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能不能把他们全弄死
“孩儿去寻了武阳伯。”
尉迟循毓被叫来,一脸坦然的说了此事的始末。
“是他?”
尉迟恭默然,良久说道:“上次他说所谓丹药不过是些什么金属,吃了只会害人。此次他帮你让杨青低头……”
“孩儿去感谢一番?”
尉迟恭摇头,起身过来拍拍尉迟循毓的肩膀,“人说老了要看儿孙,老夫离死不远了,最担忧的却是你。”
“阿翁,你还不老。”
这等劝慰的话对于尉迟恭而言并无作用,他摸了摸孙儿的脸,含笑道:“所谓大恩不言谢,送什么礼?此刻送礼便是打他的脸。哪日老夫去他家。”
……
“多谢先生。”
尉迟循毓还是私下来了贾家道谢。
但感谢之余,他一口气吃了贾家一只鸡,外加两只蹄膀,以及一坛子酒,挺着肚子说没吃饱,被贾平安一脚踹了出去。
“这特娘就是来混吃混喝的!”
贾平安带着阿福出了家门,在外面溜达。
天气冷,外面冷冷清清的。
“阿福!”
“嘤嘤嘤!”
阿福跟在后面,很是惬意。
“你说皇帝是什么生物?”
阿福没回答。
“皇帝就是个眼中只有自己的生物,再好一些的皇帝,他们会把国家视为自己,把自己融入国家。”
贾平安觉得皇帝都不是好人。
“不管是皇帝还是阿姐,以后都会越来越像是圣人,感情都是多余的。我若是置之不理的当一个傻白甜,你说最后会如何?”
“嘤嘤嘤!”
阿福觉得粑粑最近有些神经病。
“那我这等东厂厂公多半会不得好死。阿姐怕也容纳不下我。”
权力之下无亲情,贾平安从不奢望阿姐一直信任自己。
“所以我就暗中帮了尉迟宝琳一把。看看,还有滕王,还有那些人,你看,我的朋友圈越来越大,再过十年,若是谁想动我,想来反弹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在结网的蜘蛛。
回到家中,卫无双和苏荷在一起看书。
灯下看美人,自然别有一番韵味。
但贾师傅很悲剧的只能看着。
“夫君。”
苏荷看了他一眼,舔舔嘴唇。
贾平安只觉得小腹里猛地就蹿起了一团火。
他躺在边上,一脸任人糟蹋的无奈。
“夫君,我饿了。”
原来是肚子饿啊!
自作多情的贾平安爬起来,“不能再吃了。”
苏荷把书放下过来,挽着他的手臂,无师自通的甜笑,“夫君,武阳伯……”
擦!
听到武阳伯的时候,贾平安想到的是制服。
我一定是上脑了。
上脑牛肉。
“夫君……”
苏荷学小妖精别有一番韵味,那娃娃脸带些魅惑……
贾平安干咳一声,“离远些啊!”
“为何?”苏荷反而抱紧了些,“夫君,我就吃一根鸡腿。”
老子又听出东西来了,完蛋,彻底的完蛋,上脑了。
贾平安恶狠狠的道:“吃多了长胖,随后为夫就不喜欢你。不吃不胖,为夫依旧疼爱你,你选哪一个?”
这个憨婆娘一定会被吓坏,随后选择不吃,要我的疼爱。
苏荷伏在他的肩头,杏眼扑闪着,“我……要不还是先吃鸡腿吧。”
贾平安崩溃,卫无双淡淡的道:“夫君去了辽东这阵子,就是妾身在看着她,否则夫君如今看到的定然是个圆球。”
“不能吃了!”
贾平安抓狂。
苏荷哽咽,“你就会欺负人。你当时还和阿耶说要疼爱我,你说谎骗人。”
贾平安捂额,“吃吃吃。”
一根鸡腿下去,苏荷躺在他的大腿上,悠哉悠哉的睡了。
我怎么就那么悲催呢?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
卫无双伸手,面无表情的道:“起不起?”
苏荷装睡。
卫无双一掐。
“嗷!”
苏荷一下就坐了起来,怒目而视,“无双你要掐死我,一尸两命,然后你就独宠……”
“不,是夫君独宠你。”
朕的后宫怎么开始宫斗了?
卫无双木然,“最后我只会被你气死。”
“无双!”
苏荷愧疚了,上去搂着她,两个在后世还能称为美少女的女子搂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我呢?
一家之主就这么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晚些贾平安和苏荷睡。
凌晨他醒来时,发现脸上有些干燥。
“这是怎么了?”
苏荷此刻四仰八叉的躺着,嘴里嘟囔,“好鸡腿!”
这个憨婆娘不会是梦到了鸡腿,把我脸当鸡腿啃了吧?
“起床了!”
“再睡一会嘛!”
苏荷侧身过来,一条腿搭在贾平安的腿上,伸手搂住了他腰,还蹭了几下。
“起床!”
贾平安硬着心肠把她弄醒,随后出去洗漱时,苏荷都是眯着眼。
“睡的太多不好。”
这个时代晚上要么夫妻一起娱乐蹦跶,要么就是早早睡了。
但大部分在腰子还好的时候,早早上床都会觉得浪费了光阴。身边的妹纸不可口吗?
于是来一下。
再来一下……
肾虚患者渐渐多了,人口也跟着多了。
看看大小老婆的肚子,贾平安心中顿时就平静了。
我为大唐做贡献!
早饭时,苏荷修炼的速度越来越快,贾平安一张脸都黑了。
“把她的鸡腿拿过来。”
三花毫不犹豫的执行了。
得了苏荷的白眼一枚。
这个奸诈的女人!
我的鸡腿!
“以后每日定时定量。”
太残忍了!
我的大道!
苏荷哭唧唧。
有卫无双监督,白天她丝毫没有机会。
下午贾平安下衙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饭后说着彼此的事……
巴拉巴拉……就这么过了大半天。
苏荷躺在那里就像是一条垂死的鱼儿。
“不能修炼……我生不如死!”
贾平安冷笑,起身出去。
晚些再回来时,他的手中多了一块糕点。
粗粮糕点!
“吃吧!”
夫君真好。
苏荷修炼的的很快,肚皮也比卫无双的大。
娶妻两个,刚开始觉着左拥右抱的日子正好,可此刻两个婆娘都大了肚子,还不时发生战争……
我的命好苦!
来到百骑,明静在书写,贾平安过去看了一眼,都是货物的价格,还特娘的货比三家,就差无师自通的拉一个表格出来。
果然,欲望就是人类前进的动力!
若是李治哪天想登月,大唐会不会发明出各种飞天的东西?
“武阳伯。”明静抬头,眼中带着渴求。
我没钱了!
“是武阳侯!”贾平安淡淡的道:“我去了辽东这么久,那些百骑贷该算算了吧。”
明静低头,“其实,你可以再去一次。”
一只手拍在案几上,贾平安冷冷的就像是黄世仁,“不还钱,那就拿什么抵债!”
明静可怜巴巴的道:“回头就还。”
程达进来,觉得明静就是一只猫。
看到老对头被贾平安怼,他心中巨爽,“明中官薪俸丰厚,想来不是事。”
这是暗戳戳的背后一刀。
明静冷笑,“你最近很是懈怠,作为百骑的监督,我觉着该罚俸!”
程达一本正经的道:“武阳伯作证,我从来都是百骑最勤勉的那人……”
贾平安低头看消息。
今年大丰收,长安城中的粮价跌了,有粮贩子咒骂皇帝,说皇帝不得好死。
这等咒骂李治不会在意,他只在意天下人是否大多都吃饱了。
还有东家长李家短。
就没有半点值钱的消息。
咦!
贾平安看到了一条消息,东市有人说武媚狐媚惑主,还想撺掇陛下废后,幸而长孙相公出手,力挽狂澜云云。
长孙无忌……
贾平安抬头,“那个……”
正在冷眼相对的程达和明静二人马上散功,明静冷哼一声,“你且等着。”
程达淡淡的道:“我近日无可挑剔。”
原来如此!
明静把自己的‘购物车’收起来,“武阳伯。”
贾平安问道:“武昭仪和长孙相公起了争执?”
明静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说是陛下带着武昭仪去了长孙相公家,席间封了三个婢生子为官,又赏了十车财物……都是金银嘞!”
“好些金银珠宝,据说老值钱了……”
贾平安不耐烦的道:“说正事。”
明静叹息一声,“结果陛下提及废后之事,长孙相公不搭理。后来陛下和武昭仪灰溜溜的回宫。”
这绝对是跋扈到家了。
就算是不同意,你也不能这般吧。
比如说据理力争,大家摆事实,讲道理,这样无懈可击。
可你来个置之不理。
“关键是他还收了钱,三个婢生子还封了官,都没退。”程达觉着这样不好,“就像是去青楼睡女人,睡了之后说她身上臭,或是说睡的不舒服,就不给钱,不道德。”
是啊!
长孙无忌此举没有职业道德!
李治最后把他弄的这般惨,舅甥情义全无,最后据说自杀了,但天知道……
明静很懵,“什么意思?睡了不舒服?我睡了很舒服。”
程达暧昧的道:“是啊!睡了舒服。”
贾平安伸手,“一百文。”
糟糕,我刚才说了什么?
睡了舒服,若是被明中官知道了,我定然会被撕碎。
在贾平安威胁的目光中,程达给了一百文。
“我是为你好。”
这个闷骚悄悄去嫖,还以为没人发现。贾平安上次路过山下,正好见到他进了茅草屋去甩屁股,五分钟后他再回来时,程达一脸满足的刚好出来。
扣除脱衣裳的时间……这是大唐的衣裳,不好脱,扣除脱和穿的时间,贾平安觉得程达的付出和收获不成比例。
哎!今夜的好日子没了……程达郁闷的出去。
明静伸手,一双明眸中全是了然,“我知道睡觉什么意思,就是男人睡女人,别当我是傻子。”
这个女人竟然也是老司机?
贾平安问道:“你想作甚?”
明静冷笑道:“我若是揭穿了,这一百文你就拿不到,见者有份!”
你够狠!
贾平安拿了十文钱过去!
明静大怒,“回头我就揭穿……”
为了维持大统领在程达心中的高大形象,我忍!
贾平安再给了十文。
贱人!
明静扑了过来,二人一阵抢夺。
娘的!
这个女人为了钱真的什么都敢干,就差扑倒了贾师傅。
贾平安奄奄一息的看着桌子上剩下的三十多文钱,“你就不怕吃亏?”
明静如获至宝般的在数钱,头也不抬,“吃什么亏?”
“哦!我忘记了你没凶,太平!”
一文钱飞了过来,贾平安随手接了,大乐。
“再来。”
“我很傻吗?”明静继续低头数钱,“你不要觊觎我的美色啊!不然回头告诉陛下,把你割了,送进宫去和王忠良作伴。”
这个女人作风太大胆。
贾平安起身,“走了,去巡查!”
明静把钱收了,喊道:“老程!”
“我在茅厕!”
这个死鬼!
明静骂道:“懒牛懒马,我们自己去!”
二人叫了十余百骑,浩浩荡荡的去了东西市巡查。
今年丰收,百姓买粮食的花销少了,于是购买力提升了些,东市里人潮人海啊!
“我要去买……”
明静一路兴奋的说着自己的买买买。
几个孩子蹲在东市进去的一点,仰着脏兮兮的头,“可怜可怜我们吧,好几日没吃饭了。郎君……”
这些孩子的父母就在远处盯着这里。
这等事后世早期多了去,贾平安并未在意。
“可怜可怜我吧!”
一个女娃冲着明静在喊。
明静止步,蹲下来问道:“你阿耶阿娘呢?”
女娃吸吸鼻子,觉得这个郎君好香,“阿耶腿断了,阿娘挣钱。”
简单的话,描述了一个家庭的背景。
明静摸了十文钱出来,“拿着赶紧回家去。”
女娃狂喜,用力点头,“好!郎君是好人,郎君一定能娶了美娇娘,还能……还能为官做宰……”
一连串好话脱口而出,可见是在这里有一阵子了。
明静突然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污渍,“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去青楼,记住了?”
女娃用力点头。
明静又摸出了十文钱给她。
“快回去!”
女娃把钱塞进了胸口里,被冰冷的铜钱刺激的身体一颤,随后转身就跑。
“她为何要跑?”
明静不解,喊道:“跑慢些!”
贾平安指指女娃,一个百骑跟了上去,“你看看那几个孩子的眼神。”
明静看去,那几个孩子的眼中全是贪婪,有人起身追了去。
“他们这是要去抢夺?”
“你还没变傻,可喜可贺。”
贾平安一直觉得明静这个娘们最适合她的身份就是权贵的妻子,如此能给她至尊卡买买买。
“你为何不早说?”
女人的不讲道理一脉相传,不过除去家里的两个妻子,外加一个羔羊之外,贾平安不惯别人这个毛病。
“我早说了你不信,还会质疑我心思龌龊。”
做人就是这般难。
明静一脸悻悻然,晚些跟踪的百骑回来,“武阳伯,那女娃把钱给了几个男人。”
明静哦了一声,“不对,她不是有爹娘吗?”
我竟然看错了?
贾平安黑着脸,眼中多了杀气。
明静见状就没好气的道:“我不会因此嘲笑你,最多嘲笑五次,你何必这般。”
贾平安淡淡的道:“在何处?”
那百骑说道:“就在前面。”
“带路!”
明静不明所以,有百骑低声道:“明中官,这多半是人贩子。”
明静一下就明白了,“他们让孩子来讨钱?”
她怒了,“人渣!”
人渣是贾平安的话,此刻明静觉得太贴切不过了。
几个男子正在一家酒肆里得意的笑着。
那个女娃站在中间,一脸讨好的笑。
“大娘子不错。”一个头发蓬松的大汉摸摸她的头顶,“再过几年,阿耶就送你去好地方。”
女娃笑的越发的可爱了,“谢谢阿耶,阿耶,那地方叫做什么?”
大汉随口道:“叫做青楼。”
女娃的眼中多了阴影。
那个身上好闻的郎君说过这辈子什么地方都能去,就是不能去青楼。
他是个好人,那么一定不会骗我!
可是我该怎么办?
女娃的笑脸维持不住了。
呯!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大汉骂道:“谁?”
女娃回身,惊喜的道:“好香的郎君!”
明静冲了进来,当面的大汉出手,被她一拳撂翻,旋即一脚就踩在了他的下身那里。
门外的贾平安仿佛听到了声音。
——蛋碎的很好听!
“嗷!”
惨嚎声中,明静身体跃起,半空中一腿踢在了另一个大汉的下巴上。
大汉翻身倒地,后脑勺撞到了地面,发出了嘭的一声。
剩下了三个大汉慌了,有人摸出了短刀,“杀了他们!”
贾平安没动。
明静看似没心没肺的只知道买买买,可今日却爆发了。
她拎起凳子,当头就劈。
呯!
一个大汉双眼泛白。
再一凳子砸在另一个大汉的侧脸。
血混着牙齿飞了出来。
剩下一个大汉颤声道:“你要……你要做什么?”
明静缓缓逼近,“你们不是人!”
“啊!”
贾平安摆摆手,百骑冲了进去,把这五人捆绑带走。
明静蹲下来,双手按在女娃的肩上,“你不该哄我。”
女娃在哭,“不说会被打死。”
明静身体一震,“有人被他们打死了?”
女娃摇头,“腿被打断了,看着好痛!”
明静回身看着贾平安,认真的道:“武阳伯,能不能把他们全弄死。回头我就还你的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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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青出于蓝,有容乃大
“弄死他们?”
“对!”
明静一直以来都是个庸俗的女人,只知道买买买。此刻却意外的认真。
“我会还你的钱,明日就还!”
“你怎么还?”
贾平安出了酒肆,外面那几个人贩子跪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些钱你看着办。”
贾平安有些悲伤,觉得百骑贷太挫了,关键是自己没有一颗冷漠的心,别说是往欠债人的家门喷油漆……***还钱,就算是在外面喊几嗓子狠话都不肯。
“我会还你的钱!”
明静牵着女娃出来,信誓旦旦的道,“你要怎么弄死他们?我觉着弄回百骑去最好,别人没法弹劾。”
贾平安淡淡的道:“不要这般麻烦。”
你就会吹牛!
明静恼火,“那你要怎样?不弄死他们,回头我就专门盯着你!”
前方行人不少,而且不少人好奇的围拢了过来。
贾平安伸手,“棍子!”
包东转身进去,寻了根棍子出来。
明静板着脸道:“你想作甚?”
贾平安接过木棍走了过去。
他目光扫过那些围观的人,举起木棍。
呯!
“嗷!”
这一棍重重打在了大腿上,那大汉扑倒,翻滚惨叫着。
边上的四个大汉想躲避,贾平安狞笑道:“但凡敢躲,回头全数弄死!”
呯!
“嗷!”
“呯!”
一棍接着一棍!
贾平安神色平静的把五个人贩子的大腿打折。
包东大声说道:“这五人弄了孩子来讨钱,动辄就打断腿!”
贾平安退后,心中暗赞包东的知情知趣。
回头就给你升级别。
围观的人都冲了过来。
那五人瞬间就被淹没了。
脚踩,扔东西,砸东西……
明静看到一个妇人在前方拼命的往里踩,骂道:“你这等畜生,就该世世代代做畜生!”
晚些人群散去,地面上只剩下了五堆看不出原型的东西。
“这就是你的手段?”
明静觉得自己被上了一课。
“我们杀人固然也妥当,可哪有让百姓杀人好?”贾平安觉得这个娘们迟早会变成一个头脑简单的暴力分子。
“是啊!还能警示那些人渣!”
百骑杀人了。
消息很快就变了味道。
“说是咱们杀了人,还吃了肉。”
程达有些后悔自己因为蹲坑没跟着去,“还说武阳伯拎着一根手臂跑,边跑边啃。”
“就没吃脑花的传闻?”
贾平安觉得这等宣传手法弱爆了。
明静瞪大了眼睛,“你怎能想到这个?”
这女人见过?
贾平安不禁好奇的问道:“你见过?”
明静捂着嘴,一溜烟跑了出去。
程达瞥了他一眼:武阳伯,你缺大德了!
“那些人确实是该死。”
对于那些人贩子的死,贾平安没有丝毫压力,甚至心情还极为愉悦。
然后……
邵鹏带着滚滚浓烟出现了。
他板着脸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干了什么?”贾平安无语,“老邵,我比你还纯洁!”
这话何意?
邵鹏不解。
然后他用智商推算了一下……
这是说咱此生没睡过女人?
邵鹏跃起。
贾平安举起笔架。
呯!
笔架粉碎,贾平安挨了一拳。
邵鹏怒,“下次再这般,咱和你拼了!”
说着他把手背在背后。
好痛!
老邵伤自尊了?
贾平安觉得这货去青楼就是无稽之谈,可他依旧乐此不疲,可见是个浪的。
“昭仪说了,那等人为何打杀了?”
“谁?”
贾平安觉得阿姐最近的性情变化很大。
“就是那些人贩子!”邵鹏冷冷的道:“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气得昭仪……昭仪说了,那等畜生就该剥皮,就该折磨死!”
阿姐好大的煞气!
“如今人都死了,昭仪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贾平安一脸沉痛。
“我对不住阿姐!”
邵鹏冷着脸,“昭仪怀着身孕呢!气得浑身打颤,说谁无孩子?”
“我!”
贾平安现在就没孩子。
“你迟早会被昭仪剥了皮!”邵鹏被他皮的没话说:“昭仪说了,百骑要以此在长安城中抓捕那些人贩子!”
这便是严打的意思!
贾师傅领命,随后百骑动了起来。
但百骑动是不够的,他们没法一网打尽。
“许多多。”
包东来到了平康坊,“武阳伯有令,去打探人贩子的消息,要快!”
某个民居外,几个百骑翻墙而入。
“谁?”
几个大汉惶然冲出来。
“跪下!”
横刀挥舞,惨叫声中,剩下的人跪下。
里面,十几个孩子木然看着冲进来的百骑。
某个青楼。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歌伎正在高唱着贾平安的边塞诗,大门那里有人闯入了进来。
“百骑办事!”
贾平安冲了进来,老鸨惊呼,“贾郎!”
她冲过来搂着贾平安的臂弯,“贾郎,奴这里可从不作奸犯科。贾郎……”
老鸨在给他抛媚眼,拼命往他的身上蹭,揉。
贾平安皱眉看着她,“收容被拐骗的小娘子也是正当生意?”
老鸨面色一变,“贾郎,今夜这里都是你的人!”
“今夜别把你们当人?”
“是呀!”老鸨赞道:“贾郎学识渊博……”
后面传来了惊呼,接着有百骑喊道:“武阳伯,拿到了人!”
贾平安侧脸,老鸨媚笑,“奴不是人!”
贾平安一巴掌抽去,随即一脚踹倒了她,“耶耶什么都行,就是见不得这等事。等死吧!”
长安城中,百骑引导着来了一次人贩子大清查,战果辉煌。
随后朝中爆发了一次争论。
“当全数诛杀。”
李治很坚定。
“陛下,全数诛杀是不是太……有的才将开始。”
李治冷着脸坚持。
最后这批人贩子全数被斩杀。
据闻后宫中的武昭仪倍感欣慰,直言但凡为人父母者,见到人贩子就该弄死他们。
回到家中,卫无双和苏荷齐齐出迎。
“多谢夫君。”
“什么意思?”
贾平安一边扶一个,觉得那些大佬女人少的缘故,估摸着就是因为照顾不过来。
当然,你把女人不当回事就行,但贾平安做不到。
卫无双抬头,“今日好些妇人来了家中,说是百骑拿了好些人贩子,大快人心,家中得了好些礼物,鸡蛋最多……苏荷!”
苏荷嘴里在咀嚼,飞快的吞咽了,“那些人都说这两胎定然都是儿子,而且都极为聪慧,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宰相。”
“文武双全,文武巅峰?”
“是呀!是呀!”苏荷笑的眉眼弯弯,“我的儿子定然是大将军,以后去西域给我抢一个漂亮的胡女做侍女。”
卫无双满头黑线,“随后贾家满门抄斩。”
“为什么?”苏荷觉得卫无双总是喜欢扫兴,难怪夫君会让她掌家。
“因为把文武都霸占了,要么造反,要么就等着被皇帝杀了。”
卫无双很欣慰的道:“你看着还是如以前那般不动脑子,我很欣慰。”
无脑女?
贾平安觉得这个有些伤人。
“苏荷还是有些脑子的!”
苏荷挽着他的手臂甩啊甩。
“夫君,无双欺负我!”
我也打不过她,你死心吧。
贾平安摸摸她的脸蛋,觉得微胖。
正好!
阿福人立而起。
爸爸,摸摸我!
贾平安也摸摸它的脸。
摸摸大!
晚饭依旧是苏荷倾心修炼,不时热情的邀请贾平安加入。
“夫君,我们双修嘛!”
苏荷看着他碗中的美食流口水。
“你自己修炼吧。”
贾平安必须要照顾到大老婆的情绪,给她夹了菜。
“为何要夹菜?”
卫无双的腿太长,跪坐着腰杆笔直。
呃!
我能说是前世和女朋友就是这样的吗?
前世女朋友说担心幽门螺旋杆菌,贾平安回以:口水里有多少?于是女朋友很是嗨皮的享受着二人相互夹菜的乐趣,比如说我不吃肥肉就夹给你,你不吃蛋黄就夹给我……
“只是习惯。”
“可……”
大唐吃饭是分餐制,各吃各的。
成亲之后,因为贾平安的坚持,夫妻三人同案而食。
但卫无双却觉得有些不适应。
晚上,今夜卫无双依旧独睡。
独睡好舒服,没人和我抢地盘,想怎么四仰八叉就四仰八叉。
她仰躺着,感受着肚子里的动静,觉得人生幸福就在此刻,
吱呀!
门开了。
卫无双叹息一声,“苏荷,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睡觉吗?”
在贾平安去辽东的时候,她和苏荷夜夜同床共枕,别的都没事,就最烦苏荷和藤蔓般的缠着她的身体。
乌漆嘛黑的房间,关门的声音很幽幽。
卫无双背过身去躺着,“我觉着肚子里有个东西,想动怕伤到他。可他时常会动动。”
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音,接着上床。
“你怎么不说话?”
一双手搂住了她,“娘子,他们说此刻能了?”
“……”
……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小小小小鸟……”
清早的操练让贾平安倍感舒坦,刀法凌厉的王老二都招架不住。
“我来试试。”
徐小鱼冲了上来。
铛铛铛!
徐小鱼败退。
“郎君的刀法大成了。”
王老二唏嘘着,徐小鱼一怔,“二哥,你说郎君刀法大进,那以后是咱们保护郎君,还是郎君保护咱们?”
“是啊!”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操练起来!”
徐小鱼被一顿操练弄的生无可恋。
贾平安临去上衙前叫来了王老二,“老二。”
“郎君吩咐!”
老贾家最近没啥危险,有危险也被阿福给清除了,这让王老二有一种深深的忧虑,觉得自己在贾家是混日子的。
贾平安觉得他过于激动了些,但想来也是好事,“晚些你去盯着陈老宇家。”
“陈老宇?”
“对,瓦岗老人,盯着他。”
王老二目送着贾平安回去,转身准备叫人,阿福正好冲出来,撞了他一个扑街。
“小鱼!”
“来了!”
徐小鱼笑的很灿烂,手中还拿着一块肉干,从屋顶一个翻身下来。
“走!”
二人和杜贺说了一声,随后去了陈老宇家。
“陈老宇当年和柳奭的叔父交好,和柳奭往来也密切,前阵子莫名其妙的就被免了官职,就此在家闭门不出。”
徐小鱼很快弄到了消息,一脸得意。
“这些有屁用!”王老二骂道:“身为一名斥候,你需要了解对方的所在,何时出门,出门去作甚,带着多少人,那些人本事如何……”
二哥果然厉害!
徐小鱼问道:“那二哥,如何能查到这些?”
耶耶也不知道啊!
王老二是军中的斥候,打探敌情手段了得,但在长安城中去打探这等零碎的事儿让他很头痛。
但……
要维系自己的面子!
他淡淡的道:“要旁敲侧击,我往日教你那么多,如今就是操练的时候,去吧!”
徐小鱼悄然而去。
王老二叹道:“要打探清楚这等事,何其艰难,别怪二哥,二哥只是让你去碰碰壁,回头你才知道郎君说的社会毒打是什么意思。”
他坐在那里觉得无聊,慢慢出来转悠。
时光流逝……
他肚子饿了。
“那小子怎地还不回来?”
王老二只是想让徐小鱼去磨砺而已。
至于陈老宇,按照郎君的尿性,王老二觉得多半是要潜入进去弄他。
派人来贾家下手,不死何为?
王老二的眼中多了杀机。
他就蹲在陈家的侧面,看着人来人往……
“娘的,有钱人!”
当看到几个漂亮的女仆出来时,王老二呸了一口。
“二哥!”
身后突然传来了徐小鱼的声音。
娘的!
这小子是怎么摸到了我的身后?
王老二回身,徐小鱼正在他身后一步开外笑,若是出手偷袭,王老二觉得自己怕是无法幸免。
我定然是疏忽了!
“二哥,都查清了。”
“查清了什么?”王老二觉得徐小鱼就是在炫耀。
不揭穿他吧,让少年多些憧憬。
郎君常常看着庄上一个丰腴的妇人说有容乃大,还解释说了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心胸宽广。
“陈老宇的身边有两个媳妇,王良刀法好,李成玉拳脚好。”
“你如何知道?”王老二很严肃的道:“打探消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可懈怠,有一说一,不可添油加醋,不可少说一句。”
这是斥候的三观!
“是。”徐小鱼对师父很恭谨,“我跟着他们出去,在路上时,我骑马靠近后面,突然靠过去……王良瞬间按住刀柄,横刀出鞘,同时腰往我这边倾斜。二哥你说过,刀随身走,他这般拔刀的同时,身体就准备好了,一刀顷刻可出,我事后模仿了一下,比我还快!”
王老二在发愣,徐小鱼问道:“二哥,可是我说的不妥?”
“妥妥妥,接着说。”
徐小鱼松了一口气,“李玉成在马背上,顷刻间双腿发力,人就在马背上半站着,左腿出了马镫,右手按在了马后颈上,脊背微微弓起,这是准备左腿往后扫出来……”
徐小鱼说完,“请二哥指点。”
我……我能指点你什么?
好像我都做不到吧?
王老二拍拍他的肩膀,“干得好!”
徐小鱼抬头笑道:“二哥,真的好?”
王老二对他颇为严厉,此刻却笑眯眯的道:“可见你把我的教导都记住了,此刻才厚积薄发。回家继续琢磨……”
“那二哥你觉着我还有什么要努力的?”
你再努力二哥就只能当看客了。
王老二倍感欣慰的同时,也有些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纠结。
随后他去了百骑,把结果禀告给了贾平安。
“……陈老宇最近开始蠢蠢欲动,时常去寻了那伙人喝酒作乐,身边两个护卫,一人善刀,一人善拳脚……”
“我知道了。”
贾平安点头,再问道:“那一夜他们摸进家来,就是冲着二位夫人的卧室去的?”
王老二点头,“确定。我和小鱼在盯着他们,阿福……阿福也出来了,一爪子抓了一人。”
他低头,“郎君,阿福比我等还能干。”
“但阿福也能吃。”
这个安慰的借口很好。
王老二果然精神头又起来了。
阿福现在吃的很凶,贾家专门寻了几片竹林给它挑选,结果靠近长安一座山上的竹子得到了阿福的宠爱,于是每日源源不断的雇佣人运送而来。
“吃饭吃饭!”
每日的这个时候,就是苏荷的的修炼时间。
今晚的饭菜很丰盛,烤的很是娇嫩(别怀疑,就这个词)的羊排,贾师傅亲手做的。
“夫君!”
苏荷吃了自己的羊排,看着贾平安手中剩下的半截……
贾平安一口咬去,往下一拉。
没了!
苏荷看向卫无双。
卫无双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
“有我的口水了。”
苏荷的小脸垮了。
晚些贾平安去了前院。
“继续盯着陈老宇。”
王老二觉得郎君越发的仁慈了,“郎君,为何不直接摸进去弄死他?”
“做事不要急。”贾平安觉得家中的仆役就没有一个省心的,“摸进去杀人会很麻烦,一旦被堵住……金吾卫会围追堵截,所以在没有一个完美的谋划之前,我不想动手。”
“郎君英明。”王老二随口敷衍的拍了马屁,“我觉着……下毒吧。”
“你撬开他的嘴强行灌?”
“宫中说是有剧毒。”
“我如何去拿?”
只能去寻阿姐,随后李治发现,就会认为阿姐弄了毒药是准备不时之需,比如说以后等李弘长大了,就一杯毒酒毒死自己。
最毒妇人心!
贾平安回身,“滚!”
出了馊主意的王老二滚滚而去。
一个身影从墙头冒出来。
“你再这般出现,信不信我召唤阿福!”
那人溜了下去,旋即敲门。
嘤嘤嘤!
阿福冲了来,一拍大门,大门反弹。
阿福大爷最喜欢开门了。
门外站着沈丘,他微微颔首,然后伸手压压额际上的一丝乱发。
阿福楞了一下,然后回身看看爸爸。
……
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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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我被明静的三观碾压了(感谢“揍的雨姐”打赏盟主)
弄死他!
贾平安真的想这么喊一声,然后看着阿福一路追杀沈丘。
沈丘看似很平静,贾平安却发现他的身体紧绷,手臂僵硬,这是随时准备出手逃窜的意思。
“阿福!”
阿福过来,被爸爸揉揉脑袋,又滚滚而去。
沈丘进来,皱眉道:“你家怎地死气沉沉的?”
“等明年你再来。”
明年家中会多两个混世魔王,老贾家的日子会‘红火的’一塌糊涂。
想到那哭嚎声,贾平安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种子是自己的,什么罪都该自己受着。
“今日陛下提了一句废后,被褚遂良喷了回去。”
关我屁事?
这等事儿贾平安觉得自己没法掺和。
关键是他知晓阿姐定然会成功。既然如此,那我还努力做什么?
寻个富婆不香吗?
“咱在你的身上看不到半点上进心。”
沈丘冷冷的道:“你要知道,昭仪在外面的对头很多,没有上进心,昭仪就会……”
“有了上进心,陛下会给我升官吗?”
沈丘冷着脸,“不会。”
贾师傅坐镇百骑,给李治和武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助力,所以贾师傅哪怕是在辽东立功了,依旧看不到转岗的希望。
“我希望去教坊司。”
教坊司里全是美女,每日去洗洗眼睛多爽。
“少说闲话。”
“是我先说的吗?”
不是。
沈丘淡淡的道:“褚遂良太得意,要给他一下。”
“是啊!”
贾平安随口应和。
“要让他灰头土脸。”
“没错。”
沈丘一番话算是白说了。
就你也想让我主动跳坑?
贾平安只想笑。
“褚遂良说昭仪乃是先帝的女人……此等人怎配后位?”
“弄死他!”
话一出口贾平安就知道错了。
沈丘飘然而去,“咱回宫禀告去了。”
卧槽!
弄死褚遂良……回头长孙无忌得弄死老贾家全家老小。
我这张嘴!
……
“陛下,贾平安说弄死褚遂良。”
李治抬头,烛光中,那张脸看着分外的冷峻,“他不敢!”
沈丘灰溜溜的出去!
“大言不惭,去告诉武媚。”
那小子要倒霉!
王忠良屁颠屁颠的去了武媚那边。
武媚的肚子很大了,大的触目惊心。
王忠良见了头皮发麻,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昭仪,先前武阳侯说要弄死褚遂良。”
武媚没好气的道:“他这就是废话,都是废话!”
弄死褚遂良,回过头老贾家全灭,这个结果现在就可以确定了。
“昭仪,武阳侯怕是喝多了。”邵鹏觉得但凡有一个菜,贾平安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啊!
“多半是。”
武媚拍拍案几,“明日你去告诫他,不许喝酒!”
喔嚯!
安逸了!
邵鹏心情大快。
第二天他出宫往百骑去。
走没多远,就见几个官吏聚在一起说话。
那小眼神怎么如此的警惕呢?
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邵鹏缓缓靠近,耳朵立着。
后面一个官员看着他的背影,“这人耳朵立着,怎么像狗一样?”
那几个官吏在嘀咕。
“说是皇后无子坐不稳。”
“那不是有假子吗?”
“你看看历朝历代,假子能作数?”
“也是哈!可那也是陛下的儿子啊!”
“陛下的儿子多了去,可太子只有一个。”
“别吵,听他说外面的事。”
那个官员低声道:“皇后无子不稳,再说也色衰爱弛了,你们想想,整日见着一个自己不喜的女人出现,会如何?”
一个小吏骂道:“那就让她自家别出来碍眼!”
“可那是皇后。”官员说道,“外间说陛下想废后,换个能生儿子的。”
“那就是萧淑妃和武昭仪。萧淑妃说是没了爱宠,多半是武昭仪。”
“可有人不同意。”
“为何?”
“说是……”
官员的声音越发的小了,正在偷听的邵鹏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些。
“……长孙相公家……孙女……**……”
邵鹏把这些词句汇总,越发的觉得内容让人心惊。
他转身就回去。
“昭仪。”
“告诉他了?”
对于阿弟喝多了大放厥词的恶行,武媚觉得需要用禁酒来惩罚告诫。
“昭仪,奴婢刚在外面听到一番话。”
“说吧。”
武媚起身,周山象赶紧扶了一把。
邵鹏跟在侧面,微微弯腰,“外面有传言,说皇后无子,陛下就想废后,就是昭仪最有希望。可长孙无忌什么孙女,还什么**……”
“不学无数!”武媚皱眉,“那是及笄!”
蠢人!
周山象横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的智商能碾压了邵鹏这个蠢货!
“是!”
邵鹏神色平静的看了周山象一眼。
“去陛下那边。”
一群内侍和宫女出动了,护着武媚出去。
周山象抽空和邵鹏碰头,得意洋洋的道:“你这个蠢货,连及笄都不知道,还**,**……”
边上一个内侍笑喷了。
“滚!”周山象横眉冷对。
邵鹏淡淡的道;“昭仪这几日心情不好,我说了那话之后,昭仪如何?”
周山象一怔,“好像很惬意。”
“咱们做奴婢的,要紧的是什么?要紧的就是让昭仪高兴。”邵鹏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这个蠢货。
“你是故意说错的?”
邵鹏叹息一声,“你现在才明白。”
周山象脸红了。
到了李治那里,二人不知商议了一番什么,王忠良去了百骑。
“武阳侯。”
贾平安一脸兢兢业业的模样。
“陛下说,外面的谣言怎地起的这般恰到好处,谁做了好事不留名?”
“臣。”
贾平安没有隐瞒,“那些话是臣令人去传的。”
果然是他!
王忠良看着贾平安,良久说道:“好手段!”
回头他进宫禀告了此事。
“果然是他。”
李治笑道,“从辽东回来之后,贾平安就懒散了许多,一下衙就往家里跑,不时还去东西市买些孩子用的东西。朕昨夜令沈丘去了贾家,点醒了他。”
“于是他说要杀了褚遂良?”武媚觉得这事儿真的很无稽,回头就去收拾那个小子。
“是啊!”李治觉得这个臣子还是非常不错的,“他话是这般说,朕不以为然,谁知道回过头他就弄了这么一出。晚些看看热闹也好。”
“臣妾若是能去就好了。”
武媚想看看那些臣子会是什么反应,比如说长孙无忌。
……
“老臣绝无此心!”
晚些朝会上,长孙无忌免冠喊冤。
李治冷冷的道:“朕自然知晓此乃无稽之谈,谁传的?”
众人默然。
李勣看着长孙无忌,突然想起了皇室和长孙家族联姻颇多,要是再来个长孙家的皇后……
这个大唐是谁的?
他在观察着那些宰相,褚遂良等人的眼中闪烁着意动之色,恨不能长孙无忌干脆就提议,把自家女子弄进宫去,随后母仪天下。
“此事令人震怒,王忠良。”
“陛下!”
李治冷冷的道:“告诉百骑,查探此事。”
这不是贼喊抓贼吗?
……
百骑接到了差事,就大张旗鼓的去查。
“谁敢传谣,回头全家拿下!”
“东西市的都要告诫,谁敢传长孙相公的谣言,封店没商量!”
百骑进了东西市,一家家的警告。
明静觉得这样也不错,“此事应当就烟消云散了吧?”
妹纸,你的段位真低。
贾平安淡淡的道:“许多时候,谣言止于事实。人皆有好奇心,越禁止会越传的离谱。”
他抬头看着长安的天空。
“你在看什么?”明静跟着看了看,被刺激的泪流满面。
“你蠢的吗?”贾平安无语,“要眯着眼看,眯眯眼懂不懂?”
“懂。”
明静眯眼试试,发现贾平安的目光再度扫过自己的太平凶。
“贾平安!”
明静跳脚!
贱人,回头老娘弄死你!
贾平安叹息一声,“我看到了八卦之火……”
“什么火?”
“八卦之火!”
“什么意思?”明静忘记了想弄死他,一脸八卦的问道。
这妹纸很明显的有些轴。
贾平安说道:“谣言会传的更厉害!”
明静冷笑,“我信你个鬼!”
“打个赌?”
“什么赌?”明静眼睛一亮,“百骑贷吧。”
“百骑贷也行,可你输了能为我做什么?”
贾平安舔舔嘴唇。
明静挺胸,冷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别装色魔的模样来吓唬人!”
这个女人变聪明了。
“你在百骑也有脏衣服。”
“洗衣服啊!”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那个洗衣服最后自己洗的笑话。
“也行。”
明静的眼中多了得意,“若是你输了,回头借一贯钱给我!”
“好说。”
第二日,贾平安到了百骑,明静已经到了。
“今日就见分晓!”
明静拿出了自己的‘购物车’,没多久就在流口水。
“王家的鞋子样式最多,陈家的衣裳最绚丽……”
贾平安干咳一声,“你那个……你如今是男儿装扮,没机会穿这些吧,何必浪费钱呢?”
是啊!
我现在都是穿着内侍的衣裳,我的那些宝贝……
“要你管!”明静不甘的怒吼。
不识好人心!
晚些明静去茅厕。
百骑当然不分男女茅厕,所以明静只能在无人的时候快速进去解决。、
一进去她就吼,“我在里面,谁都不许进来!”
出来后,她皱眉,“好臭!”
她突然眼前一亮,“银子!”
一坨银子就在前方。
她看看左右,弯腰捡了起来。
“这莫非是老天知晓我差钱送来的?”
不远处,贾平安叹息一声,“你特娘的把钱都给了那些孩子,猴年马月才有钱买东西啊!”
明静拿着银子站在那里许久,突然喊道:“谁掉银子了?”
贾平安捂额。
他不是无奈,而是羞愧。
明静的三观碾压了他。
最后银子被贾平安认领了。
但明静依旧还是个穷鬼。
贾平安晚些进宫汇报工作。
“臣令百骑告诫了那些商户,谁敢传谣,一律封店。”
李治:“……”
他觉得这个手段不错。
“不错。”
贾平安昂首,“陛下,臣不敢贪功。”
“哦!谁的建言?”李治很是欣慰,觉得百骑大概又出了个人才。
“是明中官!”
“明静?”
那个女冠胆小,李治颇为放心,“来人。”
“陛下。”
“告诉明静,朕心甚慰。”
钱呢?
口头嘉奖有毛用!
明静只想要钱。
贾平安失败。
谣言铺天盖地而起。
“我输了。”
明静很光棍的过来,“脱衣服!”
贾平安问道:“外面还是里面?”
明静瞪眼,“老娘弄死你!”
贾平安摇头,“等明日再换。”
“臭人!也不知道你家中的娘子是如何能忍受你的臭!”
“你不知道这是男人的味道吗?”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每日换里衣,外衣两日一换,谁臭?”
我好像经常里衣穿好几天……明静:“……”
“明静!”
“何事?”
外面来了个内侍,“陛下召见。”
“啥事?”
明静有些哆嗦。
好事!
李治不知道谣言越禁止越离谱的道理,今日传进宫中,他估摸要喜翻了。
……
“陛下,外间说长孙相公想用族中的女子进宫为后,还说他们准备先让那个女子在宫外怀孕……随后生下了孩子便是长孙家的,于是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皇室的血脉给换了。”
这谣言还能这样?
李治都为之瞠目结舌。
但他却发现这个谣言很有可操作性。
谣言看似离谱,但会在后续慢慢的自洽。
“还有谣言说……”王忠良看了他一眼,“说生了孩子之后,就下毒让陛下再无生育之力,再弄死萧淑妃和武昭仪的孩子,如此陛下别无选择。”
李治觉得这真是人才。
“陛下,这些谣言大多都是从东西市传出来的。”
“百骑不是警告了他们,为何无用?”
李治不解。
王忠良笑道:“陛下却不知,宫中每每说禁止说某位贵人的谣言,可越这般,那谣言就传的越厉害,越离谱。”
“竟然如此?”
万里长城永不倒,八卦之火永不灭!
李治颔首,“明静立功了。”
明静进了大殿,忐忑的行礼。
陛下不会是发现我堆积了一屋子外面的东西吧?
随后严惩……严惩不要紧,但千万别没收了我的那些宝贝。
“你做的不错。”
皇帝的语气很轻柔。
什么?
明静失态抬头。
“赏明静十万钱。”
我……我……
我又有钱了!
想到这阵子自己穷的一笔,明静不禁潸然泪下。
李治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又给她加了几分。
明静领了赏赐,晚些回了百骑。
“我回来了!”
她昂首进了值房。
贾平安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事儿成了。
程达却不知死活的道:“明中官这是脖子拧着了?”
“我刚被陛下召见。”
明静看了他一眼。
程达起身拱手,“我喝多了。”
“那便出去醒酒!”
“是!”
程达灰溜溜的遁了。
明静走到了贾平安的身前,心中的得意压都压不住,“陛下夸我不错,还赏赐了我一万钱,不,是五万钱。”
我只能说一半,否则这个贱人弄不好就不借百骑贷了。
贾平安伸手,“还钱。”
“不到一千钱罢了,好说!”明静小手一挥,豪爽的答应了。
“武阳伯,外面有人找。”
皇城外,王老二看着那些军士在发呆。
曾经他也是其中的一员,而是还是佼佼者。
徐小鱼仰慕的道:“二哥,斥候是不是比他们厉害?”
“当然!”王老二傲然道:“斥候便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
“二哥,你要是没断手就好了。”
“是啊!”王老二不禁唏嘘不已。
“二哥,你觉着少了一只手最麻烦的是什么?”徐小鱼没法想象少一只手的日子。
王老二低头看看裤裆,随即茫然。
贾平安出来了。
“郎君,那陈老宇出门了。”
“去了何处?”
贾平安看着神色平静。
“去了平康坊,应当是和人一起饮酒作乐。”
人是群居动物,除去程知节和尉迟恭之外,没人愿意蹲家里避祸。
陈老宇派人潜入贾家,结果一死一伤,随即被免职。免职后他深居简出,一直没怎么出门。直至现在。
“老夫手下的死士他们问不出口供。”
屋里十多个老鬼在喝酒。
陈老宇有一双浓浓的眉,斑白,而且杂乱,有些长的脱颖而出。
一双老眼中全是不屑,“有人说是老夫做的,于是陛下就免了老夫的职,可证据何在?”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能占便宜就算是不错了。”
一个老人举杯邀饮,“那扫把星是百骑的统领,你最近要小心些。”
“就凭他?”
陈老宇傲然道:“老夫手中有两个好手,一个擅刀,一个擅长拳脚。那贾平安若是要动手也是私下,如此老夫怕什么?”
“也是!”
众人随即举杯。
晚些,喝的醺醺然的陈老宇出了酒楼。
“阿郎,这边!”
王良警惕的看着周围,右手按着刀柄,随时保持着可以出刀的姿态。
“玉成牵马车来!”
“是!”
个子矮小的李玉成步履轻盈,把马车牵来。
“阿郎,上车!”
陈老宇上了马车,随即出发。
他躺在车里,打个酒嗝,觉得先前吃下去的酒食在往上涌。
有些难受啊!
车轮滚滚而去。
出了平康坊,他们没走朱雀大街,而是走了另外的路口。
当能看到坊门时,前方来了三骑。
“玉成,盯着些!”
王良目光扫过这三人,旋即看向别处。
李玉成笑道:“我一拳一脚,剩下一人给你杀。”
王良微微一笑。
车里的陈老宇骂道:“杀了!都杀了!”
三骑靠近。
左边的男子突然拔刀。
王良毫不犹豫的拔刀,速度快若闪电!
……
感谢雨姐的盟主打赏,这个id拉风的一塌糊涂。
第495章 明静这个贱人
刀光闪过。
铛!
王良只觉得手中一沉,横刀就猛的下沉。
这是蓄意的一刀,堪称是倾尽全力。
出手的人竟然是个断臂!
另一个男子抬头……
“贾……”
刀光闪过。
王良只觉得咽喉那里一冷,接着眼前就被血光给模糊了。
他缓缓倒下,看到李玉成猛的从马背上弹了起来,一腿扫去。
这一腿迅疾如电!
呯!
对方双手格挡,被踢飞了起来。
“嗷!”
腿上传来的剧痛让李玉成不禁惨哼一声。
那人的手臂竟然坚如钢铁!
不可能!
那人扑了过来,李玉成勉强再起腿。
呯!
他只觉得迎面骨那里像是被谁用大锤重重的砸了一下,不禁单膝跪地。
斗笠下的脸很年轻,也很兴奋,冲过来一膝就让李玉成失去了抵抗力。
他努力抬头,见这个年轻人走来,板着自己的脑袋,“二哥,你说要用多少劲才能扳断他的脖子?”
“不……”
李玉成虚弱的求救,年轻人走到身后,双手把住他的脑袋,然后用力……碰撞间,他发现年轻人的手臂上套了东西,很硬。
“为何停住了?贱狗奴,为何停住了?”
陈老宇在车里醒来,骂道:“快些回家。”
他突然吸吸鼻子。
作为曾经的瓦岗一员,血腥味他并不陌生。在以往他嗅到血腥味会兴奋,想杀人,可此刻血腥味却让他嗅到了危机!
他猛地坐起来,刚想窜出去。
车帘被人掀开了。
斗笠下的那张脸让陈老宇心中一颤,绝望中,他低声道:“老夫发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老夫发誓从此刻起,陈家便是贾家的附庸,若违此誓,老夫的子孙男为奴,女为妓……”
贾平安微微皱眉,随即松手,车帘缓缓落下,遮住了彼此。
“多谢武阳侯,多谢……”
刀光撕碎了车帘……
陈老宇躺在里面,脖颈上开了个大口子,鲜血喷涌,渐渐的流淌下去。
三骑远去。
几个行人怯生生的靠过来,刚才电光火石般的厮杀惊呆了他们,等反应过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好惨,死了两个。”
“叫人!”
“杀人了!”
金吾卫的最先赶到。
两个军士一人负责一个,蹲在那里检查尸骸。
“一刀致命。”
“此人的脑袋被人活生生的扳断了。”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看看车里是谁。”
破碎凌乱的车帘被掀开。
鲜血在车厢里并未形成血泊,而是被被褥吸收进去,再慢慢流淌下来。
一滴滴粘稠的血液往下流淌,车里的老人仰躺着,脖子上的口子还是缓缓流血。
“是谁?”
坊卒们出来了,见到那二人就惊讶的道:“是陈家的人。”
将领皱眉,“你等来认认此人。”
两个坊卒过来,有军士拉起车帘,“里面此人可认识?”
一个坊卒探头看了一眼,被血腥味冲的干呕了几下,然后说道:“是陈老宇!”
陈老宇死了。
“陛下,陈老宇被当街斩杀在马车里。”
李治的眼中多了些快意,“死的极好!”
王忠良知晓当初有人摸进贾家时皇帝的愤怒!
将领在前方为大唐厮杀,后方却有人想弄死他的家小,谁能忍?
皇帝杀气腾腾的等着动手,可刑讯却无果,百骑最厉害的彭威威出手也没法让那个被阿福抓烂了脸的贼人开口。
但大统领家遇险让百骑离奇的愤怒了。
随后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查探,得出了结论,就是陈老宇干的!
但没证据!
皇帝没证据,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陈老宇赶回家去啃老米饭。
王忠良知晓百骑在盯着陈老宇,但凡他走错半步,等待他的将是严惩。
可没想到错处还没抓到,陈老宇就死了。
李治笑了笑,然后淡淡的道:“去告诉武媚!”
这是要让武昭仪高兴高兴吗?
王忠良觉得皇帝果真有人情味。
晚些他亲自去告知了这个消息。
“知道了。”
等王忠良一走,武媚笑道:“平安干得好!这等人就该弄死他!”
邵鹏低声道:“昭仪,不一定是武阳侯做的。”
武媚看了他一眼,“你以为陛下让王忠良来告诉我是为何?就是知晓必然是平安做的,让我看着办。”
武阳侯,你好自为之!
邵鹏为贾平安默哀一瞬,
“杀就杀了吧。”
武媚低头看书,突然幽幽的道:“竟然不能杀了陈老宇全家……”
邵鹏脊背发寒,心想以后谁做了昭仪的敌人,下场多半很惨。
随即有人弹劾,说陈老宇死于贾平安之手。
“放特娘的屁!”
贾平安在百骑里叫嚣,“这要年底了,耶耶整日忙着管长安的治安,回家还得盯着两个婆娘不要打架,不要吃错东西,哪有功夫去杀什么陈老宇……”
他骂骂咧咧的出了百骑。
正好遇到了王琦。
“人定然就是你杀的!”
王琦走路看着很威风,外八字特别大。
贾平安看了他的下身一眼,“我能告你污蔑!”
王琦冷冷的道:“就是你杀的!”
有官员路过,大概是长孙无忌一系的人,也怒道:“就是你杀了陈老宇!”
这是千夫所指啊!
无需证据就审判了贾平安。
虽然不能惩罚你,但却能让你背上一个杀人的名头。
面对那些目光,贾平安很平静的道:“我为何要杀他?”
所有的质疑都消散了。
是啊!
贾平安为何杀陈老宇?
“你……”
有人想说陈老宇派人去刺杀你两个婆娘,但却忍住了。
证据何在?
“杀得好!”
李敬业出来了,骂道:“那等贱人,不杀还留着耗费钱粮?回头一家子都杀了。”
这个憨货的话没人当真。
贾平安的目光扫过这些人,缓缓走过去。
褚遂良出来了。
刚才他和长孙无忌说了一嘴此事,长孙无忌断定就是贾平安下的手,而且没动用百骑!
他想追究,但没证据。
他笑了笑,“老夫在看着你。”
“我比你年轻,我是朝阳,而你是夕阳。注定我升起,而你跌落,所以你看着我什么?看着我光芒万丈吗?”
贾平安的话梗的褚遂良心中难受。
“人是你杀的。”
先前不少人来寻他和长孙无忌,想为陈老宇讨公道,可却被长孙无忌压下了。
贾平安不会承认,如此谁也无法指责他。
贾平安突然一笑,“是啊!就是我杀的。”
他扬长而去。
褚遂良发现周围没人,而贾平安的声音很小,就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
褚遂良面色涨红,有人路过,“褚相这是怎么了?”
“无事!”
他一肚子火气憋着,随后去寻了长孙无忌。
“贾平安当着我承认人是他杀的。”
长孙无忌皱眉,“他再傻也不会承认。登善,做事要有格局,莫要为了某个人而失去了理智,那样你走不远。”
“可他……”
可他真的说了啊!
长孙无忌摆摆手,值房里的官员出去,他才缓缓说道:“陈老宇派人去动手,没证据,被陛下免职。贾平安杀陈老宇,同样没证据……”
“但免职却不能。”褚遂良苦笑,“只因他是陛下的人。”
长孙无忌点头,“否则皇帝有何尊荣?”
他起身拍拍褚遂良的肩膀,“最难受的大概就是柳奭。那陈老宇出手便是他的主意,陈老宇被贾平安当街砍杀,柳奭担不担心?”
……
“柳尚书。”
柳奭在值房里冷汗直流。
他从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怒杀人,如今知道了。
“进来。”
“皇后召见。”
柳奭一路进宫。
王皇后的抹额已经不戴了,发际线高的让人绝望。
“如今皇帝也不来,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我还遮掩什么?”
王皇后自嘲着,然后低声问道:“陈老宇之死可是贾平安所为?”
柳奭点头,“八九不离十。”
王皇后叹息一声,“证据呢?若是有证据就能弄死他!”
柳奭摇头,“没有证据。”
王皇后突然悚然一惊,“他竟然敢当街杀人,舅舅,若是他要杀你……”
“我是尚书,他应当不敢。”柳奭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王皇后心中一松,“如此就好。”
柳奭随即告退。
走在宫中,他看着那些漠视自己的宫人,不禁倍感唏嘘。
曾经的火红都没了,他该何去何从?
下衙后,他一路缓缓而行。
随从猛地回头,然后低声道:“阿郎,有人在盯着咱们。”
柳事浑身一颤,“是贾平安!一定是他!”
柳奭仓皇而去。
后面,贾平安一脸无趣,“我只是正常出行,他怕什么?”
被拉来作证的许敬宗抚须,自信的道;“这便是做贼心虚,说明那事和柳奭有关。”
“许公你越发的睿智了。”
“是吗?”
许敬宗不禁暗喜。
二人一路到了道德坊,许敬宗看看左右,一拍脑门,“老夫怎地跟着你来了这里?哎呀!赶紧得回家。”
“许公何必如此?”贾平安轻车熟路的道:“既然来了这里,不如去家中吃顿便饭。”
“不好不好。”许敬宗一脸坚定。
贾平安板着脸,“许公这是不给面子喽!”
许敬宗指着他,“哎!年轻人就是这般,罢了,就一顿,不许弄好菜,更不许弄好酒。”
晚些,好酒好菜上来,许敬宗惬意的道:“这菜还是你家的好吃。”
酒过三巡,许敬宗肚子里有些底了,就放下筷子,“老夫苦啊!”
“许公这是为何?”
贾平安觉得老许的日子堪称是滋润,这话有些装比的嫌疑。
“陛下准备去昭陵祭拜,礼部要准备许多事,可老夫的好帮手礼部郎中张琪却病了。”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叹息的就像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妾病倒了一样,“小贾,昭陵那边说是有人贪了钱,你要不主动请缨去看看?”
“不去不去。”
贾平安一心想留在家中和两个婆娘过年,哪里愿意出差?
许敬宗叹息一声,“你会去的!”
老许怎么化身为唐僧了呢?
贾平安不解,第二日去了百骑,王忠良来了。
“陛下即将出发去昭陵,令你带着百骑为前哨,另外,昭陵令徐谦上书,说准备给陵寝用的金子少了些,大约价值数十余万钱,陛下令你去……”,王忠良很严肃的道:“那是昭陵,严查!”
昭陵是先帝李世民和文德长孙皇后的合葬陵墓,李治看来是准备在正月祭奠一番。
“是。”
查就查吧,尽量早些完事回家,一家子过年才是正经。
王忠良干咳一声,“武昭仪也会去。”
他见贾平安目瞪口呆,就板着脸道;“有何奇怪的?”
阿姐都快生了,还跟着去昭陵……
贾平安急匆匆的进宫。
“阿姐!”
武媚挺着个大肚子,笑道:“为何来了?”
贾平安皱眉道:“都要生了,不该去。”
武媚笑了笑,“许多事必须要做。”
“我知道。”
李治带着武媚去昭陵就是一个姿态:朕属意这个女人为后,带去给先帝看看。
至于这个关系咋算,贾平安不考虑。
武媚笑吟吟的道:“此次会带着医官去,安心就是了。”
“阿娘!”
李弘来了,正儿八经的行礼,然后抬头欢喜的道:“舅舅。”
呵呵!
贾平安摸出了个小笛子给他,“自家拿去玩。”
李弘接过笛子,然后离武媚一段距离,有些害怕的道:“阿娘,你肚子里是不是有十几个孩子?都是妹妹。”
武媚笑道:“为何是妹妹?”
李弘认真的道:“阿娘你上次说妹妹乖巧听话,不像我这般调皮。那就是妹妹吧,让阿娘不操心。”
这孩子,外面的孩子在他这个年龄说话还哆嗦,他就已经井井有条了。
武媚招手,等他怯生生的过来后,揉揉他的脑袋,“妹妹也好,弟弟也罢,你都是阿娘的长子,明白吗?”
“哦!”
再进一步李弘的处理器就不够用了,有些茫然。
“去玩吧。”
武媚再揉揉他的脑袋。
等李弘走后,武媚见贾平安若有所思,就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等两个孩子明年出生,家里会不会炸了。”
武媚冷着脸道:“炸不炸我不知道,不过柳奭今日告病,说昨日被你跟踪,担心被你当街杀了,所以不敢来上朝。”
贾平安这才知道让自己去昭陵的缘由,就是皇帝觉得这事儿风评太差了,必须要冷却一下。
但许敬宗是怎么知道的?未卜先知?
……
“驾!”
九嵕山下,数十骑疾驰而来。
明静觉得两条腿的内侧痛的厉害,但却不能出声。
查探昭陵必须有帝王的人跟着,若是出了岔子,回头李治能让她一辈子只能去地底下买买买。
“前方就是了。”
前方能看到九嵕山,以及那些宫殿。
华夏一族对于死亡的看法和外藩不同,他们视死如生。帝王驾崩后,地宫里如同帝王还活着时的布置一样。
昭陵外就如同是皇城宫城一般,有宫殿,甚至也有玄武门!
远远看去,九嵕山仿佛就是个天上宫阙。
“文德皇后临去前对先帝说要薄葬,不可营造大墓,于是先帝就令人凿九嵕山……”
明静很是得意的显摆着自己的知识点。
这个娘们越发的嘚瑟了,贾平安问道:“那你说是凿山为墓费事,还是平地营造费事?”
“当然……”明静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都费事!”
贾平安大笑而去。
“贱人,不知你家娘子是如何能忍受你!”
明静打马追上,刚想出言讥讽,阿宝嘶鸣一声,她的马儿被惊了一下,一个颠簸。
“嘶!”
长途赶路没问题,但快速赶路明静的骑术差了许多,双腿被摩擦的没话说。
贾平安见她蹙眉,就说道:“小心裤子和皮肉混在一起,会非常麻烦。”
“贱人!”
明静大怒,但不禁暗自担心。
“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长痛不如短痛,一下就撕下来。”
明静只是想了一下就摇头,“不行不行。”
“我帮你!”
贾平安一脸同情。
包东在后面嘀咕,“这要撕开……岂不是都露了?”
雷洪淡淡的道:“武阳侯看不上她的,只是一片好心罢了。”
明静大怒,回头道:“你们两个去打前哨,安排住所,住所不好,回头让你们去巡山。”
这天那么冷,山道崎岖,巡查下来估摸着人也废掉了。
包东右脚脱开马镫,踹了雷洪一脚,“贱嘴!”
“贱人!”雷洪反唇相讥,二人开始打斗!
贾平安怒,“不像话,明日跟着我查贪腐,查不出……阉割了送宫里去。”
这是明目张胆的袒护啊!
“贾平安!”明静瞪圆了双眼,“回头弄死你!”
“弄不死百骑贷就断了。”
贾平安压根不虚。
众人笑闹着,看到出迎的人后,都板着脸。
“那是昭陵令徐谦。”
明静给贾平安指点。
“你来过这里?”贾平安觉得不应该。
“当初我差点被弄来这里守陵寝,后来被换了回去。”
明静打个寒颤。
可怕!
徐谦看着很严肃,国字脸,脸颊微微有些胖,嘴唇丰厚,一看就是个踏实稳重的人。
比我差一些!
双方见礼,徐谦说道:“贪腐之事让人震惊,可那人却自尽了,下官不敢让这等尸骸留在昭陵边上,就丢到了外面。”
明静颔首,“不能惊扰了先帝和文德皇后,此事你做的不错。”
此刻的明静神色肃然,自然带着威严。
女人都是千面的吗?
贾平安真想喊一声:还钱!然后看看明静的反应。
这个贱人,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别的。
明静发现了他在走神,就悄然踩了他一脚。
很用力!
贾平安面色铁青,“那些金子乃是准备用于修补陵寝的,竟然被盗走了不少,陛下震怒!”
明静这个贱人!脚好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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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我摸到了一只手
“那些金子当初都堆放在内院里。”
昭陵有军队看守,有将军统领。而昭陵令徐谦就是管理者。
内院的门关闭着。
“从事发后,下官就令人封闭了此处,只等人来查探。”
徐谦看着有些疲惫。
贾平安问道:“昭陵四处可查过了?”
“查过了。”
徐谦苦笑道:“就在今日下官还带着人去各处又查探了一番,就差凿开山体了。”
在帝王的眼中,石头自然能最坚固的,也是最长久的。凿穿山体,把灵柩放在山体里,再弄几道石门,盗墓贼只能束手无策。
只是后来火器发达,这些陵寝实际上并不安全。不过昭陵还好。孙殿英就用炸药把某个陵寝给炸了,弄了许多宝贝出来。
“开门!”
大门打开,贾平安当先进去,随后是百骑的‘专家’。
现场看着并不乱,剩下的黄金也还在。
“应当是来回跑了几趟。”
专家很坚定的道,“否则他一人带不走那么多金子。”
贾平安试了一下,很悲剧,他也带不动。
明静的眼中全是星星。
这些金子如果都是她的该多好?
“收心了!”
贾平安回身,错身而过时低声警告。
随即各自安置。
明静脱裤子时遇到了麻烦。
左边还好,右边的大腿内侧竟然被磨破了一块,此刻伤口处凝固,和裤子粘连在了一起,一拉就痛。
“哎呀呀……”
明静扯了几下,终究没法对自己下狠手。
“嚎什么呢?”
贾平安就在隔壁,不满的道:“赶紧睡了,明日接着查!”
明静咬牙切齿的道:“粘住了。”
隔壁没动静。
“贱人!”
明静此刻一条裤腿已经脱下来,另一条裤腿才褪到了大腿那里,轻轻往下一拉……
“哎哟哟!”
好痛啊!
关键是很冷啊!
一条腿白花花的露在外面,另一条露了些,被冷的鸡皮疙瘩一条腿。
怎么办?
明静又拉了一下,“哎哟!”
“吵死了!”
隔壁的贾平安发怒了。
“贱人!”
明静怒了,“我的腿痛!”
同情心呢?
半点也无!
明静咬牙切齿的看着大腿,突然甩开手,“那就不管了,就这样!”
可才将把裤子拉上来,明静就重重的倒下去。
“晚些要拉怎么办?难道拉裤子上?”
她欲哭无泪。
“老子怕了你了!”
隔壁传来了贾平安的骂声,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声音,穿鞋子时还用力踩踏了几下,可见被吵醒的火气很大。
门吱呀打开了。
叩叩!
“开门!”
贾平安真的很恼火。
这一路赶的急切,关键是临出发的那一夜他几乎没睡,来回两边跑,给两个婆娘保证一定会及时赶回来。
瞌睡来啊!
里面的明静楞了一下。
开不开?
开了他变身禽兽怎么办?
可不开要拉裤子怎么办?
明静犹豫再三。
“再不开老子走了。”
明静骂道:“贱人就是矫情!”
她把门开了,贾平安目光扫过她的裤子,“出血了没有?”
“还没。”
“那还好。”
贾平安心中一松,“那多半是摩擦多了,破了皮。”
你说的轻松!
明静恼火的道:“拉不动,一动就疼。撕心裂肺的疼!”
“那是因为人体的皮肤有几层组织,当表皮受损时很疼,但这是好事,说明伤口不深……”
“你说的和真的一样。”明静很明显的不信,“若是伤口深呢?”
这个棒槌!
贾平安皱眉看看她裤子大腿那里皱皱巴巴的地方,“譬如说有人被刚烧开的滚水烫到了不觉着疼,知道为何吗?”
“为何?”明静不知怎地,竟然就信了。
“因为富含神经的最里层被滚水直接灭杀了,所以感受不到疼痛。”
“这是什么学问?”明静突然很有兴趣。
“新学!”
贾平安看看屋子里,“可有盆?”
“没有吧。”
“纯属生活不能自理!”
贾平安开门出去,晚些回来,竟然端着一盆热水。
“把你的裤子脱下来。”
“你要做什么?”
明静下意识的摆出防御姿态。
“我真要做什么……”贾平安上下打量着她,“你会拒绝吗?”
明静摇头,然后发现错了,就点头,“我定然会弄死你!”
“然后再自尽。”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带了几条裤子来?”
“三条。”
“还算是准备充分。”
贾平安又出去了一趟,弄了一把剪刀来,“自家把伤口周围剪下来,剩下的别拉扯,用手巾沾着温水浸泡,懂不懂,浸泡?慢慢的就分开了,随后自己上药,之前知道要做什么吗?”
明静有些懵,“之前要脱裤子!”
贾平安捂额!
老子败给你了啊!
他咬牙切齿的道:“百骑的培训白瞎了?消毒呢?哪去了?”
“哦!”明静才想起这个,一脸无所谓,“我很干净的!”
“扯淡!”贾平安无语。
“不信你看!”
明静说着准备拉裤子。
贾平安不禁看了一眼。
“果然你想偷看!”
明静怒道:“我弄死你!”
贾平安败给她了,“赶紧处置了。”
等他走后,明静用他的法子剪掉裤子,光着一双腿,啰嗦着用热水捂了许久,龇牙咧嘴的终于解脱了,然后用酒精消毒……
“哎哟哟……”
隔壁的贾平安这次没被吵醒,睡的很香。
贾平安出来洗漱,隔壁开门,明静撇着腿走了出来。
“走路正经些啊!否则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贾平安去洗漱,回来一起吃了早饭,旋即开始问话。
一个上午下来,一无所获。
“死者是自尽,杨大树去查看过。”
祖传盗墓贼杨大树起身,“武阳侯,死者是从高处落下摔到了脑袋而死。”
这条线断了。
“关键是找到金子。”
明静今日是箕坐,“找不到金子,此事就会很麻烦。”
废话!
贾平安知晓要在李治和阿姐到来之前把这事儿弄清楚,否则这个年整个百骑都会过的不清净。
“整个昭陵都寻过了?”
贾平安问道。
徐谦点头,“黄部那几日出去的行踪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大致方位都多次搜索过了。”
明静蹙眉,“他可曾私下去了何处?”
徐谦摇头,“这里是昭陵,人多,外面也有把守的人,他若是出去定然会被发现。”
包东说道:“会不会有同伙?”
气氛渐渐尴尬……
在场的都是看护昭陵的头目,包东这话有些当着和尚骂秃驴的意思。
看来百骑还得上一课,名字叫做说话的艺术。
包东干笑,发现自己犯错了。
贾平安说道:“任何群体都有害群之马,包东说话直,但却没有瞒着各位的意思。”
徐谦等人面色稍霁。
明静瞪了包东一眼:你看看武阳侯说话的本事!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而且还让对方舒坦了。
“黄部交好的那几人也问过话了。”
“武阳侯!”彭威威起身,上次审讯陈老宇的死士他失手了,一直耿耿于怀,想找机会来重新证明自己。
贾平安摇头,“如此,还请带我等去看看。”
这是昭陵,用刑拷打……等李治闻讯估摸着会炸。
昭陵修建的很是宏大,贾平安心中有事,但依旧流连忘返。
特别是看到昭陵六骏时,他不禁驻足许久。
昭陵六骏在后世被那些外国人盗窃,均被拦截,但架不住家里的败家子多,军阀卖了两块,最后流到了美国,变成了美国的馆藏。
而另外四块被美国人打碎准备盗走,结果被当地人拦截,后来修复。
“再精美的东西也架不住子孙祸害,所以大唐再多精美的东西,也比不了大唐铁骑!”
再多的艺术品,再繁华的时代都是一场空,没有强大的武力作为保障,这一切只会引来强盗的觊觎。
众人觉得这番话没错。
但贾平安看着西方作甚?
贾平安在想等自己的话语权足够强大时,要给那些人留下一条规矩:发展海洋贸易和水军,探索整个未知世界,然后……
欣赏了昭陵六骏,随后就进了玄武门,一路巡查。
一路到了半山腰,徐谦指着左边说道:“那里原先是栈道,从这里到陵寝的口子。”
边上就是些游廊屋宇。
一个宫人言辞凿凿的道:“先帝和文德皇后会经常来这边游玩。”
贾平安觉得脊背发寒。
这便是事死如生。
众人顺着一路查看,可并无收获。
徐谦喘息着,“这阵子这里几乎要掘地三尺了。”
这一路能看到搜索的痕迹,若是把金子藏在这些地方几无可能。
那会在哪里?
再往上能看到些石窟。
“这里面有些神像。”
神像有石雕的,有铜铸的。
“龙门那边的石窟更好。”
一个百骑随口提了一句。
众人纷纷赞同。
贾平安放缓了脚步,看着这边的地势。
徐谦发现金子被盗,随即内部搜查。黄部心虚,就把黄金藏在了某处,随即绝望跳崖自尽。
他能把金子藏在哪里?
挖个坑埋了,这里是山峰,土少,而且新坑会留下痕迹。
黄部的活动范围有限,不可能寻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埋东西。
可徐谦他们寻了许久都没发现,去哪了?
“黄部平日里和谁交往?”
贾平安私下问了徐谦。
“黄部负责补给,昭陵这里有军队,他经常过去喝酒。”
这便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家伙,给查探带来了巨大的困难。
首要是寻到金子,剩下的事儿贾平安也不准备管。
什么同伙关我屁事!
他只想回家去和两个婆娘一起过年。
“回去吧。”
再往前没路了。
山道本就崎岖,往回走更艰难一些。
前方是十余名军士,后方也是如此。
“可有发现?”
明静脸都红了,不是羞涩,而是一直撇着腿走路难受。
贾平安摇头。
“扶一下!”
明静真的不行了,扶着他的肩头,喘息道;“腿疼。”
“等结疤之后你若是走动,疤痕就会裂开,随后流血……”
明静那只手变成了爪子。
“流血后又会结疤,再裂开……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明静用力一掐。
操蛋!
“松手!”
“不松!”
明静怒了。
贾平安吃痛,身体不稳,就靠在了山体上。
边上就是石窟,神像沉默的看着地面。
贾平安顺这一尊尊的看下去。
等看到铜像时,他伸手触碰了一下。
好重!
他屈指叩击了一下。
声音有些闷。
手指甲好痛。
贾平安怒,轻轻推了一下。
推不动。
铜像不大……
就算是实心的也不至于吧?
“你做什么?”
明静搭着他的肩膀问道。
这动作很暧昧,贾平安把手缩回来,“没事,就是看看。”
他看似不经意的扫过了后面所有人的神色。
然后回身,“你这腿保不住了。”
明静大怒,踹了他一脚。
晚些回到了地方,众人又冷又累,吃了饭后,都缩在屋子里。
贾平安站在外面,默默看着石窟方向。
明静换了一条裤子,拿着脏衣裳出来洗,“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那金子会不会在石窟里。”
“石窟里除去石像铜像空荡荡,哪里有金子?”
明静觉得贾平安是病急乱投医。
贾平安摩挲着下巴,“若是有呢?我想晚上去看看。”
“你疯了!”
明静端着盆去洗衣裳,晚些回来晾晒,不时偏头看看贾平安那边。
她把盆放回去,敲门,“哎!你真想去?”
“进来。”
贾平安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
明静推开门,就见贾平安的右边鼻子里塞着布团。
“流鼻血了?”
活该!
贾平安没搭理她,而是冥思苦想。
“那个铜像太重了些!”
“铜像本来就重!”
“可大唐缺铜!”
中原一直缺铜,缺得货币都要用布匹。
后来更是创造性的弄出了纸钞。
“你难道见过铜像?”
明静觉得他是在臆想。
贾师傅原先在华州和表兄种地,那地方哪来的铜像?
大唐缺铜,地方用铜来铸造东西,回头长安户部能飞剑过去,一刀把决策人剁了。
叫你浪费铜!
昭陵有铜像,但更多是石像,由此可见一斑。
“可那铜像很重。”
贾平安皱眉,“太重了。”
“你见过铜像?”明静再度问道。
“见过。”
后世他还弄过铜制品,用铜棒来拆卸大轴……
一群土包子!
“等晚上我想去看看。”
“晚上……”明静哆嗦了一下,“他们说先帝和文德皇后晚上会出来逛。”
贾平安摇头,“我不信。”
他决定晚上就去看看。
明静浑身的鸡皮疙瘩,“就算是先帝和文德皇后不出来,可若是有鬼怪山魈怎么办?”
“我是童子,能辟邪!”
明静一拳,贾平安不动,这一拳就停留在他的额头。
“你为何不躲?”
“我以为你有分寸!”
呯!
贾平安倒下!
……
天黑了,整个昭陵除去那些宫殿里有灯笼之外,其它地方都黑麻麻的。
两个黑影摸索着出了房间。
“我就不该去!”
“你不去,若是被人发现,那些人说我偷东西,或是亵渎了昭陵怎么办?谁来证明?”
“我不去不行吗?”
“你以为我乐意带你去?你就是个累赘,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带累我!”
二人悄然出去。
一路爬山。
寒风凌冽,明静浑身打哆嗦。
“小心些!”
因为山势的缘故,有些台阶颇为陡峭。
明静的身手应当没问题,可她的大腿有伤。
“过来!”
贾平安拉了她一把,嘟囔道:“我就该带邵鹏来了,省事。”
明静想抽他一下,但却担心惊动了那些人,“你为何不叫上徐谦?”
“此事未查明之前,他们都有嫌疑。”
贾平安拉着她,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孽。
“可……可徐谦不能吧?”
明静觉得贾平安有些草木皆兵了。
“财帛动人心!”
后世为了钱财什么事儿干不出来,电视里演的很有派,可现实中却是简单粗暴:偷、抢、夺、下毒。
“若是徐谦有嫌疑,他会不会让人盯着你?”明静回头看了一眼,“他发现咱们出门,就悄然跟着,到地方咔嚓动手……”
“你特娘的就不能说些好的?”
贾平安觉得后颈窝仿佛有人在吹气。
他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没人。
“快一些。”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爬了上去。
“石窟在哪?”明静喘息声如雷,贾平安觉得加个风箱就能给炉子吹气了。
“不知道。”
明静:“你不知道?”
老娘要被你气死了!
“慢慢摸吧。”
大概位置贾平安记得,但今夜能见度不高,具体位置需要摸摸。
“从这里开始摸。”
贾平安摸了一会儿,冷的手发麻,“换你来摸。”
明静哆嗦着,“会不会有蛇?”
贾平安气得炸裂,“你觉着这天气蛇能出来吗?”
“为何不能?”
“蛇会冬眠。”
“什么是冬眠?”
明静渐渐不紧张了。
“冬眠就是冬季气温低,缺乏食物,有的动物就进化出了冬眠这个绝招,在秋季进补,冬季就冬眠,靠着肥肉来支撑到来年春天……”
这人真博学!
明静当然不肯公开夸赞贾平安这个贱人。
她摸摸索索的,伸手进了一个空处,然后……
“贾平安……”
这声音竟然带着哭腔。
贾平安上前,“怎么了?”
明静哽咽,“我摸到了一只手,冷冰冰的,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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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她们也是人
山风呼啸,吹的人仿佛连灵魂都在发飘。
“我摸到了一只手……”
明静的身体都软了,靠在贾平安的身上,“快救我!”
贾平安浑身发凉,总觉得有东西在自己的身后飘来飘起。
但抛弃明静跑路是不可能的。
他一手揽着明静的腰,一手往里摸……
这是一个石窟。
“摸我的手!”
明静的声音在打颤。
摸个屁!
贾平安顺着她的手臂往前摸,一直摸到小手。
往下,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贾平安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一具尸骸躺在那里,生出自己的手,满脸惬意的摸着明静的小手。
但……这手也太圆润了吧?而且很硬。
贾平安摩挲了一下,骂道:“这是石像的手!”
明静恍然大悟,然后理直气壮的道:“我是女人,自然怕这些。”
说着她又摸了几下,觉得有趣。
“继续。”
“该你上了。”
明静真的不敢了。
“我还得盯着后面。”
贾平安猛地回头。
夜色中看不到人,但仿佛人影幢幢。
“你别吓唬我!”明静咬牙切齿的道:“当年我跟着师父也学过降妖除魔。”
“真的?”
贾平安心中一松。
“真的。”
明静话音未落,就听前方呜的一声。
二人吓得缩在一起。
“快!你的降妖除魔呢!”
贾平安有些心慌。
明静双手合十……
卧槽!
这样也行?
贾平安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明静深吸一口气,“大威天龙……”
贾平安木然看着她。
“……嘛哩嘛哩哄,慢慢哄。”
“怎么样?”明静抬头,“咦!真的没了。”
她回身看着贾平安,“我就说这咒语管用吧。”
贾平安麻木的点点头。
“继续摸!”
明静信心倍增,一路往上摸去。
“好冷!”
明静摸摸,“好滑!”
她回头,“你摸摸看。”
贾平安伸手进去,金属的触感很明显。
圆润!
“就是它了。”
贾平安伸手进去乱摸,可一无所获。
他又摸了石窟的上下左右。
“有了没?”
明静站在边上问道。
“别问。”
贾平安一边摸,一边说道:“知道那些盗墓贼下到墓穴之后会怎么做吗?”
明静摇头。
“要点根蜡烛在角落,墓穴里无风,蜡烛不灭,就可以继续。蜡烛一灭,就说明墓主人不高兴,盗墓贼必须马上走,封了入口。晚一些……”
明静浑身打颤,“晚一些……晚一些怎么了?”
“晚一些墓主人就会爬起来,大粽子般的弄死盗墓贼。”
山风越发的大了,吹的那些灯笼四处摇摆,把宫殿照的白惨惨的……
贾平安听到了敲东西的声音,“你别敲啊!”
“我……我没敲。”
声音继续。
贾平安怒,回身道:“我说你别敲,你……”
明静双手抱臂,浑身颤抖,敲击的声音来自于她的牙齿。
这妹纸被吓坏了。
“淡定,蹲下来。”
贾平安也冷的不行,就靠着山壁蹲了下来。
明静喘息着蹲了下来,吸吸鼻子,“你这个……究竟有没有?”
“目前没有。”
“那就回去吧。”明静哀求道:“我总觉着有眼睛在盯着我。”
“奇怪了,我也觉着。”
贾平安看看左右,“可这里崎岖,谁没事会上来?安心。”
“若是先帝和文德皇后出来逛呢?”明静颤声道:“还有随行的那些人,还有那些臣子……贾平安,我们回去吧。”
你特娘说的我的心肝都在打颤!
贾平安低声道:“安心,我必然是有把握才会如此。”
“什么把握?”
明静真想弄死他,“那为何不叫了兄弟们一起来?”
“叫了兄弟们一起来,那些同伙要么集结起来和咱们厮杀,要么就会逃窜。”
这个蠢女人!
明静一想也是,但却嘴硬的道:“大不了再调人来把他们全看住。”
“去哪调人?陛下和武昭仪估摸着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那些人突然暴起,你说陛下会不会让你从此来这里看守?”
“千万不要。”明静往贾平安那边靠了靠,“在这里无聊的要命,就是一群宫人聚在一起,整日聊天也厌烦了,看也看烦了。”
留下宫人看守就是为了让地底下的皇帝和皇后依旧有人使唤,而那些宫殿的作用同样如此。
“我再摸摸。”
贾平安按着明静的肩头起身。
哎哟!
明静被按坐在地上,真想和这个贱人拼了!
她侧脸,就见贾平安的身体慢慢往里面挤。
“卧槽!”
贾平安突然低骂了一句。
“怎么了?”
明静刚想站起来,突然发现不对劲。
“怎么……声音不对,贾平安,你来听听。”
“听个屁!住口!”
贾平安还在摸。
下面传来了声音,窸窸窣窣的。
“贾平安……”明静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你快出来!”
“咋呼什么?”
贾平安出来的时候撞到了后脑勺,痛的想打人。
“什么声音?”
贾平安侧脸一听,“没啊!”
明静侧耳,“怎么又没了?”
贾平安怒道:“听清楚了再说话!”
“你凶什么凶?”明静拍拍手起身。
声音再度袭来。
“贾平安……”
刚钻进去的贾平安要疯了。
“又怎么了?”
“你听!”
贾平安出来,刚想说话……
脚步声就如同是密集的鼓点,越来越近。
呼!
山风吹过,天空中的乌云被吹走了些,白惨惨的月光照了下来。
十多个黑影正在冲着这里小步快跑。
“鬼啊!”
明静尖叫了一声。
“跑!”
贾平安拉着她就往上跑。
二人跌跌撞撞的狂奔,身后的脚步声紧紧跟着。
“快跑!”
明静一下就超了过去,本想快跑,可回头一看,贾平安正在回身。
长刀出鞘。
噗的一声后,有黑影扑倒。
但后面的追的更快了。
“啊……”
明静仰天长啸。
“杀了他们!”
寂静被打破,后面的黑影们也疯了。
“贾平安,快些跑!”
明静冲了下来,拉着他就跑。
二人一阵狂奔,和那些贼人拉开了距离。
“亏得我……亏得我……”
明静一边喘息,一边得意。
贾平安回身,脚步声再度密集而来。
“噗噗噗!”
火把被点燃了。
“他们疯了?下面会看到的。”
“你的尖叫声太大了,下面定然都被惊动了。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跑!”
越往上,山路就越艰难,到后面要手脚并用才能继续往上爬。
明静在前面,不时腿软。
“我顶不住了!”
真是个麻烦!
贾平安推了她一把,“上去!”
“你……你推哪呢!”
明静羞恼。
“命都要没了,还叽叽歪歪的!”
贾平安此刻满脑子都是地形。
再往前记得就是一块平地,边上有一排屋子,住着一些宫女。
这些宫女的职责就是洒扫,顺带在先帝和文德皇后出游的时候‘陪同’。
二人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一个灯笼就孤零零的挂在边上,随着山风来回摇晃。
“躲起来,别开门!”
屋子里传来了尖叫声。
“走!”
贾平安带着明静往上去。
可上面没路了。
“路在另一边。”
明静绝望了。
“爬上来!”
贾平安手脚并用的攀爬了上去,伸手下来,“赶紧!”
明静攀爬了一下,呲溜一下滑了下去。
“快一些!”
贾平安伸手。
火头在下面出现,十余人冲了过来。
“抓住他!”
有人飞奔而来。
“快!”
明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猛地往上扑去。
贾平安抓住了她的手,奋力往上拉。
“你说你没事吃那么多做什么?肉到用时方嫌多!”
身后那个男子扑了过来,刚想抓住明静的腿,明静正在摆腿。
呯!
男子挨了一下,明静哭了起来,“他抓住我的腿了!”
贾平安咬牙,身体后倾……
明静双腿用劲,一蹬。
人就冲了上去,直接把贾平安扑倒。
“闪开!”
贾平安推开她,拔出长刀。
十余男子出现了。
为首的贾平安看着眼熟,“竟然是军中的。”
守陵的军士竟然参与了此事。
一个队正上前,冷冷道:“别想着喊声下面能听到,以前有人夜里出来撒尿遇到了脏东西,尖叫声比你们的还尖利,可山下什么都没听到。”
明静心中一沉。
“你是怎么发现的?”
队正很好奇的问道。
“因为黄部既然把黄金藏的这般好,死无对证之下,他还有活路。”
“是啊!”队正一脸唏嘘。
“徐谦带着人在黄部可能出没的地方来回搜查了多次,并无发现。”贾平安一边说,一边看着左右。
“那你为何发现了铜像里的秘密?”队正和他说话的同时,也是在掩护手下往两边攀爬的举动。但很遗憾,太陡峭了,几次都没成功。
贾平安心中大定,“若是挖坑藏东西很难,因为覆土新鲜,骗不了人。唯有的办法就是把那些金子藏在不引人瞩目之处,比如说殿内。不过殿内有人值守,黄部来回数次,很难不惊动他们。”
“所以你就寻了铜像?”
队正讶然。
“我开始是寻石像,可一无所获,看到那尊铜像时,我就推了一把,可却纹丝不动。那铜像的重量并非能如此,那是什么?”
原来这个贱人发现了异常?
明静不禁暗惊。
“我敲击了铜像数次,声音像是空心的,可却没有空心的那么脆……我随即就想到了大唐缺铜,就算是铸铜像也不能实心吧,比如说后面是空的……”
队正叹道:“果然被你发现了!”
“先前我在铜像后面摸了一下,发现了一些金属之物,很重……那便是金块!”
队正挠挠头,“果然,百密一疏。”
边上尝试攀爬的成功了,贾平安心中一凛,刚想起身,就见那人再度滑了下去。
“哈哈哈哈!”
贾平安觉得这里就是一夫当关的险要。
“黄部不该是自尽,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黄部应当是发现不对了之后,就把金子分次弄了上来,藏在铜像之后。不知是第几次被你等发现了,如此就杀人灭口……准备把这批金子吞为己有。”
“不愧是百骑统领!”
队正突然前冲,脚在山壁上用力一踩,人就跃起挥刀。
贾平安格挡,只觉得手臂发麻。
“轮番劈砍!”
队正跌落。
旋即那些军士轮番跃起劈砍。
上面的平台很小,明静就在后面,贾平安并无后撤的余地。
“杀!”
贾平安猛地一刀,把一个跃起的军士斩杀。
“拖走!”
队正冷冷的道:“咱们唯有杀了他们,随后带着金子逃跑。”
“你能跑到哪去?”贾平安缓解着手臂的酸麻,“逃到山里?这季节进山就是送死,活活冻死。”
“上去了。”
右侧突然传来了欢呼声,一个军士竟然爬了上来,狞笑着喊道:“弄他!”
下面的频繁跃起砍杀,贾平安格挡,而右侧的军士步步紧逼……
明静双手持刀,深呼吸,“你安心,这里有我。”
那军士猛地扑过来,一刀劈砍。
明静双手持刀格挡,二人你来我往,竟然不分胜负。
这个娘们还行。
队正冷冷的道:“我的人已经去拿了弓箭,武阳侯,识趣的便下来,跟着我等一起远遁。不识趣……射杀了!”
明静一听就觉得完蛋了。
一分神,手上的力量就小了些,明静一下跌落在后面。
那军士顺势向贾平安发动攻击。
贾平安猛地往后靠,横刀从身前落下,他伸腿踹去,军士惨叫着往下跌落,正好撞到了下面跃起的一刀。
“死了没?”
贾平安目光寻索。
“没!”
明静咬牙切齿的爬起来,“要不……咱们跟着他们去吧。”
“这话你也信?”
“我不信,不过好歹能多活一会儿。”
果然,女性理性起来能让男性无地自容。
“弓箭手要来了。”
队正冷笑道:“武阳侯,我给你十息,十息下来既往不咎。不下,射杀了。”
脚步声已经能听到了。
那些军士都在狞笑。
边上的宫女们没人敢开门。
都瑟瑟发抖在偷听。
“竟然是武阳侯?”
“就是他,今日我还看到了他,果然俊美。”
“俊美有屁用,这下怕是要被射杀了。”
“……”
贾平安侧耳一听,突然笑了起来,“你不觉着来的人太多了些吗?”
队正笑道:“你想诈我?”
下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火把!”
有人厉喝!
火把燃起,一个男子举着火把就冲了上来。
贾平安把长刀归鞘,明静瞪大了眼珠子,抱着贾平安的腿,不敢相信的道:“包东?”
来人正是包东!
接着二十余百骑冲了上来,围住了这些军士。
明静愕然:“你竟然早有布置?那为何不告诉我?”
女人稳不住,告诉你到时候露馅,这些贼人全跑了。
“我令包东晚一刻钟后就跟着来。”
包东拱手,“武阳侯,剩下的兄弟在盯着徐谦等人。”
贾平安叫人拦着,自己纵身跳下去,被接住后,拍拍手过去。
队正面色惨白,“我说武阳侯既然被军中老帅们夸赞,为何一人而来,原来是早有准备,就等着我等出来。我……死得不冤!”
队正横刀一拉。
“一人?我呢!”
明静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有人来了!”
山道上有许多火头,一直往这边移动。
“武阳侯!”
来的是徐谦等人。
他气喘吁吁的上来,看到那些军士不禁一怔,旋即说道:“难道是他们?”
“就是他们。”
贾平安觉得黄部就是个倒霉蛋,“走,去把金子取出来。”
“哎!我在这!”
明静想哭!
贾平安皱眉,“自己跳下来!”
明静奋力一跳,下面两个百骑一人一边接着她的手臂。
门开了,一个宫女探头出来,欢喜的道:“他们被抓了!”
“武阳侯!”
宫女们冲出来,个个都冲着贾平安看。
明静低声道:“她们在此地寂寞难耐。”
我又不是药渣。
贾平安微微颔首,“她们先前一直在屋里叫喊,那些贼人因此分心。”
徐谦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些宫女,赞道:“好!回头老夫上疏为你等请功。”
立下功劳,随即被调回长安……
十余宫女冲着贾平安福身,等他们下去后,有人忍不住问道:“武阳侯为何为咱们说话?”
“不知道,只是我等得了他的恩情,不知该如何报答。”
明静跟在贾平安的身边,也很好奇他为何这般做。
“你为何帮她们?”
“我说是不忍,你可信?”
“为何不忍?”
明静低声道:“我只是喜欢买东西,否则来这里也不错。”
“都是人,凭什么让青春妙龄的大活人枯守陵寝?”
“那不是要守着先帝和文德皇后吗?”
明静觉得贾平安的思想很危险。
“去了就去了。”贾平安的语气平静,“先帝和文德皇后活在了我们的心中,活在了史册里,标榜千古。”
明静不禁点头。
“可那些宫人为何要为此孤独一生?为此在山中形同枯木?”
“不应该吗?”明静觉得进了宫就该有这个觉悟。
“当然不该!”
贾平安淡淡的道:“她们也是人!”
明静止步,看着贾平安的背影,脑海里回荡着这个声音。
——她们也是人!
到了铜像那里,贾平安令人把铜像反转过来。
“好重!”
金子真的就在这里面?
那些官吏大晚上跟着来了这里,被冷成了狗,不禁看直了眼。
铜像缓缓被反转过来,背身对着大家。
铜像的背面是空的,十余块金子堆积在那里,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众人不禁看向了贾平安。
徐谦拱手,“若无武阳侯,天知道何时能发现金子藏于此处,我等将会被牵累……”
若此事查不清,昭陵一干官吏都逃不脱责罚。
贾平安此举就相当于救了他们。
众人躬身,“多谢武阳侯!”
声音在山风中飘荡着。
明静站在后面,看着神色平静的贾平安,不禁微微点头。
果然是我百骑的大统领!
第498章 我要不要做冲哥,跪下拜个师
数百骑簇拥着车队在缓缓而行。
内围的是百骑,程达带队,此刻警惕的盯着周围。
千牛卫也在,李敬业懒洋洋的在马背上想着胡女甩屁股。
李治在其中一辆车中,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着。
“贾平安弄出了这等册书倒也请便,若是以往的卷书,看着麻烦,收着也麻烦。”
车队缓缓而行,李治突然问道:“武媚那边如何?”
外面王忠良说道:“陛下,武昭仪看着还好。”
后面一辆车里,武媚靠在车厢上,蹙眉道:“我觉着有些问题。”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陛下!武阳侯在前面。”
“平安来了?”
武媚笑了笑,随即捂着肚子闷哼一声。
“陛下,臣已经查清了昭陵金子被盗一事,贼人全数被拿下。”
“好!”
李治的声音轻松了许多。
马蹄声靠过来,“阿姐。”
武媚指指车帘,周山象掀开车帘,武媚见贾平安急心火燎的模样,就笑道:“我无事。”
说着她哼了一声。
贾平安头皮发麻,“怕是要生了。”
“住口!”
王忠良喝道:“不可胡言乱语!”
你特娘的懂个屁!
贾平安说道:“可让医官来看看。”
医官来了,一番诊问后,面色凝重的道:“怕是要生了。”
王忠良木然……
李治下了马车,“这孩子怎地这般急切?”
这是李贤吧?
这个倒霉孩子!
“前面就有村子。”
“赶紧去!”
车队再度出发。
贾平安就在车边,听着里面的呻吟,浑身僵硬。
他家里还有两个大肚婆,等生产时怎么办?
到了村子,百骑迅速去征用了最好的一家屋子。
“钱在此。”贾平安拿出了银子。
“不敢不敢!”
主人家兴奋的模样落入了众人的眼中,大伙儿都知晓他在想什么。
这可是皇帝啊!
而且还有嫔妃。
若是这孩子生在这里,这家人的福气就大发了。
“更换被褥,酒精……把酒精全弄出来,烧开水。”
贾平安把众人赶的团团转,王忠良发现自己没了用武之地。
武媚被架着下来,看了贾平安一眼,说道:“放心。”
李治在外面站着,王忠良劝他去屋里烤火。
“不必了。”
李治听着屋里的声音,吩咐道:“朕在此的消息要封锁。”
“是!”
皇帝的行止属于机密,这算是规矩。
贾平安在院子外面等候。
李敬业凑了过来,“兄长,你说会生个什么?”
“皇子!”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道。
“不一定吧。”
明静觉得他太笃定了,“说不得是公主呢!”
“打个赌?”
贾平安斜睨着她。
“赌什么?”
明静想了想,“以后百骑贷免息。”
“若是皇子呢?”
“那就……”明静想了许久,发现自己没有适合的赌注,“要不……继续洗衣服?”
我家里有两个婆娘洗,外加一个羔羊,用得着你吗?
但想到要经常带着兄弟们操练,每次浑身汗湿,贾平安不禁动心了。
这等于是寻了个免费的洗衣工。
贾平安刚想答应,程达来了,“武阳侯,外面已经看住了,不过这个村子并无坊墙……”
没有坊墙的话,很难看住。
“外面让那些骑兵看守,百骑盯着就是了,要紧的是此处,必须围住,未经许可不得进出。”
“那千牛卫呢?”
“千牛卫就看着村里好了。”
在这等时候贾平安并不信任千牛卫。
程达出去交接的时候,吴伟洪一听就怒了。
“凭什么不是咱们千牛卫看守这里?”
他来了寻了贾平安。
“因为我们是百骑。”贾平安觉得吴伟洪有些拎不清。
吴伟洪压低声音,“千牛卫对陛下忠心耿耿。这里荒郊野岭,若是出事……”
“我担着!”贾平安很坚定。
吴伟洪冷笑,“你够狠!”
“不是为了抢功。”贾平安很平静的告诉他,“你也清楚,千牛卫来源纷杂,可靠不可靠另说,我担心泄密。”
泄密之后会发生什么?
吴伟洪低声道:“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该担心的。”
李治带着武媚来这里便是觐见之意,把这个婆娘带给先帝和文德皇后看看,掌掌眼。
王皇后和萧淑妃此刻在长安宫中定然是要疯了,长孙无忌等人也在冷着脸,就想喝骂一句:你疯够了没得?
随行的只有数百骑兵,若是那些人想干些啥……
可能性不大,但一点可能都不能给!
吴伟洪默然而去。
明静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你牛笔啊!你再牛笔一个给我看看!
“小心回头被千牛卫的套麻袋。”
“什么意思?”
程达干咳一声,“就是用麻袋套住你的脑袋,随后一顿暴打,等你解开麻袋时,人都跑了。”
明静想骂人,见贾平安在看着院子里,就说道:“武昭仪身子好,想来无恙。”
但谁也不敢打包票,而且这孩子竟然生在了去昭陵的路上,你让人怎么说?
生下来之后怎么处置?是带回长安还是跟着去昭陵?
刚出生的孩子经得起昭陵的威压?
这些都不在李治的考虑范围。
“还有多久?”
他就像是一个渣男般的问道。
“陛下,医官说应当很快了。”
李治必须在本年的最后一天之前赶到昭陵,随后沐浴更衣,正月元日那一天去祭奠昭陵。
若是不妥,他也只能把武媚留在这里,自己出发。
外面,贾平安有些焦躁不安。
“相公们来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
卧槽!
重臣们竟然也来了?
贾平安看了程达一眼。
“陛下准备元日亲谒昭陵,朝中的重臣,还有许多勋贵都来了。”
这是一次浩大的行动。
而带着武媚来,这里面的含义就更深了。
这才是朕属意的皇后!
关键是武媚竟然在路上生孩子。
贾平安进了院子。
李治站在边上,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相公们来了。”
“哦!”
李治神色不变,“谁去引的路?”
来这里的消息李治说要保密,可……
贾平安低头,“百骑皆在臣的掌控中,并无人脱离大队。”
“朕信任百骑。”
李治淡淡的道:“去查!”
“陛下!”
长孙无忌等人来了,程知节等人也来了,数百人的规模,加上随行的随从和大车,乱哄哄的,整个村子都装不下。
“长孙相公。”
吴伟洪迎上去,“武昭仪在里面生产,陛下也在里面。”
那个贱婢!
长孙无忌冷着脸,“陛下为何在里面?”
李治走了出来,“诸卿来的早了些。”
程知节心中一凛,知晓有人要倒霉了。
包东带着人已经在查探了。
贾平安站在院子外面,眯眼看着这些重臣。
包东走过来,“武阳侯,是千牛卫。”
“盯住了?”
“盯住了。”
贾平安点头,走过去低声道:“陛下,是千牛卫……”
李治微笑道:“诸卿远来,就在这里住一夜吧,明日再出发。”
说完他淡淡的道:“朕的孩儿出世在即……世间生死轮回,本是寻常。”
生一个,死一个,这便是轮回!
“是!”
贾平安退了回去。
随后他带着人寻到了吴伟洪。
“张继?”
贾平安点头,吴伟洪诧异的道:“莫非是他失言了?”
你这个蠢货还在装傻!
贾平安真想撒手走人,“你特娘的以为耶耶是傻子吗?他失言,失言怎地传到了后面的大队人马那里去?”
吴伟洪面带难色,“武阳侯,要不……还请你去陛下那里分辨一番,回头我请你喝酒,平康坊的青楼随你挑。”
贾平安冷笑道:“吴伟洪,你真当耶耶是傻子吗?十息!叫人!否则耶耶连你一起砍了。”
吴伟洪身后的几个千牛卫拔刀,指着贾平安低声喝骂。
吴伟洪苦笑道:“何必如此?其中想来定然是有误会。”
贾平安只是不语。
身后的包东等人冷冷的盯着对面。
五、六……
吴伟洪的脸上出汗了。
七……
“叫张继来!”
吴伟洪满头大汗,喘息的就像是刚和谁厮杀了一场。
包东低声道:“他竟然愿意为了那人冒险?”
“不是冒险,而是想撇清。”
贾平安冷笑道:“若是我去和陛下说了,陛下定然迷惑,他这边就会寻机撇清,譬如说和人对口供,证明张继出去传话和他并不关系。”
吴伟洪的脸红了。
“这就是说……张继是通禀了之后才出去的?”
贾平安点头,包东倒吸一口凉气,“吴校尉,你也太阴了吧?”
吴伟洪苦笑,“不是我阴,那张继早些时候说是拉屎,随后许久才归队,说是腹泻。我这边没在意,结果……相公们跟来了。见到武阳侯带着你等来了,我哪里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此事真的和我没关系。”
吴伟洪失察了。
关键是管理松懈,一个千牛卫不知去了哪里,回来他竟然不仔细询问。
回过头李治绝对会收拾他,弄不好半年钱粮就没了,几年内升职也没戏了。
张继来了,看到贾平安后下意识的转身就跑。
“跑一个试试?”
这里是村尾,周围没人家。
雷洪带着几个百骑围了过来。
张继强笑道:“校尉!”
吴伟洪面色铁青,“你为何把陛下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张继瞬间变色,“没有的事,我只是拉稀……”
“拉稀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你脚软。”贾平安挥手。
包东拔刀冲了过去!
张继喊道:“校尉救我!”
MMP,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坑我!
吴伟洪真想一刀剁了这个杂碎。
贾平安手按刀柄,沉声道:“身为陛下的近卫,却和人勾结,传递消息,死有余辜,杀!”
刀光闪过!
贾平安回身,包东收刀入鞘,紧紧地跟在后面。
千牛卫的人默然看着,有人说道:“百骑越发的跋扈了。”
吴伟洪没说话。
有人却辩驳道;“陛下说过要守密,他却把消息传了出去,这难道不该杀?”
“杀却过了。”
贾平安回身,目光转动,盯着那人说道:“泄露陛下行止,死有余辜,你既然同情他,那便去吧。来人!”
那人冷冷的道:“你要如何,家父……”
千牛卫几乎都是二代,平日里也颇为自傲。
贾平安也不假手他人,边走边拔刀:“千牛卫效忠谁?”
吴伟洪色变,“跪下!”
那人看看左右,“我只是发句牢骚!”
此人先前一直在嘀咕,贾平安想发作却寻不到借口,此刻他狞笑道:“是自己跪下还是等着被砍断双腿……”
那人拔刀,吴伟洪闭眼叹息,“错了!”
不拔刀只是立场不稳,拔刀就是立场有问题。
皇帝的身边怎么可能还会有此人的位置,关键是他的父兄也会被连累。
千牛卫本是镀金的地方,此人硬生生把它变成了祸害家族的地方。
刀光闪过,此人弃刀跪地。
“我……我只是牢骚。”他满头大汗,先前的桀骜再也不见分毫。
就这?
贾平安看看吴伟洪,“拿下,由百骑控制,回长安之后再交给千牛卫自家处置。”
这个处置手法毫无问题,但却彰显了主从关系。
被百骑压在头上,千牛卫丢人了!
那些千牛卫面色难看,却找不到反驳的机会。
贾平安收刀回身,路过吴伟洪身边时淡淡的道:“我操练出来的百骑,绝不会弃刀!”
瞬间吴伟洪的脸上多了怒色。
但却没卵用!
身后一群千牛卫气炸了,贾平安却扬长而去。
他去复命,刚进去就听到了惨哼的声音,不禁有些腿软。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这个时代女人分娩的痛苦和危险。
李治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煞白,身体微颤,就说道:“无碍!”
“陛下,那人已被斩杀。”
被拿下的那人前程算是玩完了,回到长安之后吴伟洪会去请罪,此事也会被提及。
李治点头,深吸一口气,“这个孩子……”
“哇!”
临时产房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贾平安身体一松。
李治也是如此,二人同时露出了笑脸。
定然是老二李贤吧?
别是个姑娘啊!
李治笑着,“去问问。”
王忠良去了,贾平安慢腾腾的往后磨蹭。
王忠良回来时他还在磨蹭。
“陛下,是个皇子!”
“好!”
帝王从不嫌儿子多。
李治神采飞扬的道:“把这个消息告知他们。”
皇帝又多了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孩子就在即将到昭陵的时候出生,顿时就多了些神秘色彩。
“说是先前有红云笼罩着。”
“非也,说是有一条龙盘着,还冲着陛下点头三次,这才飞走。”
一群老将把八卦说的飞起,谁也没法说服谁,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了,程知节招手,“小贾。”
贾平安正准备去巡视,见到他们已经极力在躲了,可还是避不过。
“见过各位老帅。”
一群老东西笑的阴测测的,有人问道;“先前皇子出生可有异象?可有龙?”
这特娘的纯属就是造谣,李治听了估摸着都会笑喷。
他本想说不知道,但旋即想到了大外甥。
我那大外甥这般懂事,记得老二李贤是个棒槌,说什么异象岂不是给他造势?以后两兄弟内斗,阿姐一怒之下全给干掉
“没有的事。”
一群老流氓失望的叹息着。
“耶耶就知道没有的事,可架不住想听啊!”
八卦恒久远,绯闻永流传。
贾平安趁机溜了。
擦!看看那是……不小心竟然看到了谁?
死卧底竟然也来了?
贾平安冲着他瞪了一眼,郑远东淡淡的道:“小人得志,我看你能猖獗几时!”
这话他说的格外的铿锵有力,一看就是脑电波还在长孙无忌那边,人格还没转换过来。
错身而过时,贾平安低声道:“这几日注意盯着,弄不好他们会谋划些什么。”
郑远东的眼神挣扎,然后渐渐清明。
贾平安丢下一句能让郑远东宕机的话,刚想开溜。
“小贾!”
李勣出来了,此刻是午后,他看着像是消食般的惬意。
“见过英国公。”
老李很慈祥的点头,“你如今看着越发的稳重了。”
老李这般夸赞我是何意?
贾平安看看周围,就几个老臣子在转悠溜达,大概是觉得乡村气息很有趣,颇为惬意。还有个在追狗,被那条土狗回身反追……
“救命!”
卧槽!
竟然是老许!
丢人现眼!
贾平安满头黑线,偏头过去视而不见。
李勣莞尔,“先前你处置千牛卫之事传出来了,做的极好。”
什么意思?
“不该啊!”贾平安不解的道:“百骑内部我确信不会传出来,千牛卫才将被处置了一个往外传消息的,为何还敢?”
李勣看了他一眼,搓搓手,捂捂脸。
可在这等气温中搓手没卵用啊!除非你能搓一刻钟,否则手依旧是冷的,老李这是不觉着冷了?
李勣的脸颊颤抖了一下,然后松开手,“这是故意传出来的。咱们这位陛下……不简单。”
“竟然是陛下?”
那就是震慑!
李治果然是个布局的好手,以此来告诫那些人:世家门阀是世家门阀,你等的官职是朕给的,吃里扒外者朕绝不手软!
李勣见他呆滞,就微笑道:“这只是常事,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我的段位还不够,不小心就会被这些老鬼给坑了。
这是李勣的意思吧?
李勣微微一笑,“安心,老夫在。”
这一刻,贾平安觉得身前站在一个风清扬。
我要不要做冲哥,跪下拜个师……
……
晚安!
第499章 苏荷你要有骨气呀
“是个什么?”
武媚从昏乱中清醒过来,有人给她擦汗,有人送来了汤水,“昭仪,是个皇子,喝一口吧,这是熬煮了许久的汤。”
武媚喝了一口,精神不禁一振。
她重新躺下,觉着肚子那里空荡荡的,身体酸痛。
“孩子如何?”
“说是健壮。”
周山象来了,两眼放光,“昭仪,陛下很是欢喜,这个村子里的人每人赏赐一百钱呢!”
武媚闭上眼睛,“外面如何?那些相公们可有牢骚?”
昭仪太累了,周山象摇头,“没有听闻,都很是欢喜。若非是去昭陵,怕是都要上酒了。”
“昭仪。”周山象低声道:“医官说……你不能去昭陵了。”
武媚没说话。
第二日,李治来了,站在外面说道:“朕这便去昭陵,你可在此休养,等朕归来时一并回去。”
武媚挣扎着坐起来,“陛下,臣妾可能去山下看看?”
外面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邵鹏在外面说道:“昭仪,陛下已经去了昭陵。”
武媚问道:“留下了谁?”
“留下了武阳侯。”
“阿姐!”
武媚的嘴角微微翘起,“你可看过孩子了?”
“看过了,阿姐,陛下昨夜想了许久,取名为贤。”
“李贤?”
这是个极好的名字,就像是后世给孩子取名为‘有德’、‘学霸’一个意思。
贤!
“让医官来。”
医官随即来诊看了一番,“昭仪,少说得养半个月。”
“我等不及了。”武媚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我想乘马车缓缓而行,可否?”
医官犹豫了。
武媚皱眉,“要做什么?”
“怕受寒气!”
“平安!”
“阿姐,我在。”
武媚吩咐道:“去多弄些被褥来。”
晚些,马车被重新整治过了。
里面用被褥挡着,相当于弄了一个保暖层。
“要小心!”
医官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若是昭仪出事,陛下能弄死老夫全家。”
武媚穿的很厚实的被人从里面扶了出来,她看了医官一眼,“我看你有富贵相。”
医官苦笑,“不求富贵,只求平安。”
马车一路缓行,武媚还得经常看看孩子,于是速度起不来。
到了下午,贾平安请示歇息。
“歇三个时辰。”
武媚的坚持让不少人都觉得她疯了。
但贾平安知晓,阿姐这是想去昭陵示威。
——陛下带我来昭陵祭奠,这便和民间夫君带妻子去上坟一个道理。
于是大伙儿吃了东西后就赶紧睡,睡的正香就得起来赶路。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元日的前夜赶到了九嵕山。
“歇息!”
武媚一下就松懈了下来。
他们就在昭陵外围住了下来。
第二天凌晨,贾平安刚起,邵鹏就来了,“昭仪让你进去,去看看。”
这是要让我做代表?
贾平安先去看了阿姐。
“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武媚面色还好,“平安,好生看看。”
什么意思?
以后这样的事儿都不会再有了。
李治以后不来昭陵了?
还是说这样的规模不会再有了。
贾平安轻车熟路的进去。
见到李治时,他正和百余大佬在说话。
“陛下。”
百余大佬齐齐偏头看着他,贾平安觉得浑身针刺般的难受。
李治皱眉,“你怎地来了?”
你不知道才见鬼了。
“陛下,武昭仪坚持来,目下就在外面。”
李治看了外面一眼,“知道了。”
心意到了。
贾平安发现长孙无忌看向李治的目光很复杂。
李治登基好几年了,这位国舅还想着当后台老板,李治想做什么得经过他的同意。
这便是膨胀了。
先帝只是让他辅政,如今都永徽六年了,你还想把持朝政,美名其曰辅政……
你以为李治是傻子?
这便是被权力冲昏了头,能善终才见鬼了。
托后世资讯发达的福,贾平安得以知晓许多人事。
纵观历史,但凡跋扈不知收敛的,不是自己倒霉就是儿孙倒霉。
但往往当事人觉得自己稳如泰山,直至屠刀临头还不敢相信。
随后就是仪式。
李治在最前方缓缓而行,一系列程序走下来,阳光刚好升起。
阳光沐浴下的皇帝看着神圣不可侵犯,贾平安趁机看了看众人。
老鬼们大多神色平静,程知节等人有些热泪盈眶,应当是在怀念着那位伟大的帝王。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丝毫看不出对妹妹和妹夫的一点儿怀念之情。
情义在权力面前也会变得苍白。
但长孙无忌怎么就不担心被清算呢?
就算是你自信到了觉得李治在你的积威之下压根就不敢对你如何,可子孙呢?
长孙无忌也算是饱读诗书,当知晓秋后算账的厉害。
贾平安觉得还是一句话:被权力蒙蔽了双眼!
长孙无忌定然想过这事儿,但最终选择了自欺欺人。
随后就是赏赐。
“免除醴泉县今年的租税。”
“陛下英明。”
醴泉县就是昭陵所在的县,用免除今年的租税来施恩,对李治和昭陵来说都是一个利好。
“昭陵官员各进一阶。”
“陛下英明。”
那些官员将领红光满面。
贾平安随后就奉命护送武媚回去。
回程就悠闲了许多。
“打开车帘,我看看外面。”
“昭仪,医官说了你不能受寒。”
“打开,我就看一眼!”
“昭仪……”
好一个宁死不屈的周山象!
“昭仪,那就开一点点……”
……
“我回来了!”
贾平安回到家中,迎接他的只有阿福。
嘤嘤嘤!
“二位夫人呢?”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一边揉着阿福一边问道。
“赵岩在相看亲事,郎君你是先生,赵家本想请你去看看,可你不在,就请了二位夫人去帮忙相看。”
“是二夫人吧?”
杜贺点头,“郎君慧眼如炬,确实是二夫人主动请缨。”
那个憨婆娘,我就知道她喜欢凑热闹。
哎!
贾平安赶紧洗漱了,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喊道:“曹二,弄点干粮来。”
因为是新年,贾平安出发前准备了许多美食,现成的不少。
贾平安弄了一个大肉饼,几下吃了,又喝了一碗羊汤,“耶耶又活过来了。”
“阿福,走,去看看。”
……
赵家,赵岩躲在屋里,赵都是男人也出去躲着,就剩下韩氏和请来助拳的二位师母。
“来了来了!”
媒人的声音很喜庆,引着几个妇人进来,然后招手,“二娘子进来啊!只是看看罢了。”
不给未来的婆婆看看,赵家怎么知道你长啥样,什么气质,合不合我儿子的脾气。
一个十多岁的小娘子磨磨蹭蹭的进来了。
几个妇人笑道:“这便是家中的二娘子,做事没的说,针线也好,还会织布,就算是在家里也能挣些米粮钱呢!”
二娘子低着头进来站好。
几个妇人都笑了,其中一个说道:“看看,这害羞的,换做是咱们,哪管什么人,先抬头问个好。”
那二娘子抬头,细声细气的道:“见过娘子。”
脸不大,一双眉很秀气,就是嘴唇小了些。
韩氏笑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二娘子可会做饭?”
二娘子有些迟疑,边上一个妇人笑道:“怎么不会,二娘子做的饭菜好得很。”
这便是做的不好吃!
韩氏就有些不渝了。
你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说谎只会让人心中不安。
有妇人见她神色不对,就喲了一声,斜睨着屋里说道:“这赵家看着倒是勤俭呐!”
这话转着弯的说赵家普通,还挑什么刺。
韩氏憋屈。
卫无双微微皱眉,“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一家人看的不是富贵与否,而是勤奋与否。赵家虽然普通,可赵岩那个孩子上进,以后如何谁能定?”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笑道:“孙家也不差,二娘子更是不差。”
这便是两家争锋,若是成了,以后就能压压对方。
这等事儿常见,但妇人却有些刻薄了。
你说什么不好,说赵家穷,这不是戳人肺管子吗?
另一个妇人皱眉,“梁五娘,再看看。”
这是缓和之意,可那妇人却越发的兴奋了起来,“孙家可算得上殷实,家中隔三差五就能吃肉呢!二娘子长得也算是清秀,嫁个有前程的岂不是更好?”
女方家带人来相看,会有相好的妇人来帮衬,梁五娘就是。
可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的,竟然像是来捣乱的。
苏荷不喜欢此人,微微皱眉,脸颊就有些鼓起,“既然来了就该好好相看,什么比赵家有前程,既然有好的,还来这里作甚?”
梁五娘看了她一眼,“好女子自然要多相看几家。”
另外两个妇人变色,起身拱手,“得罪了。”
随后一人喝道:“梁五娘,我知晓你想让二娘配了你家的老三,可你也不看看你家老三那好吃懒做的模样,也配?赶紧出去,别搅了二娘子的好事。”
韩氏心中一松,刚想出言相劝,卫无双就说道:“既然知晓此事,便不该让她来。”
那两个妇人面带羞色,梁五娘冷笑道:“看你穿着也不错,开口却是无知无识。道德坊皆是农家妇,没见识也就罢了,却不该多嘴。”
苏荷大怒,“你算是什么见识?”
梁五娘矜持的道:“我家夫君在长安县为官。”
卫无双按住了苏荷的手,皱眉道:“不相干的出去!”
宫中没有谁敢玩这等泼妇的伎俩,按照她的脾气就该一腿。但这是赵家,她需要矜持。
梁五娘呵呵一笑,“就凭你!”
她看着韩氏,“若是不成便早说。”
卫无双只是看着二娘子。
二娘子双手绞在一起,看着很是难为情。
“不为自己说话,以后谁为你说话?”
卫无双一番话让孙二娘抬起头来,“我会做饭,只是做的不好吃,怎么学都学不好。针线都夸好。洒扫什么都经常做,织布是跟着我阿娘学的……”
韩氏微微颔首。
一个小娘子能会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进门后再调教一番,此后也能掌家。
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奔波,女人在家要能把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的,这便是你耕田来我织布,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含义。
那梁五娘冷笑着。
苏荷最厌恶这等人,“你莫要阴阳怪气的烦人,赶紧去了。”
梁五娘斜睨着她,“我做什么要你管?”
这是看着搅乱不成,干脆开始耍流氓,活脱脱一个市井泼妇。
苏荷握拳……我真想一拳捶死你!
另外两个妇人开始问赵岩的情况。
“大郎在读书,平日里在家也跟这他阿耶做事,家里有活从不偷懒。”
一个少年能如此也不错。
“大郎!”
韩氏叫了一声,这便是初步对二娘子有些好感的意思。
二娘子去了隔壁避着,赵岩出来了。
两个妇人相对一视,赵岩身材高大,眉间有书卷气,让她们颇为满意。
晚些赵岩进去。
那梁五娘突然说道:“这年头读书何用?考不上科举也是白费劲。考上了科举还得有人出手帮扶,你家……”
她笑了笑。
这个是事实。
普通百姓的子弟想上位,千难万难,读书反而成了败家之举。
那两个妇人也面露纠结之色。
苏荷冷哼一声,“我家却不难!”
梁五娘打个呵呵,“好大的口气,敢问你家是哪家?你家夫君是谁?”
卫无双淡淡的道:“贾家。”
梁五娘还在想,苏荷说道:“我家夫君乃是武阳侯。”
“贾平安?”
梁五娘霍然起身。
那两个妇人一怔,其中一人问道:“可是那个百骑的统领?”
卫无双颔首,“拙夫是赵岩的先生,今日我等来也是看看热闹,若是不成也无碍!”
那两个妇人的眼中露出了欢喜之色。
“赵都你怎地在外面?”
“咦!是武阳侯,你几时回来的?”
“刚从昭陵回来,怎地?里面在相看?那小娘子如何?赵岩可不能害羞,出来给她们看看。我的弟子,自然该昂首挺胸。”
呯的一声,门开了,吓了贾平安一跳。接着一个妇人就冲了出来,看了他一眼后,通红着脸跑了。
“这是……”
贾平安无语。
赵都也懵逼。
韩氏已经迎了出来,“武阳侯。”
“小娘子在何处?”
贾平安饶有兴致的进去,那两个妇人赶紧见礼。
卫无双和苏荷欢喜的行礼,“见过夫君。”
贾平安笑道:“我刚到家,见你们不在,一问才知道来了这里。转转也好,那小娘子……”
一个妇人喊道:“二娘子,孙二娘,快来。”
孙二娘?
人肉包子有没有?
孙二娘出来了,贾平安作为先生自然能掌掌眼。
一番问话后,贾平安觉得并无差池,就起身准备回去。
那两个妇人紧张的看着韩氏,先前她们还有些犹豫,觉得赵岩未来前途莫测,此刻却担心韩氏看不上孙二娘。
韩氏笑道:“此事还得等郎君回来和他商议。”
赵都就在外面蹲着,闻言进来。
他不去看孙二娘,只是问了贾平安,“武阳侯觉着如何?”
那孙二娘不禁瞥了这边一眼,有些紧张。
“还行。”
孙二娘看着不懦弱,能做事,基本技能点除去做饭之外都刷满了。
一个妇人捅了孙二娘一下,“赶紧行礼!”
孙二娘羞红了脸,上前福身,“多谢……多谢……多谢……”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贾平安,窘迫的低下头。
这位的经历颇为传奇,从一个农家子摇身一变成了陛下的心腹,执掌百骑,威名赫赫。
贾平安回身看着赵都。
这事儿他没法做主。
赵都进去和韩氏商议了一番,出来说道:“若是无碍,就这样了吧。”
贾平安随手摸了一块玉佩出来,孙二娘被吓到了,连连后退。
“这太贵重了。”
卫无双接过玉佩递给她,“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那两个妇人在嘀咕,“赶紧接了,先生也能为弟子相看的。武阳侯给了你玉佩,你以后就是赵家人了,死也要死在他家。”
贾平安满头黑线。
两个婆娘跟在身边,轻声说着过年的事儿,一家三口慢悠悠的到了家。
“曹二!”
一进家苏荷就在叫嚷,“把夫君弄的八宝饭热一碗,我要吃。”
曹二出来,一脸为难的道:“大夫人说过不许给。”
“无双!”苏荷挽着卫无双的手臂,“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不好!”
卫无双全程黑脸。
这个婆娘果然娶对了,能压制苏荷。
“夫君!”
苏荷想来个曲线救国。
“你吃的太多了,还有……”贾平安叹道:“我打不过她。”
苏荷仰头,悲伤逆流成河。
晚饭时,苏荷坐在那里不动。
怀孕后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气,贾平安劝了劝,没用。
“三花,去弄一碗八宝饭来。”
三花领命而去,晚些端着一碗八宝饭过来。
苏荷眼前一亮,“夫君你真好。”
八宝饭就放在中间,贾平安伸手盖住,抬头道:“约法三章,一九分。”
一九分,那么一点怎么行?
苏荷摇头,“夫君,五五分。”
呵!
贾平安没说话。
但那不屑的眼神告诉苏荷,你想多了。
“四六。”
“三七!”
苏荷仰头哽咽,“这个家我一日都待不下去了,无双,帮我收拾收拾,我要回娘家!”
她一脸悲愤,一边偷看着贾平安。
“打断腿!”
贾平安冷冷的道,然后用筷子在碗里开始划分……
糯糯甜甜的八宝饭,里面有肥肉丁,真的好吃。
筷子一动……这是二八分。
也还行呀!
“夫君真好。”
筷子一动,往苏荷那边歪着去了。
这是……
一点五对八点五了。
“武阳侯!”苏荷抬头,猛拍桌子!
“吃不吃?要不就没了。”贾平安就像是地主老财般的冷漠。
苏荷你要有骨气呀!
苏荷鼓着脸,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贾平安把那大半八宝饭弄出来,顿时热气蒸腾,香味四溢。
太香了。
铁骨铮铮的娃娃脸一脸讨好,“我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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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你果然够朋友
吃了八宝饭后,苏荷就愉快的开始了修炼。
“你怎么就那么能吃呢?”
卫无双觉得自己的饭量只有苏荷的一半,可这个女子竟然还不胖。
“还不怎么胖。”
“胖了。”贾平安一脸唏嘘。
卫无双摇头,“看着还不胖。”
“已经很胖了。”
贾平安有些悲伤。
“好像没有吧。”卫无双伸手摸摸。
“别摸,痒!”苏荷修炼起来堪称是全神贯注。
“你有我清楚?”贾平安觉得大老婆有些执拗了。
“我整日和她在一起,如何不清楚?”卫无双从不虚情假意。
贾平安叹道:“你只是看,我却还得……”
这个小贼……卫无双嫩脸一红。
晚上贾平安和卫无双一张床。
“别人家的有孕都是自己睡了。”卫无双一边说着,一边往贾平安的身边靠。
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贾平安伸手摸摸大肚子,“那是别人家,我睡觉很老实,再说你晚上有事我还能帮一把。”
孕妇起夜很辛苦,贾平安晚上就体验到了。
起床,洗漱,练刀。
阿福就在边上吃竹子,鸿雁在边上伺候,手中还端着些饭后点心。
王老二和徐小鱼操练的更狠了,贾平安觉得是好事,但……怎么王老二有些力不从心的意思呢?
徐小鱼矫健的连续劈斩,王老二一边后退格挡,一边骂道:“还不够狠!再狠些!”
呯!
徐小鱼一木刀砍在他的肩头,哪怕没开锋,还有厚实的衣裳作为盔甲,王老二依旧嗷嗷叫。
前浪你好!
“我要吃烤鸡!”
苏荷的口味越来越古怪了。
卫无双黑着脸,“现在没空做,中午。”
“中午我就不吃了!”苏荷一脸委屈。
贾平安进来了,“想吃烤鸡?”
苏荷点头。
贾平安坐下,凝视着她。
苏荷不甘示弱,杏眼圆瞪。
“谁先闭眼谁输。”
我的烤鸡……苏荷瞪圆了眼睛。
要想长久不闭眼,必须要保持眼神平静,不能瞪眼……
贾平安觉得自己胜之不武,甚至还想来一段BGM。
苏荷飞快眨眼,然后继续瞪。
这个憨婆娘,竟然学会了耍赖……
贾平安不动。
苏荷再度眨眼。
我无视……
我继续瞪眼。
贾平安纹丝不动。
眼睛好酸……
苏荷眨眼,然后再想瞪眼,卫无双看不下去了,“丢人。”
苏荷一下就委顿了,没精打采的道:“没烤鸡就没烤**。”
“不是不乐意,是煎炸烤的少吃。”
“为何?”
“你们都有孕在身,容易犯痔疮。”
“呸!”
“呸!”
贾平安得意洋洋的出了家门,“我走了。”
“嘤嘤嘤!”阿福人立而起。
“夫君辛苦。”
二位夫人福身,很是贤良淑德。
等贾平安前脚一走,苏荷就精神百倍,“无双,打麻将吧。”
卫无双摇头,“我还得要理事。”
“理什么事?中午再理,咱们先来十二圈。”
卫无双意动,苏荷得意的道:“鸿雁,三花……打麻将了。”
哗啦……
“两万!”
“一筒!”
……
贾平安路上遇到了李大爷。
“两个娘子如何?”李大爷一脸慈眉善目。
“贤惠。”贾平安想到的是卫无双。
“那就好。老夫一看她们就是宜家宜室的女子,你啊,回头生几个孩子,就知道做人难了。”
李大爷今天有些话多。
看到皇城时,李淳风说道:“去年老夫看到了十余新星,发现了些好东西,一群和尚道士和老夫较劲,说是今日来拜会……”
砸场子的来了。
这是学术之争,李大爷就算是宰相也无用。
真理万岁!
“李大爷,要稳住啊!”
贾平安想到李淳风被众人围攻,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最后喘息着怒吼:“滚!”
“晚些来看看。”李淳风一脸自信满满。
“好滴!”贾平安也很好奇那些人对这个世间的认知水平。
到了百骑,明静在笑。
“幸亏我没搭理什么赌注,否则还得洗衣裳……想坑我?下辈子!”
程达吹捧道:“明中官明察秋毫,武阳侯失魂落魄。”
这怎么像是章回体小说的标题呢?
老程有些无耻!
贾平安走了进去。
明静看了他一眼,“我不差钱。”
上次李治赏赐了十万钱,够她买买买一阵子了。
咱们秋后算账。
贾平安拿起消息查看。
看完后,没发现异常,贾平安起身,“太史局那边有事,中午前我不回来了。”
“太史局能寻你有何事?难道太史令还会请教你?”
明静觉得贾平安越发的不把自己这个监工放在眼里了,脱岗的理由越来越清奇。
“你怎么知道的?”
贾平安扬长而去。
“贾平安!”
明静气急败坏。
……
新城公主早上起来会祈祷一番,长孙诠很不喜欢这样,临走时说道:“长孙家的富贵不是来自于祈祷,而是努力。”
新城笑了笑,依旧如故。
吃了早饭,有女仆来说道:“公主,有女冠来了,说是今日太史局有僧道和太史令论道呢!问公主去不去。”
新城眼前一亮,“去去去!”
富贵到了顶点,要不骄奢淫逸,把自己的欲望无限放大。要么就是生出了野心来。还有第三种,就是寻求宗教的救赎。
“皇帝明日回来吧?”
上了马车,新城问道。
“说是明日,和相公们一起回来。”
“那就好,他最近越发的阴沉了,我不喜欢,回头进宫陪他吃饭。”
女官微微一笑,对同伴说道:“整个大唐唯有咱们公主能让陛下如此对待。”
一路到了太史局,新城戴上了羃?,被簇拥着进去。
“公主,人太多了,都在外面呢!咱们去屋里可好?”
新城点头,有小吏带着她们寻了一间值房,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一群僧道正在激烈的辩论。
“……天地人,天在上,地在下,人活在中间……”
“人为何活着?”
“人活着便是……”
竟然是讨论这个?
新城不知道辩论的题目已经被带偏了。
人活着为了什么?
新城不禁趴在窗户边上仔细听着。
这也是她的迷障。
为何活着?
她不知道,只知道日复一日的这样活着。
你说幸福……她并未觉得,只是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完成任务般的活着。
李淳风一脸无奈,“本是讨论天地大道的,怎地变成了这个?”
“太史令,武阳侯来了。”
李淳风笑道:“他来的正好,请进来。”
晚些贾平安来了,新城边上的女官低声道:“公主,高阳公主和此人亲密。”
“哦!”
新城想到的是在皇后那里的相遇。
后来贾平安和李敬业蹲在外面等她,可见是有心人。
新城笑了笑。
大家见礼,一个道人朗声道:“武阳侯年少,可知人生而为何?”
这个问题也太偏门了吧?
新城笑道:“看他怎么回答。”
贾平安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这些僧道可不是省油的灯,就想掂量一番。
贾平安坐下,有人送了酒水来,他低声问道:“太史令,这是公帑吧?”
李淳风点头,理直气壮的道:“这是应当的。”
对面那道人见他不说话,就自顾自的道:“顾左右而言他,这是什么年轻大才?贫道去也!”
他拂袖而去。
“方外人性子这般急切?”
道人回身看着贾平安,“你可有话说?”
人活着为什么!
为什么活着?
千古难题就是这个。
一群吃饱撑的!
贾平安说道:“此事可分开来看,我以为可分为三个问题,第一,我是谁?第二,我从哪来?第三,我到哪去?”
那道人身体一震,随即茫然。
“我是谁?我是谁?”
这便是终极杀招。
贾平安举杯和李大爷喝了一口,心想就你们那点道行也敢和我斗?
他从容的看着这些愣住的僧道,觉得今夜会有不少人失眠。
“我是谁?”新城迷茫了。
“我从哪来?到哪去?”
新城茫然。
外面有人抱着头喊道:“我是谁?贫道是谁?”
这人面色涨红,焦躁不安。
有人喝道:“这是走火入魔了,快快压住!”
怎么压住?
贾平安有些好奇。
砰砰砰砰砰砰!
压住了。
贾平安嘴角抽搐,“这样也行?”
有和尚起身,“武阳侯一番话发人深省,贫僧左右想来,却想不到答案,此三题当为方外修炼之本!多谢武阳侯!”
贾平安准备开溜了。
“敢问武阳侯,你对这三道题可有答案?”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贾平安坦率的道:“其实这三道题并无答案。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那和尚念诵了一声佛号,“敢问武阳侯的答案。”
众人目光炯炯。
新城把脑袋都探了出去,美眸盯着贾平安。
贾平安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人从何处来,兴许是有神灵造人,在旁观着咱们生死轮回……兴许只是偶然,这个问题一万年都不会有答案。”
后世有人类是被创造出来的说法,甚至说每一个人类就好比一条代码……而那些造物者就在边上蹲着看热闹。
这是圈养之说。
还有人说人类是进化而来。
要想证明这个问题,除非人类能知道宇宙的起源。
“是啊!”新城不禁叹道:“这个问题一万年都想不通。”
“至于到何处去,宗教对于这个问题有许多解释,譬如说轮回,譬如说飞升……”
“最终都归于一个问题,人为何活着。”
贾平安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一群僧道琢磨着人为何活着,这本就是无解之题,却研究的津津有味。
“我认为,活着就是活着。”
贾平安颔首告辞。
众人愕然。
“这不是没回答吗?”
一个道人突然笑道:“谁说没回答?武阳侯之意便是……活着就是了,去探寻什么为何活着,这便是吃饱撑的,哈哈哈哈!妙!妙!活着就是了!”
有和尚一怔,旋即赞道:“正是。”
李淳风笑道:“武阳侯对天地大道颇有造诣,老夫也时常无言以对。”
僧道们纷纷起身过来,随后一番介绍,都想和贾师傅套个近乎。
我不出家,以后大伙儿还是离远些吧!贾平安和这些人保持着距离。
有人问道:“武阳侯何不如舍弃了烦恼丝,入我佛门?贫僧在此为先师做主,收武阳侯为弟子,如此你我便是师兄弟了。”
众人一看僧人那斑白的胡须,不禁愕然。
这样也行?
跟随老僧的僧人看着四十余岁了,苦着脸道:“师父,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叫他师叔?”
老僧一脸期待的看着贾平安,“你太蠢,若是多这么一位师叔,定然能刚猛精进。”
佛门出手了!
一个老道士干咳一声,“贫道修炼多年,先师当年曾被隋文帝召见,谈论了一番……”
他看看那个老僧,淡淡的道:“武阳侯若是愿意,可与贫道平起平坐。”
你有我的资格老吗?
僧道对立!
剑拔弩张。
你们问都不问我,自说自话有趣?
我若是出家,家中的大小老婆怎么办?羔羊怎么办?
贾平安拱手,“贾某并无出家的打算,多谢诸位厚爱。”
他拔腿就走,僧道齐齐叹息。
但更多的人却依旧愁眉不展。
对于他们而言,活着就是要寻求解脱。
而贾平安把一个问题分解为三个问题,让他们看到了些许光亮。
“多谢武阳侯!”
众人行礼。
贾平安赶紧侧身回礼。
你们别把自己琢磨疯了就行。
贾平安觉得自己解脱了,一身轻松的出了太史局。
“武阳侯止步!”
贾平安回身,见一个女官踉踉跄跄的跑出来,就皱眉,“何事?”
女官歪歪斜斜的冲出了太史局,扶着阿宝的屁股,这才稳住了身体。
阿宝轻嘶一声,在请示是否能一蹄子把这个女人踢飞。
贾平安摸摸它的脖颈安抚着。
女官捂胸喘息着,“公主叫你。”
“谁?”
贾平安皱眉。
随后新城出来,福身,“又见到武阳侯了。”
呵呵!
“见过公主。”
这位公主曾经出手帮过他,所以贾平安多了些亲切感。
关键新城和李治是亲兄妹,也是李治心中最后的柔软之处。
后来新城去了,李治暴怒,驸马一家子就倒了大霉。
新城缓缓出来,“我听闻你先前说的那番话,觉着颇有道理,”
……
太史局里,僧道们各自散去。
边上伺候的一个道人这才过来请教,“太史令,这些人为何对武阳侯这般热情?我记得那个老僧当初有人想拜他为师,在寺外跪了一天一夜也无济于事,可他却愿意和武阳侯师兄弟相称。那个老道更是资历非凡,太史令你见到了也得拱手先问好,他们为何这般看重武阳侯?”
李淳风叹道:“本朝僧道之争激烈,皇室自称老子后裔,可你看看,他们更偏向的是佛门。为何?只因佛门势大,另外,佛门的经义更吸引人……看看那些百姓,信奉佛门的更多啊!”
道人一怔,“那这和武阳侯有何关系?”
“就是那三个问题。”
“那三个问题?”道人仔细回想,“为何活着……随后武阳侯以来,不假思索就把这个问题分解为三个……”
“不假思索就是他们看重武阳侯的缘故。”李淳风淡淡的道。
边上聚拢的一群官吏不禁讶然。
有人说道:“后来武阳侯说那番话,洒脱之极,活着便是活着,去深究它作甚?”
“这番话可为佛,也能为道。”李淳风很是唏嘘。
“于是他们就想把武阳侯拉到自己这一边?”
道人一拍脑门,“是了,武阳侯这般聪慧,明心见性,若是到了佛门,只需把这番道理再深究一番,能让多少人为之虔诚?”
“若是归于道门,道门便可利用这番话引人入门,以求解脱。”
一个官员叹道:“武阳侯这番话竟然能引得佛道争夺?”
李淳风淡淡的道:“你以为呢?”
……
贾平安随手把后世哲学三难题丢出去,随后又不负责任的说了一番活着就是活着,没事吃饱撑的去研究这个问题的看法丢出去,本想趁机旷工回家,可却被新城缠住了。
“你说人从何处来?”
二人此刻已经身在新城的马车里。
马车不算狭窄,但贾平安却觉得不自在。
这依旧是个吃饱撑的问题。
新城一双明眸盯着他,“我也经常苦闷于这些问题,所以渐渐信道,可方外也不能给我答案,武阳侯,今日你我相逢便是缘分,为何吝啬,不肯赐教?”
咦!
公主这画风不对啊!
怎么像是豪爽?
大唐公主奇葩的不少,比如说高阳,但高阳只是跋扈,豪爽谈不上。一朝对贾平安死心塌地,比那些女人更女人。
但新城在贾平安的印象中就是个柔弱的,怎地画风不对了?
我要怎么回答?
真话还是假话?
“你若是说假话,此后便当没你这个朋友!”
新城双手抱臂。
这个很男人化的动作让贾师傅更是不解。
大唐能真正让李治改变主意的人不多,高阳最多算小半个。
而眼前的这位公主就是其中的一个,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帝王无情,唯有当年的旧情让他对这位阿妹颇多眷顾。
这条腿虽然不够粗壮,但好歹也是腿啊!
贾平安心中一动。
“公主想想那些鸡鸭鹅,想想牛马羊……”贾平安认真的道:“它们简单的活着,该笑就笑,该哭就哭,该死就死……它们可想过这些问题?若是它们想了,我等作为人类旁观会作何想?”
牛羊在琢磨自己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活着为什么……
旁观的人类会捧腹大笑,觉得一群傻卵。
新城的眼前一亮,“你是说,若是有更厉害的东西在边上,看着咱们在想着这些问题,就会和咱们看着牛羊想着这些问题般的可笑?”
“是啊!公主聪慧!”
新城的悟性不错。
“你果然够朋友!”
新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一脸豪爽。
第501章 我差他几道菜
“下次一起喝酒!”
新城拍拍贾平安的肩膀,车帘放下,马车远去。
贾平安站在原地发呆。
这是新城公主?
怎么像是一个女汉子呢?
“去问谁?”
贾平安想了想,去寻了高阳。
“她们都怀孕了。”
高阳有些惆怅,“我若是有个孩子该多好?”
“有了孩子你怎么解释?”
贾平安活脱脱的就是个渣男。
“我为何要解释?”
高阳很坦率的道:“我那么多田地财货,若是没有孩子就会被宫中收回去,郎君你舍得?”
一个多时辰后,贾平安躺着,“问你个事。”
“嗯。”
高阳轻哼了一声。
“新城公主是什么性子?”
郎君莫非是喜欢新城?高阳的身体一僵,“你莫非……”
“想多了。”那女人拍着他的肩膀,就差说一声哥们好。
“新城……那时候阿耶就宠爱三个女儿,我一个,她一个,兕子一个。兕子身子不好,阿耶最疼她。新城……看着也柔弱,才几岁就有了食邑,还破例用衡山作为封号……”
高阳神色平静,贾平安就喜欢这个女人这一点:坦率,而且没啥嫉妒心,有就直接说了,不会掖着藏着。
“新城不喜欢说话,其实……郎君。”高阳突然有些感慨,往他的怀里靠了靠,“所谓怜爱也得看……当年魏征病重,阿耶就带着新城去,说你睁开眼看看你的儿媳,可魏征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了,最后新城就这么被定给了魏家。”
不喜欢说话?为何和我说了一堆?贾平安觉得在帝王的眼中,婚姻只是一种工具罢了。
“后来阿耶觉着魏征是个伪君子,就废除了亲事,随即又看中了长孙诠,还亲手为她筹备婚事,可还没准备好就驾崩了。”
果然是个百般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只可惜命运作祟,最后扑街了。
“郎君,我也想要个孩子。”
我不是药渣……贾平安:“……”
……
皇帝回来了。
“宫中如何?”
李治被迎了进去。
王皇后站在正前方,木然道:“宫中无事。”
蒋涵站在更后面些,见萧淑妃一脸讥讽之色,就知晓这个女人要疯了。
“陛下!”
李治刚想去看看武媚母子,被萧淑妃的尖叫声惊了一下。
王忠良下意识的挡在了他的身前。
这个蠢材虽然不聪明,但忠心没问题。
李治皱眉,“各自回去!”
萧淑妃厉声道;“陛下,为何武媚能去九嵕山,而皇后却不能去。”
李治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你有异议?”
萧淑妃愕然!
以往皇帝会解释一下,可如今他竟然直接反问。
李治冷冷的看了王皇后一眼,旋即被簇拥着走了。
“你为何不说话?”
萧淑妃把矛头对准了王皇后。
“说什么?”王皇后冷冷的道:“皇帝不缺女人,你我年老色衰,说了再多也是厌恶,何必再说。”
王氏就在边上看着我去争执,若是成功她就捡便宜,失败就落井下石。可你以为老娘那么蠢吗?萧淑妃摸摸自己的脸,“你以为我是你吗?”
她昂首而去。
我还有长孙相公他们的支持,我怕什么?王皇后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身后一群宫人,却无法带来半点富贵的感觉。
李治到了武媚那边,邵鹏一边陪同,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子很健壮,吃的凶。”
“朕看看。”
李贤被抱出来,李治仔细看看,笑道:“鼻子倒是象朕。”
“阿耶!”
李弘来了。
小小的孩子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问道:“阿耶累不累?”
“还好。”
李治和他说了几句话,赞道:“五郎孝顺。”
武媚在屋里听到了,微微一笑。
“昭仪,陛下看来对二位皇子颇为满意呢!”
周山象觉得皇后之位并非高不可攀,说不得自家昭仪也能去做做。
“昭仪,皇后那边……长孙相公一直不肯松口。”
“那条老狗。”武媚冷冷的道:“我只等着看他的下场。”
晚些有人来禀告。
“昭仪,皇后那边遣人出宫送礼,说是送给长孙相公家。”
周山象问道:“他家可收了?”
来人点头,周山象摆摆手,等他出去后郁郁不乐的道:“昭仪,长孙相公看来还在支持皇后。”
“他会一直支持。”
武媚冷笑道:“无需管,对了,你去蒋涵那边坐坐。”
“昭仪……”周山象低声道:“蒋涵历来都是不偏不倚,奴若是去了,她怕是会为难。”
武媚看了她一眼,“已经到时候了,由不得她,只管去!”
这是要逼迫蒋涵站队之意!
周山象心中嘀咕着,带着人出去,路上遇到了蔡艳一行。
“看,是蔡艳,大概是送礼回来了。”
蔡艳得意洋洋的冲着周山象说道:“长孙相公家也太客气了些,非得要留我喝一杯茶,那羊油放了许多,喝了暖洋洋的……”
“你炫耀这个有屁用!”
周山象骂道:“陛下从不去你们那边,谁还稀罕这些?”
蔡艳嗤笑道:“长孙相公和相公们都支持皇后,武媚狐魅诱主,可狐魅能坚持多久?当她色衰爱弛时,皇后一巴掌就能压住她不得翻身。”
她扬长而去。
这个也是啊!当年陛下宠爱萧淑妃时,比现在宠爱昭仪还厉害,可一转眼萧淑妃成了陌路……可见男人都渣!
周山象一路纠结着到了蒋涵那里。
“何事?”
蒋涵很忙。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说……周山象不说话,只是坐着。
蒋涵微微眯眼,冷艳的脸上多了些了然。
“昭仪那边可缺了什么?”
“不缺。”
“那就好。”
简单的对话,但却蕴意着站队。
几个来办事的内侍和女官神色木然,压根不敢掺和。
“宫正!”
蒋涵抬头,外面来了个内侍,“宫正,陛下那边刚才传话了,五皇子为代王,六皇子为潞王。”
所有人都惊住了。
李弘封王没话说,但李贤才将出身不到十日,竟然也封王……
几双木然的眼睛突然鲜活了过来,在周山象仍旧震惊时,好话不断。
武媚的两个儿子封王了。
贾平安都有些愕然。
“恭喜武阳侯!”
程达笑吟吟的道贺。
“恭贺我作甚?”
那两个小子未来的路很艰辛啊!
弄不好回头全没了。
“武阳侯,卢国公那边叫你。”
老程换岗了,从左屯卫换到了左卫,依旧是大将军,顺带还兼职检校屯营兵马。
由此可见,李治信任的依旧是这些老将。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左卫,程知节的声音震天响。
“高丽撤兵也就罢了,竟然还派来了使者,老夫看这便是心虚了。”
“卢国公此言差矣……”
“差你娘!”
算是升职的程知节怒,里面有人哎哟一声,多半是挨了暗器。
贾平安对带路的人说道:“此处风景不错,我等等再进去。”
“小贾!”
苏定方出来,单手就把他拎了进去。
我不要自尊的吗?
贾平安屈辱的被苏定方仍在角落里。
值房里几个老鬼冲着他冷笑。
“别吓唬年轻人。”
程知节干咳一声,摸出了小袋子,弄了不知什么东西塞进嘴里,“就是香。”
这恩爱秀的连贾平安都想喷他。
“高丽使者来了,说是想见见你。”
贾平安这才知晓老鬼们冲着自己冷笑之意。
“上次小贾在辽东打的很是犀利,泉盖苏文大概有些惊讶,所以想让使者来看看。”
这不对啊!
贾平安说道:“那我岂不是大唐瑰宝?不该随便见他吧?”
程知节吐了个核出来,作势欲扔,“大唐怕这个?只管去。”
众人大笑。
“此去记着,弄清楚高丽的心思。”
梁建方肃然道:“阿史那贺鲁有些蠢蠢欲动,吐蕃人也是如此,小贾,以后的几年,征伐少不了。”
程知节点头,“高丽那边不好决断,一旦动手差不多就是倾国,可突厥这边怎么办?吐蕃这边怎么办?”
历朝历代外敌之多,之强大,大概本朝第一。
但大唐不但扛住了,还打的周边俯首称臣。
吐蕃和大食是最大的对头。一个身处高地,一个远离大唐本土,堪称是劲敌。
使者叫做高顺江,此刻正在四方馆里。
四方脸上冷冰冰的,双眸缓缓转动,看着随从们。
“上次联军攻伐新罗战无不胜,可大唐却出兵了,一万余人马,攻城拔寨,让联军不得不退兵。一万余唐军就让新罗侥幸留存,让高丽功败垂成。”
一个随从说道:“其实……上次联军不该退兵。”
高顺江冷冷的道:“可当时苏南城丢失,木底城被围,援军覆灭,局势岌岌可危,不撤军,若是大唐倾国而来……”
“那便是决定国运之战!”
“我们不能冒险!”
高顺江沉声道:“那些溃兵说……苏南城丢失,乃是贾平安带着十余军士伪装骗开了城门,随后冲杀……十余人,这是耻辱!”
“而后他以身为饵,引得援军围攻,可苏定方却在边上窥视,随即掩杀……援军大败。”
“此人下手狠毒!”一个随从咬牙切齿的道:“他每战必筑京观,后续大唐撤军,援军一路查探时,看到那些京观,将士们都为之颤栗。这个疯子!”
“我们也筑过京观。”高顺江微微抬头,“前隋不自量力攻打高丽,随后大败,那些尸骸堆积如山,被筑为京观,他的那些不够大!”
这份傲然让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但这个苗头不好。”高顺江说道:“见他一面,要紧的是转达大莫离支的话,告诉他……”
脚步声传来,一个随从推开门,弯腰说道:“他来了。”
高顺江摆摆手,随从们散开坐在两侧。
外面,两个高丽大汉拦住了贾平安。
“还请等候通禀。”
这是规矩。
包东等人止步。
贾平安却径直而去。
一个大汉伸手。
“既然知晓我来了,却不出迎……”贾平安劈手一巴掌抽去,打的大汉捂脸发蒙。
大门外通禀一次,这里还特娘的通禀一次,真当自己是皇帝?
另一个大汉刚想喊,贾平安一拳封眼。
呯!
大汉捂着眼睛惨叫。
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四方馆的官吏们在边上一脸震撼。
这一拳一掌堪称是振聋发聩,一下就把高丽使团的倨傲给打下去了。
武阳侯……硬是要得!
贾平安带头走了进去。
房间里,高顺江刚起身,两侧的随从们齐齐看向贾平安。
此人殴打高丽使团成员,该如何交涉?
呵斥?
不妥!
那么就据理力争。
可这样像是孩子被殴打了去告状。
高丽丢不起这个人。
高顺江脑海里各种念头转动。
“大门外禀告一次,内门还得禀告一次,你以为自己是泉盖苏文吗?”
使团成员复杂,一旦有人回去添油加醋,高顺江就离倒霉不远了。
你好毒!
高顺江冷冷的道:“武阳伯请坐。”
到我上场的时候了。
包东上前,“已经是武阳侯了。”
高顺江面色难看,旋即重新说道:“武阳侯请坐。”
这个封侯不消说,多半是来自于辽东征伐的功劳。
“大莫离支对大唐莫名进攻辽东之事很不满。”
“大唐对高丽入侵新罗很不满。”
这是个死局!
高丽想清理新罗,消除后患,可大唐却支持新罗当搅屎棍,让高丽人无法分心辽东。
一番争执,双方谁也无法说服谁。
高顺江看了一眼四方馆的那些官员,突然微微一笑,“武阳侯这般,难道不怕我揭穿了那事?”
这是何意?
你在忽悠我!
贾平安淡淡的道:“贾某行得正,坐得端,你这等污蔑只会徒劳无功。”
高顺江冷笑,“三花可好?”
三花……
三花的死鬼老爹不是被泉盖苏文令人用战马拖死了吗?一家子男为奴,女为妓,剩下一个三花被当做是赌注,送给了贾平安。
难道三花是奸细?
不可能!
若三花是奸细,就不会和鸿雁争斗不休。
那么……
这是离间计!
贾平安起身,轻蔑的道:“污蔑人也没这么肮脏的,不要脸的东西!”
他起身出去,身后百骑纷纷跟上。
高顺江笑道:“武阳侯好自为之。”
晚些,有人进宫禀告。
“说是武阳侯家中的那个高丽贵女乃是细作。”
李治问道:“细作?那为何主动提出来?”
“看样子是武阳侯不认账,所以对方恼怒了。”
李治默然。
“陛下!”
四方馆的官员看了王忠良一眼,心想好歹给个态度啊!
王忠良指指外面,把他带了出去。
“此事该有决断吧?”
“等着就是了。”
贾平安家中的高丽贵女竟然是细作。
这个消息传的比光速还快。
“就是那个三花吧?”
王琦对此人有印象。
“长得……说不好,看似平常,凑在一起却觉着是个美人。”
周醒笑道:“说贾平安被高丽人收买我是不信的,他傻了吗?可这波谣言却来势汹汹,所谓三人成虎,看他如何自辩。”
陈二娘起身出去。
周醒悄然跟着,“你这是为他担心?”
“贱狗奴!”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就像是看着一条野狗!
“总有一日耶耶要睡了你!”
陈二娘呸了一口,“老娘宁可和乞丐睡,也不会和你这条狗亲近。”
周醒冷笑道:“想去寻贾平安?那人可是连公主都能睡了,你算个屁!”
贱人!
陈二娘出了刑部,听到不少人在议论此事。
“说是在高丽就被收买了,还弄了个高丽贵女在身边,用于传递消息。”
“那个高丽贵女说是非同一般,男人一碰就死心塌地。”
“那么好?”
陈二娘忍不住说道:“若他真是奸细,上次攻伐辽东怎么说?”
呃!
几个八卦男愕然,陈二娘接着说道:“他若是被高丽人收买了,为何十余骑夺了城池?更是以身为饵灭了数千援军?”
八卦男们愕然看着她,有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以为我等是在说武阳侯?”
难道不是?
几个八卦男捧腹大笑了起来。
但谣言依旧纷纷攘攘的。
下衙了,贾平安出了百骑,一路上人潮人海啊!
“看,他很镇定。”
“也不知那三花是有多美,真想看看。”
出了皇城,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侧面。
贾平安牵着阿宝过去,车帘掀开,露出了高阳的俏脸,“他们说你和高丽私通。”
“私通这个词用得不对。”
高阳咬牙切齿的道:“你还计较这个,回头长孙无忌能弄死你,再碎尸万段。”
“这是污蔑,你担心什么?”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高阳恼火,“我担心你被皇帝一刀剁了,回头我上哪生孩子去?”
要不储存起来?
贾平安想到了这个技术手段,但大唐无法实现。
“回家去,该吃吃,该喝喝。”贾平安渐渐硬化,“天,塌不下来!”
看着他远去,高阳放下车帘,郁闷的道:“他又硬气了,你说我是该喜欢还是该生气?”
肖玲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皮鞭,小心翼翼的道:“公主,武阳侯定然是有办法的,就算是没有,我觉着……老天爷也会帮他一把。”
“你说了这些都是废话,我要你何用?”
高阳怒,肖玲赶紧弥补,“要不进宫求见陛下?”
高阳怒气冲冲的脸突然平静了下来,“好主意,进宫,进宫!”
晚些高阳拎着小皮鞭出宫,一脸怒气。
“皇帝一言不发,只是让人送几道菜,这是何意?我差他几道菜?”
……
晚安!
第502章 因为这是大唐
贾平安进了道德坊,奇怪的发现姜融竟然没吸气。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欧气都不吸了,这是为何?
姜融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武阳侯,先前有人来传谣,说是……说是……”
“说我是高丽人的细作?”
姜融点头,坚定的道:“我是不信的。”
娘的!
对头太多了,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有人来造谣。
贾平安懒得想谁干的,到了家,杜贺一脸沉痛,“郎君……那三花,我觉着要不晚上一刀,随后挖个坑埋了。”
贾平安踹了他一脚,“蠢货,三花真要是细作,总得要图什么吧?她几乎不出门,怎么传递消息?”
“郎君!”
不知何时三花出来了,泪流满面的跪下,“奴……奴绝无此心。若是细作,奴就死于阿福之手……”
阿福的爪子很凶,牙齿也很凶。
这个誓言很认真,连杜贺都羞愧不已,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嘤嘤嘤!”
阿福从后面出来迎接,一路走来,路过三花的身前时突然停住了。
我去!
杜贺张开嘴。
王老二眼皮子狂跳。
徐小鱼在揉眼睛……
三花一脸绝望,茫然看着阿福。
“阿福……”
隔壁传来了赵贤惠的喊声,还有敲打盆子的声音。
这是给阿福大爷准备了餐前点心在召唤。
阿福冲了过去,熟练的爬树,然后熟练的溜下去……
和特娘的街溜子差不多!
当着爸爸的面,阿福就这么跑路了。
杜贺干笑道:“原来是去隔壁啊!”
贾平安进了后院。
“夫君,三花……”
卫无双欲言又止。
苏荷搂着贾平安的手臂,“夫君,我觉得三花不像是细作,不过……如果你说是就是吧。”
这个没原则的憨婆娘!
贾平安捏了她的脸蛋一下,对卫无双说道:“她不是。”
原来夫君知道啊!
卫无双和苏荷在听到了谣言之后,就嘀咕了一番,觉得三花不像是细作。
卫无双说道:“高丽那边太远了,上次我跟着夫君出使,只想想就觉着头痛。而且那些细作如何进入大唐?那些过所他如何能避过?”
这便是最大的漏洞。
“商人呢?”苏荷见排除了这个风险,就开心的问道。
这个……
大唐开放,东西市也有高丽商人。
“王老二他们不是吃素的。”
前院,王老二阴着脸蹲在边上,“耶耶在此,若是还能出了细作,那我哪有脸去见郎君?晚些盯着,若三花真是细作,那定然会做贼心虚,但凡发现她逃跑……拿下!”
徐小鱼双手塞进袖子里,吸吸鼻子,“二哥,我觉着不像。”
“像不像的得看!”
一夜无话,早上起来时,贾平安吩咐道:“三花准备一下,晚些和我一起出门。”
三花身体僵硬,艰难的点头。
这个女人要糟了,但我怎么不高兴呢?
鸿雁有些难受,“郎君,她不是……”
三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心想在这等时候不该是幸灾乐祸吗?
贾平安没搭理,一筷子把苏荷伸向自己碗里的筷子打了出去,“自己吃!”
“夫君,双修嘛!”
“休想!”
贾平安拒绝了在同一个碗里刨食,苏荷看了卫无双一眼。
卫无双摇头,晚些贾平安吃了早饭出去,她才说道:“夫君要做什么,我们能劝说,可他一旦决定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
外面,三花身体僵硬的上了马车。
徐小鱼赶车,车辕上还坐着王老二,这样的阵容,三花想自杀都不可能。
到了皇城外,车帘掀开,贾平安说道:“跟着我进来。”
三花默然对着王老二和徐小鱼福身,就像是告别,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在门外被拦截了一下。
“我带她进去有要事。”
百骑大统领不能带个人进去?
开玩笑!
但需要报备和记录。
“她就是三花?”
瞬间三花就被集体瞩目了。
她努力维持着尊严,微微昂首。
四方馆靠近宫城,三花看了一眼宫城,说道:“好大!”
贾平安带着她进去。
高丽使团此刻有人在外面转悠,看到贾平安后就说道:“他来了!”
里面不少人出来,高顺江站在门内,对身边人说道:“他来做什么?多半是要撇清,记住了,要含糊应对,越含糊越好。”
“是,只是……咦!那人是谁?”
三花跟了进来。
她看到了高顺江,那熟悉的服饰让她一下就情绪崩溃了。
这是要把我交给高丽人吗?
“是三花!”
一声惊呼后,高丽使团的人都面带笑容。
贾平安这是想把人归还来自证清白。
可这越洗越黑啊!
高顺江心中大喜,就走了出来。
贾平安站定,“其实我觉着你们的脑子都有些问题,太过自以为是。当初把三花输给我,对于泉盖苏文而言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顺手用来栽赃也只是一个小手段,可这是大唐啊!”
他招手,“三花!”
竟然还是说栽赃吗?
那我就算是死里逃生了。
三花上前,站在了贾平安的身边,微微低头,双手在小腹前叠放着。
“你是哪的人?”
三花犹豫了一下,“高……”
“高什么?”贾平安怒道:“你是大唐在册的奴仆,谁的人?”
“我是……”三花想忍住泪水,可最终泪水却夺眶而出,“奴是大唐人!”
她哽咽着,更大声了些,“奴是大唐人!”
他难道是想破罐子破摔?高玉顺心中一紧。
“这等拙劣的离间计竟然也敢在大唐使出来。”贾平安不屑的道:“谁给你的胆子来污蔑大唐人为高丽细作?回去告诉泉盖苏文,三花挺好,多谢他了。”
贾平安转身而去。
三花楞了一下,贾平安喝道:“赶紧回去,家里还有事要做。”
“是!”
三花抬头,冲着高顺江骂道:“贱狗奴,告诉泉盖苏文,我家郎君迟早会亲手弄死他!”
她说了最狠的话,然后小步快走,低头跟着贾平安的身后,一个温顺小女仆的形象鲜活的让人也想拥有一个。
高顺江面色铁青,“你背叛了大莫离支,就不怕被报复吗?”
鸿胪寺的官员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他笑够了才说道:“你等还真以为谁会相信那番构陷?”
高顺江看了随从一眼,心想不是说外面议论纷纷吗?
鸿胪寺的官员不屑的道:“外面都在议论那个三花究竟是如何美貌,以至于能污蔑武阳侯和高丽勾结……陛下昨日遣人来说了,这才刚新年没几日,竟然就有这等笑话,让朕很是乐呵,晚饭多吃了些。明日再有这等笑话,只管传来。”
顿时一个轻蔑的帝王形象就跃然眼前。
“相公们说高丽人可是穷途末路了?竟然沦落到了栽赃的境地。就算是要栽赃,为何不冲着老夫等人?莫非是看不起咱们吗?岂有此理!”
一群老鬼在肆无忌惮的嘲笑着泉盖苏文。
官员傲然道:“回去转告泉盖苏文,大唐人不屑于和高丽勾结,他自作多情了!”
官员回身离去,那头微微昂起,不屑之极。
高顺江喃喃的道:“不是说那贾平安得罪了许多世家门阀吗?”
……
值房里,褚遂良和长孙无忌相对而坐。
有人敲门,长孙无忌说道:“进来。”
“相公,那人求见。”
长孙无忌点头。
鹰钩鼻老人进来,目光扫过褚遂良,看着长孙无忌说道:“为何不趁势弄了那个扫把星?”
长孙无忌抬眸,“老夫若是想弄他,什么理由都好,何时都好,可却不会让外藩人如意。”
“迂腐!”鹰钩鼻老人低喝道:“这是何等的好机会,那贾平安百口莫辩啊!”
“这是大唐!”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厌倦,“为了这个大唐老夫曾亲手厮杀,跟着先帝四处征战……这个大唐从未有为了外藩而坑害自己人之举,以前不会有,此刻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鹰钩鼻老人冷笑一声,“日后你若是被他坑死了又如何?”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若是他能坑死了老夫,那老夫死也瞑目,各凭本事罢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个道理你们不懂,但老夫希望你等能懂!”
“说得好!”
褚遂良一直有些畏惧这个老人,此刻却忍不住了,“数百年了,这个中原一直在打打杀杀,每隔数十载或是百余年就会轰然崩塌,兵锋所指,千里无鸡鸣。
你等该去看看此刻的大唐,各处都还在修生养息,人口还在恢复……你等再去看看如今的大唐,那些异族为之俯首,你等还要什么?”
鹰钩鼻老人一路出去,就见贾平安在右侧缓缓而行,身后跟着个女仆。
边上有官员起哄,“武阳侯,三花是何等的千娇百媚,以至于泉盖苏文都后悔了。”
贾平安骂道:“比你家的漂亮。”
有人乐了,“我家中有俏婢,武阳侯可愿换了?”
从前汉开始,这等事儿就屡见不鲜,一直延续到了大宋。
贾平安不屑的冲着他比划了一个流氓手势。
没人说贾平安和高丽勾结,都是在打趣三花。
鹰钩鼻老人茫然了一瞬。
为何如此?
他们不该是议论纷纷,往坏处想吗?
龌龊的灵魂会把别人也想成自己这般模样。
但长孙无忌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显然,他并没有老关陇那些人的狠辣。
一旦皇帝不合我们的心意就换掉,换不掉就造反,一句话,这个天下就是咱们的,皇帝只是个管家罢了。
“咦!这不是……这不是……”
贾平安转身见到了鹰钩鼻,不禁乐了,“看着怎地满脸晦气?”
三花偷瞥了鹰钩鼻一眼,“郎君,此人好凶。”
“凶……”贾师傅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家的娃娃脸。
包东迎了过来,“武阳侯,东西市那些商人都在传着此事,说高丽人不地道,怕是有不少细作,那些高丽商人都怕了。”
“去看看。”
贾平安带着百骑去了西市。
“别打了!”
“住手!”
十余高丽商人正在被围殴。
市令带着人在劝,可大唐人的尿性发作了,哪里拦得住?市令都挨了一拳,跌跌撞撞的被扶着。
“都别打了!”
贾平安到时,就看到了这个混乱的局面。
“住手!”
百骑蜂拥而上,把众人隔离开来。
“武阳侯,这等细作为何不打?”
关中人豪爽,听闻有不平事哪里按捺得住,有人还在动手。
“都住手!”
贾平安冷着脸,“朝中自有决断。”
不虎着脸这些人会再度涌上去,把这群人打个半死。
一个大汉喊道:“那咱们去皇城外,请求朝中赶走这些细作!”
包东笑道:“这些高丽商人定然会被全数赶回去。”
“不会。”
贾平安的语气平静,却很笃定。
包东不解,“为何?武阳侯,朝中借此驱赶他们,也省得以后他们来回传递消息。”
贾平安振眉一笑,“因为这是大唐!”
……
皇城外聚拢了不少人请愿。
大伙儿满怀期待的等着好消息,直至王忠良出来。
“陛下说了,你等一片拳拳之心,都知晓了,陛下很是欣慰。”
众人不禁欢呼了起来。
贾平安站在后面,觉得很惬意。
王忠良继续说道:“至于高丽商人之事,陛下说……”
下面是原话,所以他站直了身体,端着脸,“大唐之所以是大唐,大,朕以为不只是强盛,更是包容之意。各处的商人来到大唐,互通有无。只要无恶行,大唐将敞开胸怀,迎接八方来客。”
消息传到了东西市,那些高丽商人痛哭流涕,旋即聚集到了皇城外,叩首拜谢。
这一刻,贾平安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认同。
“竟然如武阳侯说的一般。”
包东讶然。
贾平安回到家中,苏荷悄然嘀咕道:“夫君,三花看着就像是重生了一般。”
此前的三花看着恭谨,可却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夫君你是如何做到的?”苏荷挽着他的手臂问道。
“就是一番话。”
苏荷嘟囔,“你又哄骗我!”
三花解除嫌疑,王老二也算是解脱了,随即杜贺寻他说话。
“大夫人问了你的事,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若非家中压着,早就被官府配了亲事。你如今是个什么想法?可有中意的?”
王老二茫然,“我……”
杜贺干咳一声,“此事也不瞒你,郎君为你的事去寻摸了前前后后十余个女子,一听闻你少了只手都不肯。郎君发狠了,说是要去给你寻个新罗娘子……可大夫人却不肯,说你是堂堂正正的大唐良家子,为大唐立过功,手也是为了大唐丢的……不该娶外藩女。”
这年头但凡不是太差的都只会娶大唐女子。
“其实……”王老二想说新罗女子也行,但杜贺却说道:“外藩女子不会说大唐话,你怎么过日子?”
可夫妻之间不是还有别的语言吗?
你们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王老二一夜未睡,把自己最近见过的女人都回想了一遍。
妇人自然撇开,未婚的……
好像没有啊!
未婚的看到他少了一只手大多都避开了。
第二天早上,王老二吃了早饭后,就一人出来转悠。
虽然只许在东西市和平康坊做生意,但坊中有人偷偷摸摸的做些小生意,基本上是民不举官不究。
秦家就是如此。
秦家一家子靠种地为生,不过自从家中的女儿秦花花成了寡妇回来后,就多了一门营生。
当初秦花花的丈夫病逝,家中公婆也早就不在了,丈夫家族冷言冷语的逼迫,秦花花只能回到了娘家。
可她的父亲秦大叶却是个不管事的,管事的兄嫂颇为不满,觉得秦花花是占他们的便宜。
没办法,秦花花只能把那些钱财拿出来,开始还好些,后来钱财渐渐少了,兄嫂就多了白眼,指桑骂槐的。
不得不说,秦花花这个女人也算是能干,在这等情况下,就干脆自己采买些东西来,每日做了饭菜在道德坊里卖。
她的饭菜价钱便宜,味道也还算是将就,生意也就维持了下来。
所谓生意就是外面摆了几张案几和凳子,秦花花在里面做饭。
几个大汉正在吃,大冬天吃的满头汗,然后喊道:“花花,给钱了。”
“就放在外面,晚些我来拿。”
都是街坊,谁若是不给钱,回头姜融能把他家大门给砸了。
晚些,秦花花出来了。
微胖的脸,肌肤微黑,身体看着壮实。
“二哥可是要吃什么?”
秦花花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我……来一碗馎饦吧。”
“好。”
秦花花麻利的收拾东西,王老二问道:“花花,你家人不来帮忙?”
秦花花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端着碗筷进去。
秦花花的兄嫂都在坊里种地,一个老爹秦大叶也帮衬着。
可现在地里没活啊!
“花花……阿耶想吃饼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我马上做。”
王老二蹲在那里,等秦花花出来时,就低声道:“你说……你说……”
秦花花抬头,伸手抹了一下鼻子,那手看着红肿,“二哥想说什么?”
“我……”
王老二看着那敦实的身材,不知怎地,心中一股子火就在烧。
一碗馎饦吃完,王老二肚子胀的不行。
回到家中后,他寻了杜贺,“管家,如何提亲?”
杜贺笑道:“开窍了?”
王老二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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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夫妻双剑合璧(感谢“v5。程小哥”打赏盟主)
“王老二看中了秦花花?”
卫无双问道:“那秦花花如何?”
杜贺说道:“秦花花原先嫁了男人,后阿里男子病死,那家人逼迫,她只能回了娘家。她在娘家也不闲着,自家做了饭菜卖,整日忙碌不休……”
“是个能干的。”卫无双皱眉,“那她为何没有再嫁?”
“此事之隐约听说秦大叶和她的兄嫂不肯让她吃亏,非得要好男儿才嫁。”
苏荷在边上瞌睡来,闻言就精神了,杏眼瞪着,“那可真是不错。”
“去试探一番。”
卫无双做事雷厉风行,当即令杜贺带着礼物去了秦家。
晚些,杜贺面色铁青的回来了。
“如何?”
卫无双一看就知道事有不谐。
“大夫人,秦花花的兄长秦小水一听是王老二,当即就拒绝了。”
卫无双皱眉,“再嫁女应当能自己相看一番,秦花花自家可愿意?”
“秦花花在干活呢!我说请来一见,秦小水说无需见。我就说此事你做不得主,请了秦大叶来,谁知道秦大叶含含糊糊的,只说什么王老二少了手……”
“这是不同意呢!”苏荷惋惜的道:“王老二也就是少一只手,可在咱们家做事,他还担心什么呢?”
卫无双摇头,“女家不同意,此事只能作罢。”
杜贺去寻了王老二,把事情说了,“秦大叶父子都不答应,老二,另外寻一个吧。”
王老二苦笑,“别人看我都是嫌弃或是害怕,唯有秦花花看我寻常。”
杜贺没好气的道:“她见过自家夫君病死,自然看你寻常。”
“可我就喜欢她。”
王老二当日大醉。
贾平安回家听闻了此事后,就骂道:“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就这般死去活来的!”
卫无双挺着大肚子坐在边上,“夫君,那秦花花倒是能干。”
“能干,可却看不上王老二,我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为他抢女人吧?”
苏荷嘀咕,“为什么不能呢?”
“那是祸害!”
杜贺来了。
“郎君,王老二在贾家几年,做事兢兢业业,调教徐小鱼也尽心尽力……”
这等忠仆要嘉奖,而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寻个娘子。
贾平安去了前院,“把他叫来。”
颓废的王老二被叫来了,贾平安皱眉,“那个秦花花也没说答应你,此事不可为。”
“郎君,秦花花为秦家挣钱呢!”王老二在为秦花花打抱不平。
“那是别人家的事。”
男女之间不可能强来,此事就此了结。
王老二回去,从床底下摸出了酒壶,没一会儿再度大醉。
“耶耶这辈子就是个笑话,哈哈哈哈!”
他笑的落泪。
外面,徐小鱼默然。
晚些,他摸了出去。
这一去就直至半夜才回来。
杜贺站在院子里冷冷的道:“去了何处?”
徐小鱼低着头,“出去转了转。”
“转什么?”作为管家,要善于未雨绸缪。徐小鱼这等半夜出去的事儿一定要查清楚。
“去……去看人赌钱了。”
凌晨,贾平安起来后,杜贺禀告了此事。
“此事你去禀告大夫人。”
男主外,女主内,非要紧事贾平安不会干涉卫无双的管家权。
“杖责!”卫无双把宫中的规矩也用上了。
徐小鱼被打的一瘸一拐的,诅咒发誓下次一定不敢了。
王老二继续行尸走肉。
大唐普通人家就两餐制,早饭后,秦花花就没事了。
她在屋子里做针线,昏暗中,不时用针在浓密的头发里插几下。
这是她最为惬意的时候,晚些她就得去干活,一直持续要临睡前,随后第二天要早早起来做饭。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见过秦娘子。”
秦花花抬头,惊呼,“你……”
徐小鱼拱手,哀求道:“秦娘子,我只是来问个话,马上走,我发誓马上走。”
秦花花手中捏着针,“我喊一声你就会被打死!”
擅闯别人家,打死勿论!
徐小鱼赶紧说道:“我就是来问问,你可喜欢二哥?”
“什么?”
秦花花一怔。
“二哥喜欢你,想娶你,可你家里人不答应,二哥日日喝的烂醉,醉了都在念叨你。秦娘子……”
秦花花愣住了。
那个断手的府兵,他经常来这边转悠,有时候吃一碗馎饦,然后夸赞她的手艺好。
那日他欲言又止……
如今想来便是那个意思吧?
秦花花抬头,“他太怯弱了。”
什么意思?
徐小鱼懵,这时有声音传来,他只得拱手告辞。
晚些他回去寻了杜贺。
“什么?你去了秦家?”
杜贺气炸了,拎着棍子追杀。
“你特娘的私自闯入别人家,被发现了郎君还怎么做人?”
呯呯呯!
一顿暴打,徐小鱼蹲在那里嘿嘿笑,杜贺没好气的道:“那边怎么说?”
“说是二哥太怯弱。”
什么意思?
作为包办婚姻的当事人,杜贺也没经验。
“王老二的胆子不小啊!”
贾平安下衙回来听闻了此事,先踹了徐小鱼一脚,骂道:“胆大包天,王老二呢?”
王老二被叫来,看着依旧颓废。
“看看你这熊样!”贾平安一脚踹去,“明早去寻秦花花,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你,问清楚。”
“郎君……”
曾经悍勇的大唐精锐斥候看着自己的断手落泪了,“我这般的,她看不上也没错。”
这自卑心态都要炸了。
贾平安骂道:“不去就滚蛋!”
还是这招管用。
第二天早上,杜贺一脚把王老二踢出去,骂道:“二位夫人说了,今日没有结果你就别回来了。”
王老二还在犹豫,杜贺骂道:“徐小鱼为你摸进了秦家,你可知道那小子半夜才回来,眼神和狼似的。你说为何?他多半是想弄死了秦家父子……”
“小鱼!”王老二身体一震。
“后来被我狠抽了一顿,还撒谎说去看人赌钱,道德坊谁敢半夜赌钱?”
王老二深吸一口气,转身而去。
秦花花依旧忙碌。
她端着一碗馎饦出来,直起腰,刚想进去,就看到了王老二。
王老二吸吸鼻子,“我从军期间积攒了些钱,在贾家每月钱粮也不少,足够养活妻儿。我不赌钱,平日也不喝酒,别看我单手……”
几个食客呆了。
王老二走到一个身体魁梧的食客身前,“得罪了!”
他把断臂搭在男子的腿弯,右手拖住男子的脊背,一发力,竟然就把他抱了起来。
“哎哎哎!”
男子挣扎着,王老二用力抱紧,盯着秦花花道:“我能干活,只是家中郎君说了,让我专心看家护院,我不会把家里事都让你干……”
他放下男子,男子笑道:“王老二,你特娘的竟然想娶花花?好!”
里面出来了秦小水,他冷着脸道:“都说了你断手不合适。”
“合不合适花花说了算。”
王老二认真的道:“花花,你只管说,你说不愿意,我王老二此生就不娶了。你要说愿意,谁敢拦着……”
他红着眼看了秦小水一眼,“我弄死谁!”
秦小水被吓了一跳,喊道:“要杀人了!”
秦花花走了过来,被冻的通红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问道:“你几时来娶我?”
她竟然答应了?
不该是要矜持的吗?
王老二懵了,下意识的道:“啥时候都成。”
“那现在可行?”
“好!”
王老二一下炸了,“现在?”
秦花花点头,“你娶不娶?”
“娶!”
王老二脸颊颤抖,兴奋的道:“可不得媒人上门吗?”
那些程序不走了?
“先夫去时,那家人使尽手段逼我回了娘家,回到娘家后,我发誓,只要有良人来娶,我就嫁了。”
她回身,冲着闻讯出来的秦大叶说道:“阿耶,我在家中做生意这阵子挣的钱都留下,我原先带回来的财物也留下,就当是我孝敬阿耶的。”
她跪下叩首,再冲着秦小水福身,“多谢阿兄这阵子的收留,以后还请保重。”
她转身看着王老二,“走吧。”
……
杜贺飞也似的冲到后院侧面,喊道:“鸿雁!”
鸿雁出来,“何事?”
杜贺用力深呼吸,“告诉大夫人,王老二那个狗曰的把秦花花带来了,秦家人在闹腾。”
卫无双得了消息,先问清了事情,然后说道:“我去一趟。”
鸿雁担心的道:“大夫人,要是吵起来,会不会对身子不好。”
卫无双起身,淡淡的道:“那等人还没那个本事气到我。”
苏荷拉着她,“无双,我去保护你!”
卫无双没好气的道:“你就是想去看热闹,保护我,你拳脚有我好?”
是呀!无双的拳脚厉害,连郎君都不是对手,那我寻什么借口?
苏荷一想,理直气壮的道:“我是二夫人,做事也该带着我,不然你就是权臣!”
卫无双黑着脸道:“再啰嗦信不信就收拾你!”
“我不信!”苏荷一脸戒备,还挺挺大肚子。
晚些,黑着脸的卫无双带着苏荷去了前面。
“大夫人,屏风马上摆好……”
杜贺带着人把屏风搬来了,上面是贾师傅喜欢的山水图。
“不必了。”
卫无双淡淡的道:“终究是要见人的。”
这不好吧?
杜贺不敢劝,就站在边上。
秦大叶和秦小水来了。
看到卫无双和苏荷的时候,秦大叶明显的楞了一下。
卫无双冷冷的道:“我就一番话。先帝鼓励寡妇再嫁,不得拒绝。你父子二人为何阻拦?”
秦大叶看了一眼儿子。
秦小水抬头,杜贺喝道:“无礼!”
这可是武阳侯的娘子!
秦小水低头,“可王老二断手。”
“他断手却能养活妻儿。”苏荷最见不得这等歧视之举,所以才要求跟着来,“你一家子却要靠着秦花花挣钱,羞也不羞!”
卫无双瞪了她一眼,“秦花花愿意嫁,你父子并无正当理由阻拦,此事就这么定了。”
大夫人威武霸气……
杜贺不禁暗赞一声。
秦小水恼怒的道:“这是秦家事,若是不妥我便去长安县喊冤。”
卫无双起身,“回去!”
“哎哎哎!”
秦小水喊道:“回头我就去长安县。”
卫无双被鸿雁扶着,站在门边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贾家一直与人为善,从未以势压人。可秦家行事太过,如此便去吧。忘了告诉你父子,长安县的崔明府和外子交好。”
众人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秦家父子进了长安县县廨,躬身喊冤,堂上有人问道:“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呐?”
外面王老二躬身。
杜贺骂道:“也不知表忠心。”
王老二抬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卫无双看了他一眼,“夫君说过,王老二稳靠。”
王老二的眼眶红了。
秦小水出来喊道:“花花,跟我回家!”
秦花花并不出来,“那年阿耶定下了亲事,媒人说男方只是体虚,聘礼给的多。我知贫家女难嫁,所以就认了。谁知道嫁过去没多久他就一病而去。
那家人以我无子为由百般刁难,我无法容身,只能归家……到家后家人脸色难看,我便把钱财拿出来花销。可钱财有数,终究不能长久……”
秦花花站在后面,深吸一口气,“我自然不能让娘家人养活,就弄了个地方卖早饭,还好能挣钱……可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家。”
卫无双微微颔首,随即去了后院。
“无双,她这是要和娘家决裂了?”
苏荷觉得秦花花真有勇气。
“秦家本来嫌弃她,可见她能挣钱之后,就想留下她。这话秦花花并未说,就是给娘家留面子。不过她也是果断之人,嫁给王老二正好。”
苏荷嘀咕,“她真的有勇气,无双,你敢不敢和娘家决裂?”
卫无双翻个白眼,“我为何与娘家决裂?”
苏荷仰头,“因为你被娘家欺凌,忍无可忍,最后破家而出……”
“不想和你说话!”
卫无双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苏荷气死。
“那就打麻将。”
“不打!”
卫无双很严肃的道:“夫君说了,打麻将喜怒形于色。大喜大悲,于孩子不好。医官也是这般说的。就算是打麻将,每日也得有数,不可沉迷。”
苏荷杏眼里全是不解,“为何要大喜大悲?又不赌钱,我从来都是欢喜。”
是啊!她从来都不会大喜大悲……
卫无双板着脸:“不打了!”
……
“高丽使者那边你无需担忧。”
武媚坐在帘子里,贾平安站在外面,依旧感到了热。
“是。”
贾平安压根就没担心这个。
“昨日我见到了一份奏疏,说长安之外隐户无数。嘿!长安之内呢?不敢提及。”
阿姐竟然已经涉政了?
贾平安觉得算是个好消息。
“陛下之言……让那些人有些数,不可太贪婪……”
贾平安点头,“阿姐,隐户一时不可制,但也不能再任由蔓延。”
“对。”武媚赞许的道:“就是这个意思,有人上疏,说云阳人马松殴打官吏,本想处置了,马松背后却有人支持……”
“为何殴打官吏?”
吃多撑的?
不对,阿姐突然让我进宫,又特地谈及此事,那么就是让百骑去办的意思。
殴打官吏哪里用得着百骑出马。
其中还有事。
“云阳县县尉姚昀刚正,得知马松收纳隐户,就带人上门清查,被豪奴殴打。县令闻春礼不知为何压下了此事……百骑可去探查。”
贾平安一怔,心想这事儿不该由阿姐来安排吧。
“阿姐!”
帘子后面的武媚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可是担心陛下恼怒?”
是啊!你私下令百骑出手,到时候李治恼火……现在可不是二圣临朝的时候。
阿姐难道是膨胀了?
贾平安不禁有些担心。
“此乃陛下的交代。”武媚神色轻松,“此事看似不大,可你要知道,隐户不缴租税,不服役,变成了豪强的人口,一旦有事,想想前隋……”
前隋那些人造反,多以自家的部曲为根基。
“要让那些人知晓,陛下厌恶此等事,以往不是不管,而是有人牵制……”
贾平安想起了这几年李治的布局。
看似不经意,可却不断在削弱着长孙无忌一伙的权柄,把权力弄了回来。
以往这等事在朝堂上都过不去,长孙无忌等人多半会建议派御史下去,如此事情悄无声息的就处置了。
而现在李治却敢让百骑下去,由此可见他的话语权在增强。
算是可喜可贺吧。
而阿姐竟然能直接下令,说明李治和她正式联手。
夫妻双剑合璧……
武媚见他发呆,以为是畏难,担心那些人的攻击,就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陛下和阿姐双剑合璧,所向无敌……”
武媚满头黑线,“顽皮!”
邵鹏嘴角抽搐,“昭仪,奴婢以为当责罚。”
狠抽这小子一顿。
周山象想了想,本想攻击邵鹏,可一想到贾平安如今两个娘子,还和高阳公主有一腿,自己怕是没戏了,不禁心酸不已,“对,该重责!”
贾平安冲着邵鹏使个威胁的眼色,然后告退。
“陛下那日来提及此事,说了一番话。”
邵鹏送他出去,边走边交代,“陛下说豪强贪婪,不敲打一番,收纳隐户会越发的肆无忌惮。此事唯有百骑能做,别的官员下去会畏手畏脚。”
“知道了。”
李治庇护了他,那么他也得拿出诚意来,比如说为李治解决这些麻烦事。
……
感谢程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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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耶耶要钉死他
李治议事结束,就去了武媚那里。
“孩子如何?”
“还好。”
看了一眼两个孩子,李治坐下,神色有些疲惫,“今日有人建言,大唐当倾全力征伐辽东,随后有人反对,提及了前隋之事。争执的不可开交。”
武媚摆摆手,周山象等人悄无声息的退下。
“陛下,高丽终究是祸害,不过何时征伐臣妾不敢妄言。”
“高丽在辽东搅动一方,比突厥为害更烈。”李治眼中多了冷色,“前隋无法覆灭,先帝也未能成功,但朕定然要灭了高丽!”
这个帝王不是外面看到的软弱,他的雄心壮志不比任何帝王差。
而且他还能隐忍,这一点很难得。
若是杨广能有这等隐忍,何至于身死国灭?
武媚笑了笑,“那臣妾就等着看献俘了。”
“此事另说。”李治突然换了个话题,“你给贾平安可说了那件事?”
“说了。”
李治突然出神,半晌说道:“隐户看似不起眼,可危害不小,贾平安行事看似果决,可那些人却不会轻易低头。若是僵持,朕也只能再派人去,暂时低头。”
帝王低头多了,威信也就没了。
“陛下放心。”武媚却颇有信心,“平安行事稳妥,想想他十余骑就敢攻城,臣妾就不担心。”
李治点头,“你果然识大体。”
晚些李治走了,武媚急心火燎的道:“赶紧……让人去百骑,告诉平安,要小心些……”
贾平安接到消息不禁笑了,邵鹏板着脸,“这是昭仪关爱之意,莫要轻视。”
“是。”
贾平安知晓阿姐的担心,“这便和征战一般,谋划,厮杀……告诉阿姐,我既然出征,自然不胜不归!”
百骑旋即出发。
……
云阳县县令闻春礼吃了早饭后,就去县廨坐班。
事情三两下解决了,天气冷,闻春礼就在火盆边打盹。
“明府?”
外面有人,闻春礼茫然抬头,眼珠子动了动,呼吸几下,这才清醒过来,“进来。”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皱眉,“冷了。”
外面进来一个小吏,“明府,马松来了。”
闻春礼恼怒,“老夫才将压制了姚昀,他也不知道避嫌?若非他堂兄马佑和老夫有交情,老夫哪里肯为他遮掩?”
晚些,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进来,行礼,“见过闻明府。”
“你来作甚?”
闻春礼皱眉。
此人便是马松,他的堂兄马佑乃是凤州刺史,当年曾经提拔过闻春礼。
马松洒脱一笑,“我听闻那县尉姚昀在叫嚣,说是定然要让我绳之以法,此等凶徒还留在县里作甚?闻明府,我有一个法子,可让姚昀只能俯首离去。”
闻春礼冷哼,“什么法子?”
马松抬眸,自信的道:“他是县尉,只需寻个案子,先让那人招供,随后明府假装去巡视,再让那人喊冤,如此翻案,明府得了明察秋毫的好名声,那姚昀失职,只能滚蛋!一举两得!”
“这……”
闻春礼一脸踌躇,“此事不妥,极为不妥!”
马松笑道:“此事毫无把柄,明府还担心什么?一个假案子罢了。”
马家的子弟都是这般聪慧吗?难怪老夫为县令,那马佑却一路高升。
晚些,县里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县尉姚昀带人查探,当即抓到嫌犯,一番拷问后,嫌犯麻利的招供,于是案子就破了。
第二日,闻春礼带着人去视察监牢。
“明府请看,这便是最近收押的三名人犯。”
姚昀带着他一路进去。
“冤枉!闻明府,我冤枉啊!”
嗯?
闻春礼皱眉,看着那个跪在牢房里的人犯问道:“你有何冤屈?”
人犯抬头,“闻明府,姚县尉威胁拷打我,不招供就打死……”
闻春礼回身看着面色大变的姚昀,“查!”
马家,马松举杯,几个男子笑道:“好手段!”
马松矜持的道:“只是不想理会他,没想到他竟然敢带人上门来查隐户,随后还死性不改,那便让他丢官去职,以为后来者戒!”
众人随即畅饮。
一个仆役进来,“郎君,说是百骑来了。”
马松皱眉,“百骑来作甚?去打探消息!”
有人说道:“莫非是过路?”
众人点头。
可晚些消息传来,“郎君,说是查姚昀被打之事。”
马松放下酒杯,推开腻在身边的女人,沉声道:“为首的是谁?”
“贾平安。”
马松皱眉,“此人在长安听闻颇为得意,来此查此事……不该啊!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小觑,盯着他们。另外,王兄……”
下面一个男子笑道:“小事耳!”
众人哄笑。
马松笑道:“此次让百骑无功而返,家兄定然欢喜非常。”
……
百骑已经安置下来了。
贾平安和明静去了县廨。
“那姚昀行事粗鲁,这不,才将屈打成招,那人犯喊冤……”
闻春礼神色平静。
“竟然如此?”
明静有些诧异。
若是如此他们就算是白跑了。
贾平安问道:“什么案子?”
他想查?
闻春礼说道:“盗窃案。”
贾平安哦了一声,“今日太累了些,明日再来。”
等他们一走,闻春礼骂道:“马松就是个祸害!去,把这个案子全数抹平了。”
要抹平并非难事,只需把失主和人犯两边对好口供,你总不能拷打被害者吧?那样的话,闻春礼就敢召集人手驱逐百骑。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
而贾平安和明静出了县廨后,就在琢磨此事。
“我觉着这个案子怕是有些问题。”明静很是自信的道:“想想,那姚昀才将得罪了地方豪族,被闻春礼打压,他哪里还敢屈打成招?”
“可姚昀若是恼怒动手呢?”
人一恼怒了就会冲动,冲动就会犯错……
“是啊!”明静想到了自己的冲动,当初为了百骑贷,竟然帮贾平安洗衣服,真是屈辱啊!
“那此事从何处着手?”明静自问自答,“我觉着该去查这个案子,查清楚了,若是有假,那一切迎刃而解。”
“说你变聪明了,实际上还是蠢!”
贾平安摇摇头,明静大怒,“你又聪明?”
“比你聪明一点。”
明静怒,刚想喷,就见到了市场,“哎!哎!”
“干啥?”
贾平安回头,明静指着市场说道:“我想进去看看。”
“你自家去吧。”
贾平安上了阿宝,自顾自走了。
“男人!呵!”
明静摇头,不屑之极,随后两眼放光进了市场。
“明府,贾平安回了驻地,随行的内侍进了市场,流连忘返。”
闻春礼微笑道:“内侍都贪财,果然。”
有人低声道:“要不要给些好处?”
闻春礼皱眉,“那是陛下的人,弄不好就是弄巧成拙,不过……去看看他买了什么。”
“明府,此人弄不好就是去暗中查探什么……”
“有这个可能,小心些。”
晚些,那人回来了。
“明府,那人在市场里到处问价钱,多是女子用的东西,还用笔记了下来。”
嗯?
这个不对吧?
“你没看错?”
“没,我借机靠近,就见上面写着那些货物的价钱,每一家都分别列了出来。”
嘶!
闻春礼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为了宫中的某位贵人采买?如此才说得通。”
众人面色凝重,有人说道:“明府,若是咱们这边价钱高了,宫中的贵人会不会不满?”
闻春礼抚须,微微颔首,“去一个人传话,首饰脂粉这些东西都要价钱低一些……不,盯着那个内侍,但凡他去哪一家,就令那一家便宜些卖给他,差价……老夫来补!”
这是个极为巧妙的拍马屁方式,众人不禁暗赞。
……
“我回来了。”
明静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喜气洋洋的。
“武阳侯呢?”
明静得意洋洋的道:“今日大丰收,告诉你们一件大好事,这云阳县的东西,比长安的还便宜,还能赊欠,武阳侯呢?”
“武阳侯说去挺尸。”
明静满头黑线,“去,叫醒他。”
包东摇头,坚定的道:“武阳侯打盹不能叫,起床气特别大。”
老娘还真不信!
明静昂首:“去不去?”
包东拱手,“明中官要不去试试?”
“去就去!”
明静昂首挺胸的过去敲门,“哎!起床了!”
里面没动静。
明静怒,捶门,“起床了!”
里面寂静……
“滚!”
明静木然,缓缓回身。
包东已经闪人了。
“贾平安!”
明静回身低声咒骂,“赶紧出来!”
“出不去?”
“不出我进去了。”
明静尝试推门。
“耶耶喜欢果睡,有本事你就进来!”
贱人!
明静抬头,忧伤的道:“百骑贷弄些吧。”
“什么意思?”
门开了,贾平安打着哈欠,“你不是有钱吗?”
“全花光了。”明静心急如焚,“武阳侯,借些钱吧,我长安有钱,回头还你。”
“这不对吧。”贾平安好歹从商品社会穿越而来,对市场规律的了解碾压十个明静还有余,“你说这边的东西比长安还便宜?什么东西?土特产?”
明静笑吟吟的道:“全是女人的东西,连首饰都比长安的便宜,我发财了……”
这更不对了。
首饰的成本分几方面,原材料的价钱应当都差不多,其次便是工匠的成本,以及店铺成本,这些长安比云阳县高。
但看明静的意思,分明便宜了许多。
“要多少?”
明静生出一根手指头,再弹出两根手指头,“一千钱……不,两千……三千……”
三个屁!
“给你一块金子,自家去换。”
贾平安丢出一块金子,明静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我百骑之虎,我明静今日服气了!”
她旋风般的跑了。
“有人会想哭!”
贾平安继续挺尸。
不知过了多久,鼓声起,有人在外面说道:“武阳侯,明中官还没回来。”
贾平安骂道:“耶耶就知道这货是个疯子!”
那个娘们真的……换后世妥妥的剁手族!
贾平安起身出来,雷洪送上毛巾。
冷水洗脸,顿时精神一振。
“去市场查!”
贾平安满头包,“他能去哪?”
“开门!开门!”
“是明中官!”
大门一开,浑身挂满包袱的明静进来了,喜笑颜开……
“好便宜!”
老子败给你了!
身处这等有风险的地方还敢一个人去购物,这等精神剁手族也比不过。
晚些吃完饭,众人在正堂聚集。
蜡烛质量有些问题,烧起来噼里啪啦的,不时炸一下。
等人到齐了,贾平安说道:“此事本来只和隐户有关系,可揭穿此事的县尉姚昀却深陷丑闻之中,要查,那只能去马松家查探,可此刻他家定然戒备森严,不好进。”
明静今日大满足,于是格外的惬意,“直接查他家的隐户不就行了?”
她就坐在贾平安的身边,说着还掩嘴打个哈欠。
“已经去查了。”
“如何?”
“没有。”
贾平安并未觉得奇怪,“若是能被咱们查到才是咄咄怪事,此事后续如何……”
包东举手,贾平安点头。
“下官以为要查马松的背景。”
贾平安点头,“已经去查了。”
明静觉得自己的智慧不该被轻视,“去问姚昀。”
贾平安没说话。
明静问道:“可是不妥?”
贾平安说道:“我晚上就去。”
“一起!”
明静理直气壮的道:“我去监督你们。”
你特娘的别拖后腿!
晚些,贾平安带着几个人摸了出去。
城中也有巡夜的,但被轻松避开。
姚昀家此刻亮着灯,贾平安点头,包东上前敲门。
“谁?”
里面压低了声音喝问。
“百骑!”
房门打开,姚昀见到贾平安时不禁落泪了。
“进去说话!”
“下官发誓……马松今年收了五户人家,以往的还有许多……”
姚昀诅咒发誓,贾平安突然问道:“那五户人家进了马家可有证据?”
姚昀低头,“进去就是失踪了,下官是接到人举报,一查,那五户人家果然去了,随后一路问,都说去了马家。”
进去就是失踪,隐户就相当于是失踪人口。
这个比喻果真恰当。
但也就是说,姚昀帮不上忙。
“那个案子说说。”
明静站在边上,发现贾平安一点也不着急。
“那个盗窃案子有人报案,下官带着人去,发现了那个人犯,一拷问就说了,可谁曾想明府来查探,他却高声喊冤……”
“赃物呢?”
“赃物说是都卖给了过路商人。”
擦!
这是个坑!
坑的就是姚昀。
众人回到了住所。
贾平安下午睡了许久,此刻睡不着,就在正堂里坐着琢磨。
明静睡了一觉,半夜起来,见到正堂还有人,就瞅了一眼。
贾平安在写写画画的,抬头皱眉,“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你那个……”
明静哆嗦着进来,蹲在火盆边伸手取暖,“那个姚昀没用了,咱们还是得查那些隐户的去向。这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这个女人常常展示智商,但也常常展示自己的无知。
贾平安的眼神让明静怒了,“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贾平安觉得有必要给她上一课,“你可知晓马家有多少朋友?那些朋友有多少田地?那些田地能隐藏多少隐户?”
明静一怔,“别人帮忙隐藏……不怕被牵累?”
“隋末时造反的那么多,谁怕牵累了?”贾平安打个哈欠,“所谓同气连枝,否则哪来的江山?”
“哦!”明静觉得被碾压了,就指着贾平安说道:“你亵渎皇室……”
“证据何在?”
“你把皇室和这些地方豪强相提并论,说他们都是一伙的。”
这可是把柄,我是要百骑贷免息,还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怎么报仇?
让他给老娘洗衣裳!
不对!
明静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
“谁证明?”
明静:“……”
是哈,谁来证明?
贾平安起身,“小心尿裤子。”
他伸个懒腰,随即回去。
明静这才发现膨胀……
老娘真不该进来!
第二日,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武阳侯,查过多次了,确定马家并无隐户。”
“果然。”
明静这才发现贾平安料敌先机,但下面怎么办?
她眼中多了煞气,“拿下马松!拷打!”
包东赶紧起身,“明中官,那马松的堂兄乃是凤州刺史马佑,这无凭无据的拿人,闻春礼就敢和咱们对峙。随后消息传到长安,那些豪强都会为马家说话。”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眼神明晃晃的都是嫌弃。
智商有问题就不要出来显摆了。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明静在深呼吸。
贾平安轻扣案几,分析道:“此事八九不离十,如此该从何处入手?”
“潜入马家!”包东肃然道:“下官请缨,若是暴露了,下官一人承担。”
“你以为马家还会有证据在?”贾平安骂道:“蠢驴!在这等时候马松早就把那些账册给收起来了。马家那么大,难道掘地三尺去寻?谁知道马家是否还有别业?”
包东低头。
“那要查谁?”
明静反问。
“查闻春礼!”
“查他?”明静不解的道:“他最多是个帮凶,没有证据如何查?”
“查闻春礼的家境和家产,耶耶要钉死他!”贾平安狞笑道:“就查他!”
……
晚安!
第505章 武阳侯,老夫愿意戴罪立功
“昨夜百骑去了姚昀家,在里面待了大约一刻钟。”马松忍笑道:“他们以为自己很隐秘,可却不知这一切都在咱们的眼中。”
这里是马家,马松和几个好友在聚会。
那位王兄也在,他捧腹大笑,然后喘息道:“他们定然去查了你家里的隐户吧?”
马松神色古怪,“对,可那些地方空荡荡的,那个百骑临走前失落的模样都被人看到了。”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了起来。
“他们下一步会去查何处?”王兄沉吟着,“会不会查你家?”
“很有可能。”马松平静的道:“但马家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们也找不到任何违律的东西,咦!我忘记了一件事,我家中有个新罗婢,好像还没去县里登记。”
王兄笑道:“他有本事就抓,那些新罗婢被走私进来,许多都没登记,大家心知肚明。那些权贵重臣的家中也有吧,到时拉出一大串,陛下也会头疼。”
“哈哈哈哈!”
等众人散去后,马松叫来了管事,“知道隐户的那几个可稳妥?”
管事说道:“郎君放心,这都初春了,家中许多田地需要巡查,他们都分散去了。”
马松含笑,“很稳妥。另外……闻春礼此次做的不错,等百骑走了之后,记得备一份厚礼,我亲自送去。”
“是。”
马松感慨道:“做人,万万不可得意忘形,别人帮过你就要记情,这情义就是这么积累起来的,你来我往,最后荣辱与共,这才是咱们的根基。”
他仰头看着屋顶,惬意的道:“此次事了,我也该收手了。家中五年内不得再纳隐户。”
屋顶的角落,一只蜘蛛在拼命的结网,那网越来越大……
……
贾平安在等。
调查闻春礼自然不需要他出马,动静太大,容易引人瞩目。
明静没去采买,很敬业的一起等候。
“我以为,这等时候就该果断!”
一个时辰后,明静提出了自己想了一夜的建议,“那些隐户跑不掉,而知情者不外乎马家的那些经手人。管事们可以跑,但不可能全走了,管家定然知晓。”
这番话说的井井有条,贾平安不禁暗赞。
“随后呢?”
“悄然拿下管家!”
“想法不错。”贾平安觉得明静进步很大,“咱们的人一直在盯着马家,但凡管家出门就跑不了。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一直躲在家中。”
可怜我想了这么一个好主意,竟然无用!
“可闻春礼不好查,咱们不可能直接搜查吧?那坏了规矩。”
没有朝中的决断,百骑一旦动手无果……
贾平安认真的道:“若是事有不谐,小明,你来扛一把可好?百骑的兄弟们都会记得你。”
“逢年过节也会给我上香,是吧?”
明静冷笑道:“此事你本就走偏了,应当一开始就用雷霆手段拿住马家。马佑是刺史又如何?”
这娘们适合去东厂!
贾平安摇摇头。
“武阳侯!”
一个百骑进来,“长安有了消息。”
“如何?”
贾平安心中一动。
“闻春礼的儿子在长安花销不小,可他本无收益,闻家的田地不多……”
“钱财来自于何处?”
“闻春礼!”
“抓他!”明静脸色绯红,“果然,我就说那人有问题!”
她自顾自吹嘘了一阵,发现周围很安静。
包东在低头,身体微微颤抖。
雷洪扯着胡须,仿佛不扯不舒服。
贾平安侧脸看着她,那眉头皱的……
这个……好像是贾平安提出来的哈!
明静觉得心虚,但输人不输阵,“我也说过闻春礼有问题。”
我不和娘们计较!
贾平安问道:“闻春礼宦途之中,马家可起了作用。”
那百骑点头,“闻春礼当年曾是马佑的下属,得了马佑的好评。”
明静皱眉,“此乃吏部之事,你如何打听到了?”
“无需问这个。”
贾平安粗暴的打断了明静的询问,起身道:“去打听闻春礼在何处。”
……
“春光明媚,今日我等在此聚会,登高望远,关中一览无余……”
嵯峨山上,数十男子正在聚会,冷的发抖,却一脸洒脱模样。
“还请闻明府指点!”
边上,闻春礼安坐,身前有酒菜,边上有女伎,山顶的寒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起身道:“嵯峨山山高险峻,登高而望远。传闻鬼谷子在此传授兵法,老子在此讲学,今日群贤毕至,当有诗赋流传于世,若是好,老夫当为之扬名。”
正月来嵯峨山上游览,这是近几年兴起的惯例,地方官也乐于主持这等雅事为自己扬名。
在这里的数十人就是云阳县最出色的一批读书人,闻言不禁都跃跃欲试。
晚些诗赋不断,闻春礼或是赞许,或是勉鼓励,一副长者风范。
有仆役在边上煮酒奉上,众人举杯痛饮。
一个小吏急匆匆的上山,近前后看看女妓。
闻春礼笑道“何事不可对人言?”
这话大气,但女妓何以生存?以色侍人只是基础,更要紧的是察言观色。
女妓起身道:“奴去边上看看。”
闻春礼看着众人,微微一笑。小吏俯身,“明府,百骑去了县廨,询问你的去向。”
“什么?百骑?”闻春礼提高了嗓门。
做官要紧的是什么?
第一皇帝的看重,第二就是名声。在许多时候名声比皇帝的看重更重要。比如说大明的海瑞,号称大明第一头铁,帝王也无可奈何。
百骑最近一年多来的名声并不好,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百骑变成了一条恶犬,专为帝王服务,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所以闻春礼一提百骑,瞬间所有人都停杯瞩目。
小吏一怔,旋即职业素养发挥了作用,声音很大,但却显得不怎么刻意,“明府,百骑去县廨寻你的去向。”
干的不错!
闻春礼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冷漠中带着不屑的道:“百骑来了,老夫能做的便是冷眼旁观,此刻老夫在此与诸位贤达聚会,莫说是百骑,就算是贾平安来了,老夫也只能让他在边上等着。”
这个姿态太妙了,若是后世便是:锦衣卫指挥使?他也配见老夫?让他滚!
众人不禁轰然叫好。
“那百骑乃是恶犬,我辈当持打狗棍敲打。”
“若是百骑来了,我等当漠视之。”
“百骑昨日到了城中,随即四处查探,看着凶神恶煞的。”
“那又如何?恶犬罢了。”
“不过那贾平安人称诗才无双啊!”
尼玛!
本来同仇敌忾的气氛马上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我们在此作诗,那贾平安若是来了,谁敢和他一较高下?
闻春礼笑道:“作诗要的是意境,你等只管作来,若是恶客临门,老夫来打发。”
这姿态引得众人不禁为之敬佩。
于是酒继续喝,舞继续跳,喝多了,搂着女妓,顿时荷尔蒙狂喷……
“我有了!”
“我也有了!”
半山腰,贾平安带着十余百骑疾步而上。
嵯峨山从山下看去颇为险峻,可并不难爬。
“此处便是传闻中鬼谷子传授兵法之地。”
此刻的名川大川都有传说,动辄追溯到夏商周之前,让人不禁悠然神往。
“果真?”
包东心动了。
贾平安点头,包东减缓了速度,等众人上去后,悄然下跪,“求鬼谷子保佑我做名将……”
雷洪回头喊道:“包东在祈祷。”
众人爆笑。
“贱人!”
包东一脸无所谓的跟上,“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男人都是大话精!
明静很是不屑。
大唐的强盛让后人目眩神迷:军队,文化……
后来唐德宗驾崩,葬于嵯峨山,倭国遣唐使跟随送葬,见到嵯峨山和宏伟的陵墓不禁惊为天人,回去给天皇吹牛笔,听的倭国上下悠然神往……
这也就罢了,可架不住倭国当时的太子神野从此就崇拜上了大唐,继位后就给自己封号嵯峨天皇,修个宫殿也取名为嵯峨院,让整个倭国极度大唐化,一切都向大唐学习,从礼仪衣裳、建筑生活习惯……
那便是倭国的全盘唐化。
当看到了那些醺醺然的人时,有人指着贾平安说道:“来了来了!明府,百骑来了,恶犬来了!”
一个官员起身过来,目光转动,沉声道:“今日休沐,有公事可明日再来。”
这个时代没有加班一说,那些人都含笑看着这一幕,有人低声笑道:“白爬了一趟嵯峨山,百骑这些人怕是会气吐血。”
贾平安目光扫过,见闻春礼坐在那里举杯邀饮,一脚就把官员踹了出去。
官员倒地翻滚惨叫,那些故意作态的男子都愕然,闻春礼冷笑道:“武阳侯这是何意?莫非以为云阳县是个小地方,可以肆意妄为吗?”
这便是话术!
一开始就把你定在了无理挑衅的位置上,随即怎么批判都不为过。
贾平安走了过去,“好热闹,闻明府今日在此高会,贤达云集,想来颇为得意。贾某来做个不速之客,敢问今日以何为题?”
鸦雀无声!
没人敢说今日作诗的题目是什么。
我的名声既然如此之大了吗?
那以后寻谁装比去?
贾平安笑了笑,“既然无人敢在贾某之前作诗,那么今日的聚会也就到此结束了。”
“为何?”一个喝多的男子打个酒嗝,“百骑在长安得意,可这是云阳县,怎地?我等就要在此饮酒作诗,关你屁事!”
“说得好!”
一时间气势汹汹。
贾平安走到了闻春礼的身前,“从百骑到了云阳县开始,你就阳奉阴违,真以为贾某不知道?”
“围住,一个都不许走!”
百骑拔刀,旋即围住了此处。
那些女妓尖叫着,却很聪明的聚在一起,远离这些‘贤达’
有人铁青着脸,“贾平安,你要作甚?”
闻春礼看着贾平安,心想此人突然上山为何?
难道是马松那边出了纰漏?
不该啊!
而且马松那边出了纰漏,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来通风报信,让老夫这里赶紧遮掩。
既然马松的人没来,那就说明并无此事。
那他……
闻春礼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这多半就是查不到线索就恼怒了。
听闻百骑在长安城中颇为得意,可来到云阳县这个小地方后却处处碰壁,贾平安少年得志,难免沉不住气。
这是来寻老夫发脾气?
忍不忍?
为何要忍?
想到这里,闻春礼冷冷的道:“武阳侯这是何意?事情没办好也不该动手殴打官员。老夫本不想计较,可今日众目睽睽,若是忍了,回头云阳县父老定然会骂老夫无能,如此,老夫明日便上奏疏弹劾……”
这人果然心理素质不错,至少比明静强多了。
明静被他看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的。
这贱人莫非是想让我出头呵斥?
那该如何说?
大义凛然,还是嫉恶如仇……这是我第一次在百骑出头,定然要想好。
闻春礼缓缓举起酒杯,贾平安挥手扇去,酒杯落地,闻春礼勃然大怒。
有人喊道:“今日我等与闻明府共进退!”
“百骑羞辱太甚,今日咱们断不可轻退!”
包东上前,“武阳侯,周围都搜索过了,并无人隐藏。”
因为担心有人去马家通风报信,所以百骑上来就在周围搜索,而贾平安一直在等待的便是这个消息,闻言他狞笑着问道:“闻明府为官清廉,可令郎在长安城中却挥金如土,人称青楼十三郎,敢问闻明府,令郎那些花销的钱从何处来?”
他竟然去查我了?
在闻春礼看来,贾平安就该揪住马松不放,随后狼狈回到长安。
他的眼皮子蹦跳了一下,“犬子……老夫最近并未过问他的私事。”
但他的心跳在不断加速。
那个逆子!
“想不认账?”
贾平安拍拍手,“带上来!”
两个百骑带着一个中年男子上来。
“阿郎!”
来人便是长安闻家的管家。
闻春礼身体一颤,伸手去搭身边的人。
可他身边的人如避蛇蝎般的避开,他扑了个空,一头栽倒。
“你……你竟然去查了我家?”
就事论事,百骑下来是查马家收隐户之事,和他闻春礼有何关系?
所以闻春礼压根就没想到贾平安会把矛头指向自己。
“我本不想查你,可随行的中官去了市场查探,你却派人跟着,随后他进了哪家,哪家的价钱都会降一截,就算是你想奉承,可你一个县令,哪来那么多钱?”
闻春礼看了明静一眼,痛彻心扉……肠子都悔青了。
明静愕然。
原来那些货物便宜竟然是闻春礼的功劳?
这个蠢女人,定然是暗自欢喜吧。
要不要说那是赃款呢?
贾平安在想着使坏。
“我今日只是来作诗游玩!”一个男子起身,拱手道:“还请武阳侯明察!”
众人纷纷表态,和闻春礼划清界限。
“拿下!”
两个百骑上去拿下了闻春礼,他喊道:“马松家的隐户老夫知晓,那些户籍都是老夫令人消的,武阳侯,老夫愿意戴罪立功啊!”
先前长者风范的闻春礼,此刻就像是一条癞皮狗,跪在那里叫嚷。
“你等在此,两个时辰后方能下山,否则与闻春礼同罪!”
这群小虾米贾平安没兴趣收拾,回身下山。
那些人呆若木鸡,良久,有人叹道:“先是县尉姚昀带人去查马松家的隐户,被打了出来,殴打官员自然不是小事,可闻春礼出手遮掩,如今看来,姚昀那个案子怕也是故意的,就是想弄他!”
“定然如此!”
“谁都以为百骑会寻马松的晦气,可马松却安然无恙,昨日还听闻他大宴宾客,洋洋得意,没想到贾平安早就派人在长安查了闻春礼一家子,这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诸位。”一个年轻人赧然道:“先前我还觉着此人不过尔尔,上山便是自取其辱,可当他一巴掌抽了闻春礼时,我竟然被吓住了。”
“我也是如此,先前他突然变脸,我就想跑。”
这里后怕不已,那些女妓却走到了边上,目送着百骑下山。
“那武阳侯诗词无双,我以前只是耳闻,今日他一上山,只是问了题目,在场的大才噤若寒蝉,我这才知道,先前他们的不屑只是色厉内荏。”
“他那首红豆我最喜欢,可惜今日不能请他作诗,若是能作一首也好,以后嵯峨山也能多一个传说。”
那些男子唏嘘半晌,有人说道:“时辰还多,叫她们歌舞吧?”
众人纷纷响应,女妓们非常有职业道德的回来,其中一人福身,“奴有一事想请教诸位郎君。”
但凡是男子都有好为人师的毛病,而且越是美女请教就越兴奋。
“只管说来。”
酒水倒满,气氛渐渐火热了起来。
那个女妓问道:“如何才能请武阳侯作诗?”
大伙儿本来兴致勃勃的等着在美女的面前出个风头,可这问题却让人无语。就像是已经热火朝天的时候,女人突然问道:“你可知晓那些美人为何都喜欢贾平安吗?”
但凡男人听到这等话,基本上都泄气了。
见他们不说话,女妓难免失望。
一个女伎叹道:“此事我却知晓。”
女妓欢喜的福身,“还请教……回头我请你饮酒。”
“好说。”女伎目露回忆之色,“那是去年吧,你们知道我几年前一直在长安,结交了些朋友。去年夏天,一个好友寻了个商人嫁了,一起归家,路过云阳县时就来寻我道别,提及了长安之事……”
她的眼中多了憧憬,“她说长安青楼最喜之人乃是武阳侯,只要武阳侯去了,必定会留下诗作。而且,他作诗从不酝酿,略一思索就得了。”
这个有些打击人。
一个男子淡淡的道:“贾平安作诗不少,皆是名篇,若是略一思索就得了,那岂不是诗仙?可笑。”
女伎福身,认真的道:“本不该与郎君争执,可武阳侯大才乃是我青楼女子的共识。郎君说此事有假……可知上官少监?”
众人都笑了起来,“上官少监诗才了得,人称上官体,我等如何不知?”
女伎微微一笑,“那年上官少监携妓出游,有长安大才多人一起吟诗作乐,请了武阳侯去,有人说二人诗才可为一时瑜亮,可作诗论高下,武阳侯顷刻间作诗一首,上官少监甘拜下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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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皇帝意外的强硬
今日休沐,几个官员应邀来了马家。
“说是百骑去了嵯峨山,大概是去寻明府。”
这是最新消息,马松笑道:“多谢相告。”
官员笑道:“客气了。”
百骑去嵯峨山为何?
多半是寻闻春礼。
官员低笑道:“百骑夜里去寻了姚昀,无功而返,贾平安此行怕是要狼狈无功,回了长安少不得会被责罚。他恼怒之下便去寻明府,大概是威逼利诱吧。不过明府坚定,他是痴心妄想。”
马松心中微喜,起身道:“酒宴已经齐备,请!”
这天气出门冷,闻春礼是不得不去嵯峨山,这些人更喜欢在室内饮酒作乐。
喝的半醉,有人拍着马松的肩膀说道:“马郎君,做事得有分寸,令兄为凤州刺史,前程远大,要谨慎些才好。”
这等话非至交好友不能说,所谓交浅言深,这便是了。
马松见他喝多了,就皱眉道;“弄了醒酒汤来。”
这人一拍案几,“我没喝多!”
他打个酒嗝,“须知夜路走多终见鬼,若我是你,此刻定然深居简出,数年内不出门……”
不出门,那还活着做什么?
马松觉得此人迂腐,“来人,扶了去客房歇息!”
他起身道:“我去更衣。”
他绕到了后面,有女仆已经准备好了马子,含羞带怯的端着过来。
撒尿之后,他负手而立,吩咐道:“盯着百骑的人。”
管家进来,“百骑的人大多去了嵯峨山,郎君无需担忧。”
“若是百骑发狂闯进来……”马松想的更多,“那贾平安年少气盛,弄不好还真敢。告诉前院的人,若是百骑硬闯,拦截一下,随即散开。”
“郎君英明。”管家笑道:“拦截一下是姿态,让人知晓马家是冤屈的,随后闻明府那边上疏便有了由头。”
“你倒是聪明。”
马松觉得自己的布置再无差错,朗声一笑,“今日当痛饮!”
他还未走到宴客的地方,就听外面有人在喊,“百骑来了,贾平安来了!”
“果然!”马松冷笑:“准备好,今日要让他栽个跟斗!”
外面,十余仆役拦住了百骑。
“还请武阳侯稍待。”
竟然还有些地主老财的霸道,有趣!
呛啷!
在这些仆役看来,拦截最多是挨一顿打,可贾平安竟然抽刀子了。
贾平安眯眼,“豪奴竟然胆大如斯吗?可见不清理却是不行了,动手!”
百骑冲上来,几个豪奴被砍翻,剩下的哭喊着往后面跑。
“杀人了!杀人了!”
他们一路狂奔,贾平安一马当先跟在后面。
“为何动手?”明静低声道:“传出去终究不好。”
“因为这是祸根!”
“什么祸根?”
贾平安摇摇头,此刻没时间解释这个。
府兵制的败坏有多种原因,土地兼并其一,隐户其二……
而权贵豪族就是最大的蛀虫!
今日既然来了,自然当让人胆寒。
马松听到喊声,一个激灵,转身就跑。
若是没有证据,贾平安最多只敢动拳脚,动刀子……
他一路狂奔而去。
后面有仆妇避开,福身,可马松跑得飞快,压根没看她一眼。
“郎君这是见鬼了?”
马松一路到了后门,悄然开门,然后探头出去左右看看。
“没人!”
他悄然出去,还顺手把后门带上。
“贾平安,你难免百密一疏!”
他急匆匆的往左边跑。
马蹄声哒哒。
马松抬头,两骑从街头出来。
是百骑!
马松转身就跑。
两骑从另一面出来。
“放我一条生路!”
马松喘息着,突然冲向对面,跃起就想攀爬。
可他的弹跳太差了,几次蹦跶都够不上墙头。
他喘息着,退后几步,再度蹦起来。
可这次却更差。
“再来一次试试?”
身后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
马松回身,缓缓后退,直至背部靠着土墙。他强笑道:“武阳侯来马家杀人,这是要劫掠吗?”
“你的试探很拙劣,你该问闻春礼如何。”
闻春礼……贾平安提及了闻春礼,那就代表着闻春礼被拿下了。
“你好大的胆子!”马松靠墙站直了身体,“无朝中的吩咐,你竟然敢拿下了闻明府,贾平安,此次你定然难逃责罚!”
“那些隐户在何处?”
贾平安问道。
马松还心存侥幸,“没有什么隐户!”
“拿棍子来!”
贾平安伸手,包东递上木棍。
马松的脸颊在颤抖,双腿打颤,“你……你要做什么?没有证据你敢拷打我,我兄长乃是凤州刺史马佑,你敢动手,我兄长饶不了你!”
贾平安猛地挥舞棍子砸下去。
呯!
马松的下意识的伸臂格挡,只觉得剧痛,不禁惨叫了起来。
“说,隐户在何处?”
贾平安杵着棍子,就差嘴里叼根烟了。
“我兄长饶不了你!”
呯!
“嗷!”
马松的腿断了,他单膝跪在地上嚎哭。
周围的人家都在听着这边的动静。
贾平安骂道:“大唐外敌无数,靠什么来抵御?府兵!大唐治理天下靠什么?官吏!天灾人祸怎么办?这些都要钱粮。可你特娘的竟然把那些人收了,从此大唐便少了纳税人……”
贾平安一把揪起他,恶狠狠的道:“赋税关系大唐兴衰,百姓便是大唐的根基,你这等蛆虫不断在挖掘大唐的根基,老天不罚,耶耶来罚!”
他猛地举起木棍,马松喊道:“都在王家,那些隐户都在王家,饶命……”
明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此刻才落下来。
贾平安回身,“带他去!”
有人拎着马松去了,贾平安一脸轻松的道:“其实我还能让他一路出逃,随后跟着把那些豪强一网打尽……”
一户人家集体在听墙根,听到这里时,男主人面色大变,“好阴的手段!”
晚些,那些隐户被带了来,姚昀也被叫来了,见到这等场景,不禁嚎哭道:“我当时就说马家有隐户,可无人搭理。我心中不平,就带着人来查探,谁知道豪奴凶狠,竟然敢大打出手……”
“带出来!”
那些豪奴被提溜了出来,贾平安吩咐道:“指认出来,全数带回长安处置。”
姚昀咬牙切齿的把那些豪奴指认了出来,周围也来了不少人,不少衣冠楚楚。
“武阳侯,那些都是本地的豪族。”
贾平安看了那些人一眼,有人说道:“这下手那么狠毒,武阳侯就不怕报应吗?”
贾平安看了那人一眼,冷冷的道:“收纳隐户,损公肥私,这等事为何没报应?”
那人默然。
“那是因为天下百姓还能吃饱饭,等他们吃不饱饭时,报应将会来临!”
安史之乱后,天下板荡,刀兵不休,百姓伤亡惨重,豪族也无法避免。随后在黄巢大军的横扫之下,那些世家门阀,权贵豪族都倒了大霉。
平日里拼命的从大唐的身上吸血,最后就报应在了自己的子孙身上。这一点古今相同,后世的大明末期就是这等模样,在大明身上趴着吸血的那个群体被当成了肥猪。
“马松来了。”
众人不禁踮脚看去。
马松被丢在马车上,一手一腿都断的很干脆,角度清奇。此刻惨叫声沙哑,让那些人不禁暗自瘆的慌。
“好个狠毒的贾平安,竟然未经朝中便下了这等毒手。”
“赶紧让人传信去长安。”
……
百骑一路回返,当看到长安城时,程达竟然出迎。
“老程你弄这个太假了啊!”明静大大咧咧的。
程达面色凝重,“长安城中不少人说武阳侯为了泄愤打断了马松的手脚。”
“我只是拷问口供。”
贾平安心想这等事儿难道还有人为马松出头?
“他们没说百骑此次的好坏,只说你未得许可便下毒手打断了马松的手脚。”程达放低了声音,“武阳侯,隐户何其多,权贵豪族,还有……和尚们的隐户多不胜数,此次你在云阳县下了狠手,好些和尚都坐不住了,各自寻了自家的关系说话。”
明静木然,“这是个大马蜂窝。”
“淡定!”
贾平安说着淡定,心中却有些犯嘀咕。
他只想到了权贵豪族,却忘记了这些和尚。
娘的!不会让我下野吧?
时至今日他已经没法做个普通百姓了,一旦他下台,那些对头就会蜂拥而至,把他撕咬成碎片。
回到百骑,贾平安刚想进宫去禀告,王忠良来了。
“陛下说了,大唐如堤坝,马松此等人便如啃噬堤坝之蚁虫。此辈贪婪,当严惩不贷。”
贾平安想过李治会沉默,把此事丢开,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态度。
“百骑此行辛苦,赏赐酒食。”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陛下以往不会如此。”明静很笃定的道。
“你想说陛下喝多了吗?”贾平安在诱导。
这个贱人是想抓我的把柄?
明静冷笑道:“陛下不喜饮酒。”
“武阳侯,英国公寻你。”
李勣看着又精神了些,让贾平安莫名想到了睡女人能年轻的理论。
李勣盯着他看了半晌,把贾平安看得浑身发毛,这才说道:“你很大胆。”
温润的目光中多了些别的意味,“老夫以为你此去云阳县当是悄无声息,没想到却是雷霆万钧。你可知道有人在叫嚣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这个真没听说过,但老李提及此事,多半是来头不小。
“还未曾听闻。”
李勣看着自己的双手,微笑道:“你要知道为何有隐户。”
“隐户……贪婪吧。”
贾平安觉得贪婪才是隐户产生的缘故。
当然,到了后来,更多的是百姓活不下去了,主动成为隐户。
——大唐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就寻求权贵豪族的庇护。权贵豪族得了人口,甚至是田地,势力越来越大。他们的势力越大,对朝政的影响力就越大……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葬送了无数王朝。
李勣微微摇头,斑白的须发微微摆动,温润的目光中多了些唏嘘,“谁不知隐户损害大唐?谁不知隐户越多,大唐就会越虚弱?赋税越来越少,事情越来越多……”
“一个王朝的兴衰,要看君主是否英明,官吏是否清廉……可你看看历朝历代,越到后面就越糜烂?为何?贪婪是一回事,可更要紧的是……那些人从未把王朝放在心上,只顾着自家……”
是了,此刻并无什么国家民族的概念。百姓是自发的守护着这个能庇护自己的大唐,而权贵豪族们却把这个大唐看做是自己饭碗,而食物就是血肉……贾平安只觉得头皮发麻。
“害怕了?”
李勣微微一笑,“你如今可知晓对手是谁了吗?”
“是。”
对手就是那些视大唐为肥肉之辈。
今日的李勣看着很是平静,“你去云阳县清查马松之事,查出来也好,陛下会欢喜……你要知道,这个天下最把大唐当回事的便是皇帝。所谓帝王与国一体,便是这个意思。马松等人收纳隐户,便是在挖帝王的血肉,哪个帝王能忍?”
老李一番话深入简出,让贾平安从更高的角度去看待此事。
要不让老李去开一门课,叫做帝王和大唐。
“天下有多少隐户?多不胜数。”李勣的话里带着告诫之意,“权贵豪族多有隐户,还有寺庙。寺庙不缴纳赋税,那些农户带着田地去投献,由此本该缴纳的赋税双方就分了,皆大欢喜。”
老李提这个作甚?
贾平安不解。
“去吧。”
贾平安莫名其妙的就被赶了出来,干脆就去礼部寻老许说话。
“干得好!”
许敬宗赞道:“昨日消息就传来了,说是马松被你动私刑拷打,打断了手脚,老夫就说了,为何不全数打断?李义府说太过了些……哈哈哈哈!”
许敬宗突然捧腹大笑。
“你再也想不到了,李义府这话说出口,随后宫中传言,说武昭仪觉着李义府此人首鼠两端,哈哈哈哈!”
李义府是李治的心腹,此刻和阿姐还没有多少交集。
“陛下也说了,此等人打死勿论。相公们没话说,不过私底下不少人说你下手太狠。”
“兔死狐悲?”
许敬宗笑道:“正是如此。”
……
马毬场上,一群女人在呼喝追逐,马儿或是疾驰,或是停住。
一场球打下来,高阳脸蛋绯红,有侍女递上毛巾,她轻轻擦了。
“那贾平安疯狗般的打断了马松的手脚,拷问隐户,太狠毒了。”
“这等人形同于酷吏,若是让他得势还了得?”
“还有那些佛门的高僧也说此人狠毒。”
“那他多半没好结果。”
高阳缓缓看过去,却是几个妇人在嘀咕。
“去打听。”高阳的眼中有火气。
晚些仆役打听了消息,“说是武阳侯在云阳县清查隐户之事,下手狠毒……”
高阳冷哼一声,走了过去。
几个贵妇抬头,高阳傲然道:“背后说别人坏话,脸也不要了?”
“公主此话何意?”
几个贵妇冷笑,其中一人嘀咕道:“倒是忘记了,她和那个扫把星亲密。”
高阳觉得这群人都是吃饱撑的,“你说什么?”
那个贵妇昂首,“我说那扫把星狠毒,老天会收了他!”
小皮鞭猛地挥动,那贵妇早就预料到了,急忙后退,可没想到地上不平,她结结实实的摔了下去。
“哈哈哈哈!”
高阳不禁大笑。
“贱人,下次再听到你说别人的坏话,我抽死你!”
高阳得意洋洋的上马而去。
“太过分了。”
几个贵妇把那人扶起来,“让你家夫君去求见陛下。”
贵妇被摔的屁股痛,咬牙切齿的叫了随从来,令他去寻自家男人告状。
“咱们喝酒去等着。”
几个贵妇上马,最后竟然去了长安食堂。
“夫人,郎君已经进宫了。”
仆役带来了最新进展。
贵妇自矜的道:“陛下最近几次夸赞外子。”
这个比装的好,其他几个贵妇马上就多了些亲切之意。
交好了这个前程远大官员的妻子,自家夫君在关键时刻也能多一个帮手……这便是夫人外交。
甚至女人之间交好后,会把男人也带进来,渐渐就变成了一个小团体。
贵妇听着奉承的话,屈辱感消散大半,“来,饮酒!”
贵妇们痛饮美酒,说着先前马毬的事儿,晚些又提到了高阳和贾平安。
“说是高阳和贾平安有私情。”
“高阳太过跋扈,那贾平安诗才无双,这等人傲气,怕是不肯。”
“确实如此,而且贾平安若是想要女人也不难,何苦去作践自己?”
“不过高阳竟然为他说话,这个倒是让人好奇。”
那个受辱的贵妇喝的很快,没多久就有些上头了,拍着案几,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说道:“那贱人是公主又能如何?别忘了当今陛下对宗室颇为警惕。她跋扈就跋扈吧,冲着别人去,我何等人,也是她能抽打的?”
当着众人的面一屁墩摔了,这份屈辱让她刻骨铭心。
“你家夫君深得陛下看重,一个是看重的臣子,一个是宗室跋扈的公主,还不是同母所生,陛下自然会选择呵斥高阳。”
贵妇心情愉悦,举杯道:“如此,明日我在家中设宴,你等都来。”
“好说!”
众人举杯……
呯!
房门被人推开了。
众人怒,回身准备喝骂,却发现来的是贵妇的夫君。
“回家去!”
男子面色难看。
贵妇起身,“夫君,这是为何?”
男子咬牙切齿的道:“走不走?”
贵妇赶紧跟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为何?”
啪!
外面传来了清脆的声音,有个贵妇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回身道:“被抽了一巴掌。”
“为何?”
晚些消息传来。
“陛下呵斥了她的夫君。”
众人愕然。
众人再无心思喝酒,就齐齐出去。
刚出去,有人来报。
“陛下赏赐了高阳公主。”
所有人都觉得脸上生痛。
楼上窗户被人推开,高阳探头出来,“为何走了?”
几个贵妇抬头,羞的脸红,掩面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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