”

    李弘跟着念诵,“天地!”

    女官把卷书拿起来,“大王看看手中的卷书,看看天地二字。”

    李弘低头看了,“我认得。”

    女官微笑,“殿下聪慧。”

    这个年龄的孩子写字太早,就是识字,外加教授一些规矩和道理,算是打基础。

    女官又教授了十余个字,见李弘很是认真,就赞道:“大王却不见顽皮,难道是不想玩耍吗?”

    是啊!

    李治当年读书也坐不住,若非规矩在,早就跑了。

    他含笑看着,想看看儿子怎么回答。

    李弘没有思考,认真的道:“上次你说认真读书阿娘就不辛苦。”

    女官讶然!

    “大王纯孝。”

    外面的李治微微颔首,而武媚却定定的站着,眸色中多了温暖。

    ……

    “我表兄为监察御史?”

    贾平安都瞪圆了眼睛。

    程达惊讶的道:“我从未见过武阳侯这般失态。”

    明静点头,“我也是。”

    来报信的是李敬业,他笑道:“可不是,先前我正好出来,就撞到了户部的一个熟人。看他一脸兴奋的模样,我就问了,说是杨德利调去做了监察御史。”

    户部一定是欢呼一片吧?

    可以后朝中有人就要焦头烂额了。

    没有谁比贾平安更清楚表兄的性子。

    认真,不,是较真。

    从小两兄弟就被穷怕了,饿怕了,杨德利最担心的就是饥饿,所以养成了一文钱掰两半用的性子。

    而且他见不得浪费,也见不得耗费。

    这也就罢了,最多是个严苛些的监察御史。

    可杨德利较真啊!

    见到自己看不惯的事儿,或是见到违规的事儿就要说。

    好自为之!

    “兄长,下衙后咱们去平康坊吧。”

    李敬业使个眼色,“有好胡女。”

    扯淡!

    “我还得回家看孩子。”

    李敬业讶然,“家中有人看的吧?”

    家中养着那些仆役干啥的?

    “自己照看才放心。”

    贾平安一天没见孩子了,心中总是觉得牵挂着什么。

    下衙后,他急匆匆的准备回家。

    “武阳侯!”

    程达急匆匆的来了。

    “何事?”

    大郎此刻定然是在襁褓里发呆,或是挣扎一下,随后不是拉就是哭。

    想到这里,贾平安恨不能插翅飞回家中。

    但一想到那小子的闹腾劲,他又心有余悸的想晚些再回去。

    为人父母就是这般矛盾。

    程达说道:“那个王圆圆突然说有消息。”

    “谁?”

    贾平安纳闷,“王圆圆是谁?”

    “就是那个吐蕃商人。”

    咦!

    “那人不是走了吗?”

    都在长安混那么久了,怎地还不走?

    “说是货物还没准备好。”

    啧啧!

    走私就走私吧,竟然还上门自提,大唐物流有限公司的业务越发的挣钱了。

    “滕王那边在和他商议,有些僵持。”

    贾平安很忙,但此刻也只能留下来加班。

    可在大唐加班没加班费,更没有双倍工资,连饭都不管。

    他坐在值房里,想到了吐蕃最近的局势。

    毫无疑问,禄东赞就是个权臣。权臣大多能力非凡,否则早就死于非命,这一点已经被无数历史人物给证明了。

    当初一个离间计让吐蕃混乱了数年,贾平安最大的遗憾就是因为地形的缘故无法进攻,否则里应外合,吐蕃不死也残。

    红景天行不行?

    贾平安觉得风险很大。

    后来拿破仑也是牛逼哄哄,自信满满的远征俄罗斯,结果扑街在漫天雪花中。

    吐蕃那地方比俄罗斯厉害多了,而且此刻的吐蕃并非菜鸡,而是实力强悍的强国。

    根据多方消息,吐蕃的气候比后世要温暖许多,种植和放牧能足以支撑禄东赞的野心。

    这就是天时。

    地利的话,吐蕃聚在高处,易守难攻。

    人和得看。

    原先的历史上吐蕃在西域那边动手时,大唐正在和高丽大打出手。等灭掉高丽后一看,卧槽!禄东赞竟然在西域打下了根基。

    这还得了?

    大唐懵逼了。

    而新罗顺势驱逐唐军,无心恋战的唐军迅速撤离,随后在西北和西域和吐蕃缠缠绵绵厮杀了许多年。

    这就是人和。

    可现在呢?

    现在这个人和却不容易。

    上次高丽炸刺,被大唐一次短促的突袭给刺激的嗷嗷叫,随即撤兵。

    这就说明大唐可以在和吐蕃全面开战的时候维持住辽东局势。

    当然,若是泉盖苏文抽抽了,决定倾巢出动,那两说。

    但上次贾平安见过泉盖苏文,觉得这位大莫离支有些英雄迟暮了。

    现在大唐要紧的是看好吐谷浑,看好西域。

    而奸细就是一个重要的消息来源。

    王圆圆!

    ……

    “不不不!尊敬的滕王,在吐蕃打探消息太过凶险,降价两成远远不够。”

    王圆圆拒绝了李元婴的开价,起身出去。

    李元婴坐在那里,面色阴沉,“你这是不给面子?”

    王圆圆回身,“尊敬的滕王,你该知道对于我这样的商人来说,挣钱才是第一位的,若是不能挣钱……我宁可死。所以我们应当互惠,而非是我单方面付出,这不公平!”

    他知晓大唐急需吐蕃的消息,所以有恃无恐!李元婴深吸一口气,按住了勃然大怒的尉迟循毓,“此事我会再禀告。”

    “那我等候滕王的好消息。”

    失败了!

    李元婴一脚就踹翻了案几。

    “这个贱人,竟然漫天要价。”

    外面有人干咳,“滕王,武阳侯那边来人了,说是让王圆圆去一趟。”

    李元婴点头,“麻烦先生了。告诉先生,王圆圆的眼中就只有钱。”

    来人带走了王圆圆,一路去了百骑。

    到了值房外时,王圆圆刚想说话,出来的包东微微摇头,回身说道:“武阳侯,王圆圆来了。”

    贾平安抬头,微微昏暗的室内,一双眸露出了冷色,“进来。”

    王圆圆进来,拱手笑道:“见过武阳侯。”

    “为何没回去?”

    贾平安第一句话就让王圆圆懵了。

    不是该说些好话的吗?

    “我这就准备回去。”

    他看着贾平安,心想你看似从容,可吐蕃地广人稀,地形复杂,很难渗透,要想获取消息非得要和吐蕃人合作……

    你现在威胁,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我看你还能怎么装!

    昏暗中,贾平安抬起头,“禄东赞可是在觊觎着西域!?”

    轰隆!

    恍如听到了一声霹雳。

    王圆圆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这是试探!

    大唐在西域控制了不少地方,通过丝绸之路源源不断的获取贸易利益,这一切让禄东赞垂涎欲滴,随后就一直在谋划进攻西域。

    这是上层人物的谋划,贾平安知晓历史才能轻松说出来,他就想看看王圆圆是什么反应。

    茫然,那此人就没有利用价值!

    有些惊讶,那么有所耳闻,可以合作。

    可王圆圆竟然身体颤抖。

    这分明就是知晓这个谋划的反应!

    卧槽!

    这一下竟然是歪打正着?

    我这个歪把子机枪……

    贾平安乐的想笑。

    但由此产生一个问题,这个王圆圆竟然知晓这等高端的消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贾平安冷着脸。

    这依旧是个试探。

    而王圆圆已经震惊了。

    一个庞大势力的未来战略方向历来都是秘密,在吐蕃知晓禄东赞对西域……也就是大唐的安西四镇虎视眈眈的事儿不会超过五十人。

    而王圆圆得了这个消息也是机缘巧合,所以此刻他无比震惊。

    大唐怎么知晓此事?

    “你……”

    他强笑道:“武阳侯为何这般说?”

    都被揭穿了还想故弄玄虚……

    但这个王圆圆究竟是什么人?

    贾平安敢打赌,谋划西域的事儿在吐蕃知道的人不多。

    王圆圆不过是一个走私商人……就算是手眼通天,可以自己打通走私路线,但也不能获取这等军国大事吧?

    娘的!

    莫非是个……吐蕃细作?

    这个想法让贾平安不禁兴奋了起来。

    这是想通过走私来获取大唐方面的信任,随后顺势打探大唐的消息。

    若是真的,那这便是个高级细作。

    贾平安决定要试探一下。

    他淡淡的道:“吐蕃走私商人不少,去了你一个王圆圆,难道大唐就不杀这个吴三桂了?”

    吴三桂?

    贾平安才发现自己说漏了。

    但无所谓。

    他冷笑道:“如此你便回去吧。”

    他接着对包东说道:“告诉滕王,吐蕃那边重新换个人,隐秘些。”

    包东应了,准备出去。

    王圆圆若是走私商人,此刻就会跪了。

    若他是吐蕃细作,此刻就该矜持一下,否则担心后续自己没有话语权。

    贾平安在等待着。

    王圆圆突然怒道:“不是我吹嘘,进入吐蕃的路线就那么几条,唯一能掌握的便是我!武阳侯这般只会让我齿冷,告辞了。”

    慢走!

    贾平安神色平静。

    包东却心中不安。

    吐蕃那边走私很难,王圆圆能自己打通路线,对于大唐来说就是个天大的利好。否则李元婴早就拿出小皮鞭狠抽王圆圆一顿。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苦笑着,准备去把王圆圆弄回来。

    丢人的是他,和武阳侯无关!

    他刚转身,就看到出去的王圆圆脚下越来越慢……竟然停住了。

    这是何意?

    包东的心突突突在跳。

    老天,他不会回头吧?

    王圆圆的身体几度来回,展示了自己内心的挣扎。

    这演技,妥妥的最佳男配。

    他缓缓回身。

    那双眼中全是愤怒,“可我的钱呢?”

    包东觉得自己被狠抽了一巴掌。

    卧槽!

    节操呢?

    你都说走了,回过头说想挣钱。

    你特娘的节操呢?

    我真想拿自己的袜子堵住你那张让我差点犯错的嘴!

    王圆圆怒不可遏,疾步走来,“武阳侯,你不能剥夺我挣钱的机会!我会去滕王那里求个公道。”

    贾平安坐在那里,笑的松垮垮的,格外轻蔑。

    “说吧,吐蕃那边派你来大唐打探消息,给了什么好处?”

    王圆圆脚下一滞,整个身体都在摇晃。

    “看看,心神失守了。”贾平安摇头,“你好歹也得坚持一阵吧,矢口否认也行啊!怎地一下就崩溃了?”

    这年头哪有那么多演技爆表外加心理素质炸裂的细作?

    王圆圆本就被他前面的冷淡给弄的心中不安,担心失去机会。可才回来就被这么一板砖给拍了。

    他哆嗦着,“别杀我。”

    操蛋!

    竟然还是个怕死的!

    贾平安觉得成就感全无。

    早知道直接用刑不就完了?

    王圆圆落泪了,“敢问武阳侯,大唐可是在吐蕃有细作吗?是策反了谁?”

    历史上吐蕃对西域动手是在好几年后,大唐那时候正在嗨皮的狠抽高丽这个宿敌,整个大唐都在欢呼。

    而禄东赞暗搓搓的在西域下了狠手,狠狠的咬下了一块大肥肉,满嘴流油啊!

    这是一次成功的谋划,打了大唐一个措手不及。

    但这个谋划此刻却被百骑的大统领就像是不要钱般的说了出来。

    你让王圆圆怎么不震惊?

    贾平安淡淡的道:“这些事你想知道也不难。等你死心塌地为大唐效命时,那人自然会与你联系。在此之前,你何去何从?”

    这货要是只想做生意也简单,让他当带路党,给百骑的细作提供方便。

    但他需要大唐的消息回去交差,否则就失去了价值。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那边刚好出宫,想着来看看。

    他们走到了值房外面。

    就看到王圆圆的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贾平安的身前,虔诚的道:“从此我就是武阳侯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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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帝王不狠站不稳

    大唐当前和以后一段时间里,最大的对手就是吐蕃!

    这一点唯有贾平安看得最清楚。

    大唐君臣目前还在觉得高丽不好打。

    可那是以前啊!

    前隋打高丽更多是政治战,乌泱泱的瞎几把打,最后政治目的还没达到,内部就烽烟四起,门阀们随即出手,干掉了大隋。

    先帝征伐高丽时粮草补给困难,最后加上天气变化不得不归……后世有人碰瓷这个时代的高丽不说,还把这段历史荣辱与共了。拍个影视剧,把太宗皇帝打的狼狈而逃。

    当然,这并非孤立,后来更有影视剧把大明拍成了撒比。

    大唐迫切需要一个奸细,而王圆圆就恰在此时出现了。

    这个贪生怕死的渣渣,此刻跪在贾平安的身前,虔诚的献上忠心。

    “说说吧。”

    贾平安也不叫他起身,包东赶紧弄了纸笔来记录。

    “去年大相就平定了那些叛乱,随后整肃……”

    王圆圆的眼中多了钦佩之色,“随后大相制定了税法,根据拥有牦牛的多寡征税……”

    牦牛浑身都是宝,能劳作,能拉车,能产奶。牦牛毛能制成绳子,皮肉更不用说了,堪称浑身都是宝。就和大唐一样,你家拥有几百头耕牛,那毫无疑问就是土豪啊!不多征收你的税收谁的?

    “前年大相还令人去各处统计户口,说是和中原学来的好办法。去年还弄了一个什么律法……”

    在禄东赞之前,吐蕃不成型,可通过他的努力,比如说统计户口,制定税收制度,制定第一部律法,让吐蕃一步步向先进的大唐靠拢、追赶!

    果然是人杰!

    此刻要紧的是收了王圆圆的心。

    贾平安见他神色惶然,就知晓他在担心什么。

    大唐既然在吐蕃高层有眼线,那还要他这个吐蕃细作来做什么?

    “哎!”

    上面的武阳侯幽幽一叹,带着无尽的惋惜。

    “武阳侯!”

    王圆圆担心自己回头就消失在长安的某个地方,就膝行上前,双手按在案几上,抬头道:“我愿意写下效忠书。”

    那玩意儿没用!

    “大唐不养闲人。”

    “是!”王圆圆哽咽道:“我定然给大唐提供消息!”

    “那些消息……”贾平安给了包东一个眼色。

    小子,赶紧上啊!

    包东冷冷的道:“武阳侯,此人的消息大唐都有地方获取,留着他反而是个祸害,不过宫中才将有皇子出生,下官以为,不宜见血。”

    你个蠢货!

    李贤都出生几个月了!

    贾平安怒,准备回头就收拾包东。

    他挟着怒气冷冷的道:“毫无价值之人,弄不好还会把大唐的消息泄露过去,我留他何用?”

    你又不是陈圆圆!

    包东再劝道:“武阳侯,可以让他传些假消息去。”

    贾平安微微颔首,起身俯瞰着王圆圆,“好自为之!”

    王圆圆觉得自己死里逃生,低头喘息。

    ——贾平安放我一马为何?定然是因为那个被策反的家伙不一定稳靠,他需要另一个消息来源,来验证那人的消息真伪。

    我的命真好!

    但那人是谁?

    王圆圆陷入了猜测中。

    贾平安走出去,见李元婴和尉迟循毓都在,就问道:“还没回去?”

    “马上……”

    “我家中有事,先走了。”

    贾平安迫不及待的想回家。

    身后,尉迟循毓苦笑道:“此事如何?”

    “问问。”

    李元婴问了包东,回头捂脸。

    “王圆圆竟然是吐蕃的细作!”

    卧槽!

    事情大发了。

    尉迟循毓苦着脸,“那咱们这就算是犯错了。回头怕是少不得被责罚。”

    李元婴笑了起来,“幸而被先生发现了,否则后续更麻烦。”

    “既然都要倒霉,今夜趁着屁股没遭殃,咱们先去乐呵乐呵?”

    “也是,屁股遭殃就没法动了!”

    二人去了平康坊。

    随后有内侍来了百骑。

    “陛下问吐蕃那边的消息可有了?”

    李治也很关注吐蕃的情况,都下衙了还遣人来问话。

    包东把事情说了……

    ……

    “哇!”

    贾平安一直不知道嫩娃娃哪来那么大的能量,哭嚎声震天响。

    他回家换衣裳后就抱着孩子哄了许久,然后精疲力尽,把孩子交给了‘月嫂’。

    卫无双已经恢复了不少,靠在床榻上见他生无可恋的模样,就笑道:“大郎身体壮实。”

    苏荷在外面探头,“无双,你何时能下地?”

    卫无双说道:“说是再过一阵子。对了,记得长安食堂的帐是在今日送来吧?我如今躺着,你去算……”

    咻的一下,苏荷消失了。

    “想都别想!”

    她挺着大肚子嘀咕着,“你会是什么呢?是个儿子好不好?算了,是个儿子会很累,是个女儿和我一般的潇洒得意岂不是更好?”

    鸿雁来了,“郎君,外面有人找,说是百骑的。”

    贾平安又看了儿子一眼,再去狠批了苏荷先前小跑的错误行径,才去了前院。

    杜贺在陪着,一脸得意,“我家小郎君劲大,一哭起来连隔壁都说得劲。”

    来的百骑一怔,“怎么得劲?”

    杜贺说道:“贾家的小郎君一哭,咱们一家子就干脆别睡了,起来干些啥不好。”

    百骑笑道:“这是为何?”

    “我家小郎君劲大,一哭少说小半个时辰,谁还能睡?”

    百骑拱手,“果然是武阳侯的孩子,这天赋异禀,让人敬佩。”

    “那是……”

    贾平安出来,百骑赶紧禀告,“武阳侯,宫中召见。”

    “宫门都关了吧。”

    大晚上除非是紧急事务,否则宫门不可能再度打开。

    但他还是得去一趟。

    一路到了宫门外,有人在里面。

    “武阳侯,那王圆圆是细作可属实?”

    “属实!”

    “知道了。”

    卧槽!

    大晚上把哥叫来就为了问这个?

    贾平安无语。

    “滕王和尉迟循毓可来了?”

    “马上,说是在青楼呢!”

    “去禀告陛下,滕王和尉迟循毓在青楼。”

    有脚步声远去,贾平安问道:“那我可能回去了?”

    他晚饭都没吃,现在饿的厉害。

    “还请等等。”

    里面的内侍很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王中官来了。”

    王忠良来了。

    “咳咳!滕王他们来了吗?”

    “马上到。”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喝的脸红,但脚下还算是稳健。

    “王中官,他们来了。”

    王忠良大声道:“陛下吩咐,武阳侯此次目光敏锐,查清了王圆圆的身份……”

    给些好处呗!

    作为帝王,你好意思不给?

    不要多,给我家老大一个散官封号吧。

    “滕王和尉迟循毓行事不妥,被人蒙蔽,险些出了大事。责打二十杖!”

    卧槽!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炸了。

    从小到大李元婴就没挨过打,尉迟循毓就更别提了,作为尉迟宝琳的儿子,他最多被呵斥过,打……什么意思?

    十余内侍早有准备,长凳子,绳子,软木……

    两个倒霉蛋被绑在长凳上,旋即责打。

    “嗷!”

    “咬住软木!”贾平安骂道:“不然会咬伤舌头,想做无舌之人吗?”

    二十杖打完,有人架起他们就走。

    “放下,放下本王!”

    李元婴痛的要炸裂。

    “赶紧走!”

    贾平安骂道:“不走会淤血!”

    李元婴回家养伤,而尉迟循毓回到家中,本以为会被一顿毒打。

    “阿耶,循毓被打了二十杖。”

    “二十杖?”

    尉迟恭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我莫非不是亲生的?

    见到祖父这般高兴,尉迟循毓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尉迟宝琳却不同,老爷子过去这些年嗑丹药嗑多了,脾气暴躁,偶尔还会喜怒无常,看着他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

    他担心的道:“阿耶,你可还认得孩儿吗?”

    尉迟恭的大笑终止了,一脚把尉迟宝琳踹到一边,然后接着笑。

    “哈哈哈哈!”

    尉迟恭笑的前仰后合,随后竟然老泪纵横。

    “阿耶!”

    尉迟宝琳被吓坏了,“赶紧去请了郎中来。”

    尉迟恭突然止住了哭声,叹道:“循毓身居何职?”

    “阿翁,我没啥职位,就是跟着滕王一起管着那些事。”

    尉迟恭欢喜的道:“官员犯错陛下会呵斥,或是降职,乃至于流放。唯有他的人犯错,才会动用杖刑,明白了吗?”

    他一巴掌拍在尉迟循毓的肩头,“好孙儿,打得好,打得妙啊!挨了这么一顿打,以后你就是陛下的人了。此后陛下自然会根据你的本事来擢升,或文或武……”

    尉迟宝琳一听也欢喜,“阿耶,这么说来,循毓以后还能有前程?”

    是啊!

    尉迟循毓看着祖父,等着答案。

    父子俩眼巴巴的看着尉迟恭,他淡淡的道:“循毓以后比你有出息。”

    尉迟宝琳面色如猪肝。

    ……

    早上醒来,贾平安走出房门,抬头看看天空,“看看,这又是积极向上、快乐的一天。”

    “哇!”

    孩子在嚎哭,刚冲过来的阿福转身就跑。

    “阿福!”

    阿福充耳不闻,很快隔壁传来了呯的一声。

    小崽子这是连下楼梯都省了,直接自由落体掉在了王家。

    贾平安赶紧去看了孩子。

    “郎君,该喂奶了。”

    “我抱去。”

    贾平安也不懂这些,抱着孩子去了卫无双的卧室。

    卫无双已经醒了,可……

    苏荷正站在边上,喝着肉粥。

    “无双,真香。”

    卫无双恨得咬牙切齿的,“等我好了就捶死你!”

    苏荷得意的道:“等你出来我就生孩子了,到时候你舍得?”

    这倒霉婆娘啊!

    大清早娃娃哭,婆娘闹,宠物跑了……

    怎么一个乱字了得啊!

    贾平安急匆匆的出了道德坊,仔细嗅嗅身上。

    “竟然有奶香味?”

    到了百骑,贾平安看了消息,发现没啥事,就板着脸道:“我要仔细思考我百骑的发展大计,没事别打扰。”

    他前脚进了自己的值房,后脚明静就兴奋的道:“老程,来打赌,赌武阳侯在里面做什么。”

    程达不动。

    明静诧异的道:“赌不赌你说句话呀!”

    “赌!”

    “那赌什么?”

    明静从夏静的手中逃过一劫,最近很是嗨皮。

    程达淡淡的道:“随便你赌什么。我赌武阳侯在里面睡觉。”

    他看了明静一眼,心想这次要赢些什么呢?

    钱?

    罢了,明静就是个穷鬼,经常寻武阳侯借百骑贷的货色。

    要不,就让他以后别笑的那么女性化了?

    程达刚想开口,明静笑道:“原来如此啊!我知道了。”

    程达愕然,“那你还赌不赌?”

    “你有孩子,武阳侯也刚有孩子,他如今做什么你最清楚,我问你只是想知晓武阳侯在做什么罢了。”

    明静叹息,“老程,你要管好自己啊!赌钱不好,我可不想看到你有入狱的那一日。”

    ……

    贾平安真的在睡觉。

    昨夜老大又哭了,他急忙起来查看,哄了许久,接着回去睡下。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他的睡眠也变得断断续续的,好在养成了个习惯,快速入睡。

    醒来后已经快午时了,贾平安打起精神,摸出从人渣藤那里没收的小铜镜看看脸上的压痕,又过了一阵子才出去。

    “饿了,我出去一趟。”

    春光明媚,贾平安就顶着春光出了百骑。

    老地方多了一道痕迹。

    他晃晃悠悠的去了平康坊,买了两张胡饼边走边啃。

    许多多在练字,郑远东在边上观赏,顺带赠送人生感悟。

    “其实许多时候你觉着怎么练都无法进步时,你该停一停,让自己松散松散,忘记练字,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隔一阵子你再来,保证会有感觉。”

    “女人呐,要懂得珍惜自己。水流不息,韶华易逝。你看着这青丝娇颜让人陶醉,可转瞬就是白发苍苍,皱纹横生。你可会惋惜?”

    这人的话真的好多!

    许多多放下毛笔,皱眉道:“有人少年白头,有人二十许就满脸皱纹。再说了,时光流逝又能如何?去挣扎?去拼命的享受?那些享受只是过眼烟云罢了。”

    郑远东心中一惊,“你这是想出家?”

    “我出什么家?”许多多觉得这人真是无趣,“我见过有人年岁到了匆忙成亲,结果寻的夫君凶狠,每日打她。我见过有人为了挣钱匆忙跟着人去犯事,结果被流放……当然,好的结果也有,但什么都能赌,一辈子却不能轻易去赌。”

    成亲之后再想和离就难了,所以不管男女,成亲就是赌博。

    郑远东负手而立,微微昂首,觉得气度无可挑剔。

    许多多看着自己的字,“却是差了些意思。”

    “老郑你站的这般笔直作甚?”

    贾平安来了,“还背着手……”

    老郑真会装逼!

    许多多福身,“武阳侯可要些酒菜吗?”

    我来了许久,你却从未问过我?

    郑远东叹息一声。

    “我才将吃过。”

    许多多福身出去。

    贾平安和郑远东坐下。

    “老郑,你的发际线……”

    贾平安发现郑远东的发际线竟然有些上移的趋势。

    “咳咳!”

    郑远东摸摸额头,“这只是暂时的。”

    我信你个鬼!

    老郑的一头秀发药丸。

    贾平安想到郑远东光头的模样,不禁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郑远东问道。

    “老郑,你要是光头了会是什么模样?哈哈哈哈!”

    郑远东满头黑线,“说正事。”

    “说吧。”

    贾平安刚吃了东西,此刻觉得懒洋洋的,却不是想睡觉,就是想发呆的那种情绪。

    发呆其实真的爽。

    脑子里无思无虑,空荡荡的。周围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唯有眼前的光存在。整个人都沉浸在其中……

    清醒时,你会发现整个人都不同了。

    这难道是修炼?

    贾平安觉得应当是。

    许多修炼都要求修炼者进入一个无思无虑的状态,而发呆就可以。

    我去!

    难道我就是个修炼奇才了?

    “我最近发现长孙无忌有些不安。”

    郑远东的开场白让贾平安提起了精神。

    “什么意思?”

    郑远东深吸一口气,“长孙无忌对皇帝有些微词,觉着皇帝渐渐长大了,越发的不爱听他的劝诫了。”

    “这说明皇帝在逐渐夺回权利,而长孙无忌自然不乐意。”

    贾平安觉得长孙无忌一直在给自己挖坑,挖啊挖,最后把自己给埋了。

    做人,要紧的是见好就收,但长孙无忌显然不懂这个。

    “对,长孙无忌如今就在焦虑这个。”郑远东突然低下头,“我要回去想想。”

    什么意思?

    对面的郑远东低着头,看着有些渗人。

    “老郑……”

    郑远东抬头,眼神中多了愤怒,“长孙相公为了大唐费尽心力,可陛下却对他颇多猜忌,这不公!若是再这样下去,长孙相公能如何?他能忍,可他的身后有一群人,这些人会逼着他去争夺,无法停歇。”

    这货换控制芯片了?

    “老郑!”

    郑远东深吸一口气,再度低下头。

    你别这样啊!

    你再这样我真以为你是从未来世界穿越而来的,换芯片比机器人还快。

    一声叹息。

    “我回来了。”

    下次再这样我真会毒打你一顿!

    贾平安浑身发毛,觉得这货迟早会神经病。

    郑远东放松的道:“我觉着长孙无忌要么造反,要么就……他退无可退。”

    贾平安点头,“是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带着一帮人掌控朝政数年,他想退,那些人不会答应。”

    郑远东的眼中多了黯然之色,“兴许他能和陛下和好吧。不过……到时候我怕是危险了。”

    作为长孙无忌身边的二五仔,李治不可能会接收他。

    “会不会……”

    贾平安伸手在脖子那里拉了一下。

    “可能。”

    郑远东近乎于冷静的说着自己的下场,“长孙无忌造反,不管成败我都会死。他若是不造反被皇帝拿下,那么我很有可能会被跟着拿下,死的无声无息……帝王不狠站不稳!”

第543章 大王做得对

    郑远东手中把玩着手串,手串上的珠子很是油光水亮,贾平安问道:“老郑,你那手串莫非是用油浸泡过?”

    郑远东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把玩出来的。越把玩就越光彩照人。”

    贾平安看着有些惊讶,“莫非是吸了人的精气神?”

    郑远东低头看着被自己盘出了包浆的手串,突然觉得没那么喜欢了。

    这个土包子!他抬头,叹道:“你以为自己能风光多久?让我来告诉你你自己的处境吧。”

    其实贾平安怎么可能不知道包浆这等事儿,只是他觉得郑远东的情绪不对劲,就劝了一下,看来效果非凡。

    “我的处境?”

    贾平安不解。

    郑远东冷冷的道:“你是百骑大统领,因军功封了武阳侯,看似年少得意,可你的一切来自于何处?帝王!若是那些人想和皇帝争斗,你弄不好就是盾牌。”

    不是炮灰吗?

    见到贾平安还在笑,郑远东的眸色幽暗,“长孙无忌和皇帝直接发生冲突风险太高,他若是动你呢?别忘记了,皇帝也能通过你来和长孙无忌争斗,到时候你夹在中间,身不由己……”

    “为何不能动皇帝的其他心腹?”

    难道我的头上盯着个帽子,上面写着大唐第一炮灰吗?

    “皇帝的其他心腹大多出身不简单,动一人就是动一群人,而动你就是一人……”

    贾平安无语。

    是啊!

    他的背后没人。

    真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谁会出手?

    “何为家族?家族在许多时候就是后盾。”

    郑艳东给小年轻上了一课,“另外皇帝的其他心腹大多身居高位,皇帝不一定会舍弃。而你……”

    “而我就是个小虾米。”

    我就是个小透明,随时会成为炮灰。

    “对,小虾米。”郑远东赞赏的道:“这个说法很贴切。就算是长孙无忌被收拾了,接下来依旧会很混乱,你作为帝王心腹,随时都会被波及。更要紧的是,若是武昭仪成为了皇后,你是谁的人?”

    阿姐后续掌握了许多权力,当然,这些权力都是在李治的监督下运行。但贾平安是谁的人?

    “你是武昭仪的人,但凡陛下和武昭仪翻脸,你就危险了。”

    郑远东的目光还算是敏锐,竟然看到了这一点。

    “我有这些准备,不过老郑,多谢了。”

    郑远东来这里给他分析了一番,让贾平安对目前的局势更加的了解了。

    郑远东见他没有半点惶然,就好奇的问道:“你不担心?”

    贾平安咧嘴一笑,“从获知我被人认为是扫把星开始,我就从未打算过安生的日子,与人斗,其乐无穷!”

    他前世境遇艰难,也曾遇到事儿就闪避,就低头。可后来他发现了一个规矩,你越躲闪,你越低头,对方就会越变本加厉。

    人的骨子里都有恶,有人需要某些诱因才会迸发出来,而有人把恶当做是自己的行事准则。

    他这才知道,许多事原来不能低头。

    “既然无法低头,那就昂首看看风浪!”

    ……

    “嗷!”

    “轻点!”

    “是。”

    李元婴趴在床榻上,屁股上敷满了药,两个侍女在刮,把药刮均匀了。

    “滕王。”

    外面进来了个侍女,“管家说今日是进宫的日子。”

    李元婴本来龇牙咧嘴的,闻言一怔,“本王竟然忘记了!赶紧,刮掉刮掉,洗干净,别留味!”

    刮药更痛苦,李元婴却忍住了。

    晚些清洗干净,他伸手摸摸,再嗅嗅手,“还是有味,弄些脂粉来。”

    侍女弄了脂粉涂抹在他的屁股上。

    稍后他带着些许脂粉味进了皇宫。

    一路去,在一个偏僻的宫殿前,内侍止步,回身道:“滕王当知晓时辰,咱就在外面等候。”

    “多谢。”

    李元婴拱手,旋即就疾步冲到了殿门前,然后止步,缓缓进去。

    殿内,柳宝林坐在凳子上,手中拿着一卷书,眉目平静。

    蓦地她抬头,“元婴。”

    被拿倒的书卷了起来,最后一行字是:即说咒曰:“竭帝竭帝,波罗竭帝,波罗僧竭帝,菩提僧莎呵。

    “阿娘!”

    李元婴缓缓走过来,“你最近可还好?”

    “好。”

    柳宝林看着他的脸,然后目光转动,“可是瘦了?”

    “没,胖了些。”

    屁股都肿了!

    母子俩说了许久的话,柳宝林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催促着他回去。

    李元婴摸了两块银子出来,“阿娘,这个你收着,要花用弄了剪子剪下来。”

    “你莫要带钱进来,我在宫中花销都有,哪里用得着钱?”

    柳宝林埋怨着,晚些出来送他。

    “阿娘,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

    柳宝林含笑挥手。

    等李元婴消失在视线中后,她依旧不动。良久回去,她令人寻了剪子来,把一锭银子剪下来一小块,递给宫女,“你拿去送给那人,就说要些好的笔墨纸张。”

    宫女说道:“那些人见这里冷清,说话都不大搭理呢!”

    柳宝林笑道:“元婴如今为陛下办事,那些人已经好多了。去吧。”

    回过身,她走到了窗户边坐下,加水把凝固的墨重新磨了一遍,提笔书写。

    ——观世音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时,照见五阴空,度一切苦厄……

    写完一遍,她双手合十,虔诚的祷告:“求求菩萨保佑我儿平安。”,随即她再度提笔。

    ……

    李元婴一瘸一拐的缓缓步行,带路的内侍脾气也好,走几步,停几步,要不就回头等他。

    “滕王!”

    前方有个内侍在等候,近前一看竟然是王忠良。

    “陛下召见。”

    李元婴一瘸一拐的模样让他有些纠结,“叫几个人来。”

    李元婴是被架着进了殿内。

    李治正在看奏疏,闻声抬头,目光幽幽,“朕登基数年,可依旧有人在暗中窥探帝王的威权,你可知晓?”

    这……

    皇帝为何问这个问题?

    李元婴想起自己挨的一顿板子,下意识的道:“知晓。”

    李治淡淡的道:“朕以为,许多事都该有始有终,贪得无厌者依旧身居高位,你以为如何?”

    这……这说的是长孙无忌!

    李元婴觉得身体有些热,“是,许多时候……不可恋栈。”

    长孙无忌辅政数年,如今皇帝羽翼渐丰,他依旧带着一伙人想把持朝政,皇帝这是想做什么?

    李治的嘴角微微翘起,看似轻松,可更像是讥讽,“宗室最是忠心耿耿……”

    李元婴马上就想到了李泰、李恪,以及柴令武、李元昌、巴陵公主等人。

    “是。”

    但他只能低头。

    李治含笑,“今日朕会在宫中设宴,请了宗室赴宴,你历来与他们交往少,今日可和他们多说说话。”

    说什么?

    我一弄走私的宗室,那些人和我没共同话题啊!

    李元婴满头懵逼。

    “朕……”李治拿起奏疏,神色黯然,“朕有些想念吴王了。”

    吴王被逼死……皇帝当初流泪,可长孙无忌坚持要弄死他,数年后皇帝再度提起此事,是何意?

    这便是长孙无忌的过错。

    不,是他的罪过!

    皇帝让我和宗室们说这些?

    一旦长孙无忌知晓,会不会鱼死网破?而我这个宗室小透明随时可能会成为盾牌,被长孙无忌一伙戳个千疮百孔。

    做不做?

    不做就装死狗,最后被赶去封地继续修建滕王阁。

    那样也不错。

    但……

    李元婴猛地想到了母亲柳宝林。

    李元婴躬身,“是,臣告退。”

    李治低头看着奏疏,不再说话。

    王忠良带着他出去,目送他远去。

    再进去后,李治已经放下了奏疏,“他如何?”

    “有些慌。”

    “慌才好,若是深沉,那便危险。”

    王忠良心中暗惊,他不知道皇帝在谋划什么,但总觉得很危险。

    李治定定的看着虚空,“柳宝林还在,有阿娘在啊!”

    王忠良不知皇帝这话的意思,但看到了一抹怀念,接着被冷漠代替。

    “柳宝林那边要多看看。”

    “是!”

    晚些,柳宝林那里就来了不少人。

    “这些都旧了,全数换掉。”

    “床榻小了,被褥也不够新,来人!”

    王忠良冷着脸,几个内侍涌上来,以往负责这些老嫔妃生活的内侍当即被拿下。

    “怠慢了柳宝林,重责!”

    外面马上啪啪啪的打板子,王忠良上前,“柳宝林此后想要什么只管说。”

    柳宝林一脸欢喜的应了。

    晚些,看着焕然一新的寝宫,柳宝林笑道:“陛下宽厚。”

    但她看向外面的目光中却带着担忧。

    皇帝最现实,不见好处不会出手。

    她只是一个养老等死的女人,对于皇帝而言并无一文钱的价值。可今日王忠良竟然来了,还打了那个管事内侍一顿。

    “这是打给我看的……不,是打给元婴看的。”

    柳宝林当初天真烂漫,可再多的天真烂漫也会在无尽的岁月中消失。

    “皇帝这是想让元婴去做什么?”

    柳宝林的眼中多了急色,然后深吸一口气,回身去了窗下。

    提笔,缓缓书写。

    ……

    李元婴出宫后,就去了平康坊。

    午时后,贾平安照例来平康坊觅食。

    “先生!”

    李元婴看着就像是个盲流,蹲在边上瑟瑟发抖。

    “这是来乞讨?”

    贾平安随口调侃。

    李元婴起身过来,“先生,本王有麻烦。”

    “什么麻烦?”

    贾平安真的有些饿了。

    “陛下让我和宗室交好。”李元婴觉得这就是个大坑,能埋一百个他,“长孙无忌……”

    一个名字就够了。

    李治这几年一直被长孙无忌等人碾压,开始反击了。

    李元婴有些焦虑,“此事若是出了岔子,本王死无葬身之地。”

    比他更牛逼的李恪被逼死了,李泰也病死了,巴陵也去了,柴令武也去了……

    “安心。”

    贾平安说道:“你只管按着做。”

    “可……”

    李元婴本就是小透明,一下担当重任去趟雷,没吓尿就算是心理素质超好了。

    “你怕什么?”贾平安觉得这对于李元婴而言就是机遇,“宗室不是傻子,你只管隐晦了说。”

    他随后寻了自己相熟的馎饦店,要了一大碗馎饦,边吃边琢磨。

    历史上李治和长孙无忌究竟是怎么决战的?

    史书上记载的不清楚,感觉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不过这只是开端。

    吃了馎饦,贾平安回到百骑午睡。

    现在睡,只是为了晚上能有精神。

    从有了孩子后,贾平安就觉得安生这个词和自己无缘了。

    下午不少宗室进宫。

    李元婴竟然在殿外迎接。

    “此人成了皇帝的心腹?”

    李素心中一冷。

    李元婴笑吟吟的,只是走动不便。

    李素上次和他有过龃龉,所以有些纠结,就去问了人。

    “滕王这是何意?”

    那人摇头,“不知,不过说是陛下对他颇为满意。”

    李素点头回去。

    皇帝来了,一番话后,就举杯畅饮。

    李素坐在下面,看着李治从容举杯,不禁想起了他刚登基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皇帝看着有些软弱,甚至是羞赧,可这才几年,就变成了一个威严的帝王。

    李元婴走了过来,和几个宗室低声说着。

    “……其实,本王觉着陛下对先吴王颇为友善……”

    几个宗室微微颔首,了然于心。

    看着李元婴过去,他们低声说着。

    “陛下这是对长孙无忌不满了?”

    “陛下登基数年,长孙无忌一伙还在想掌控朝堂,陛下岂能忍?”

    他们在说些什么?

    李素心痒难耐。

    可一走近,这几人就转了话题,说些风花雪月的事儿。

    李元婴在殿内游走,李治见了心中满意,晚些起身走了。

    随后就是自由活动,关系好的凑在一起举杯畅饮。

    李元婴完成了任务,剩下的事儿也不想了,是福是祸交给老天爷。

    李素发现他和大部分人都接触过,就自己和少数几个宗室……那几个宗室都是破落户,而且还是大嘴巴。

    什么叫做大嘴巴,就是守不住秘密的人。

    他觉得自己被圈子隔离了,而罪魁祸首就是公报私仇的李元婴。

    他一杯杯的喝着,晚些醺醺然,跟着众人出去。

    走了大殿,风一吹,李素看到李元婴在前方一瘸一拐的,不禁怒火升腾,走过去劈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拍在了李元婴的后脑勺上。

    他缓缓回身。

    “贱人,你竟敢公报私仇?”

    李素喝多了,指着他叫骂。

    李元婴是宗室人渣,外加小透明,可现在皇帝愿意用他,大伙儿也得给个面子。

    李素这一巴掌抽的过了,有人皱眉,“陛下会不高兴。”

    “打了就打了吧,滕王不敢说出去。”

    毕竟是小透明,被欺负惯了。

    李素一巴掌抽去,旋即有些后悔。

    但他见李元婴呆呆的捂着后脑勺,不禁就笑了。

    这还是那个宗室小透明啊!

    我怕他个鸟!

    李元婴从呆滞中清醒过来……

    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抽去。

    啪!

    李素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元婴。

    “你……”

    “本王忍你很久了!”

    李元婴又是一巴掌拍去,接着一脚踹了李素一跟斗。

    众人愕然。

    小透明竟然发飙了?

    李元婴指着李素骂道:“真以为本王好欺负?以前本王顾全大局不和你计较,你却变本加厉。今日当着一众宗室的面,本王告诉你,下次再敢动手,本王弄死你!”

    李素面色惨白,喝的酒都化为了汗水流淌出来。

    “你……你先前为何不和老夫说话?”

    这是把柄!

    皇帝让你做什么?你竟然漏过了我。

    你这就是公报私仇。

    这人果然聪明,不过……

    李元婴骂道:“你就是个小人,本王过几日要做生意,请了诸位宗室去光顾,怎地,不请你有错?呸!”

    他扬长而去。

    宗室们面面相觑。

    “滕王竟然这般……这般刚烈?”

    以往的李元婴就是个二皮脸,是一团烂泥,先帝训斥过多次,可他依旧如故。你让我换地方?行,我正想再修一座滕王阁……

    这么一个人,在大家看来就是皇帝的一条狗,可这条狗今日却发威了,暴打了李素一顿。

    消息传到了柳宝林那里,她叹息一声,“知道了。”

    武媚知晓后颇为意外,“他竟然有此胆略?”

    邵鹏笑道:“滕王和武阳侯厮混,怕是……”

    他捂着嘴,但武媚却在笑。

    “跟着学坏了?”

    “阿娘!”

    李弘来了,准备和武媚一起吃晚饭。

    “今日学了什么?”

    “学了好些字。”

    武媚欢喜,“可都记住了?”

    李弘点头,“都记住了。”

    周山象笑道:“昭仪,赵二娘教了大王不少道理和规矩呢!”

    武媚点头,“教了什么?”

    李弘说道:“教了……不许说谎,不许打骂人,不许……”,他抬头,有些不解,“阿娘,陈二娘说……说要听爹娘的,爹娘错了也不许说……”

    武媚一怔……

    第二日,贾平安进宫。

    李弘早早在外面等着,贾平安见他站的笔直,不禁赞道:“大王果然是男儿。”

    周山象冷哼一声,“就是你教了大王有话就说,昨日大王和昭仪较劲呢!”

    “有话就说不妥?”

    “当然不妥。”

    周山象说道:“大王以后……自然不能有话就说。还有,你还给大王说了什么……爹娘有错也要说出来,昭仪说了大王,大王忍着没哭……”

    李弘抬头,一脸坚毅的模样。

    小小的人儿,眼泪也不肯擦一下。

    周围的宫人们都看着。

    贾平安俯身,很认真的道:“大王做得对。”

    ……

    晚安!

第544章 武阳侯,要不……杵个拐

    李弘的命不错,出生就是武媚的长子,随后封太子,李治和武媚对他都颇为宠爱。到了后期,两口子出门就让李弘监国,压根看不到以后的那些刀光剑影。

    可遗憾的是,这娃的身体一直不好,最后早早就去了。

    所以贾平安一开始就让注意李弘的身边人,但凡有人咳嗽什么的赶紧隔离,不好就别回来了。

    肺结核啊!

    这玩意儿在这个时候就是绝症。

    李弘昨日和母亲争执,童言稚语,武媚自然不可能会生气,只是想纠正他的一些观点而已。

    但贾平安却说他说得好。

    周山象看着他,心想你这是飘了还是觉着昭仪提不动刀了?

    她近前几步,低声道:“皇后定然是不行了,昭仪会封后,而大王必然就是太子。武阳侯,太子要小心谨慎……”

    这个女人怎么想的那么多?

    贾平安有些好奇。

    见他不以为然,周山象暗恨,“自古太子哪有顺顺当当的?大王若是不乖巧些,你可懂?”

    贾平安摇头,“不懂。”

    大唐立国以来已经有了三位帝王,高祖皇帝和先帝的第一任太子都成了背景板。李建成在玄武门之变中被干掉,而先帝的太子李承乾被废……

    实际上若是历史不变的话,接下来依旧是这个尿性,大唐太子就是个高危职业。

    周山象咬牙切齿的道:“不谨言慎行,不小心就会害了大王!我就想问问,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你想多了。”

    其实不是周山象想多,而是她想错了。

    后世对李治和武媚的评价有些偏颇,有人说李治是个窝囊废,但你看看从他登基之后干的事儿,就知道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雄主。只是因为老婆武媚称帝,被后世史家看不起。那些人在贬低武媚的同时,恨屋及乌,也黑了李治一把。

    在这样的雄主面前,在这样厉害的老娘面前,李弘要是学了什么明哲保身,学了见到父母的错处依旧沉默……

    这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只会让这对夫妻觉得不对劲。

    周山象跺脚,“我万万不会让你祸害了大王!”

    “昭仪!”

    武媚出来了,见状就问道:“可是有不妥?”

    周山象在犹豫要不要原话说出来,但觉得这样有些小人。

    “阿姐,大王天性敦厚孝顺,若是此刻就教他什么明哲保身之道,让他知晓做人要趋利避害,我以为太早了些。”

    武媚淡淡的道:“他是皇子。”

    “是。”贾平安笑道:“大王是皇子,可在此之前,他还是陛下和阿姐的儿子。”

    瞬间武媚的眼中就多了释然。

    他竟然说动了昭仪?

    周山象经常带李弘,所以感情很深,担心他因此而被皇帝和昭仪厌弃,为此一夜未睡。

    贾平安先前的话有顶撞武媚之嫌,而且也有得罪李治的可能。

    这是皇室,而不是普通人家,帝王的过错谁能指出来?

    臣子!

    而作为儿子的皇帝,李弘只能蹲着。

    所以后来李弘解救萧淑妃的两个女儿时,被后世各种猜测,甚至在中唐时还有一种说法:李弘的死乃是因为他觉得两个异母妹妹三十多了还幽禁着不妥,该嫁人了。于是触怒了武媚,被鸩杀。

    这话传闻是李泌说的,用于规劝被后宫蛊惑想杀儿子的唐肃宗李亨。

    但显然这就是个无稽之谈。

    什么理由都不扯,就李治对李弘的宠爱,武媚真要鸩杀了这个儿子,回过头李治就能叫人用一条白绫弄死她。

    别忘记了,李治直至死之前,依旧牢牢的控制着大局。

    面对两个这么厉害的父母,李弘最好的处世方法就是坦然,别装。

    武媚走过去,轻轻摸摸李弘的头顶,“五郎该歇息了。”

    李弘昂首,“阿娘,我要做男儿。”

    小小的人儿昂首挺胸说要做男儿,怎么看都怎么好笑。

    武媚忍笑,“是啊!五郎已经是男儿了。”

    “真的?”

    李弘抬头,眼中全是期冀。

    孩子渴望被家长认同、赞美,这一点没谁比贾平安清楚。

    武媚点头,李弘欢呼一声,“读书,读书!”

    这个孩子将会成为最重要的一环!

    武媚含笑看着他跑去,说道:“五郎很乖。”

    是啊!

    李弘真的乖,而且性格很好。

    这么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若非死于疾病,贾平安觉得后续的许多事儿都会被改写。

    再出来时,周山象在外面等着他。

    这女人啥意思?

    贾平安面色不变。

    周山象靠过来,“大王率性而为反而是对的?为何?”

    当然是因为他的爹娘太厉害了,只能装死狗。

    贾平安看着她,“想知道?”

    周山象点头,她带着李弘,自然希望能知道这些,以后好避雷。

    这事儿当然不能告诉周山象,否则就是祸根,贾平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周山象的脸都绿了,看样子恨不能飞起一腿。

    贾平安一路出去,被一宫女拦住。

    “啥事?”

    宫女看着有些弱弱的,让贾平安想起了新城。

    “宫正问苏荷如何了。”

    蒋涵啊!

    贾平安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冷艳的女人,“告诉宫正,苏荷如今依旧贪吃。”

    “就这?”

    宫女觉得不可思议,心想你好歹把苏荷的身体和怀孕的情况说说吧。

    “就这。”

    晚些蒋涵得了消息,笑道:“苏荷就贪吃,武阳侯这般说,就百无禁忌。”

    宫女不禁笑了。

    刚笑,外面进来一个内侍,“宫正,说是苏荷要生了。”

    蒋涵起身就想出去,可却只能跺脚,“去看看。”

    ……

    贾平安飞马到家,随后金吾卫禀告上去,御史弹劾。

    新扎监察御史杨德利一脸正经之色,“谁家没个生孩子的时候?”

    咦!

    同僚觉得这人竟然如此的通情达理,不错。

    贾平安到家就冲进了后院。

    “痛!”

    “忍着!”

    卫无双在安慰。

    贾平安一来,工作就移交了。

    “夫君!”

    苏荷眼泪汪汪的,“疼得厉害。”

    “我知道。”

    后世有人说分娩的痛苦堪称是酷刑,还有男人去体验过,直接崩溃。

    两个产婆轻车熟路,贾家的仆役们也轻车熟路。

    贾平安神奇的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这个家主唯一的功能就给苏荷喊666。

    “嘤嘤嘤!”

    阿福胆怯的在后院冒个泡,贾平安刚招手,它转身就跑。

    话说熊猫很难发那个什么情,贾平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这样下去……阿福难道注孤生?

    “哇!”

    微胖界的领袖,美食界的扛把子,没心没肺的带头人苏荷生了。

    “恭喜武阳侯弄瓦之喜。”

    贾平安呆住了。

    产婆以为他不喜女儿,心想老娘的喜钱怕是要泡汤了。

    但她觉得还是能挽救一下,就说道:“女娃乖巧,听话……”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好!”

    这武阳侯莫非有病?刚还一脸呆滞,现在却满面红光。

    但两个锦囊递过来,产婆一迭声的说好话。

    “小娘子肌肤白嫩,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小娘子连哭声都是这般轻柔,可见性子定然贤淑。”

    贾平安进去,苏荷正在喘息。

    “夫君!”

    “是个女儿。”

    贾平安笑道:“辛苦了。”

    苏荷摇头,“不生了,以后不生了。”

    “随便。”

    贾平安觉得苏荷生孩子真的比卫无双轻松,难道是骨架的缘故?

    “夫君,给我看看孩子。”

    孩子被抱进来,哭声响亮。

    先前说她哭声轻柔的产婆一脸淡定的道:“果然中气十足。”

    果然,在金钱面前一切都能改变。

    苏荷看了一眼,认真的道:“夫君,好漂亮。”

    皱巴巴的闺女能看出什么漂亮来?

    苏荷笨拙的摸摸孩子,“夫君,起个名字吧?”

    “兜兜。”

    “兜兜?”

    “嗯,大名以后再说,小名兜兜。”

    贾家的小娘子出生了,外界有人说贾平安沮丧不已,甚至对二夫人冷言冷语……贾家的二夫人在以泪洗面。

    “真的?”

    蒋涵不禁怒了。

    “他怎能这样?”

    而苏家也颇为沮丧,但依旧来看望苏荷,看到的是一个奶爸。

    贾平安左手一个孩子,右手一个孩子,左边哄哄,右边逗弄……

    “什么?以泪洗面?”

    重新生龙活虎的苏荷忍不住笑了起来。

    谣言不攻自散,贾平安陷入了奶爸幸福的烦恼中。

    ……

    早上带着奶香味去百骑,这是贾平安的日常。

    “今日的消息在哪?”

    一进百骑,贾平安就开始查看消息。

    这就像是后世每天到单位后拿一份报纸,惬意的和同僚扯扯淡,看完后再开始工作。

    可今日有一条消息让他神色肃然。

    “我进宫一趟。”

    他急匆匆的进宫求见。

    君臣正在议事,李治接到贾平安求见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外面出事儿了。

    贾平安进殿,禀告道:“陛下,百骑在龟兹的眼线发来消息,龟兹宰相那利和龟兹王布失毕反目。”

    长孙无忌瞬间做出了反应,“布失毕和那利当年被擒,后来归降。可龟兹并非都督府,依旧是布失毕在治理,陛下,此事不可小觑,若是龟兹内乱,西域局势将会剧变,当去查探。”

    李勣也起身道:“龟兹在西域要紧,若是龟兹出事,安西处处皆变。焉耆、疏勒,乃至于于阗都会跟着观望。陛下,大唐在西域的治理并未深入人心,一旦有人登高,随即就会处处烽烟。”

    李治点头,“朕知,安西都护府那边如今只是军队驻扎,并未直接治理。其后朕自然会想法子。”

    这是个善于学习的帝王。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要尽快打听到消息,另外,最好派人去震慑一番,老臣举荐礼部尚书许敬宗。”

    让礼部尚书去震慑,堪称是被子里放屁——可文可武。文能安抚,武……大唐没有弱鸡文官,老许提起刀也是一条汉子。

    这个建议无可挑剔。

    但李治还是看了舅舅一眼。

    废后势在必行,而他需要心腹来帮衬。

    舅舅让许敬宗去西域,这便是想弄走他的心腹,想拖住废后之事。

    一举两得!

    果然不愧是舅舅!

    但朕不怕这个。

    李治点头,“舅舅此言甚是。如此,可令许敬宗去西域看看,若是不妥,安西都护府协助。百骑也跟着去。”

    长孙无忌心中一惊。

    百骑也去,雉奴这是在防备老夫吗?

    此去西域遥远,路上发生点什么意外,老许说不得就成了黄鹤,一去不复返。

    我去?

    贾平安想到家中的两个嫩娃娃和两个刚生产没多久的婆娘,就有些打退堂鼓,“陛下,臣……”

    “住口!”

    李勣冷冰冰的喝住了他,“你和敬业交好老夫知道,可此去何等的要紧,敬业做事毛躁……”

    咦!

    李勣这话不对啊!

    贾平安觉得不对,李治却觉得他对孙儿太严苛了。

    “为何不能去?”李治笑道:“李敬业虎背熊腰,随侍朕时,朕看着格外安心。这等悍勇之士就该不时出去厮杀一番……大唐也是如此,久不动刀兵也不妥,莫要让刀枪生锈,旌旗无光!”

    “是!”

    李勣再看了贾平安一眼,眼中有告诫之意。

    啥意思?

    晚些散去,贾平安去寻了李敬业,“赶紧的,回家收拾东西。”

    “去哪?”

    李敬业一脸兴奋。

    “西域!”

    “啊!”

    李敬业站在那里发呆,“那边……兄长,那边的胡女甩屁股说是比长安的还好?”

    “赶紧!”

    李勣随即就令人来寻他,李敬业也跟着去了。

    尚书省中,李敬业拿着李勣经常操练的马槊在耍。值房里,李勣目光温润的看着贾平安。

    “你先前可是不想去?”

    “是。”

    老李难道有读心术?

    贾平安被吓了一跳。

    “你家中刚有了孩子,留恋不去不足为奇,可你要知晓,军令如山!”

    李勣的眼中陡然多了厉色,“先前你若是说不去,你可知会如何?”

    贾平安摇头,“被呵斥?”

    李勣冷冷的道:“你以为陛下是你兄长?那是陛下的令,岂可违背?今日你裹足不前,明日他装病不去……”

    “可我就是个普通百姓出身,我第一想着的是妻儿,是自家的小日子,其次才会想着大唐。”贾平安苦笑。

    “但你是官!”

    李勣淡淡的道:“当年先帝令老夫去叠州,老夫出宫连家都没回,当即出发。”

    那时候你正在被先帝猜忌好不好。

    我就是个小虾米,李治猜忌我干啥?

    “今日开口,遗祸无穷!”

    李勣狠批了他一顿,抬头,眼中瞬间就多了怒色,几欲喷火啊!

    卧槽!

    谁在外面激怒了老李?

    贾平安回身,就见李敬业把马槊插在地上,用力去撇杆子,把杆子瞥成了半圆形。

    马槊最麻烦的就是打造杆子,手续麻烦,时间麻烦,一般人你弄不起。

    李勣的马槊自然不是凡品,可此刻却被李敬业当做是玩具在折腾。

    “英国公,我先回去了。”

    贾平安赶紧开溜。

    “砰砰砰砰砰砰!”

    回到家中,贾平安说了此事,卫无双觉得挺好。

    “郎君去立功,妾身在家中管好家,等郎君回来。”

    苏荷也躺在床榻上信誓旦旦的道:“我一定为郎君日日祈祷。”

    可我的崽啊!

    贾平安真的舍不得两个孩子。

    “少吃些!”

    贾平安告诫道:“别等我回来你变成了个大胖子。”

    苏荷坚定表态不会。

    表兄让他放心去,至于他自己,最近在钻研弹劾本事。

    贾平安为朝中的君臣默哀了一瞬,接着去寻了高阳。

    “去西域?”

    高阳的脸明显黑了。

    “可能不去?”

    果然,看似最彪悍的高阳却最不舍。

    “你说呢?”

    高阳起身,“西域太远。”

    这一去一年以上,再回来两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至少说话没问题。

    到时候喊我叔叔?

    贾平安纠结了。

    “郎君。”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橙子。

    一个大大的橙子。

    然后高阳……

    “郎君,难道我就不能有孩子吗?”

    高阳在喘息着,眼神坚毅。

    “没有定然就是少了。”

    贾平安走出卧室时,面色惨白,脚步蹒跚。

    肖玲面红耳赤的指指里面,有侍女准备进去收拾。

    “那个……”

    贾平安指指肖玲,“暂且别进去!”

    高阳此刻正在进行的事儿外人不宜观看。

    肖玲感激的道:“多谢武阳侯。”

    她指指贾平安的脚,“要不……杵个拐?”

    “用不上!”

    贾平安很坚定。

    但脚软依旧。

    出了这里,还得去和兄弟告别。

    最后他觉得自己形销骨立,站在长街上感慨着:“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小贾!”

    许敬宗来了,看着灰头土脸的。

    “老夫先前去求见陛下,陈说不能去的因由,被陛下呵斥。”

    他纠结的道:“废后的关键时刻,老夫不在怎么行?”

    “许公,你这是想立功吧?”

    李治要废后,谁打前锋谁立功。以后不但李治要记得他的好,连阿姐也是如此。

    许敬宗板着脸,“老夫是那等人吗?”

    贾平安摇头,“是。”

    许敬宗沮丧。

    “我还得去鸿胪寺,先走了。”

    贾平安去鸿胪寺补课,懂王朱韬一见就说道:“你不必说,老夫知道。来人,把安西都护府那边的消息弄来。”

    懂王不愧是懂王。

    贾平安恶补了许久,加之后世看到的一些资料,算是有了个初步认识。

    就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上,礼部尚书许敬宗带队,百骑大统领贾平安随行,一路往安西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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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 把沙州翻过来

    贾平安觉得从长安到龟兹少说得三个月。

    可许敬宗却疯了。

    “当年郭孝恪征焉耆,捷报一月至长安,老夫岂可落后?”

    焉耆就在龟兹的东边,更靠近长安。

    可……那是捷报啊!

    这一路不断换马,那速度堪称是风驰电掣。

    而老许此次带了礼部的官吏,贾平安带了六十百骑,驿站的马就算是够换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驾!”

    跑了半月,天气却越来越冷。

    等到了河西走廊时,老许扛不住了。

    “歇息歇息,都歇息歇息!”

    他满脸被春风吹的都是小裂口,一开口说话就是烟熏嗓。

    “前方就是沙州!”

    贾平安抬头,想到了后世的敦煌。

    可此刻的沙州却不是后世的模样。

    商队正在通关,边上有官吏在查验货物,随后戳章,并签名。

    “多谢贵人。”

    高鼻深目的胡商熟练的叉手行礼,随后用还算是不错的大唐话感谢了官吏。

    官员点点头,“下一个!”

    他的嗓音沙哑,脸上的皮肤粗糙,看不到半点温文尔雅的气息。

    后续的商队继续出来。

    城头有人喊道:“有百余骑来了!”

    下面的官员马上喝道:“赶紧驱散了他们,让开道路。”

    身后的小吏笑道:“怕是商队吧。”

    “商队是大车,蠢货!”

    官员踹了小吏一脚,“你刚来老夫不怪你,等再过两月你还是如此,你背后是宰相耶耶也得把你踢出去。记住了,这里是大唐的沙州,别给大唐丢人!”

    小吏赶紧应了,然后踮脚看去。

    “是使团!”

    那些军士开始驱赶商队。

    “滚到边上去,赶紧!”

    商队顺从的靠边,好奇的看着前方。

    百余骑缓缓而来,靠近后纷纷下马。

    官员迎了上去,拱手,“下官沙州司法参军事韩旭德,见过……”

    “老夫许敬宗。”

    老许看着疲惫不堪,韩旭德赶紧避开,“见过许尚书。”

    礼部尚书竟然来了沙州,这是要干啥?

    后面就是礼部官吏,商队的人都畏惧的看着他们。

    “这才是大唐!”

    一个百骑随口道。

    贾平安点头。

    他脸上的面纱依旧没解开。

    众人进了沙州,旋即刺史莫潜来迎。

    莫潜的脸狭长,看着有些阴沉,笑起来也不自在,“见过许尚书,敢问许尚书,可是为了龟兹来的吗?”

    许敬宗点头,“可有消息?”

    “那些贱狗奴!”莫潜不屑的道:“龟兹王布失毕的妻子阿史那氏和国相那利私通,都城许多人都知晓,当做是笑话说。布失毕想劝阻,可阿史那氏却一意孤行……呸!”

    呃!

    龟兹王的老婆和宰相私通,拦都拦不住……

    这也行?

    贾平安一脸懵逼。

    许敬宗……贾平安发誓在老许的眼中看到了激情。

    老许八卦了。

    “竟然不能劝阻?”许敬宗很纳闷,“不该是一刀杀了吗?”

    果然是瓦岗出身,这动辄就杀人。

    莫潜赞道:“许尚书高见,若是大唐遇到这等事,定然一刀杀了,随后再灭了那利全族。”

    “布失毕阻拦不成,竟然不敢动手,怕是投鼠忌器,或是力有未逮。”

    许敬宗自然不是傻子,莫潜点头,“这边也是这般看的,许尚书,最近沙州多了不少人,要小心,尽早离去最好。”

    “什么意思?”

    许敬宗止步。

    莫潜认真的道:“这里很麻烦,西域人,突厥人都有,他们野心勃勃,恨不能让沙州乱作一团。”

    沙州后面就是甘州,河西走廊从中原一路延伸而来,也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一旦乱了,影响深远。

    所谓河西走廊,就是从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因为狭窄,所以称为走廊。

    “沙州繁华,许尚书若是有暇,可去市场看看。”

    莫潜最后的建议让许敬宗心动了,但沐浴后,他马上睡的人事不省。

    “许公!”

    贾平安想带着老许这个老司机去市场转转。

    老许鼾声依旧。

    “许公,有美女?”

    许敬宗的鼾声停了一下,胡须颤动几下,鼾声再起。

    罢了,老许看来是疲不能兴。

    贾平安出去转悠。

    我是武阳侯,自然不能公然去那个啥……看甩屁股,要有人邀请才行。

    敬业啊敬业,你为何还不来?

    “兄长!”

    李敬业兴奋的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活蹦乱跳的出来了,还骚包的换了新衣裳,“咱们去看胡女吧!”

    “整日就想着这个!”

    贾平安板着脸,“下次可不许了。”

    “是!”李敬业赞道:“兄长就是正义凛然。”

    二人带了钱,随即去了市场。

    此刻已经是午后了,市场开了一会儿,里面人声鼎沸。

    “他们说沙州的人口不多,不过外来的不少。”

    说是不多,可也有好几万人口。

    而且城中的人口不少。

    这便是贸易城市的特点。而相应的,大唐的人口更多的散落在城市之外,这便是农耕国家的特点,大部分是农户。

    一进市场,李敬业诧异的道:“怎地那么多外藩人?”

    高鼻深目的西域人,以及突厥人,大食人,大唐人……甚至还看到了一些奇装异服的外藩人。

    这里的店铺比长安城的生意也不遑多让,而且外藩人开的不少。

    “看,兄长,那是西域的货物!”

    “那是什么?”

    “可要向导吗?”

    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她身着西域的衣裳,高鼻深目,但肌肤白皙。

    “你的大唐话不错。”

    贾平安赞了一句,李敬业看看她的屁股,有些遗憾,“屁股不大不小。”

    对于他而言,屁股就是衡量女子美貌的第一选项。

    女子福身,“我叫做宋娘子,这里有许多货物,但那些商人很狡猾,他们会用不值一文的东西来骗你,说是无价珍宝。在这里没有我不认识的货物,我的客人从不会吃亏,这是我的保证。”

    “疏勒有姓宋的吗?”李敬业有些诧异。

    宋娘子微微一笑,白生生的牙齿让贾平安想到了钙,“我要在这里生活,必须要取一个大唐的名字。而宋,他们说这个字很好写,也好记,还好听。”

    这就是个商业中介,在这个混杂的市场里混饭吃。

    “你要什么报酬?”

    贾平安比宋娘子高出半个头,只是一低头,宋娘子顿时底线失手。

    难道穿的少就能招揽生意吗?

    “客人,我每日需要一百钱,或是做成一笔生意,给我一成的半成的钱。”

    一成的一成就是百分之零点五的中介费,不算低。

    “一百钱吧。”

    贾平安无所谓。

    “客人来市场是要买什么?”

    宋娘子问道。

    “想去寻地方吃饭,随后……看看哪里的胡女跳舞最好。”

    李敬业有些迫不及待。

    宋娘子捂嘴笑了,“酒肆里就有胡女跳舞,吃的也有。最好的一家我记得就在前面,很大。”

    随即三人就进了一家酒肆。

    酒肆不小,此刻坐了大约五成人。

    中间有个舞台,两个胡女穿着……

    “敬业,眼珠子掉了。”

    李敬业瞪大了眼珠子,“她们竟然穿的这般少?”

    两个胡女穿的太过清凉了些,白花花的大腿,一条短的可怜的裤子,肚脐也露在外面,竟然真的有一圈小铃铛。

    “这屁股,甩的真是好啊!”

    一坐下,李敬业就沉浸在了艺术中。

    斜对面坐着几个男子,中间一个是西域人,脸颊很瘦,眼睛深深的凹陷在眼眶里,鼻子显得消瘦的高挺。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身后一个男子在低声说道:“康利,他就是大唐使团的人,跟许敬宗很亲近。”

    西域人笑的很亲切,“这般年轻的少年显贵,是去西域立功的吗?我觉着我们能和他亲近亲近。”

    “康利,我们在这里的目的是打探消息,若是大唐大军来了,就赶紧去禀告……而不是和这些人纠缠。”

    “蠢货!”康利低声骂道:“龟兹那边要乱了,可大唐却派来了许敬宗。许敬宗一到,你说他们可还敢起事吗?”

    “难说!”

    “所以,我们需要看看。”

    康利一边看着贾平安,一边侧脸低声道:“告诉他们,盯住这个年轻人,晚些……”,他露出了些笑意,“我总是这般的仁慈,请他魂归长安。”

    身后的男子笑道:“尸骸却丢在了沙州。”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贾平安察觉到了目光,但作为百骑的大统领,他不动声色,而是悄然观察着这伙人。

    “跳舞的是康国的女子!”

    宋娘子去要了酒菜来,箕坐在贾平安的侧面。她穿的是长裙,这一下……

    贾平安很无语。

    两个胡女跳着舞,身体随着乐声的节奏甩动,腰间的小铃铛不断发出清脆的声音。

    贾平安突然问道:“你可认识对面的那几个人?”

    宋娘子坐在侧面,正好和康利等人面对面,她笑道:“是康利他们,他们在沙州做生意,说是挣了不少钱。”

    “是商人?”

    贾平安放松了警惕。

    欣赏着歌舞,喝着酒,日子就是这么惬意。

    晚些,贾平安拍拍一脸迷醉的李敬业,“走了。”

    李敬业恋恋不舍的道:“兄长,应该会有胡旋舞呢!”

    “就是转圈,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许多舞蹈都是你传来我传去,最后本地没了,却在几千里、上万里外流行。

    贾平安起身,对宋娘子说道:“感谢你的陪伴。”

    李敬业带着巨大的钱包,贾平安弄了两串钱出来,“若是有缘,应当还能见面。”

    宋娘子接过钱,福身,喜滋滋的道:“客人真的豪爽。”

    怎么听成了好字……

    贾平安笑了笑。

    出了酒肆,顿时头脑一清。

    市场里的人越发的多了。

    后面有人在打架,贾平安回身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刀光。

    呛啷!

    拔刀!

    横刀挥动。

    一个突厥人挥舞着短刀冲过来。

    宋娘子在惊呼,两只大眼睛瞪圆了。

    呯!

    突厥人倒在地上抽搐着,脖颈上一个刀口,很深。

    鲜血嗤嗤嗤喷射,让贾平安想到了水管泄露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看不到一个嫌疑者。

    市令来了。

    “百骑贾平安。”

    贾平安验证了身份,旋即市场就乱了。

    “查验身份!”

    军士们进了市场,每个人都要查验身份。

    “抓住他!”

    一个男子疯狂奔逃。

    “止步!”

    一个队正拔刀厉喝。

    男子从一家商铺前跑过,喘息着往侧面转过去。

    队正冷冷的道:“射杀了他!”

    弓弦响,男子扑倒,背上插着一支箭矢还在颤动。

    两个军士过去,把男子剥光,回头道:“不是军中人。”

    许敬宗来了,顶着两个眼泡在怒吼,“抓到那些贼子,把他们吊死在市场的门外,让那些人看看触怒大唐的结果,能不能?”

    刺史莫潜阴着脸,“下官尽力而为。”

    那些军士被他踢着冲向了各个店铺,那些商人和伙计都被赶了出来,一群胡女衣衫不整的也出来了,捂着胸,冲着那些军士媚笑。

    没有人在笑。

    贾平安带着百骑跟在后面,他需要判断这次动手的动机。

    “我们刚到这里,也就是说,夙怨不可能。而且今日酒肆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所以我以为,他们针对的是我们。”

    许敬宗骂道:“出来为何不多带些人?”

    贾平安却不后悔,“有敬业在。”

    李敬业拍着胸脯,“当时我已经拔刀了,只是看着兄长想杀人,就让给他下手。”

    右前方有人喊道:“有贼人!”

    呯!

    两个军士踢开了店铺的大门,接着一个男子持刀冲了出来。

    一刀格挡,男子的身体蓦地腾起。

    “是好手!”

    贾平安眸子一缩,“敬业!”

    李敬业拔刀冲了过去。

    两个军士前面一个被一刀劈开,接着冲过去,第二个军士已经岌岌可危了。

    那个军士急匆匆的赶去帮忙,刚靠近,男子突然回身,一刀从侧面袭来。

    这一刀角度狡猾,军士中了一刀,踉踉跄跄的冲了过去。

    男子扑过去补刀。

    另一个军士猛地冲过来,拼着胸腹挨了一刀,一刀断了男子的左臂,接着抱住了他的腰。

    男子怒吼一声,右手一肘,重重的捶打在军士的脊背上。

    呯!

    贾平安哪怕离了一定的距离,依旧听到了这个声音。

    军士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却依旧不撒手。

    “弄死他!”

    贾平安目眦欲裂。

    男子再度一肘。

    呯!

    军士的双腿已经软了,可双手兀自不松。

    男子怒吼一声,腰部转动,把军士转起来,一脚踢去。

    呯!

    军士落地,嘴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我曰你妈!”

    贾平安眼睛都红了,“敬业,抓活的!”

    李敬业疾步冲过去,男子回身,挥刀,同时看了贾平安一眼。

    铛!

    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接着虎口一松,长刀就飞了出去。

    接着一个拳头飞来。

    呯!

    男子的肩部挨了一拳,就像是被坦克撞到了一样,飞了出去。

    “拿住他!”

    贾平安跑到了那个军士的身前,蹲下喊道:“寻了郎中来!”

    军士的眸色黯淡,双手依旧保持抱持的姿势。

    他的身体在颤抖着。

    郎中飞也似的来了,跪在地上仔细查看。

    “背部被重击,小腹被踢。”

    郎中检查了一下,摇摇头,“伤到了内腑。”

    “救活他。”

    贾平安冷冷的道:“二十贯钱。”

    郎中眼中放光,“我家中有好药,千金难买。”

    贾平安骂道:“那就去拿来,我买!”

    郎中担心被骗,“你是谁?”

    “贾平安!”

    人群中,康利低声问道:“可知晓此人?”

    身后有人说道:“此人是大唐武阳侯,说是百骑的大统领。”

    “百骑,做什么呢?”

    “好像是保护皇帝的。”

    康利的眼中多了轻蔑之色,“看门狗吗?”

    “可惜了我们的人。”

    “放心,他什么都不会说。”

    康利带着人消失在市场里。

    贾平安回到了驻地。

    “彭威威!”

    “来了。”

    彭威威进来,“哎呀……”

    贾平安冷着脸,“撬开他的嘴,以后你就算是想睡了包东,我也会帮你按着他。撬不开……”

    彭威威看了包东一眼,“放心。”

    包东一身的鸡皮疙瘩。

    “武阳侯!”

    包东面色惨白。

    贾平安淡淡的道:“就算是肉身布施吧。”

    包东看了一眼雷洪,“雷洪更适合些。”

    雷洪扯扯大胡子,“你看看。”

    “啊……”

    里面传来了惨叫声。

    接着是彭威威的声音,“哎呀……我不喜欢男人。”

    包东如蒙大赦。

    贾平安出去看了看。

    许敬宗和莫潜在说话。

    “那些人多半是想袭扰我们,如此反而证明了龟兹有大问题!”许敬宗冷冷的道:“沙州有问题,要清理。”

    莫潜点头,“下官回头就下狠手。”

    外面一阵喧哗。

    “说是来寻武阳侯。”

    贾平安出去,就见一个妇人跪在外面,“多谢武阳侯。”

    边上有军士说道:“是那个兄弟的妻子。”

    “救活了?”

    贾平安欢喜的问道。

    妇人摇头,虽然落泪,却未曾哽咽,“多谢武阳侯,若非有那神药,夫君也没法给奴留下最后一番话。武阳侯公侯万代。”

    贾平安呆呆的站在那里。

    许敬宗出来,“为何感伤?”

    “那个兄弟为了救同袍,悍不畏死。”

    郎中来了,贾平安说道:“虽然未曾救活,不过你也尽力了,包东给他钱。”

    郎中冲着妇人行礼,“武阳侯这是要打我的脸吗?我后来才知晓那个兄弟是为了袍泽而死。我也是大唐人,莫说是什么千金不易的好药,就算是要我的血来做引子,我皱一下眉就不是大唐男儿!”

    他跪下,冲着妇人叩首,“我无能,竟然不能救活这等好男儿,愧为医者。”

    他重重的抽了自己两耳光,脸颊高高肿起。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告诉彭威威,就算是把那人的肠子拖出来,也要问出口供。就算是把沙州搅得天翻地覆,我也要……弄死他们!”

第546章 基操勿六(祝贺书友“54唐人”喜得贵子)

    “说!”

    里面,彭威威的眼珠子都红了,手上用劲,男子身体一紧,惨叫了起来。

    可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

    外面,贾平安骂道:“用锤子砸烂他的每一寸骨头!”

    呯!

    “嗷!”

    惨叫声传到了更外面,莫潜阴着脸,“下官也很愤怒,恨不能亲手弄死那个贼人。可此刻要紧的是赶紧去龟兹。”

    许敬宗淡淡的道:“小贾这人做事冲动,他不把那些人找出来弄死,晚上都睡不着。”

    里面,惨叫声骤然尖利,而且绵长。

    “啊……”

    莫潜打个寒颤,“好手段。”

    房间里,贼人剧烈的喘息着,接着再度惨嚎。

    “上烙铁!”

    贾平安亲自出手了。

    炭盆烧起来,给军马打印的烙铁在里面渐渐烧的通红。

    贾平安拿起烙铁,毫不犹豫的按下去。

    “不……不……啊!”

    下面,彭威威一锤砸烂了他的脚趾。

    惨叫声连绵不绝,恍如地狱。

    “说!”

    “啊!”

    贼人喘息着,“是……是……呸!”

    贾平安抹去脸上的唾沫,“继续弄,另外,先别弄死他。挂到外面去,让那些人来辨认。悬赏……五万钱,但凡能知晓他和谁是一起的,赏五万钱。”

    “就怕那些人不肯。”许敬宗得知了他的主意后觉得不妥,“这里是沙州,那些人不一定会说。”

    “我知道,那些外藩人担心说出来之后将会无立足之地,可人性趋利,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能让所有人都卷进来?”

    “什么意思?”许敬宗觉得贾平安是要疯。

    贾平安微笑道:“从今日起,停了外藩人的买卖,全数停了。什么时候抓到了那人,什么时候重新开始。”

    “会出乱子。”许敬宗有些忧心忡忡,“那些外藩人会闹腾,那些大唐商人也会不满。若是连续停几日,弄不好就会引发些事情。到时候……”

    许敬宗觉得自己好像会成为背锅侠。

    “贼人宁死不说,许公,这说明背后有重要之事,而且对方针对的是咱们,不查清如何能安心去龟兹?”

    你满嘴在跑马车……许敬宗负手皱眉,“小贾啊!此事……”

    贾平安叹道:“许公,咱们死了一个兄弟。”

    许敬宗沉默,然后说道:“好。”

    他去寻了莫潜。

    “什么?”莫潜阴沉的脸上多了讶然,“沙州乃是外藩商人来大唐的必经之地,许多商人在此买卖……一旦停了,许尚书你可知会造成什么影响?最多两个月,长安得到消息将会愤怒,户部上下会叫嚣着把下官撕碎……”

    丝绸之路为何让吐蕃动心?

    因为这里有太多的利益。

    无数商人从遥远的地方赶着大车,或是赶着驼队,源源不断的沿着一条路往东方而来。

    这条路,就叫做丝绸之路。

    而沙州就是这条商路上的重要节点,一旦停止外藩商人经营,很快就会连带传播出去。

    “那些商人会不会裹足不前?随后就地变卖了货物。可沙洲没有那么多长安商人来购买他们的货物,而本来打算在沙州贩卖的货物只能去长安,这一路钱不够……他们会发狂,会告诉所有人,大唐禁止贸易。

    随后还会有更多的商人转向,不走沙州。而这一切都是突厥和吐蕃人最乐于看到的。当然,龟兹等地也是如此。”

    莫潜叹道:“许尚书,贸易就是沙州的命!现在你让下官把命给停了……”

    许敬宗盯着他,“出事了……算老夫的。”

    这个奸臣许竟然有如此担当?

    莫潜不禁诧异。

    他远在沙州,但闻许敬宗乃是大唐著名奸臣,谄媚逢迎最擅长,还贪生怕死。

    可许敬宗竟然这般有担当,哪里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那些传言怕是错了吧?

    莫潜试探道:“许尚书,为何这般?”

    冒险总得有个动机吧?

    老夫也没办法啊!老夫想捶死小贾,可却下不去手。

    许敬宗沉郁的道:“小贾说……咱们死了一个兄弟。”

    莫潜身体一震,“此事下官算一个!”

    他出了值房,喊道:“来人!”

    几个官吏过来,莫潜吩咐道:“去市场,告诉市令,在没有抓到那些贼人之前,外藩商人一律不得买卖。”

    燃了!

    整个市场瞬间爆炸。

    那些外藩商人怒气冲天的去问市令。

    “这是上面的吩咐。”

    市令铁青着脸,“都去市场外看看那个贼人,认出来的……赏五万钱。没人认出来,外藩商人不得买卖。谁敢冲击官吏……”

    市令按着刀柄,“可来试试老夫的横刀锋利否!”

    “为什么?此事和我们没关系!”

    “那些贼人躲在里面,天知道是谁。”

    “这市场里少说有数百外藩人,怎么找?”

    “老夫不管!”市令冷冷的道:“都去看看吧。”

    市场外有个木笼子,笼子里关着贼人。为了防止他低头,还把他的头发绑在了木笼子的顶上,确保他只能抬着脸。

    包东带着几个百骑在两边。

    “认出此人的同伙,五万钱!”

    边上一辆大车上全是铜钱。

    “不是什么绸缎,都是铜钱。当然,你想要布匹也行。”包东大声的道:“就算是你想要同等价值的货物……只要沙州有的,武阳侯承诺都会给你弄来。并且武阳侯发誓为你守密,你就算是他的同伙,只要你开口,武阳侯发誓把你送出沙州,随后忘掉你。”

    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承诺。

    贾平安就坐在笼子的侧面。

    康利在人群中低声道:“他竟然敢如此,疯了吗?”

    “康利,会不会有人……”

    康利低头,“不会……谁敢把咱们说出来?只要咱们有人幸存,回头就能弄死他,不,弄死他全家。不过……晚些准备离开沙州。”

    晚些,不少外藩人带着货物准备离去。

    “都回去!”

    雷洪带着人堵住了城门,“那些人没找到之前,所有外藩人都不得离开!”

    怒了。

    有人喊道:“这是歧视!”

    “就歧视了,怎地?”

    贾平安冷冷的道。

    他从城门中走出来,目光扫过那些人,“谁反对?”

    康利低声道:“怂恿他们试试。”

    一个商人突然冲出来,“我的货在长安深得贵人的喜欢,我曾经见过尊敬的褚宰相……我……”

    褚遂良?老褚马上就要倒霉了,成为阿姐封后的祭品。贾平安一刀鞘就把他抽的满地找牙,然后喝道:“这就是榜样!”

    商人跪地嚎哭,众人默然。

    这个时代但凡敢不远千里到异国他乡去做生意的,出门前都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但面对贾平安这等手段,他们依旧发憷。

    随后就是沉默,各自散去。

    第一天没动静。

    第二天依旧没动静。

    许敬宗沉不住气了,“小贾,那些商人在聚集。”

    “许公放心。”

    贾平安起身道:“他们会发狂,随后觉着自己无力反抗……”

    这不是后世商人能主宰一国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商人被主流社会摒弃,贾平安不觉得他们有胆子去干些什么。

    “可……已经有沙州官员上疏了。”

    老夫背着锅啊!许敬宗焦头烂额,“此事已经收不了场了。”

    贾平安却很坚定。

    “武阳侯。”

    莫潜来了。

    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那些外藩商人聚在了一起,有人甚至说不行就一起杀出去。”

    这个时代的商人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匪气十足。

    从数千里甚至上万里之外的地方出发来做生意,没有匪气你活不到地方。

    “包东!”

    贾平安冷着脸,“带着兄弟们去,把蛊惑杀出去的那人弄来。”

    ……

    “我们并未触犯大唐的律法,可却被困在了沙州,那个贼人我不知是谁,若是一个月认不出,咱们难道一个月就停留于此?”

    一个高瘦的大食商人说道:“为什么这样?沙州的花费并不少,一个月下来我将会损失一大笔钱。这笔钱谁来赔我们?”

    他看看愤怒的众人,眼中多了狡黠之色,“我们应当拿着刀聚集起来,大唐不可能杀了我们,那会摧毁他们的信誉。那些商人将会远离东方,他们将会失去无数钱财……他们……”

    “呯!”

    房门被踹开,一群百骑出现在门外。

    雷洪看着众人,“谁在蛊惑杀出去?”

    大食商人赶紧低头。

    法不责众,没人说我就安全了。

    他突然发现浑身发热。

    他发誓自己感受到了温热,于是抬头。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华夏自古重义。

    所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而商人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以及死道友不死贫道。

    两个百骑拖死狗般的把大食商人往外拖。

    雷洪扯开大胡须,“谁知晓那贼人的同伙,只管去禀告,五万钱毫不含糊。另外,谁若是觉着不说可以拖着,那便拖着。”

    他的雷公脸此刻格外的肃杀,“武阳侯有令,从今日起,再来的外藩商人照常买卖。”

    隔离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法子如何,但那些商人炸了。

    “他们疯了!”

    康利等人在一个房间里密议。

    “他们隔开了那些人,按理那些人应当愤怒,可刚才我听到有人在咒骂我们,随后那些人都在如此。”

    一个突厥人不安的道:“达西和我们谁一起待过?”

    五人举手。

    “可被人看到了?”

    默然。

    “我坚信达西不会说出我们,可……”康利起身,“此事不妥当了,咱们准备一下。”

    ……

    官廨里,许敬宗和贾平安来了。

    沙州的官吏们云集,大堂里人头攒动,甚至外面都站的有人。

    “他们来了。”

    众人让开一条道,许敬宗和贾平安走了进去。

    莫潜在,起身行礼后,面色凝重的道:“沙州有不少大唐商人,他们或是去西域,或是在沙州收购那些商人的货物,带回长安贩卖。如今外藩商人停了,那些货物也堆积在了邸店中,无法售卖……大唐商人也开始了闹腾,许尚书,武阳侯,他们的忍耐结束了。”

    ——邸店,就是货栈仓库。

    一个官员说道:“一旦沙州的贸易停滞,不只是沙州完蛋,从西域到长安的贸易都会受到影响。户部会发狂,朝中会震怒……”

    局势竟然已经这样了吗?

    许敬宗心中没底,但依旧平静的道:“此事……再看看。”

    莫潜苦笑,“不是再看看,许尚书,那些商人……大唐说是官员权贵不许沾染买卖,可最大的买卖就是他们的。那些商人不少都是长安城中的权贵家人,他们先前来了这里,语含威胁。”

    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

    小贾,老夫为你背锅到现在,可够了吗?

    够了咱们见好就收吧。

    贾平安起身。

    “诸位,长安曾经发生过一起事,一群贼人抢掠商队,随即被发现,军队出击围困……”

    我们很忙啊!

    哪有功夫听你说故事?

    有官员看了莫潜一眼,莫潜只能苦笑。

    “小贾……”

    老许回想起了以前背锅的经历,觉得和此次有些相像。

    你莫坑我啊!

    贾平安继续说道:“贼人绑架了商队,威胁说但凡军队敢出手,他们就杀光了那些商人。”

    大家很忙,你就别扯淡了行不行?众人有些焦躁。

    “于是军队在外围围着,却不敢出手。”

    “时光流逝,刚开始那些商人恐惧害怕,恨不能把那些贼人千刀万剐。可到了下午,竟然有商人拿出隐藏的干粮给贼人吃,有人给他们喝水……”

    “不能吧。”一个官员觉得这事儿太荒唐,“商人怎会出手帮助贼人?”

    贾平安点头,“帮助了。最后双方僵持,里面的商人开始为贼人想办法,甚至帮他们做饭……”

    许敬宗翻个白眼,觉得小贾又在忽悠人了。

    “后来粮食没了,水也没了,贼人主动归降。”

    “这是什么?”

    官员们都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羞辱了,不,是被按在地上死命的摩擦了!

    我们失智了吗?

    贾平安没说完,“那些商人得到了解救之后,主动去为那些贼人求情,甚至还花钱请人送了吃食去了牢里……这叫做受害人在极端情况下对贼人产生依赖感,进而崇拜他们。”

    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一个官员起身,“许尚书,使君,下官还有事……”

    我特娘的不想在这里耗费时间,听一个极度荒谬的故事!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有商人来了。”

    莫潜冷着脸,“大唐的接待,外藩的……赶出去。”

    “别打!”

    外面有人在惨叫,“我是来送消息。”

    啥?

    莫潜马上喊道:“让他来。”

    一个鼻青脸肿的西域商人被带了进来,行礼后说道:“那个贼人我记得见过……那次是在酒肆里,他和一群人混在一起喝酒玩女人。”

    “那群人你可认识?”

    贾平安很冷静的问道。

    商人点头,“其中一人叫做康利。”

    唰!

    瞬间,所有人都偏头看向了贾平安。

    贾平安起身,“包东!”

    “在!”

    外面包东的喊声痛快之极。

    这几日贾平安被非议,百骑同样承受了压力。

    “带着兄弟们,出发!”

    贾平安出发了。

    身后,许敬宗抚须,“老夫就知晓小贾不会乱来,果然,哈哈哈哈!”

    一个官员喃喃的道:“什么商人会和贼人一起同甘共苦……”

    他问了商人,“你为何来了?”

    动机是什么?

    你别说想要五万钱啊!

    五万钱和小命比起来,自然是小命更重要。回头康利那伙人没剿灭干净,弄不好就会弄死报信的商人。

    商人摸摸脸上的青肿,龇牙咧嘴的道:“我觉着武阳侯是为了我们好,若是没有武阳侯,我们的生意怎么做?那些凶徒就隐藏在我们中间……”

    可……可若是闭口不说,那些人不可能会拿你们下手啊!

    你这是失智了?

    一个官员忍不住问道:“可康利他们不会对你们动手吧?”

    连许敬宗都觉得这个商人的动机不对。

    可商人却皱眉看着他,“他今日不动手,可谁能担保他明日不动手?”

    是哈!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使君,又有商人来了。”

    几个商人被带进来,迫不及待的道:“是康利。那个贼人是康利的人,我们都亲眼见到过。”

    莫潜捂额,“许尚书,下官有些头晕……下官想不通,他们先前宁死不说,此刻为何争先恐后的……这是为何?难道是武阳侯说的那个什么……受害人会对贼人什么崇拜?”

    老夫这几十年白活了?

    特娘的竟然还有这等不可思议的事儿。

    许敬宗也很懵逼,但他的演技已臻化境,抚须淡淡的道:“兴许……可能……也许吧。对了,小贾所学繁杂,不奇怪。”

    基操,勿六。

    “见鬼了!”

    一个官员拍了一下脑门,“下官从未听闻过这等事。”

    “又有人来了。”

    商人们接二连三的赶来了。

    “就是康利的人!”

    在场的官员已经麻木了。

    “许公高见!”

    莫潜最后只能赞美许敬宗。

    “只是管窥之见罢了。”

    小贾,你果然就是老夫的福星呐!

    一个百骑进来,“许尚书,莫使君,武阳侯差我来禀告,康利等人在城中窜逃……”

    “竟然寻到了?”

    百骑点头,“武阳侯从前日起就令人盯住了一些商人,今日有人发现康利等人携带兵器,随即禀告……此刻武阳侯已经带着人追上去了。”

    干得好!

    许敬宗满面红光的道:“马上派人去围堵。”

    “绞死他们!”

    “不不不!最好的法子就是吊在城门外,夜里冷,活活的冻死他们。”

    一群咬牙切齿的官吏出发了。

    “赶紧,带着兵器,我们出发了!”

    城中的军队也沸腾了。

    一个将领站在阵列前方怒吼道:“武阳侯为了那个兄弟甘愿冒险,今日终于查到了贼人的踪迹,兄弟们……杀了我们的袍泽,该如何?”

    “不死不休!”

    军队冲出了营地,杀气腾腾。

    那些百姓也自发拎着各种兵器出门。

    “弄死那些贼人!”

    这便是边塞!

    ……

    晚安!

第547章 我一开口……便是盛唐

    “快!”

    沙州城中,康利带着十余手下在狂奔。

    “前面有人!”

    他们往右边跑去。

    “为什么?”

    一个同伴突然哭了,“他们为什么敢把咱们的消息说出去?难道不怕咱们杀了他们?”

    是啊!

    这是目前为止连康利都很迷惑的事儿。

    “前方有人!”

    康利恼怒,“是谁?”

    “是……是唐军!”

    “撤!”

    他转身就跑。

    众人跟着他跑的气喘吁吁。

    他们冲出了一个街道。

    十字路口,康利突然止步。

    左边,数十军士列阵小跑。

    看看右边,竟然是官吏。

    沙州的官吏们有人拎着横刀,有人端着长枪,甚至有人拿着弓箭,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功劳般的欢喜。

    这是官员?

    而前方,贾平安带着百骑来了。

    后面呢?

    康利缓缓回身。

    后面数百百姓。

    这边最弱!

    他毫不犹豫的喊道:“冲散他们。”

    十余人冲着那些百姓狂奔。

    他们该害怕了吧?

    随后乱作一团。

    康利不禁生出了侥幸心。

    他知晓自己逃不出去了,但能多活一会儿就是天堂。

    百姓中有人喊道:“列阵!”

    瞬间,年龄不同的男子开始列阵。

    “长枪在前面!”

    那些手持长枪的百姓站在第一排。

    一个老人在喊:“站好了,娘的,这便是功勋,杀了一个贼人就是功劳,回头莫使君会行文长安,你祖宗在地底下都会笑醒了。”

    那些百姓都在笑。

    他们竟然把厮杀当做是……玩笑?

    康利来到沙州半个多月了,见到的百姓都是普普通通的,从未想过会有这等变化。

    “冲上去!”

    两个贼人冲在最前面。

    他们的身手不错,康利有信心……

    “刺杀!”

    长枪齐刺!

    噗!

    两个身手最好的贼人毫无反抗之力被捅死在这里。

    剩下的贼人身形一窒。

    这是百姓?

    康利骂道:“这是军队!”

    “齐步上前!”

    阵列竟然动了。

    康利等人步步后退。

    “跪地弃刀不杀!”

    百骑在呼喊。

    军士们已经开始张弓搭箭了。

    康利怒吼道:“那些商人为何敢出卖我们?”

    这个问题弄不明白,他死不瞑目!

    当然是因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但……

    贾平安沉声道:“因为这里是大唐!”

    大唐的百姓列阵就敢和最凶狠的贼人拼杀。

    大唐的官吏拎着横刀就是最强悍的战士。

    这样的大唐……

    不该凋零!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弃刀跪地!”

    百骑逼了过去。

    四面合围。

    有人跪下,康利大怒,一刀枭首,“和他们拼了!”

    他径直冲了过来。

    “敬业!”

    李敬业虎吼一声,拎着横刀冲上去。

    铛!

    康利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在李敬业的攻击下步步后退,岌岌可危。

    李敬业一脚踹倒他,举刀……

    “要活口!”

    康利躺在地上,眼中露出了绝望之色。

    他举刀准备自刎。

    “在耶耶的眼皮子底下也想自尽?”

    李敬业一脚踢飞他的长刀。

    康利猛地弹起来,扑向了李敬业。

    横刀捅入了他的小腹里,他笑了笑。

    李敬业有些沮丧。

    “无碍!”

    贾平安令人收拢了其他人,回去拷打。

    刚到驻地没多久,竟然有人来劳军。

    一百余外藩商人带着车队来了。

    这是啥意思?

    莫潜带着赶来,却看到了一幅打动人心的场景。

    “多谢武阳侯!”

    “多亏了武阳侯,不然我等的生意还不知能做多久呢!”

    “那康利就是个祸害,多谢武阳侯了。”

    “武阳侯,回头去了焉耆时,还请去我家做客,我家中有女儿年方十六,都说是美人。”

    “这是为何?”如果说商人们举报康利是自保,可现在他们却来劳军……这是为何?莫潜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

    难道贾平安那个什么贼人和商人的道理还有后续?

    贾平安和商人们惜惜而别,许敬宗逮到他就问,“这是为何?”

    “就是……”贾平安觉得这个症候群有些没节操,“其实人都有底线,再坚毅的人,当恐惧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时,他也会崩溃。随后他觉着自己每多活一刻,每喝一口水,吃一块饼都是贼人的恩赐。他们因为恐惧而憎恨贼人,但此刻渐渐变成了感恩,甚至是崇拜……”

    “还能这样?”许敬宗叹道:“老夫也算是见多识广,还经历过隋末乱世,可依旧没听闻过这等奇事。”

    莫潜依旧想不通,“让外藩商人不能做生意,就是把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是了,商人重利,不能挣钱就是没了命。开始他们怒不可遏,可看到不能改变后,他们惶然不安,最后……竟然就主动来通风报信。”

    贾平安笑道:“莫使君,这一招你已经学会了。”

    老夫这是见鬼了!

    莫潜拱手,朗声道:“老夫在沙州这等地方见过许多人,有人穷凶极恶,有人胆小如鼠。有人为了钱财而亡命,有人为了女人而搏杀……这一切都是利益。老夫自以为看透了利益,就看透了人心,没想到人心竟然还有如此奇妙之处,值得大醉一场。”

    随后就是酒宴。

    沙州这里各国商人云集,什么货物都有,什么香料都有。

    篝火上架着全羊,那些在长安价比黄金的香料毫不吝啬的涂抹上去,一阵阵异香扑鼻。

    胡女在堂前舞蹈,大胆的给最年轻的贾平安抛媚眼。

    许敬宗喝的满脸通红,“小贾,只管带着去边上的房间里……男儿在世,当立功,立功为何?不就是为了女人吗?”

    咦!

    老许竟然活的这般通透?

    男儿通过征服世界去征服女人!

    征服世界后,在女人的面前装比,然后女人臣服……

    也就是说,男儿都是装比货!

    想到这里,贾平安不禁拍着案几大笑。

    “你笑什么?”

    许敬宗双目发直。

    贾平安也喝多了,“我笑自己就是个装比的货色!哈哈哈哈!”

    许敬宗突然起身,“何人与老夫共舞?”

    他走到了胡女中间,跳着贾平安看不懂的舞蹈,仰头大笑。

    莫潜一拍案几,“老夫来也!”

    两个老汉在尬舞,贾平安举杯喝酒。

    许敬宗酣畅淋漓的喊道:“小贾为何无诗?”

    莫潜笑道:“此处沙州,当有令人热血沸腾的边塞诗!”

    贾平安那个啥……诗名远扬,在场的官员不禁齐齐看向他。

    甚至连几个胡女和乐师都放缓了节奏……

    万众瞩目吗?

    贾平安喝了一杯酒,眯眼……

    我一开口……便是盛唐!

    “汉家旌帜满阴山……”

    “好!”

    有人轰然叫好。

    这第一句就让人不禁想到了大唐的旌旗在塞外飘扬。

    “住口!”

    许敬宗打个酒嗝,“听……听着!”

    贾平安继续念诵,“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好!”

    许敬宗踉踉跄跄的过来,拎起酒壶就灌。

    莫潜哈哈大笑,“不遣胡儿匹马还,但凡异族胆敢窥探大唐,当杀他们个匹马不留。快哉!快哉!”

    那些官员纷纷举杯畅饮。

    “武阳侯果然是我大唐诗才第一人!”

    “武阳侯,下官敬酒!”

    “武阳侯,痛饮!”

    卧槽!

    贾平安几杯酒下肚就发现不妙了。

    要遁!

    尿遁……

    “一起去茅厕。”

    操蛋!

    贾平安坐下。

    许敬宗和莫潜在喝酒,张嘴……呕!

    酒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我一张嘴就是盛唐,你特么一张嘴就是呕吐。

    贾平安突然大笑起身,“男儿不风流,何必来人间!”

    他走过去,几个胡女的眼中多了异彩,纷纷鼓起自己最得意的部位。

    比如说脸,或是胸脯,或是屁股……

    贾平安随意扛起一个胡女,那胡女尖叫起来,兴奋的无以复加。

    “好一个风流少年!”

    莫潜扶着许敬宗回去,被他一口喷了满脸。

    贾平安扛着胡女寻了个房间,随便躺下。

    他在想着许敬宗此行的言行。

    在他建议封锁外藩商人时,老许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随即去给莫潜施压,并为贾平安背书。

    这是为何?

    你要说情义也行,但贾平安觉得更多的是利益。

    老许从遇到贾平安后,那名声竟然就渐渐的好了。

    但他依旧不为主流官场容纳。

    许敬宗当然想寻求突破,但长孙无忌等人不屑一顾,皇帝把他看做是自己的忠犬,世家门阀把他看做是野狗佞臣……

    他也苦闷,但唯有奋力向前。而贾平安通过几次出手,让许敬宗仕途顺畅。关键是在老许倒霉时,贾平安充当了狗头军师的角色,帮助他渡过难关。

    几次之后,老许就情不自禁(就是这个虎狼之词)的把自己和贾平安看成是一伙儿的了。爱屋及乌,他可以为了贾平安背锅,也能为了杨德利说话,甚至还能为李敬业说话。

    卧槽!

    贾平安猛地发现,自己好像拉起了一条线。

    这条线里有几位老帅,有许敬宗,有崔建,有懂王……还有不少人。

    他想到了李勣,看似不动声色,可却通过他和老许有了联系,甚至和程知节他们的关系都拉近了些,以至于需要刻意的疏远。

    而程知节等人也通过贾平安和李勣,和崔建等人有了联系,双方苟且,不,是勾结。

    大家都在联系,而中间的联络点就是他!

    通过他拉起了一条线。

    这条线渐渐成为了利益共同体,卧槽!

    我好像在拉小团体?

    这条线以后人越来越多,那和小团体有何区别?

    但……

    人一多,无党无派是不可能的,这话是屠龙术大成者的总结。

    是了。

    既然都在纠集了一群人为了自己的理念奋斗,我就为了保命拉个小团体又如何?

    “郎君!”

    贾平安抬头,就见到了一个赤果果的胡女,甩的厉害。

    卧槽!

    贾平安爬起来,“出去!”

    胡女却痴缠,贾平安干脆开门就溜。

    他看到许敬宗时,发现老许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

    “许公,你说咱们这是什么关系?”

    贾平安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许敬宗干呕了一下,捂着肚子有些难受,“哪来什么关系?”

    贾平安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痴了。

    “出发!”

    大队出发了。

    李敬业凑过来,“兄长,昨晚那胡女真是……屁股甩的极好,果然是沙州。我在想,要不要给阿翁带几个回去。”

    “好主意,回头我给你准备拐杖。”

    贾平安觉得李敬业会被打断腿。

    众人一路往城门去,当出城时,就看到百余商人正在等候。

    一个胡须斑白的商人摸摸高鼻梁,端起酒杯,“尊敬的武阳侯,这是我们的敬意,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许敬宗干呕了一下。

    昨野他喝的太多了,后续又玩的很嗨,至今都没恢复。

    竟然还来送行?

    贾平安下马过去,端着酒杯说道:“这杯酒带着各国商人的情义,我仿佛看到了这些情义在以后开花结果……为此让我们高呼大唐万岁。”

    他仰头干了。

    然后感动的回身抹泪。

    那是干啥?

    许敬宗瞪大了眼珠子,小贾竟然把酒水吐在了袖子里?

    “大唐万岁!”

    这年月大唐就是太阳,大唐就是月亮,你高呼大唐万岁会倍感荣幸。

    不,大唐此刻就是世界的灯塔。

    贾平安和这些商人洒泪而别。

    等看不到沙州城后,许敬宗纳闷的道:“他们应当不至于下毒吧?”

    “可谁能保证?”

    商队从身边经过,驼铃声声……

    ……

    龟兹国都伊逻卢城。

    床榻在摇晃。

    良久,只余下了喘息声。

    国相那利轻抚着自己的山羊胡,清瘦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惬意。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身上女人的光滑脊背。

    “那利,什么时候能动手?”

    阿史那氏的嗓子有些沙哑,也有些干燥。

    那利看了她一眼,“尊敬的龟兹王的妻子在我的身下雌伏,苦苦哀求……你想要什么?”

    阿史那氏微白的脸上多了怅然,“我能要什么?我唯一想要的便是威严。那利,上次布失毕和你被俘,我也被唐军羞辱,这是耻辱。这样的耻辱若是不能洗清,你能安睡?而且现在唐军就在龟兹有驻军,他们就像是中原的太上皇……那利……”

    “够了!”

    那利用力抓捏,骂道:“那是布失毕的错失,他指挥不利,以至于败给了唐军。你想指责我吗?你这个愚蠢的女人。”

    阿史那氏露出了媚笑,“你能如何?”

    床榻摇动……

    许久,阿史那氏回去,那利在侍女的服侍下穿衣出来。

    一个男子近前,“国相,有消息。”

    “说。”

    那利靠着门,指指嘴唇,有人去弄水。

    男子说道:“沙州传来消息,长安派来了使团,为首的是礼部尚书许敬宗,随行的还有武阳侯贾平安。”

    “一共多少人?”

    “百余人。”

    “召集人。”

    那利言简意赅的吩咐道,下人送来了温水,他缓缓喝了,淡淡的道:“那个女人够味,不过我有许多美人。她勾搭我,只是想让投靠大唐的布失毕倒霉,而后我成为龟兹王……她更想让我成为龟兹王之后和阿史那贺鲁……好吧,沙钵罗可汗,她想让我和沙钵罗可汗联手,把西域搅乱,让大唐焦头烂额。”

    身边的智囊微笑,“为什么不呢?”

    “是啊!”

    那利笑道:“人生在世,我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可却没做过龟兹王,没睡过龟兹王的女人。如今我睡了阿史那氏,还剩下一个心愿,那就是……做龟兹王!”

    晚些十余人聚集。

    有人说道:“国相,先前阿史那氏回去,面色绯红,在王宫外被布失毕拦住喝问,二人争执,阿史那氏呸了他一口。”

    那利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得意的事儿呢?

    睡了国王的女人,而他只能束手无策。

    “哈哈哈哈!”

    那利笑的前仰后合。

    一个官员说道:“国相,布失毕软弱,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那利止住了笑声,淡淡的道:“长安派来了使团,礼部尚书许敬宗为首,百余人。快到了。”

    众人默然。

    那利微笑道:“无需担心,布失毕只能继续忍耐。”

    “若是他向许敬宗哭诉呢?许敬宗会不会动手?”

    “我已经和羯猎颠说过了,他会支持我。”

    羯猎颠是大将,当年也被唐军俘虏过。

    那时候的大唐,堪称是所向无敌。

    晚些,大将羯猎颠带着人出去了。

    ……

    布失毕矮胖,看着妻子一脸的厌恶,“你就是个可耻的女人!”

    阿史那氏一脸餍足,“你不如那利。”

    一抹血色在脸上浮现,布失毕起身,“我将去迎接大唐使团,而你这个愚蠢的女人,只能和那利一起瑟瑟发抖。”

    “那就拭目以待吧。”

    阿史那氏给侍女使个眼色。

    侍女飞快的去了,晚些回来,“国相说放心,没有证据,许敬宗什么都不能做。”

    阿史那氏点头,“走,去看看唐人。”

    伊逻卢城的城门大开,布失毕亲自来迎。

    那利也急匆匆的赶来了,二人相对冷笑。

    阿史那氏坐在马车里,当听到了马蹄声时,就掀开车帘。

    许敬宗下马,神色威严。

    “这就是许敬宗。”

    阿史那氏点头。

    随即,一个年轻人映入眼帘。

    年轻人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阿史那氏微微颔首。

    “兄长,这个娘们的骚气我隔着老远就嗅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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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狗男女

    许敬宗一行人安置了下来。

    “睡觉!”

    这一路太辛苦,洗澡之后,贾平安留下人盯着,随即全体睡觉。

    这一觉睡的很香,醒来时竟然是第二日了。

    贾平安觉得脚有些发软,临走时被高阳当橙子压榨都没这般脚软过。

    这是长途跋涉的后果,长期骑马,双腿不着地,比乘船的反应还糟糕。

    外面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武阳侯,许尚书还在睡,随行的郎中查探了一番,说是有些操劳过度了。”

    是特娘的睡过度了吧?

    在沙洲的那一夜,贾平安敢打赌,老许一直没消停。

    多大年纪了?竟然还这般拼。

    “龟兹国相那利在外面等候。”

    “我去见见他。”

    贾平安对那利颇为好奇,想到此人竟然睡了阿史那氏,给龟兹王布失毕戴了一顶绿帽后,竟然安然无恙,就觉得很牛笔。

    这堪称是史上最牛逼的第三者吧?

    他走进了屋子,那利起身,瘦削的脸上浮起诚挚的笑意,“是武阳侯吧?”

    “是我。”贾平安拱手,双方见礼。

    那利看着其实也就这样啊!

    阿史那氏……贾平安马上就排除了阿史那氏见色眼开的可能。

    就算是找雷洪也行啊!至少雷洪的胡须丰茂,功能比较多。

    那利微笑着,山羊胡微微翘起,“我一直对长安抱着极大的兴趣,去过的人都说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你继续赞美!

    贾平安在想着一些事儿。

    “……此次不知为何而来?”

    那利觉得许敬宗和贾平安都不可能一来就撕破脸,他们会沟通,了解,然后劝诫……这是龟兹的内部事务,只要不是反对大唐,按照他的理解,大唐应当没兴趣管。

    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忍着,直至成为神龟,谁知道你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贾平安说道:“听闻你和阿史那氏私通?”

    没有人会这么问问题。

    一开口就是私通,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那利再深的城府也憋不住了,面色涨红。

    身后一个将领怒吼,上前呵斥。

    贾平安打个哈欠,“他说什么?”

    通译说道:“他是武阳侯无礼。国相为了龟兹呕心沥血……”

    贾平安缓缓看着将领,“你在质疑大唐?”

    将领摇头,“我只是质疑你对国相的态度。”

    外面传来了许敬宗的声音,“在这里,他就是大唐。”

    使者在外就代表着国家!

    将领看了那利一眼,那利笑道:“他太过莽撞了些,回去我定然责罚。”

    贾平安说道:“你能决定大唐的行止吗?”

    这是一口大黑锅,嗖的一下就冲着那利飞来。

    那利不敢接,起身道:“不敢。”

    “那你说这些做什么?”贾平安指着将领说道:“重责十杖!”

    那将领怒吼,两个百骑过去,他反抗了一下。

    砰砰砰砰砰砰!

    晚些,被打晕过去的将领被绑在长凳上,两个百骑兴高采烈的在狠抽。

    那利已经恢复了平静,微笑道:“是该责罚一番才好,多谢武阳侯。”

    既然已经成了既定事实,那么唾面自干也是一种策略。

    呯!

    木棍打断了。

    那利回头,就看到将领的脑袋用力抬起,然后无力垂落……

    “你!”

    他回身看着贾平安,深吸一口气,“我失礼了。”

    包东进来,“武阳侯,此人不禁打,才五棍就被打死了。”

    许敬宗冷着脸,“果然是不禁打。不过你等失了分寸,回头一人十杖。”

    “是!”

    可这十杖谁能保证存在?

    使团关门,内部什么情况外界都不得而知。

    也就是说,许敬宗一番话就把百骑打死人的事儿抹过去了。

    那利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多谢许尚书。”

    贾平安冷着脸,“先前的话你却并未回答,你为何私通阿史那氏?”

    “没有的事!”

    这是那利早就准备好的对策,矢口否认。

    你要说有人证,抱歉,那些都是污蔑,我依旧是那个为了龟兹呕心沥血的国相。

    你们能如何?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准备回去就做好各方安排,务必要把此次危机消磨掉。

    贾平安看着他,突然说道:“我们会调查此事,若是私通……”

    他没说话,但却握住了刀柄。

    那利微笑,“如此,我便回去了。”

    许敬宗看着他出去,转身进来。

    “那利和阿史那氏私通之事能确定?”

    “当然。”贾平安觉得这事儿没跑了。

    许敬宗惬意的坐下,“那利会屈服。”

    贾平安坐在对面,“许公,可还记得郭都护?”

    许敬宗倒吸一口凉气,“小贾,你这是……想为郭孝恪报仇?”

    “我可没说。”

    当年郭孝恪领军攻伐西域,龟兹王布失毕和大将羯猎颠被擒获。彼时的郭孝恪堪称是纵横西域无敌的存在。

    可他却大意了,在被人提醒的情况下依旧中了那利的伏击,中箭而死。

    许敬宗打个哈欠,“那就好。你要记住了,这是厮杀。当年开国时打打杀杀的,多少人杀了大唐这边的人?可最后依旧被宽容,这才是正道。小贾,要走正道……”

    别的道不行?

    老许伏案打瞌睡。

    贾平安起身,寻了一件衣裳给他盖上,顺手关门。

    “兄长!”

    李敬业精力过剩的无以复加,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

    “出去转转。”

    严格意义上来说,龟兹属于大唐的保护国。贾平安在伊逻卢城中怎么转悠都没事。

    他带着李敬业刚出门,又回身道:“包东,叫几个兄弟来跟着。”

    李敬业大大咧咧的道:“兄长担心什么?有我在呢!”

    “在你个屁!”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当年郭孝恪就是轻敌了,结果在龟兹被伏击,乱箭射死。”

    郭孝恪可是能纵横一方的大将,被那利的麾下弄死了,先帝竟然能忍?

    贾平安设身处地想了想,觉得自己绝壁会弄死那利。

    具有西域风情的伊逻卢城让贾平安流连忘返。

    前世他喜欢旅游,最喜欢不同的风情。

    当他在一家富有异国风情的店铺外面驻足时,一个女人飞也似的跑来,躲在了他的身后,“救救我。”

    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在沙洲看美女。

    宋娘子?

    宋娘子一脸惶急,“求求你,救救我。”

    几个大汉从街头跑过来,狞笑道:“她在那里!”

    贾平安冷冷的道:“为何追打?”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

    龟兹是大唐的藩属,我是大爷啊!

    大爷竟然还要和人解释?

    占领军啥模样?

    贾平安努力回想了一下,“打!”

    李敬业带着人冲了上去,贾平安看都不看结果,回身微笑,“宋娘子,又见面了,好巧啊!”

    他其实想说,你这个出现的方式好骚啊!

    宋娘子喘息着,“我是跟着你们来的。”

    咦!

    这个时候不该是找理由,比如说‘好巧啊!’。但这样有些不负责任,那就换一个说法,‘郎君,我和你有缘。’

    贾平安惊讶的道:“这么有缘分?”

    说了对方的话,让对方无话可说!

    宋娘子的脸颊颤抖了一下,眼睫毛……我去,好长的眼睫毛,贾平安想放一根东西上去试试能否承压。

    “你走了之后,就有人莫名其妙的来问我,那日我带着你们去酒吧,可认识了谁。我担心会被人……”

    这时候……

    “你只是一个弱女子!”贾平安叹道:“你只能跟着我们逃。”

    “是啊!”

    宋娘子雀跃,“我今日才到……”

    “饿坏了?于是就去寻食物。”

    宋娘子的内心一定是崩溃的,所以脸红了,“是啊!没想到遇到了你,对了,还未问你的身份。可以吗?”

    你特娘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洋马,学这种卡哇伊,和我家娃娃脸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唐武阳侯贾平安。”

    宋娘子的眼中多了异彩,“你竟然是那位诗才无双的武阳侯?我听过你的许多诗……”

    一个漂亮异国妹子念诵着你的诗,不停的赞美,但凡男人都该发飘了。

    那些大汉都被捶的半死,李敬业回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娘子,“屁股太小,不过伺候兄长也够了。”

    “有人来了。”

    一队军士小跑而来。

    通译上去交涉,回身道:“武阳侯,他们说必须跟他们回去一趟。”

    有趣啊!

    贾平安骂道:“让他们滚蛋!”

    他转身就走。

    异国风情不能当饭吃,他肚子饿了。

    宋娘子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只能看着几个百骑一顿暴打,那些军士屁都不敢放一个。

    回到住所,许敬宗已经醒来了,正在吃饭。

    “竟然是米饭?”

    贾平安来了精神,弄了一大碗,就着几个菜猛吃。

    吃完饭,他和许敬宗说了出去遇到的事儿。

    “那些军士怕是故意的,就是想寻事。”

    “此事要查。”许敬宗阴着脸,“那利可是和阿史那氏私通了,要查清楚。”

    “我知道,回头就查。”

    今日出门他确定了自己一行人被盯着。对方用这种手段来试探,大概就是想试探大唐的态度,顺带想妨碍他们的调查。

    百骑出动。

    城中就有大唐人,双方勾搭上了,加上原先百骑卧底的人,瞬间一张网就在城中拉开了。

    两天过去了。

    “阿史那氏出来了。”

    许敬宗精神一振,“果然是奸夫**,这是要去寻了那利……”

    包东接个话头,“睡觉。”

    “粗俗!”

    “是敦伦!”许敬宗板着脸,“要知礼。所谓男女敦伦,天之道也!”

    晚些消息传来。

    “阿史那氏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操蛋!

    “这是戏弄老夫吗?”许敬宗怒了,拍打着案几,“可有法子?”

    包东欲言又止。

    许敬宗喝道:“说话,有功老夫帮你算。小贾但凡敢阻拦,老夫捶死他。”

    包东觉得老许被捶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且他也不敢改换门庭。

    “就是……下官听闻有药,那等药极妙,但凡男女吃了就会……”包东挑眉,一脸猥琐。

    贾平安随口道:“天竺神油?”

    许敬宗黑着脸,“哪来那等药,无稽之谈!”

    有鸡呢?

    而且……

    老许竟然知晓?

    弄不好还亲自试过。

    “许公。”

    许敬宗干咳一声,“老夫这是教你怎么做人。”

    “是。”

    包东一脸顺从,可特娘的身体微颤,分明就是在极力忍笑。

    “滚!”

    贾平安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随即他跪坐下来,说道:“许公,此事不难。”

    “如何做?”许敬宗叹道:“老夫若是年轻二十岁,也能想到许多主意。”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贾平安说道:“阿史那氏的倚仗就是突厥人。而布失毕已经被她抛弃了,许公,你懂女人吗?”

    许敬宗下意识的道:“老夫如何不懂?那些手段……”

    贾平安木然。

    许敬宗讪讪的道:“你接着说。”

    贾平安一脸老司机的从容,“女人,若是她只想寻求下半辈子的安稳,那么跟着布失毕是最妥当的。但她却去寻了那利。看看那利,山羊胡,瘦的和骷髅似的,比雷洪还丑……”

    屋外,雷洪蹲下去,抱头。

    贾平安的眼中闪烁着神彩,“她野心勃勃,想的便是赶走大唐。否则那利有什么好?一巴掌拍死了,她还有什么?众叛亲离!”

    许敬宗皱眉。“其实能强行带走那利,可终究会让龟兹内部纷乱。所以才说要寻个借口。阿史那氏的野心若是需要那利来实现,那么她定然不会出来。”

    “那女人不出来,可我们能主动出击啊!”

    贾平安起身,“此事需要布失毕配合。”

    许敬宗仰头看着他,“多少把握?”

    边上有礼部官员想说话,许敬宗看了他一眼,眼神凌厉。

    “把握很大。”

    贾平安很平静。

    许敬宗点头,“老夫马上去王宫。”

    那个官员终于忍不住问道:“许尚书,武阳侯并未说出他的法子。”

    “隔墙有耳。”

    许敬宗很警惕,随后进宫。

    布失毕矮胖的身体窝在王座上,身前摆放着许多美食,他在不停的吃。

    “许尚书。”

    布失毕接过侍从递来的手巾擦擦手,喝了一口牛乳,“大唐难道要坐视那利和那个贱人逍遥吗?他们会寻机颠覆龟兹,他们会投靠突厥人!”

    “你说的这些老夫都知道。”

    许敬宗平静的道:“现在需要你来配合。”

    他盯着布失毕,良久,布失毕自嘲道:“我如今就是一个落魄的王者,随便吧。”

    晚些贾平安就带着人进宫了。

    “看,那就是贾平安。”

    侧面,阿史那氏带着面纱,看着贾平安大摇大摆的进了王宫。

    有人想搜身,被一巴掌抽的转圈。

    “太跋扈了。”

    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

    贾平安侧身,微微颔首,“竟然是王后吗?我怎么嗅到了味道?”

    这话有些轻佻。

    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性!

    阿史那氏心中不屑之极。

    “骚臭味!”

    贾平安扬长而去。

    阿史那氏面色微冷,揭开面纱,“呸!野狗!”

    贾平安见到布失毕。

    这位龟兹王看着颇为沮丧,“你想要我如何配合?”

    当场表演捉奸记!

    贾平安坐下,边上的侍从不满的轻哼一声。

    “出去!”

    包东目视侍从。

    侍从觉得委屈了,就看向了布失毕。

    布失毕看着贾平安,目光中带着不满。

    “你危在旦夕。”

    贾平安淡淡的道。

    布失毕点头,“都出去。”

    等人走后,贾平安低声说着……

    晚些,殿内传来了布失毕的咆哮。

    “那个贱人,她怎么敢?”

    阿史那氏坐在殿内,低声道:“去打探一番。”

    侍女去了。

    晚些回来,一脸惊惶,“他发怒了,砸了许多东西,而且外面还多了不少侍卫。”

    阿史那氏冷笑,“这是想哄骗我,让我以为他们寻到了证据?可笑。”

    可接下来却不对了。

    贾平安出来了,盯着她这边冷笑,随即出了王宫。

    若是派人来盯着她这里,那么阿史那氏还不会那么慌张。

    可贾平安却动都不动……

    “王后。”

    打探消息的侍女又回来了,“刚听到那边说……康利他们被抓了。”

    呯!

    阿史那氏面色发白,“康利……”

    有人说道:“国相说康利很可靠。”

    “可他的麾下可靠吗?”

    阿史那氏焦躁不安。

    “不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国相可知晓?”

    侍女又回来了,“他们要封锁王宫。”

    阿史那氏咬牙切齿的道:“快去,快去告诉那利,让他来救我,否则我会鱼死网破。”

    一个侍女乔装出宫。

    远处,贾平安淡淡的道:“果然,出洞了。”

    包东不解,“武阳侯,你如何判定阿史那氏会沉不住气?”

    “我们进城时,她本无需来,可却来了。”

    “若是好奇心呢?”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都特娘的成了绯闻中的女主角了,她还有什么好奇心?一个女人被传偷情,有人来调查此事,她还有心思来看看这些人?”

    若是被冤枉,阿史那氏绝壁会在宫中不出来,等着结果发飙。

    若确有其事,她也会在宫中不出来,想办法怎么躲过这一劫。

    出来反而是个奇葩。

    所以人不能自作聪明。

    “兄长,那个宋娘子来了。”

    宋娘子脸红红的跑来了,“他们说你们在查王后偷情之事,我刚好知道。”

    “哦!”贾平安饶有兴趣的道:“你知道些什么?”

    “他们说王后几次是从那利家对面的宅子里出来的。”

    “地道!”

    贾平安伸手拍拍宋娘子的肩膀,“很好。”

    宋娘子仰头,一脸激动。

    “动手!”

第549章 老许,你做个苏武吧

    那利不断接收到了消息。

    “贾平安带着数十人出来了。”

    那利在喝酒。

    “沙州传来消息,百骑的大统领是个疯子,为了一个军士甘愿冒险。那么今日他敢不敢冒险?”

    那利抬头,身边的幕僚谨慎的道:“既然喜欢冒险,那要小心。”

    “叫咱们的人来,一旦他敢动手,我今日就血洗了大唐使团,随后和布失毕拼个你死我活。”

    军队悄然在集结。

    “多少人?”那利放下酒杯问道。

    “一千人。”

    “很好。”那利微笑道:“大唐来人就一百余,去掉官吏,剩下的不过六七十人,一个冲杀的事。”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国相,王后那边来人了。”

    那利神色微变,“何事?”

    乔装的侍女冲进来,慌张的道:“那边找到了证据。”

    “那他们准备做什么?”那利面色铁青。

    “他们说要封锁王宫!”

    那利一脚踹去,侍女惨叫倒地,他骂道:“蠢货,贱人!真要有证据,他们不会封锁王宫,而是会马上拿人!”

    他面色骤变,“去,看看他们可来了?”

    他回身,看着那些酒菜再无一丝胃口,一脚踢翻,酒菜满地洒落。

    布失毕已经出宫了。

    “那个女人疯了!”

    布失毕说道:“她刚才抓挠了我……”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满脸血痕,真惨。

    他带着数十人,狼狈不堪,而宫中……

    “那个女人在宫中发狂了。”

    “不必管。”

    此次来龟兹,阿史那氏不过是一个媒介罢了。

    “国相那边来人了。”

    一个官员带着百余军士来了。

    “止步!”

    布失毕的侍卫远远的叫停了他们,问道:“何事?”

    “国相听闻宫中喧哗,让我等来看看。”

    这个回答无可挑剔。

    布失毕恼怒的道:“那个贱人主动去外面和那利私通,拦都拦不住。”

    贾平安同情的道:“这天真绿。”

    “绿?”

    布失毕抬头,“是蓝吧?”

    许敬宗来了。

    “这是作甚?”

    老许不明所以。

    “那利慌了。”

    布失毕欢喜的道:“武阳侯的法子好,我这里一闹腾,那贱人果然就做贼心虚。”

    “他们来了。”

    那个官员突然指着这边喊道:“他们弄走了国主!”

    卧槽!

    布失毕骂道:“叛逆!这是叛逆!”

    那百余军士冲了过来。

    “弩箭!”

    贾平安举手,猛地挥下!

    弩箭攒射,那些狂奔的军士倒下一片,剩下的开始慌乱。

    贾平安挥手,百骑冲了过去。

    许敬宗板着脸,“竟然不是用弩箭杀光,武阳侯,回到长安老夫定然要弹劾你!”

    原来老许装比竟然比我还厉害!

    布失毕的眼皮子在狂跳,看着那些百骑冲过去,就像是虎入羊群般的扫荡,不禁赞道:“好厉害的悍卒。”

    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许敬宗看了他一眼。

    布失毕强笑道:“是有些……有些差了。”

    他身后的侍卫们瞠目结舌。

    这都还差,那我们是什么?

    土鸡瓦狗?

    这时有两个漏网之鱼。

    此次出发前朝中有交代,务必要震慑龟兹。

    怎么震慑?

    许敬宗拔刀,“留下那二人,老夫亲自手刃了他们!”

    卧槽!

    老许,许公!

    贾平安恨不能踩他一脚。

    你都多大了,还想着杀敌,弄不好回头被一刀剁了,长安城中‘扫把星克死人’的传闻又要满天飞了。

    但老许当着布失毕的面要装比,贾平安不能阻拦。

    他使个眼色,百骑中有人举起弩弓。

    许敬宗缓缓走去,心中回想着当年在瓦岗时操练的刀法。

    那时候……好多年了吧,那时候大唐都还没建立。

    他深吸一口气,举刀。

    那两个残敌本来还想抗争一下来着,可百骑已经结束了战斗,全部在盯着他们。

    被这么一群杀神盯着,这二人再大的胆量也尿了。

    呯!

    长刀落地,人跪地叩首。

    老夫竟然有如斯威势吗?

    许敬宗戟指这二人,“拿下!”

    他回身收刀,潇洒的一塌糊涂。

    “马上去那利家!”

    贾平安的吩咐让布失毕有人懵,“就这点人?那利少说能集结上千人。”

    “国主可以叫上忠于你的人,至于我们……”

    贾平安说道:“既然有叛逆,那今日就让叛逆看看大唐的威严。”

    众人一路浩浩荡荡的去。

    “国主来了,还有唐人,加起来两百余人。”

    那利狞笑道:“我已经派人去叫人了,固守,等待救援。”

    城外,两骑疾驰。

    “快!”

    前方突然出现了十余骑。

    “是唐人!”

    尖叫声中,双方在不断接近。

    ……

    布失毕的人马赶来了。

    两千余人把那利的住所围的水泄不通。

    “谁来指挥?”

    许敬宗淡淡问道。

    然后看了贾平安一眼。

    布失毕有些纠结,“当然是大唐。”

    贾平安心中一乐,吩咐道:“墙头查探。”

    包东刚想动,雷洪踩了他一脚,低声道:“武阳侯看的是那边。”

    龟兹那边无奈出了两人,下面架着梯子往上爬。

    刚探头,那边就是一刀。

    包东不禁暗自庆幸。

    “撞门!”

    贾平安的指令让人无语。

    “这门怕是难以撞开。”

    龟兹将领颇为不满。

    贾平安看着他,“不尊军令该如何?”

    让我杀个人吧!

    贾平安一直想杀个人来震慑布失毕,最好杀他的心腹。

    将领看到了杀机,毫不犹豫的道:“是。”

    有人去寻撞木,贾平安却找了个侍卫过来,“哪里有油料?”

    “宫中。”侍卫很干脆的道:“宫中有好些油料,做饭的,点灯的。”

    妙极了!

    贾平安说道:“许公,还请你在此坐镇,我去去就来。”

    许敬宗淡淡的道:“你只管去,不来……也不打紧。”

    老许看样子是想指挥一次战斗,贾平安附耳,“许公,在我未回来之前,百骑不能动。”

    “你这是看不起老夫?”

    许敬宗怒了。

    老夫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个机会,你竟然不相信我?

    小贾,这定然是误会吧?

    贾平安缓慢而坚定的点点头。

    然后上马离去。

    老夫不生气!

    老夫不生气!

    许敬宗在默念。

    贾平安一路疾驰到了皇宫,阿史那氏竟然派人守住了宫门。

    撒比!

    贾平安拔刀,策马冲了进去。

    几个侍卫被一冲就垮了。

    里面数十侍女手持兵器在尖叫。

    贾平安回身,“带路。”

    侍卫带着他们去了装油的地方。

    贾平安看到一缸缸的油料,兴奋的道:“弄了大车来装上,娘的,今日耶耶要吃烧烤!”

    有人去寻了大车,随即搬运。

    王宫中的油料全被搬空了,马车一辆辆的往外拉。

    贾平安一马当先出去。

    阿史那氏坐在宫殿外面,身边全是侍女。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我是阿史那氏,我有我的尊严。”

    贾平安压根不带搭理的。

    阿史那氏坐在地上,拉开衣襟,“来,我知道你想弄死我,来啊!来啊!”

    她的左手就在臀后,握着一把短刀。

    大车来了。

    有人尖叫,“是油料,他要烧死我们。”

    嗖的一下。

    人呢?

    刚才还信誓旦旦求我弄死她的阿史那氏呢?

    人与人之间的诚信呢?

    贾平安不禁大笑。

    路上,宋娘子在等候。

    贾平安赞道:“你的脂粉不错。”

    宋娘子摸摸脸,最近几日她从未用过脂粉。

    “带路。”

    宋娘子带着他到了那利对面的住宅后面。

    “里面说不定有悍卒。”宋娘子一脸担忧,“武阳侯,你莫要进去。”

    “我当然不进去。”

    “那怎么弄?”

    宋娘子看着贾平安,突然发现这人竟然很英俊。

    “堆积柴火,倒油!”

    大车缓缓而行,有人把柴火丢在围墙下,接着有人倒油在柴火上……

    宋娘子看着贾平安,突然一个寒颤。

    “你抖什么?”

    宋娘子强笑道:“我看着武阳侯好生英俊,就觉着……。”

    “就觉着自惭形秽?”贾平安随口道:“其实大可不必,我也没看上你。”

    宋娘子的脸都绿了。

    “里面没什么人。”

    雷洪很确定。

    “兔子还没回窝,晚些。”

    贾平安带着人去了那利的宅子前。

    呯!

    七八个军士抱着撞木冲过去,大门猛地颤抖了一下。

    “这门太结实了。”

    龟兹将领面色铁青,“他们还在里面放箭。”

    话音未落,被撞开的门缝里射出一支箭矢,一个军士倒下。

    “这是负隅顽抗。”贾平安正色道:“继续撞。”

    小贾果然好手段。

    许敬宗暗自点头。

    龟兹将领看了布失毕一眼,“这扇门里面包了铜,很难撞开。不行就一起上。”

    你这美梦做的越发的好了,让大唐的精锐来攻打这个院子……

    贾平安皱眉,“军令……”

    我什么招数都不用,就是一招鲜,吃遍天。

    将领面色涨红,一跺脚,喊道:“多来些人。”

    许敬宗笑道:“只是些伤亡罢了。”

    这话一点都没错。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边死伤不过二十余人,也就是一场斥候战的伤亡罢了。

    那将领却要为之争执,可见是忌惮大唐。

    贾平安低声道:“许公,他们依旧有异心。”

    许敬宗点头,“晚些让他们的人冲杀。”

    贾平安觉得这样有些没意思,“要不要让人偷袭布失毕?”

    许敬宗一个哆嗦,“小贾你可别乱来。布失毕出事,没有大军压阵,弄不好整个龟兹就乱了。”

    “杀光那些臣子。”贾平安低声,但脸上有狰狞,“杀光那些武将。”

    “回到长安陛下能把你弄进雁塔里去镇压了。”

    许敬宗咬牙切齿的,突然哀求道:“小贾,你莫要乱来,否则此次立功不成,反而有罪。”

    贾平安悻悻的道:“我本以为许公你能效仿苏武,罢了。”

    许敬宗想一脚踹死他,“苏武出使被弄去极寒之地牧羊多年,你这是想让老夫死在这里是吧?”

    贾平安一脸唏嘘,“胆子太小,难怪你没法做宰相。”

    许敬宗气狠了,“等老夫做了宰相,定然提议让陛下把你丢在西域。”

    贾平安的眼睛一亮,许敬宗捂额,“你还真想来这边?”

    “可惜有妻儿在。”

    贾平安真的想来这边。

    他一直憧憬着安西都护府这个地方,这里就是大唐的前沿阵地,左侧有吐蕃,右侧有突厥,前方有莫测的大食国,还有西域本土纷杂的争斗……

    呯!

    “开了!”

    前面一阵欢呼。

    大门被撞开,里面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杀进去!”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指令。

    不是自己人,指挥起来就是爽啊!

    龟兹人蜂拥而入,里面一波箭雨,大门那里尸骸堆积了一米高。

    这就是沙场,没有后世电视剧那种轻松,什么冲杀半晌,地面看不到一具尸骸。

    这只是一个照面,尸骸就让人眼皮狂跳。

    后续的人推开尸骸继续冲。

    “弓箭手……”

    龟兹将领喊道:“放箭!”

    里面纷纷举起盾牌。

    “冲进去!”

    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时间差,龟兹人冲进去了。

    双方开始了绞杀战。

    “那利在哪?”布失毕狞笑着,“我要把他阉割了留在身边,每日让他苦苦哀求……”

    “还有那个贱人,我要让她……”

    这特娘的还有一点儿王者之气吗?

    贾平安眼中的不屑被布失毕看到了,他心中的怒火正在燃烧,“武阳侯遇到了这等事会如何?”

    “其一我不会遇到这等事。”

    “为何?”

    贾平安指指自己的脸。

    我特么这般英俊,还多才多金,而你却是矮穷矬,怎么和我比?

    布失毕脸颊抽搐,贾平安却继续说道:“若是我,我会弃之如敝履。”

    ——大佬,你太过缠缠绵绵了。

    布失毕黑着脸。

    许敬宗低声道:“干得好。龟兹被大唐打下来之后,虽然布失毕继续做了龟兹王,可他却有些不安分。先前他坐视麾下将领和咱们争执,就是想让咱们的人上去厮杀。若是伤亡惨重……”

    他看了布失毕一眼,“长安会震怒,随即彻底清剿他的反对者,如此……他就能把龟兹牢牢掌控在手中。谋划不错,可在老夫的眼中却和孩童般的可笑。”

    老许……

    这可是在瓦岗厮混过的老鬼,一生见识了多少阴谋诡计,布失毕在他的面前玩这种手段,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贾平安有些心虚。

    以往我忽悠老许……

    但那只是小手段,对于许敬宗这等人来说,阴谋诡计见多了,但具体的小手段却不行。

    也就是说,大场面可以,身居庙堂可以。所谓官清如水,吏滑如油就是这个意思。再厉害的大佬,面对下面小吏的手段时,依旧会满头雾水。

    以后……继续忽悠。

    宅子后面的一间杂屋里,那利全身戎装,拎着长刀喊道:“赶紧!”

    地道口打开了,那些披甲将士一个个鱼贯而入。

    幕僚狞笑道:“晚些从背后突击,不管是布失毕还是唐人,都将会措手不及,此战……必胜!”

    那利看了一眼前院方向,冷冷的道:“今日我要在王宫登位,用唐人的首级作为贺礼,让布失毕跪在身前,阿史那氏……那个蠢货,为了我的大业,我会容忍她,用于换取沙钵罗可汗的支持。”

    前院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利最后一个下了地道,把木板拖过来掩盖了地道口,屋子里渐渐静谧……

    一个军士冲进了后院,四处寻找。

    “那利不见了!”

    布失毕亲自进来查探,面色难看之极。

    “那里不见了!”

    那个将领看着贾平安,“唐人说那利就在里面,我们付出了代价攻打,可什么都没有。那利弄不好早就逃了出去,我们在这里拼命攻打,可他却在偷笑,趁机逃跑……”

    许敬宗冷着脸,“你想质疑谁?”

    将领指了一下贾平安,“武阳侯一直说那利就在这里,而不是令人封锁城门,严查那利出逃。他……他这是故意想让那利出逃。让龟兹陷入混战之中。”

    这个指控是有可能的。

    此刻龟兹只是大唐的藩属,随着丝绸之路贸易的繁荣,大唐会不会想把这里变成自己的疆土?

    直接控制不是更好吗?

    在场的龟兹人目光闪烁,有人怒不可遏,有人悲愤不已……

    卧槽!

    气氛起来了。

    许敬宗干咳一声,“仔细搜索。”

    “还搜索什么?”将领悲愤的道:“那利的身边少说数十人,可如今一人不见,那些幕僚也不见,他不是逃走了……难道还能凭空消失……”

    “住口!”

    布失毕怒吼。

    这是作态。

    看看,我训斥了这个不知高下的蠢货。

    但为何不是他刚说话的时候?

    而是等他把气氛弄起来……你难道喜欢气氛组?

    贾平安沉声道:“我自有主张!”

    他在等。

    若是说出来,弄不好会惊动对方,那些准备就白费了。

    将领冷笑道:“此刻不该是派兵去追杀那利吗?不问不动,这是什么主张!”

    啪!

    布失毕抽了他一巴掌,骂道:“滚!”

    回过头,他微笑道:“本王先带着人去追击。”

    这个态度比什么都管用,那些龟兹人马上抖擞精神,准备跟随这布失毕去追杀那利。

    一个百骑冲了进来,发现气氛有些怪,他兴奋的道:“武阳侯,他们出来了。”

    贾平安走到了将领的身前,认真的道:“你就是个撒比!蠢货!”

    将领面色涨红,刚想说话……

    “呯!”

    对面也是重臣家,此刻大门被推开。

    一群甲士兴奋的准备冲出来。

    布失毕惊呼,“这是个圈套!”

    “我先前令人去查探过了,没人啊!”将领面色惨白,“快,挡住他们!”

    被人捅了菊花,这一战还怎么打?

    那些将士早就懈怠了,大部分坐在墙边,都面无人色。

    大门两侧停着一溜马车,是先前贾平安带来的,没人在意。

    马车上的水缸被掀落在大门前,水缸破碎,里面的油缓缓流淌着……

    “我来!”

    贾平安觉得这样有重要意义的活动应该由自己来揭幕,他抢过了包东手中的火把,奋力扔了过去……

    那些甲士蜂拥而出……

    ……

    晚安!

第550章 震慑

    那些甲士蜂拥而出。

    这是一次突袭,布失毕的麾下正在享受胜利,接着就收获了那利不在的坏消息,都懈怠了。

    这么短的距离,一个突袭就能让这些懈怠的将士死伤大半。

    此战……必胜!

    那利在后面叫喊,“要快!”

    当先冲出去的甲士脚下一滑,呯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身后接二连三的摔倒。

    有人叫骂:“是什么东西?”

    倒地的人堆叠在一起,有人喊道:“是油!”

    那利色变。

    他站在后面,看到了飞来的火把。

    “不……”

    火把落地。

    轰!

    火头骤然而起,大门外马上就成了火海。

    那些甲士疯狂的站起来,浑身带着火焰在狂奔。

    “射杀他们!”

    贾平安平静的下令。

    但他有些颤抖。

    MMP!

    这么惨烈的吗?

    他从未见过这等惨状。

    布失毕等人就别说了,直接呆滞。

    “放箭!”

    那些火人倒在了半途,里面有人喊:“冲出去!”

    都火海了还冲,这是不讲科学了吗?

    贾平安兴致勃勃的看着大门里。

    一个军士鼓足勇气,大概以为速度快就能逃过火焰。

    他猛地冲了出来,速度很快。

    “这短跑实力不错啊!”

    高手果然都是在民间。

    那军士飞快的冲过火海,双脚和小腿都带着火焰。

    他越跑越慢,最后倒在地上惨嚎。

    那利喊道:“从别的地方出去!”

    布失毕狂喜:“武阳侯果然好手段,快,快去拦截他!”

    “不必了。”

    贾平安动都不动。

    那将领此刻面色潮红,回身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他为何不追击?

    但此刻他已经丧失了信心,不敢质疑。

    快啊!

    你还在等什么?

    布失毕和那些将士在等待。

    “点火!”

    贾平安一声令下,整个宅子就被火焰给包围了。

    布失毕呆呆的看着火海中的宅子,“你……你早有准备?”

    宋娘子怯怯的站在边上,贾平安对她露出了渣男的微笑。

    若是没有这个女人的告密,他会选择用百骑突袭,打开突破口后再让布失毕的人去绞杀对方。那利想玩突袭,也只能突袭了布失毕的人……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百骑在边上伺机而动,最后给那利一击。

    这就是他此刻的复盘。

    “当然!”他矜持的笑了笑,有些蒙拉丽莎的神秘。

    “啊!”

    一个叛军爬上墙头,还在犹豫不决,就被下面的火苗舔了一下,一头栽倒下去,惨叫声让人瘆的慌。

    布失毕兴奋的道:“我这就回王宫去收拾那个贱人。”

    男人带帽,在确定奸夫完蛋后,迫不及待的就想在女人面前炫耀,让她后悔,让痛哭流涕。

    不就是想去装个逼吗!

    贾平安无所谓。

    布失毕一走,他就下了命令,“马上用沙土覆盖,灭了大门外的火。”

    将领看了他一眼,有些小尴尬。

    这是要准备强攻了。

    沙土覆盖灭火很快。

    将领建议道:“用箭矢封锁就好。”

    “你真是聪明。”

    将领刚心中微喜,贾平安说道:“马上攻进去。”

    将领一怔,“只要咱们不动,里面的士气就会不断跌落,弄不好就会有人主动把那利杀了投降。”

    “你的话太多!”

    若是在大唐军中,上官下了决断你还不断质疑,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次……弄不好一刀就剁了你。

    “马上进攻!”

    贾平安冷冷的道。

    将领怒,“这会导致伤亡。国主本就没有多少心腹,你这是……”

    啪!

    贾平安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抽去,接着拳打脚踢……

    真特么爽!

    打完,贾平安神清气爽的道:“副将接替指挥,冲杀进去。”

    副将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最后喊道:“跟我来!”

    这货有些意思,竟然不是喊‘给我上’。

    将领爬起来,恨恨的到:“这不是长安!”,随后上马而去。

    “傻缺!”

    贾平安没搭理他。

    “小贾,得罪太过了不好。”许敬宗皱眉,“动手不好,太伤和气。”

    咦!

    贾平安诧异的道:“许公你竟然这般温和?难得。”

    许敬宗抚须微笑,“你该笑着和他说,三次之后他不答应,这便是仁至义尽,一刀把他剁了完事。”

    贾平安不禁脊背发寒。

    老许可是乱世里打过滚的老鬼,什么仁慈……不存在的。

    在乱世中要想生存,杀人才是王道。

    双方在里面绞杀,贾平安也没闲着。

    “让人在各处盯着,但凡军队异动马上来报。”

    百骑悄然而去。

    这里的消息应当也传到了各处,什么反应就得看大唐的威慑力。

    里面的绞杀进入了尾声。

    贾平安带着人进去。

    剩下的十余人护着那利,被围困在空地上。

    轰隆!

    土墙被焚烧了许久,轰然倒塌。

    “那利!”

    贾平安笑吟吟的。

    副将一脸纠结,心想咱们拼死拼活的,最后你竟然来抢功……

    人可以这么不要脸的吗?

    那利盯着贾平安,“布失毕那个蠢货想不到那等逼迫阿史那氏的手段,唯一的可能就是你。那个愚蠢的女人。”

    “你也不聪明。”

    贾平安觉得这货真心蠢,“你以为阿史那贺鲁会为你撑腰?你错了,阿史那贺鲁不敢和大唐硬碰硬,所以龟兹但凡不妥,大唐大军一至,你将会看到一个不敢出头的阿史那贺鲁。”

    阿史那贺鲁的胆子早就被大唐给打没了,每次遇到大唐出击,哪怕是不到万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路。

    “武阳侯,军营有异动!”

    一个百骑来禀告。

    那利狂笑着,“看看,这就是龟兹。你们将会死在城中,而后龟兹将会成为一团乱麻,来吧,让大唐陷入这个泥沼中,哈哈哈哈!”

    “我去看看。”

    那利发现唐人并未惊慌失措,冷静的令人发指。

    “龟兹不是大唐的龟兹,你们将会被驱逐,随后所谓的四镇将会乱作一团。吐蕃,突厥,他们将会蜂拥而至,把大唐窥探西域的爪子剁掉,哈哈哈哈!”

    “你的话太多了。”

    贾平安摇摇头,“带上他一起去看看。”

    百骑上了。

    两人或是三人一组,上去砍瓜切菜般的轻松,最后那利还反抗了一下,被一拳打掉了几颗大牙。

    “走!”

    “人手不够!”

    副将急切的道:“那边有五千人马,你们人手不够。”

    出了大门,五十唐军出现。

    他们风尘仆仆,为首的队正拱手,“于盛奉命而来,见过许尚书,见过武阳侯。”

    “出发!”

    副将跺脚,“一百人哪里够,这是去送死吗?”

    ……

    王宫之中,阿史那氏坐在寝宫里骂道:“布失毕就是个懦夫,我宁可和那利那个蠢货一起,也不肯和他亲近。那利……那利若是能胜了,我就是新的王后,那利的王后。”

    “国主回来了。”

    外面有人惊呼。

    阿史那氏面色惨白,“关门!”

    几个侍女小跑过去,刚把大门关了一半,布失毕就来了。

    他腰挎长刀,带着十余侍卫冲了进来,目光梭巡,最后定格在了阿史那氏的身上。

    “贱人!”

    阿史那氏坐在那里,从容的道:“那利失败了吗?”

    “对,他失败了。”

    阿史那氏笑了笑,“我就知道他成不了事。他聪明,但却少了决断,否则早就该在唐人来之前下手弄死你。就算那时失败,也好过此刻。”

    “知道我为何没有立即杀你吗?”

    布失毕指着边上一个拿着长刀缓缓逼近的侍女,继续说道:“你一直以为自己美貌如花,可在我的眼中你只是个平庸的女人。”

    那侍女被一刀砍倒。

    布失毕很享受这个惨叫,甚至还深吸一口气,“久违的血腥味。对了,我说到哪了?你这个平庸的女人。你和那利私通为了什么?为了蛊惑那利出头。我一直在冷眼看着,但作为一个男人,我必须要做出反应,所以我很愤怒……”

    “你一直在伪装愤怒?”

    阿史那氏骂道:“你这个狡诈的野狼!”

    “谢谢你用野狼,而不是野狗来称呼我。”布失毕微微一笑,“大唐征服了龟兹,我不能展露自己出色的一面……”

    “其实你一点都不出色。”阿史那氏冷笑,“当年你领军和大唐交锋,不但大败,自己还被俘。你告诉我,你哪里出色?”

    打人不打脸……

    布失毕的脸青了一下,“我向人抱怨,让人知晓你和那利的丑事……”

    阿史那氏恍惚了一下,“你……你这是示弱。一个妻子和别人私通却无能为力的国主,大唐会更放心。你这个窝囊废,你竟然用了这等手段来示弱。活该那利睡了我,哈哈哈哈!”

    布失毕神色平静,“知道吗?什么证据都是假的。贾平安出了个好主意,让我大发雷霆,随即准备封锁王宫……他让侍卫们避开,让你的人偷听到了那些话,随后你就慌乱了,你叫人去寻那利,这才是证据。”

    阿史那氏面色惨白,“那个年轻人!”

    “对。”布失毕笑的很开怀,“那利也知道中计了,于是赶紧纠集人,就在先前,我带着人攻破了他把守的地方……”

    “是我犯了错!”

    阿史那氏嘶吼道:“不,是你,是你们!一群无用的男人,以至于龟兹被大唐占据,这是耻辱,却要一个女子来引导你们雪耻。”

    她猛地起身,手中的短刀闪闪发光,“布失毕,你是个懦夫,那利也是,你们将会成为龟兹的耻辱,永远……”

    “你别得意,你可知城中有多少人不满大唐和你吗?他们在观望,一旦发现有机可乘,他们将会出手,到时候……”

    她走向布失毕。

    布失毕举起长刀走向了她!

    众人低头。

    女子的惨叫声,长刀劈开人体的声音,倒地的声音……

    劈砍的声音持续了很久。

    布失毕再出来时,浑身都是血。

    “我是龟兹王!”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所有人都低着头。

    脚步声传来。

    将领冲了进来,一脸愤怒,“国主,那贾平安强令我们的人进攻。”

    布失毕喘息着,“你拒绝了?”

    将领点头,“他殴打了臣,随后令副将发起进攻。国主,臣不为屈辱,为的是大唐这步步紧逼,若是我们全盘接受,无人质疑……龟兹将会不存。”

    “贱人!”

    布失毕一脚踹倒将领,“蠢货,城中如今有多少人在盯着我,在盯着围剿那利!此刻最要紧的是尽快剿灭了那利一伙,什么伤亡?什么伤亡?”

    将领浑身一震,“难道……”

    这是政治层面的问题,他一窍不通。

    “国主!”

    有人来了,一脸惊惶,“城中军营有人蛊惑生事。”

    布失毕猛地回身,“快,准备快马,我们马上走。”

    将领起身,“那里有五千人马,都是精锐,得赶快。”

    二人一阵忙活,报信的人欲言又止……

    “你还在这里等什么?”

    一个侍卫骂道:“赶紧帮忙搬运东西。”

    那些金银财宝一箱一箱的搬出来,接着搬运出去装车。

    “国主,那些唐人去了。”

    正在监督的布失毕身体一震,“他们来了援军?”

    “五十人。”

    “一百人去镇压五千人的叛军?”

    布失毕:“……”

    “远远的去看看。”

    众人一阵忙活,赶紧往现场赶。

    刚出去,两个男子跟在了后面。

    “布失毕想跑。”

    “马车上好多钱财。”

    “劫了?”

    “咱人手不够啊!”

    “去请示武阳侯,召唤人手。”

    ……

    军营在沸腾。

    数千人在集结。

    人喊马嘶中,几个将领在商议。

    “此刻城中一片混乱,我们只需攻占了王宫就能逼迫布失毕下台,随后……”

    几个将领相对一视。

    “我们可以自己做主。”

    “对,但大唐会做出反应。”

    一个面色黝黑的将领突然说道:“大唐做出反应又能如何?我们可以召集人手,随时能组成数万大军,若是他们来的人少,那就击败他们。”

    有人问道:“若是大军来袭呢?”

    黝黑的将领淡淡的道:“那我们可以去更西边的地方,总会有人接收我们。”

    “可这是颠沛流离。”

    黝黑将领冷笑道:“但不冒险,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你是愿意做地里的虫子,还是冒险做天上的飞鹰?我选择飞天。”

    众人点头。

    “准备出击吧。”

    黝黑将领抬头,身后集结完毕的军队抬头。

    这一去,将会是血色弥漫。

    马蹄声渐渐传来。

    “是谁?”

    “是唐人!”

    所有人都变色了。

    黝黑将领冷着脸,“看看……一百余骑,他们只有一百余骑。”

    在这个时候,士气才是最关键的。

    众人心中稍安。

    百余骑近前,一边五千人,一边百余人。

    有人生出了大象和蚂蚁的荒谬感。

    贾平安下马。

    “谁做主?”

    对面沉默。

    “杀了他!”

    有人跃跃欲试,“弓箭的射程差了些。”

    “准备出击。”

    黝黑将领举手。

    身后五千人拔刀。

    刀光闪烁。

    马丹!

    这是想出手吗?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那利谋反!”

    后面马背上的那利被堵住了嘴,疯狂的摇头。

    “自从大唐来到了龟兹之后,龟兹再无战火。周边再无觊觎龟兹的势力,你等得以安享太平。这是当初先帝给龟兹的承诺,大唐做到了。”

    那五千人在听着。

    “他在蛊惑人心。”

    有人低声道:“突袭出去,弄死他。”

    后面,布失毕带着人远远的看着。

    “他疯了。”布失毕沉声道:“百余人如何能挡住五千人?这个疯子。”

    “国主,我们该走了。”

    布失毕迟疑了一下,“再看看。”

    前方,一个百骑摸到了贾平安的身边,低声道:“武阳侯,布失毕卷着钱财准备跑,大车正在出城,城外怕是有人接应。”

    贾平安颔首,“意外之财,不拿……对不起自己。另外,叫人弄些树枝绑在马背上,在外面来回拖动,声势要大。”

    娘的,一百余对五千,我好像有些托大了呀!

    随后有人跟着去了。

    贾平安见军营中有人蠢蠢欲动,就低声道:“准备动手。”

    所谓好话说在前,大棍子在后面。好话不听,一棍子捅死你!

    他又往前一步。

    这里距离弓箭的射程很近了。

    我这是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

    贾平安说道:“大唐当年征伐龟兹,五万大军不堪一击,如今五千人你等想做什么?造反?想想自己的家人,你等跟着造反只会让那些将领得利,而你们将会成为他们的垫脚石。”

    “这是想让他们畏惧。”

    许敬宗抚须,“小贾的从容颇有老夫的几分模样了。”

    对面,黝黑将领低声道:“用最好的箭手。”

    一个弓箭手躲在别人的背后张弓搭箭。

    “闪开!”

    前方那人低头。

    箭手瞬间完成了瞄准,松手。

    贾平安早就防着这一招。

    动,还是不动?

    动,我的英武形象会打折。

    不动……

    箭矢刚开始很快,但到了他的身前时,已然是强弩之末。

    贾平安轻松挥刀劈开箭矢。

    一群军士冲了出来。

    “三十余人!”

    身后有人报数。

    “敬业!”

    李敬业把披风扔掉,拔出横刀上前。

    那宽大的身躯让人望而生畏。

    关键是,他和贾平安面对三十余敌人面不改色。

    布失毕不禁靠近了些,“他们会不会……”

    一旦失败,顷刻间都城内就会成为叛军欢乐的海洋,不知多少人将会死去。

    布失毕不舍这片基业。

    三十余人蜂拥而至。

    那些百骑竟然并未上前帮忙。

    那五十唐军竟然站着不动。

    布失毕猛地想起了当年的唐军。

    他们依旧是这般傲然。

    刀光闪过,惨叫声不断。

    鲜血不断飙射,布失毕觉得视线内全是血色。

    那两个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淹没。

    一阵风吹过。

    人群散落。

    剩下十余人面无人色的转身狂奔。

    身后,两个浴血男子站在那里。

    军营中有人在哆嗦。

    “这是……这就是大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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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反正都是死,随便弄

    三十余人出击,死伤大半。

    而对手只是两个唐人。

    这是灾难性的一次出击。

    布失毕上来了。

    许敬宗看了他一眼,毒舌发作,“国主这是去了哪里,竟然满头灰,这怎么像是要出远门?”

    布失毕尴尬的道:“本王去处置了那个贱人。”

    这时军营中有人喊道:“杀出去,城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叛军动了。

    缓缓出来。

    我为何要过来?

    布失毕下意识的道:“许尚书,我们赶紧走。”

    许敬宗傲然道:“老夫是大唐礼部尚书,就算是前方有斧钺刀枪,老夫也将寸步不退!”

    有侍卫惊呼,“他们上去了!”

    贾平安上马,李敬业上马。

    前方拔刀。

    许敬宗看了布失毕一眼,“国主可退后,看我大唐儿郎如何杀敌。”

    布失毕的脸颊微颤,“本王……本王……”

    他想说几句硬话,可许敬宗已经撇下了他,跟随大队前进。

    五千人在前行。

    对面是百余人。

    贾平安和李敬业在前方,他死死的盯着那个黝黑将领。

    所谓擒贼先擒王,要动手必然先斩杀了此人。

    “唐人会退!”

    黝黑将领在给麾下打气。

    可百余唐人却步步逼近。

    横刀举起。

    “唐军要突击!”

    有老卒在惊呼。

    横刀挥下,贾平安第一个策马加速。

    阿宝长嘶一声,欢喜的狂奔了起来。

    原来以少敌多竟然这般刺激吗?

    贾平安只觉得肾上腺素在飙升。

    那些叛军在犹豫。

    黝黑将领咬牙,“跟着我来。”

    在这等时候,唯有击溃唐人的士气,那些叛军才敢鼓起勇气出击。

    他带着人在疾驰。

    远方突然有动静。

    有人抬头,“有烟尘!是骑兵,大批骑兵来了!”

    瞬间士气跌落。

    黝黑将领心中绝望,举起长刀劈砍。

    贾平安勒马,一脸矜持,“敬业,弄死他!”

    前方,李敬业只是一刀就斩杀了黝黑将领,剩下的人一哄而散。

    那五千人进退两难。

    许敬宗回身,“哪来的援兵?”

    他满头雾水。

    布失毕觉得自己就是个荡妇,一次次的被人丢弃。此刻他呆呆的看着前方,身后的心腹在喋喋不休。

    “国主,唐人竟然有援兵,可见这便是想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对。”布失毕觉得应当是这样,“他们隐藏了军队。”

    “此刻那些人只有跪地请降的一条路,国主,杀光这些叛逆吧。”

    布失毕意气风发的道:“不,让他们的家人为奴,那些军士都赶到最边远的地方去戍守,永世不得回来。”

    一个百骑过来,“武阳侯请国主配合一下。”

    布失毕微笑,百骑问道:“国主在城外可是有人接应?”

    现在安全了,布失毕坦然道:“有千余人。”

    “让他们赶紧来。”

    布失毕赞道:“大唐胸襟宽阔。”

    “要快。”

    百骑再度提醒。

    布失毕笑了笑,让人去接应。

    “弃刀跪地!”

    通译在喊。

    有人率先弃刀跪地,渐渐的,营地里再无一个站立之人。

    “赶紧去收兵器!”

    贾平安驱赶着布失毕的人进去收兵器。

    “不着急吧?”

    布失毕觉得贾平安太急切了些。

    百骑低声道:“外面没有援军。”

    布失毕面色惨白,“快,快去收了兵器。”

    他咬牙切齿的道:“谁的主意?”

    “武阳侯!”

    布失毕叹道:“果然是好手段。”

    晚些他的人进来,随即控制了局面。

    众人缓缓出了这个街区。

    “小贾,咱们何处来的援军?”

    许敬宗一直有些纳闷,心想若是有援军也得先和老夫沟通吧,这怎么突然就来了?

    贾平安浑身是血,皱眉道:“有啊!”

    “在哪?”

    一路往王宫去,前方就是街口。

    众人出去。

    二十余骑正在城门里面一些来回疾驰。

    战马拖着树枝,在土路上卷起了许多烟尘。

    卧槽!

    布失毕手一颤抖,回身看了贾平安一眼,“你……你竟然……”

    竟然能这样?

    许敬宗也惊呆了。

    “小贾你竟然弄虚作假?若是他们发现……”

    这小子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布下疑兵之计。

    “发现就跑呗!”

    贾平安觉得老许想多了。

    许敬宗苦笑,“是啊!不行就跑,至于城中如何,那和咱们无关。”

    “你可有底气?”

    许敬宗问了句废话。

    贾平安摇头。

    他有屁的底气,只是在事发后采取了两手准备而已。

    数骑疾驰而来,“国主!”

    布失毕见是运送财宝出城的心腹,就喝问道:“未得本王的吩咐,为何回来了?”

    “被抢了,国主,有十余骑突然出现,杀散了我们的人,随即带着大车跑了。”

    卧槽。

    布失毕的身体摇晃了几下,“那是本王多年的积蓄!去追!快,让他们去追!”

    贾平安一脸不解,“什么财宝?”

    许敬宗的眼中多了贪婪之色。

    布失毕痛苦的道:“本王先前令人收拢了多年积蓄的财宝,令人先带到城外去,本王想着有千余骑看着定然无碍,谁知道……”

    谁会知道大唐使团百余人就镇住了叛军?早知道布失毕怎么也不会把大车弄出城去。

    随后他的人进城来收缴叛军的兵器,车队就被突袭了。

    布失毕觉得胸口发闷,一口血在嗓子眼里憋着。

    “快去追击!”

    他焦躁的骂着。

    可众人都没动。

    “国主,那些叛军不能离开人,否则一旦暴起……”

    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让许敬宗的心情贼好,“国主,钱财还能再聚集,可若是叛军失控……”

    “因小失大。”

    贾平安补了一句。

    布失毕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武阳侯,你的麾下这般悍勇,还请你出手。若是追回了财物,本王给你……给你三成!”

    贾平安冷着脸,“国主把本候看成了什么人?”

    布失毕咬牙,“四成!”

    贾平安扯开手,“我的心中只有大唐,钱财于我不过是粪土罢了。”

    “五成!”

    贾平安冷冷的道:“国主自重。”

    小贾果然是视钱财如粪土的好男儿!

    许敬宗低声道:“其实……五成也能去试试。”

    布失毕积蓄多年,那钱财多的吓死人。

    贾平安摇头,“贾某行事自然有自己的规矩,许公无需多言。”

    他缓缓吟诵道:“金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大唐故,两者皆可抛。”

    这诗很普通,不,是很无趣。

    但此刻却格外的打动人心。

    “小贾!”许敬宗叹道:“老夫的心胸不如你啊!”

    布失毕也不禁一怔,“武阳侯果然是大唐豪杰,好一个两者皆可抛。”

    他寻了侍卫嘀咕了一阵,随即十余侍卫远去。

    这些人……去了就是送菜。

    布失毕回到了王宫,见人稀稀拉拉的,就问道:“那些人何在?”

    “国主,都……都跑了。”

    “叫回来。”

    布失毕洗个澡,随即坐在王座上长吁短叹。

    “那些钱财啊!”

    心腹劝了许久,布失毕这才缓过来。

    “召回忠心我的军队,羯猎颠呢?迎回了大唐使团后就回去了,让他回来。”

    “善待大唐使团。”

    布失毕觉得大唐对自己真心不错,否则这次就玩完了。

    大唐使团正在轮流洗澡。

    贾平安不肯和人一起泡浴桶,就弄了热水和水瓢清洗。

    洗个澡出来,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

    一个百骑急匆匆的来了,低声说道:“车队被带走了。”

    “哈哈哈哈!”

    许敬宗洗澡要慢一些,刚穿衣裳,就听到了贾平安在狂笑。

    狂笑一下就可以了啊!

    这狂笑竟然没完了。

    疯了?

    许敬宗从门缝里往外看,就见贾平安蹲在地上大笑,不禁慌了。

    他下身穿着亵裤,外面裹着一件衣裳就冲了出来。

    两条毛腿明晃晃的。

    “小贾,这是为何?”

    “许公!”

    贾平安真心想把那笔钱吞了。

    但压根就不可能。

    “布失毕的财宝到手了。”

    许敬宗开始一怔,然后冲过去劈头盖脸的狠抽了贾平安一顿。

    “老夫还以为你视钱财如粪土发疯了,人哪有不爱钱的?原来你没疯!”

    贾平安无辜的道:“那些钱我也拿不到!”

    许敬宗突然蹦跳了起来,然后捧腹大笑。

    “布失毕……你这个小子,布失毕想逃跑,可你却弯弯绕把他绕了进来,随后令人夺了财宝……布失毕先前还令人送来了几个美人,指名给你享用。他若是知晓你干的事,老夫敢打赌,回头他就敢造反,杀光了咱们。”

    这一切对于许敬宗来说都太疯狂了。

    “武阳侯,那个宋娘子求见。”

    贾平安留下了唏嘘不已的老许去了前面。

    宋娘子的福身有模有样,比中原女子白皙的肌肤闪闪发光,贾平安不禁问道:“涂粉了?”

    宋娘子笑道:“奴不傅粉。”

    “此次多谢你了。”

    贾师傅看了她一眼,“你想要什么报酬?”

    宋娘子突然低头。

    什么意思?

    “奴……”

    宋娘子抬头,脸上多了红晕,“武阳侯英俊多才,奴想做你的女人。”

    呵呵!

    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就想自荐枕席了?

    贾平安摇头,“贾某不是随便的人。”

    一般男人遇到女子主动倾慕,就算是不喜欢也会好言以对。

    可贾平安一开口就硬邦邦的。

    宋娘子面色微变,眼中多了水汽,“奴只求一夕之欢,武阳侯也不许吗?”

    我担心你身上带着暗器,或是陷阱。

    贾平安正色道:“贾某此行乃是公事,岂能随意?”

    宋娘子难过告辞。

    “兄长。”

    李敬业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兄长为何不肯收用了她?走的时候不带着就是了。”

    “渣男!”

    贾平安摇头,“这个宋娘子有问题。”

    “屁股不够大?”

    李敬业欢喜的道:“兄长你终于看出了她的问题,可喜可贺。”

    老子……

    我忍!

    “兄长你看看你这般小胳膊小腿的,其实屁股大的你驾驭不了,真的,你看看你站着就那么高,叫做什么……可望不可及。”

    老子忍无可忍!

    砰砰砰砰砰砰!

    贾平安终于知晓了为何李勣要毒打亲孙子了,不打自己会吐血!

    但打了手会痛。

    大将羯猎颠率军回来了。

    另外还有几支勤王的军队奉命赶到。

    “小贾,该回去了。”

    许敬宗召集人议事,随即提出了后日离去。

    贾平安没意见,他恨不能插翅飞回长安,看看家中的妻儿,“也不知道孩子长大了多少。”

    男人有了妻儿,好像整个人都变了,在外面时间长了会不由自主的想回家。一想到孩子,顿时一颗心都化了。

    “儿女情长不好!”

    许敬宗轻蔑的看着他,“男儿让妻儿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让孩子能读书,那就够了。整日惦记着妻儿,恨不能回家关上门,一家子围坐着吵闹……”

    咦!

    好像也有些意思哈!

    许敬宗摇摇头,想到自己不知多久都没这般了。

    “在外面做什么?”贾平安觉得老许就是个利欲熏心的,“在外面不管你多嘚瑟,家才是归宿。”

    “滚!”

    许敬宗摆摆手。

    “老许,咱们这辈子都不能尿到一壶里去!”

    贾平安回去点检自己准备的特产。

    两个孩子还小,域外的东西他也不放心给他们玩。

    就两个婆娘,加上一个羔羊。

    脂粉不敢买,担心里面有铅粉,到时候婆娘中毒,自己亲一口也逃不掉,一家子铅中毒变成傻子。

    所以他买了些珠宝,想来女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吧。

    卫无双定然会一脸无所谓的收下,然后悄悄的对着镜子比划。

    苏荷多半会惊喜,然后问可带了美食回来。

    羔羊比较头痛,那个婆娘不差钱,首饰什么的只能挑选有特色的,而不是价格最贵的。

    贾平安脑袋放空,想到了后世的那段话。

    有钱人买东西不是不买最好,只买最贵的吗?

    “武阳侯!”

    贾平安收了箱子,起身出去。

    一个百骑面色凝重的站在外面,“布失毕被刺杀。”

    贾平安眸子一缩,“在何处遇刺?如今如何?刺客何在?”

    “就在王宫外,王宫中有些尸骸,他说出来透气,有人路过,突然拔刀冲上来。他的侍卫拉了他一把,一刀砍到了他的脸,说是连牙齿都能看到了。”

    卧槽!

    也就是说一刀把脸颊都割开了,能看到里面的牙床。

    布失毕破相了。

    “这边的郎中如何?”

    “呃……”边上的通译一脸苦笑,“大概就是治不死人吧。”

    “刺客当即被乱刀砍死。”

    “也不知道留个活口。”包东一脸不屑。

    百骑诸人皆是如此。

    在贾平安的各种理念灌输下,百骑早已今非昔比,布失毕的侍卫这等不专业的举动只会让他们嘲笑。

    这种自豪感啊!

    许敬宗闻讯而来,皱眉,“小贾,布失毕若是死了会很麻烦。他的儿子如今镇压不住局势。而大唐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派出大军来坐镇……”

    大唐现在的目光不在西域,不可能倾注太多的精力。若是布失毕在,那么大唐就能利用他来节制龟兹。

    随行的郎中来了,许敬宗严肃的道:“要尽力医治。”

    许敬宗和贾平安带着郎中进了王宫。

    现场还能看到不少血迹。

    那些侍卫守在外面,如丧考妣。

    一个官员出来,眼睛发红,“武阳侯,国主不大好。”

    “去看看。”

    郎中进去了。

    布失毕躺在那里,神志清醒,脸上的大口子不断流血,两个‘医者’在边上拿着东西吸血……

    “住手!”

    郎中叫住了他们。

    “只能如此,难道置之不理?”

    两个医者也很颓丧。

    “要先杀毒。”

    郎中把酒精弄在干净的布上,一碰上去布失毕就浑身颤抖,就像是触电了似的。

    “啊……”

    漏风的惨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边上有人问郎中:“可有把握?”

    郎中摇头,“口子太大了,恕我直言,怕是……”

    两个医者马上就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说道:“我就说过国主的伤势没办法,你们不信,如今大唐的医者来了,他也束手无策……”

    室内愁云惨淡,布失毕含糊道:“救我!”

    外面,许敬宗在转圈。

    郎中出来,许敬宗喝问,“如何?”

    郎中摇头,“脸颊一个大口子,封不了,这人就没法活。”

    许敬宗摸摸脸颊,想象了一下这里开个口子的模样,不禁颤抖了一下。

    他回身,“赶紧去都护府说了此事,让他们调配军队来龟兹坐镇……此事,麻烦了。”

    贾平安干咳一声。

    许敬宗瞪了他一眼,“还有,马上派人回长安,一路换马不换人,把此事禀告朝中,老夫请罪的奏疏随即写好,也带回去。”

    “此事不是你的错。”

    贾平安觉得老许太耿直了。

    许敬宗严肃的道:“小贾,许多事老夫能避让,但这等事老夫避无可避!”

    这是许敬宗?

    贾平安怎么觉着自己的面前是个忠臣。

    他想到了些什么。

    “许公,要不……我去试试。”

    许敬宗摆手,“反正都是死,随便弄。”

    边上的龟兹通译不禁对许敬宗怒目而视。

    贾平安吩咐道:“准备针线,另外,里面的人都赶出来,那个谁……敬业来帮我打下手。”

    通译进去,把刚才外面的话说了。

    布失毕看看两个医者,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黯然,就落泪道:“既然都是死,死于武阳侯之手,想来长安会善待我的孩子,让他来。”

    他的话漏风,得仔细倾听,外加揣摩才能明白。

    他躺在那里,觉得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

    人都被赶了出去。

    “关上门!”

    贾平安和李敬业进来了,布失毕看了一眼,心想贾平安杀人厉害,救人……那不是玩笑吗?

    没手术衣,没帽子……贾平安很头痛。

    “兄长,我要做什么?”

    “你按住他,不许他动。”

    贾平安拿着消毒后的针线走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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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29/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大唐扫把星》为转载作品,大唐扫把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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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扫把星介绍:
贾平安出生时李渊驾崩,重病时李世民驾崩。他穿越在即将被村民们活埋的那一刻,自爆……不,自救成功。李治继位、接着二圣临朝、武妹妹称帝、最后老李家再度翻身。这么多变的局面怎么搞?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他脚踩三只鸡蛋辗转腾挪。今日挖坑,明日忽悠…………书友群:624065836,群名:大唐扫把星。若是全订,进去后可联系群主,验证进全订群。大唐扫把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扫把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