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那不是螳螂才干的事儿吗
今年的大唐很是太平,从各处禀告的情况来看,今年大唐将会迎来一次大丰收。
许敬宗深情的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大唐各处风调雨顺,此次丰收便是上天对陛下的眷顾,陛下万岁!”
可耻!
重臣不可能会说什么陛下万岁,还不够丢人的!
但许敬宗从不在意这些,该说就说,而且他说的是这般的自然,仿佛李治真的能万岁。
心腹的马屁让李治心情颇好,但皇帝必须要展露自己谦逊的一面,他摇头,“这是上天对大唐的眷顾,也是诸卿尽心辅佐的结果。”
这才是人话!
长孙无忌等人随即开始颂圣,一时间殿内喜气洋洋的。
“陛下。”
一个内侍来禀告事情。
难得的君臣和睦被打破了,李治微微皱眉。
王忠良过去低声问道:“何事?”
内侍说道:“百骑有要紧事禀告。”
王忠良回身,“陛下,百骑有要事禀告。”
李治点头,然后笑道:“难道是发现了贼人?”
山中有三股贼人,一股是柳奭等人弄出来污蔑武媚,那个不作数;一组上次被百骑绞杀殆尽;第三股是李恪的人。
想到其中一个贼人拥有博浪一锥的那等空投本事,李治也颇为忌惮。若是百骑能绞杀了他……
那朕便给贾平安赐婚!
百骑被带了进来,一看他那长途跋涉的模样,长孙无忌下意识的问道:“可是辽东的消息?”
百骑点头,君臣齐齐肃然。
“陛下,辽东依旧如故,另外,新罗的兄弟也传来了消息,说是新罗国中在征发壮丁操练……”
“果然是狼子野心!”
李治面色冰冷,“可有说高丽入侵新罗?”
百骑抬头,诧异的道:“并无,只是为了上次传递的消息失误请罪,上次新罗国中说高丽入侵,可后续并无战事……不过百济和新罗常年互相袭扰。”
长孙无忌冷笑道:“陛下,当年百济和新罗一起联手对付高丽,新罗突然从背后捅了百济一刀,两国乃是死仇,再无和解的可能……”
“这是活该!”程知节冷哼一声,“陛下,老臣的判断,新罗定然是想利用大唐,大唐一旦进攻高丽,大战一起,新罗就能左右逢源。”
“其心可诛!”褚遂良冷笑道:“金春秋果然是狡黠。”
梁建方干咳一声,“陛下,小贾……武阳伯上次出使归来,不是说以前的新罗实则便是金春秋和金庾信二人联手控制,女王不过是傀儡罢了,这等人隐忍如此,不可平常看待,要小心被他利用了。”
后来的局势发展就落入了金春秋的算计中,但也有时运的因素。若非吐蕃在西域大打出手,大唐百般被动,金春秋的那些算计只会给新罗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这是时也命也!
但此刻却不同了。
李治寒着脸,“新罗使者那边……”
褚遂良起身,“陛下,贾平安哄骗人有一套。让他去,想来能让新罗使者心悦诚服。”
这个带着恶作剧性质的建议获得了一致赞同。
“如此,便让他去交涉。”
……
“我从不哄骗人啊!”贾平安一脸无辜,“大将军,这是谁的话?”
“褚遂良。”
梁建方纳闷的道:“我等半生厮杀,能到如今靠的便是耿直,也熏陶了你许久,为何依旧如故?”
“朽木不可雕也啊!”程知节起身,“走了,喝酒去!”
两个老流氓拍拍屁股走了。
程达赞道:“武阳伯,这说明陛下看重啊!”
“狡诈!”
明静嘀咕,在贾平安的目光扫过来后,就叹道:“机变。”
看看,这便是汉字的博大精深之处,同样的行为,用不同的语言来解释,结果大相径庭。
贾平安随即就去了鸿胪寺。
“小贾!”
朱韬见到他就分外亲切,“来来来,我刚接到消息,说是你出使过新罗,对新罗人了如指掌,便让你来和新罗使者交涉,怎地,是什么章程?”
贾平安进去,“大唐最近很难。”
在场的都是鸿胪寺的老鬼,纷纷抚须微笑,“是啊!大唐今年太难了。”
朱韬坐下,有人说道:“少卿,毕竟使者这一路能看到处处风调雨顺的模样,若是他……”
朱韬举手,“你不必说,我知道。”
懂王笑了笑,“看到是一回事,可大唐多大?使者看到的不过是一隅罢了。”
果然,搞外交的都有耍流氓的天赋。
有人嘀咕,“武阳伯是很厉害,可此事咱们也能做好吧?”
有功劳却被外人占了,大伙儿心中有些不爽。
这是人之常情。
朱韬也不压制,“请了使者来。”
使者来说,朱韬指指贾平安,“这位是武阳伯。”
使者的眼中多了喜色,“武阳伯当初出使新罗很是亲切,没想到竟然能在大唐相遇,荣幸之至。”
“使者来时,金特进可有交代?”
大唐这边还未册封金春秋为新罗王,这也是使者此行的一个任务。
使者说道:“金特进时常记着长安,说当年在长安的岁月终身难忘,若非可以,他愿意定居长安,做陛下的臣子更胜过在新罗和那些贼人疲惫的交锋……武阳伯,高丽联手了百济,还有靺鞨人,正在对新罗虎视眈眈。”
“不是大打出手了吗?”贾平安有些好奇。
“他们在不断袭扰。”使者很坚定的道:“随后便是大举进攻,这一点在以往无数次的交锋中已经被验证了。”
这货的话变了!
当初他和鸿胪寺交涉时,说是高丽大军已经入侵,随后又说被击退……
这变色龙般的表演,目的就一个,让大唐出兵和高丽人打生打死,最好两败俱伤,杀的对方飙血,如此新罗就能渔翁得利。
这等简单的法子却让一心想灭了高丽的大唐无法拒绝,这也是后续的悲剧开端。
“袭扰……我记得新罗和百济之间的袭扰从未间断吧?”
你别想忽悠我!
贾平安摆出了不渝的姿态。
出发前,金春秋也谈及了贾平安,唯一的担忧就是那次厮杀:女王崩,她的亲信们怪责贾平安这个扫把星,于是集结来突袭大唐使团,而金春秋和金庾信坐视,最后被大唐使团杀的屁滚尿流。
金春秋的错误在于不知道使团有李敬业这个大杀器,结果出丑的反而是新罗人。
此刻见到贾平安,使者想到了金春秋的交代,就起身道:“金特进为上次事件感到歉疚。”
“什么事?”
贾平安一脸懵懂。
他真的忘记了?
使者觉得不会。
那就是想让我主动说出来。
果然是锐利啊!
使者很纠结的道:“上次女王的亲信不明真相,竟然出手……金特进一直为不能及时阻拦而倍感愧疚。”
金春秋当时就在看戏!
什么倍感内疚!
贾平安笑道:“使者远来为何?”
“高丽联军兵临新罗边境了,恳请大唐出兵救援。”
我信你的邪!
“入侵了?大打出手了?”
贾平安盯着使者,“若是大打出手了,大唐可派兵坐船直入新罗。”
你敢不敢?
这是釜底抽薪。
你不是哔哔什么新罗被高丽收拾了吗?
真还是假?
真,那大唐马上浮海而去,大军登陆新罗,直接和新罗并肩而战。
假!
朱韬森然道:“若是假,大唐尊严不可辱!”
若是假,新罗就自求多福吧。
使者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高丽……在边境耀武扬威,袭扰不断。”
朱韬看了一眼那些鸿胪寺官员。
看看,这便是忽悠,小贾先忽悠了使者,随后一个逼迫……
你敢不敢赌?
看看,使者显然是不敢,萎了。
“既然并无入侵,为何大张旗鼓?”
贾平安突然变色。
使者会如何?
在被贾平安近乎于逼迫般的逼问后,他可是还会低头。
使者抬头,目光炯炯,“新罗被高丽与百济夹击,处境艰难。然新罗人不屈……”
这是要翻脸了?
众人心中一凛。
新罗对于大唐而言,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牵制高丽。
失去这个牵制的工具,后续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高丽多次派使者来新罗,说只要新罗低头,依附于高丽,高丽不但能与新罗共处,每年还能给些钱粮。”
这是威胁。
朱韬微微变色,怒了。
但这个时候要判断对方的态度,是决然还是敲诈。
没有人能摸清。
唯有贾平安。
金春秋的唯一目的就是建立一个庞大的新罗,为此他需要把大唐引入,灭掉高丽,随后新罗才好施展。
新罗亲近大唐不过是无奈之举,在高丽的逼迫下,唯有喊大唐爸爸才能存活。你要说什么忠心耿耿,天大的笑话。
所以说什么新罗向高丽低头,得了吧,这话能哄骗当世所有人,但骗不了贾平安。
朱韬看了贾平安一眼,想接手下面的事儿。
懂王的好意贾平安心领了,却微微摇头,然后……
呯!
贾平安一拍案几,霍然起身,俯瞰着使者,冷冷的道:“金春秋这是想在大唐和高丽之间左右摇摆吗?身为大唐的臣子,要么对大唐低头,要么……就对着大唐的刀枪低头。今日使者既然说到了对高丽低头,那么……”
贾平安指着外面,“两国交锋,不斩来使,请!”
这是要翻脸!
鸿胪寺的官员们不管怎么想的,都冲着使者在冷笑。
事后怎么吐槽贾平安都没关系,此刻必须要为他搭台子!
这是外交准则:哪怕是错了,也不能拆台,否则对手会抓住机会,不断逼迫。
我只是威胁了一下啊!
就是威胁罢了,你可以说些话来缓和,随后咱们再慢慢交谈,好歹要拿到好处不是。
可你竟然直接掀桌子了。
这就是没得谈!
这!
使者怒!
但金春秋的交代中,却没有和大唐翻脸这个选项。
贾平安会不会是虚张声势?
使者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对朱韬说道:“朱少卿,我那边事还多,这便回去了。请转告陛下,新罗想投靠高丽人,如此,我以为任其自便。”
新罗人后续实则就是在看戏,看着大唐和高丽大打出手,随后高丽灭,他们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小贾如此强硬,可妥否?
朱韬深吸一口气,“你不必说,我知道,只管去!”
懂王的姿态无懈可击。
贾平安往外走。
一步!
两步!
使者没动静。
卧槽!
贾平安心中犯嘀咕,心想金春秋难道还真敢和大唐翻脸?
三步!
前面就是大门了。
出门之后,哪怕使者出声他也不会回头。
大国外交,信誉和威严为先!
第四步……
使者的脸上全是汗水,就这么一瞬,他经历了各种内心挣扎,最后记得的是金春秋的那句话。
——新罗需要大唐!
使者回头,“武阳伯!”
贾平安回身,一脸错愕,“使者还有何事?”
使者深吸一口气,低头道:“新罗永远都是大唐的臣子!”
果然,新罗上层果然野心勃勃。
贾平安看了朱韬一眼。
懂王微微一笑,“如此,使者还有何事?”
使者说道:“外臣此来,恳请大唐册封金特进。”
等使者一走,朱韬看着贾平安,心想这个年轻人果然会哄骗,而且果断的让他激赏!
这样的少年为何去了百骑?
这是浪费!
朱韬旋即进宫。
“如何?”
李治等着朱韬汇报和使者的交流结果。
“陛下!”
懂王一开口就是牢骚,“对陛下忠心耿耿之人何其多,能执掌百骑的人何其多,可适合鸿胪寺的却罕有。陛下为了百骑而舍弃了鸿胪寺,这不公!”
李治愕然,“可是出了何事?是了,朕担心的是贾平安太过强硬,使者恼羞成怒之下,弄不好会翻脸而去。虽说大唐不惧,可终究不美。”
小贾逼迫使者至此,换做是我,定然是要翻脸。可使者竟然憋了下去,可见金春秋的野心。
“陛下,武阳伯先前和新罗使者交涉,一路强硬,最后使者威胁说必要时新罗可投靠高丽。”
“大唐不接受威胁!”李治面色冷漠,“打到底罢了!”
“陛下英明。”朱韬本想是你不必说,我知道,但这个是皇帝啊!他只能忍住了,“武阳伯当即拍案而起,说新罗既然自承是大唐的臣子,要么向大唐低头,要么就向大唐的刀枪低头。”
王忠良只觉得热血沸腾,不禁脱口而出,“去筑京观!”
李治看了他一眼,破天荒的没指着边上,“如此,正合朕意。”
“新罗使者随即低头。”
李治一怔,哈哈一笑,“竟然是色厉内荏?由此可见金春秋首鼠两端,一心想两面渔利的嘴脸。新罗……靠不住了!”
陛下……英明!
朱韬看着皇帝,心想不愧是先帝亲手教导出来的,这份眼光殊为难得。
李治突然问道:“贾平安何以肯定新罗使者不会翻脸?”
贾平安就差指着鼻子呵斥新罗不要脸了,作为使者就该据理力争,不行拍案走人都行,总是要为新罗争取脸面。
我也不知道啊!
懂王第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不懂的事儿,“陛下,武阳伯一直说新罗居心叵测,大唐出兵辽东要看准时机,切莫为了新罗去火中取栗。”
新罗,金春秋……李治把局面盘算了一下,“若是金春秋敢翻脸,朕便灭了新罗又如何?”
赞!
朱韬觉得这样的环境最适合鸿胪寺开展工作。
一抬头,李治发现朱韬在沉思,就问道;“朱卿这是在想什么?”
朱韬抬头,“陛下,臣想了数人,觉着他们统领百骑绝无问题……”
王忠良一脸黑线。
那是百骑,要用谁来统领只能由皇帝来乾纲独断,除非他问你,否则你的建言就是居心叵测。
李治变色,然后指着朱韬笑道:“可是还在想着把贾平安弄到鸿胪寺去?”
“陛下英明。”朱韬厚着脸皮道:“其实臣也能带带百骑,不过陛下定然不舍。既然如此,何不如把贾平安也放出来。不是臣吹嘘,只需带他一年,臣这个少卿就能让他来做。”
这个朱韬几次三番的建议把贾平安弄到鸿胪寺去,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一多,李治不禁生出了好奇心。
“他果真能在鸿胪寺大有作为?”
在李治看来,贾平安在外交上最大的特色就是胆子大。出使辽东,在高丽差点弄死倭国使者,还和百济使者交好,胆子大的没边了。
其后在新罗更是一个照面就克死了女王,旋即在驿馆外斩杀女王的心腹若干。
这人的外交风格大胆凌厉,但李治一直担心哪一日翻船,所以朱韬的建议他压根就不考虑。
“陛下,不是大有作为,臣以为武阳伯天生就适合鸿胪寺。”
李治沉吟着,半晌说道:“朕会考量。”
哎!
朱韬遗憾的叹息声让王忠良都笑了。
这位鸿胪寺少卿锲而不舍的多次劝说皇帝,可见对贾平安的欣赏之情,堪称是溢于言表。
“赏贾平安十万钱,另……”
李治想了想,“武媚那边大概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朕这边就给……两把好刀。”
“陛下!”王忠良一脸纠结。
贾平安这是要成亲啊!
您送别的都好,送横刀。
那两个女子拿着横刀干啥?
新婚之夜砍了贾平安?
那不是螳螂才干的事儿吗?
李治也觉得有些没意思,但想想就笑道:“以后说不得一人生个儿子,如此便能用了。”
赏赐送到了武媚那里,她愕然道:“这是陛下赏赐给平安的吗?可平安不是双刀将,一把就够了。”
咱也觉得不对啊!但也不敢说,也不敢反对……内侍干咳一声,“陛下说了,赏赐……给那两个女人。”
武媚愕然,然后捧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大笑了起来。
……
晚安!
第478章 百骑在,玄武门就在
“十万钱!”
贾平安收了,叹道:“这钱弄回去也累,若是能在这里花完就好了。”
我我我!
明静在使眼色。
贾平安视而不见。
“我买两条羊腿,吃一条,扔一条。我买两碗馎饦,吃一碗,倒一碗。”
我那么穷你都视而不见……明静气抖冷。
贾平安随后令人下山去采买肥羊,晚些百骑聚餐。
篝火烧起,肥羊架起……
边上的大锅里,肥羊在汤里翻滚。
香气四溢啊!
一群百骑蹲边上等着。
“轰隆!”
贾平安抬头,就见天空乌云密布。
“这是要下雨?”
聚餐完毕后,雨还是没下。
贾平安起身,“我去转转。”
他一溜烟跑到了山腰,寻了个寺庙问话。
“这天看着大概是夜里有雨。”
我还得解释一番,否则事后麻烦。
回到百骑,贾平安说道:“我去问了,夜里可能会有雨,让兄弟们辛苦些,晚上枕戈待旦,一旦有令,不得懈怠。”
程达不解,“外围有诸军看护,咱们百骑没必要吧?”
“你不懂。”
贾平安在想着历史上记载的那次山洪爆发。
原先他以为是长安玄武门,可后来一想不对,真要水淹长安玄武门的话,整个皇宫和皇城都跑不掉。
万年宫这里的北门也叫做玄武门……
而山洪爆发,唯有此处!
贾平安有些不安。
前世今生他遭遇最大的事儿就是台风,看着台风把卷帘门撕碎,就觉得很了不得了。
山洪……他从电视里看到过,看着不可阻挡。
要准备什么?
没有口袋。
但他知晓那边有仓库,里面有不少东西,比如说布匹。
他有些心神不宁,就出去转悠。
“小贾!”
一袭红裙,高阳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去哪?”
都下午了,天色也不对,这娘们神采飞扬的去干啥?
高阳笑道:“他们先前发现了一片花,我说趁着大雨来之前赶紧采摘,否则大雨一落……”
“好事。”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贾平安笑着,错身而过时,高阳悄然捏捏他的手,三下。
这还是贾平安教的,三下就代表今夜三更高阳会来偷袭他。
贾平安想拒绝,可高阳已经扬长而去。
今夜……说不定不下大雨呢?
贾平安想到火一般的高阳,不禁心动。
轰隆!
雷声不断。
下衙了,官吏们走出衙署,三三两两。
贾平安转身回去。
回到住所后,他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外面大雨!
天色已经黑了。
“这是一次机会。”
贾平安换了一身衣裳,他知晓今夜弄不好浑身就再无干透的机会,幸好下午聚餐时,他令人多放了许多姜在羊汤里,喝完后一群百骑在喊热。
今夜就会冷了。
他戴上斗笠走了出去。
他不能去的太早,就先去了李敬业那边。
“敬业!”
大雨中,敲门声都被淹没了。
贾平安用脚踹。
“何事?”
李敬业开门。
门外,贾平安站在那里,雨水从斗笠周围倾撒下去。
“穿戴好,跟我走。”
“哦!”
李敬业什么都不问,飞快穿好跟着出来。
一路回到百骑。
“程达!”
程达惊醒出来。
“雨太大,我不放心,叫醒兄弟们。”
百骑的集结速度看的打哈欠的李敬业发呆。
“大雨倾盆,离宫如何我不知,但百骑身负保护陛下之责,当去巡查。”
他转身走进了雨幕之中。
百骑沉默的在雨中前行,一片片斗笠晃动,有军士喊道:“是哪里的?”
一队队百骑从他的身侧出了离宫。
正在躲雨的几个同伴赶紧站好。
“是百骑!”
“他们这是去何处?”
“出宫……莫非外面有贼子?”
“难说。”
“大晚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百骑继续沉默的往外走。
那些军士渐渐停止了嘀咕,情不自禁的站直身体。
贾平安在最后,他目光扫过屋檐下,“若是有异常,要及时通禀。”
“是!”
百骑出了离宫,旋即从右边绕了过去。
这一路很艰难,雨水的冲刷导致道路泥泞湿滑,只能相互拉着往前走。
轰隆!
雷声慑人心魄,雨越来愈大了。
有百骑在嘀咕,“咱们大晚上的出来……这等时候就算是有贼人也无法攀爬进来吧?”
“怕是会白跑一趟。”
“白跑就白跑吧,明早咱们还得要继续巡查。”
“有些瞌睡。”
前方右转,贾平安的目光转向左侧的山体。
风在呼啸。
雨水汇集流淌,一路顺着城墙在奔流。
“加快些!去玄武门看看。”
要来了!
贾平安板着脸,“包东!”
“在!”
包东冲了过来,路上滑了一跤,爬起来时,满脸泥水。
“你去左侧查看山水。”
“是!”
包东带着几个兄弟去了。
“跑起来!”
不知怎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危险,越跑越快!
当看到玄武门时,包东带着人回来了,“武阳伯!”
“什么?”
贾平安抹了一把脸。
包东看着就是个泥人,“好些水!”
贾平安喊道:“叫开玄武门!”
草特么!
大伙儿都急了。
一路小跑。
到了玄武门前时,外面的水已经淹没了小腿。
“开门!”
雷洪奋力捶打着大门。
城头冒出个人,喊道:“哪的?”
包东仰头,“百骑!”
“大晚上的百骑来作甚?”
包东喊道:“先开门再说!”
城头的人犹豫了一下,“夜里不得开门!”
曰你妈!
贾平安知晓城门后面的水位比外面低,这些人觉得没问题,就骂道:“耶耶贾平安,耶耶要想造反,从前面就去了,还特娘的特地绕到玄武门来?曰你娘,赶紧开门!”
那人探头下来,“我看不清!”
贾平安恨不能把这厮的眼珠子给摘下来,“你特娘的难道听不清?耶耶贾平安。今夜谁值守?叫了来!”
“是薛郎将!”
果然是老薛。
“叫来,紧急事务!”
水位又高了些。
有人喊道:“武阳伯,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了!”
再不走,山洪一旦冲下来,百骑一个都活不了!
老子竟然会陷入这等绝境?
城头再度出现个人影,“小贾?”
贾平安探头,“薛郎将,外面山洪来了,快开门!”
薛仁贵一怔,“什么山洪?”
“水都到膝盖上了!”
玄武门被强劲的水流拍击着,来回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薛仁贵喊道:“开门。”
几个军士冲下城头,旋即就被水流冲的步履艰难。
“好大的水!”
他们刚走到了门后,吱呀一声,整个玄武门竟然都被冲开了。
呯!
一个军士被门拍了一下,倒在水中被冲了进去。
水流骤然一急,那几个军士慌了,“发大水了,快跑!”
卧槽!
这是宿卫?
——夜,大雨,山水涨溢,冲玄武门,宿卫士皆散走。
“跑!回头都弄死!”
薛仁贵的喊声被大雨淹没,贾平安带着人淌水进来,喊道:“来人!”
二百余百骑集结。
大雨倾盆,薛仁贵在城头看着那个阵列,不禁心中一凛。
这才是令行禁止!
贾平安喊道:“程达!”
“在!”
程达出列。
“你带着几个兄弟进宫,让陛下和诸位贵人赶紧到高处去!”
程达迟疑,“武阳伯,我等不能进出内宫。”
贾平安过去,一脚踹倒他,“要不耶耶去?非常时期懂不懂?谁敢阻拦,杀了!另外,一定要去武昭仪那里,告诉阿姐,带着孩子去高处,多弄些被褥带着。还有,去宫正那里,告诉耶耶的娘子,让她赶紧去高处……速去!”
程达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夜色中。
“这水……挡不住了!”
薛文贵看着越来越急的洪水,彻底绝望了。
贾平安回身,厉声道:“去仓库!”
他带着百骑到了仓库,“砸开!”
呯!呯!
仓库被砸开。
“把东西都搬出来,往城门那里塞!”
仓库里的那些杂物,什么案几,什么床榻,这便是贾平安早就看好的工具。
“搬出来!”
百骑艰难的抬着这些杂物往城门去。
“敬业!”
贾平安见李敬业一人扛着床榻艰难,就趟水过去,接着了另一头。
二人把床榻弄到了城门洞里,
“放下!”
床榻放下就开始动。
“东西不够重。”
贾平安抹脸,回身看了看身后,“把那些石块翘起来!”
有人喊道:“那可是不能动的东西!”
贾平安破口大骂,“今日就算是太极宫的大梁也得动,去弄来!”
一队队百骑在穿梭着。
呯!
一个百骑栽倒,后面的人拉了他一把,喊道:“站稳了!”
贾平安上了城头,看了一眼前方。
“看不清!”
薛仁贵面对山洪失去了纵横沙场的犀利,有些束手无策。
历史上他面对山洪不能约束麾下,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最后山洪越来越大,他就扒拉着躲在高处,冲着宫中拼命的喊。
贾平安侧脸。
呜……
山中就像是有一头怪兽在缓缓而行,每一步都震慑人心。
……
“快!”
整个内宫都在沉睡着。
“巡查的人何在?”
程达原以为会被阻拦,可毛都没有半根。
历史上洪水就是这么冲了进来,没人察觉,皇帝刚逃到高处,宫殿就被淹了。
“陛下!”
到了寝宫外,程达呼喊道:“陛下!”
“嗯!”
正在熟睡的李治猛地醒来,眼神呆滞,接着眸色冷厉,“何事?”
他目光转动,盯住了墙壁上的横刀。
“陛下,大水来了,快些去高处!”
“什么?”
李治还在发愣,外面传来了王忠良的声音,“程达?你等为何在此处?”
“王中官,快一些,把陛下……你速去武昭仪那边示警,速去!”
程达把肠子都悔青了,心想要是武昭仪那边出了啥事,回过头武阳伯定然能磋磨的我死去活来。
李治快速穿衣。
“陛下!”
外面王忠良低声说着。
“开门!”
门被打开,一股子潮湿的冷风吹了进来。
李治腰间佩刀,目光转动。
“点起火把!”
王忠良一声令下,有内侍点燃了火把。
噗!
火焰挣扎着起来。
照亮了下面的数名百骑。
这些百骑早就把斗笠扔了,此刻看着浑身泥水,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恶魔。
李治喝问道:“说清楚。”
程达说道:“玄武门那边山洪来了,武阳伯带着兄弟们在堵截,可担心堵不住,就让臣带人进宫示警。武阳伯说,请陛下马上转到高处去,不可在殿中停留。”
李治一怔,“山洪?”
这个词对于他而言有些陌生。
程达退后,低头,“陛下请看!”
李治上前几步。
“把火把凑过来!”
有人用雨伞挡着,把火把递过来。
水不停在流淌,此刻已经到了程达的膝盖!
李治悚然而惊。
轰!
火把点燃了雨伞,那内侍惊叫一声,把雨伞和火把都扔了。
噗!
火把熄灭。
前方重归黑暗。
李治喊道:“令各处都起来!到高处去!到高处去!”
王忠良跑到了后面,大喊道;“陛下有令,都到高处去!”
“都起来!”
喊声渐渐越来越大。
武媚在自己的寝宫。
“昭仪!昭仪!”
外面有人在喊。
她猛地警醒。
“喊什么?”
邵鹏在外面喝问。
“我奉命而来,请昭仪赶紧带着孩子上高处,多带被褥!”
邵鹏突然喝问:“杨大树?”
“是我!邵中官,快些!”
“谁的令?”
邵鹏的问话让武媚暗自点头,觉得极为稳妥。
“是武阳伯!”
邵鹏回身,“昭仪,怕是有变,还请起身。”
“我知道了。”
武媚喊道:“去,把五郎叫醒,穿厚实些,雨伞和被褥都多带些。”
“外面是何变故?”
“玄武门那边山洪来了。”
邵鹏大概是去看了看,惊呼道:“竟然这般深了?昭仪,快一些!”
竟然是洪水?哪来的洪水?武媚心中一冷。
宫人服侍她穿衣,两个人一起动手,速度快了许多。
她摒弃了长裙,而是穿了衣裳,因为孕期的缘故,她多穿了一件厚实的。
“开门!”
寝宫的门打开,邵鹏站在外面,“昭仪,是武阳伯派来的人。”
“百骑未得许可就进了后宫,这是犯忌讳。平安如此,定然变故颇大,不得已而为之。他令人来我这里示警,说明此事岌岌可危……”
那些内侍宫女都集结完毕。
武媚目光扫过这些人,“陛下如何尚不得知,我如何能安心?走,去看看!”
“昭仪!”
邵鹏急切的道:“水大,您有身孕,万万不可呀!”
武媚看了一眼水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这般了吗?”
难怪阿弟宁可犯忌讳也要令人来我这里示警!
武媚抬头,身边打伞的内侍说道:“昭仪,该去高处了。”
“拆了门板。”
“昭仪!”
“速去!”
“邵鹏!”
武媚语气转冷。
邵鹏出来,“奴婢在。”
武媚回头,“从此刻起,我的话谁敢质疑违背,杀了!”
众人心中凛然,七手八脚的弄了块门板下来。
“放水里。”
邵鹏明白了,想劝,但见武媚眼中凌厉,就只能喊道:“站在周围,握紧门板的周围,稳住……”
武媚上了门板,伸手,“五郎来!”
李弘有些害怕。
武媚鼓励的拍拍手,“五郎不想和阿娘在一起吗?咱们一起去寻你阿耶!”
李弘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上去。
武媚抱住他,“安全到了地方,重赏!”
这里离皇帝的寝宫并不远。
众人站在一起,用门板作为传递力量的稳定器,越走越稳。
李治此刻站在了一个台子上,周围全是内侍。
“相公们可曾知道了?”
“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人都在搬运那些文书,相公们亲自指挥。”
“宫中的人如何?”
“宫中的人都寻了高处。”
李治深吸一口气,“武媚那边如何?”
“陛下,武阳伯遣人去武昭仪那边报信了。”
果然,他一边派人来朕这里,一边派人去了武媚那里。
“皇后和太子如何?”
“皇后和太子已经登了高处。”
火把在周围熊熊燃烧,有人喊道:“有人来了。”
“陛下何在?”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治浑身一震,“媚娘?”
有人涉水过去看了一眼,“陛下,是武昭仪来了。”
“你都有了身孕还……”李治跺脚,“快去接了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门板拉到了台阶下,搀扶着武媚上来。
“陛下!”
武媚抬头,李治下来握住她的手,“这般凶险为何还来?”
武媚笑道:“见不到陛下,臣妾心中发慌。”
李治的手更用力了些,点头,“好!”
“阿耶!”
李弘被抱了过来。
李治笑道:“五郎可害怕了?”
李弘迟疑,“怕……不怕!”
“哈哈哈哈!”
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也渐渐好转。
“陛下!”
一个百骑拎着木棍子杵着,边走边喊。
“陛下在此!”
百骑近前,被人架了上来。
李治目光炯炯的问道:“玄武门如何?”
百骑喘息道:“陛下,玄武门宿卫全数逃了,百骑二百余人正在堵门,武阳伯令我来传话……”
连宿卫都逃了!
那玄武门处此刻究竟是如何的惨烈?
李治面色铁青,“什么话?”
“武阳伯说,山洪越来越急,若事有不谐,请陛下务必莫要躲在宫殿中,更不可躲在宫殿后,可令人拆门板……他说……”
百骑陡然身体站直,“臣定当死守玄武门,百骑在,玄武门就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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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那是一个美梦
前方的皇城因为水流分流的缘故,这里的水小了许多。
长孙无忌在指挥搬运文书。
“辅机!”
褚遂良跌跌撞撞的来了,浑身狼狈。
“可查探清楚了?”
长孙无忌回身,眉间平静。
褚遂良觉得嘴里有东西,就呸了一口,“是玄武门那边发了大水。”
长孙无忌身体一震,“陛下如何?”
“陛下那边最先被示警,已经转到了高处。”
“好!”
长孙无忌眯眼看着雨夜,“玄武门,老夫记得是薛仁贵吧?”
“……”
……
呯!
刚堵上去的案几被冲了下来,撞在边上散架。
“床榻顶不住了!”
山洪越来越急,堵门的床榻开始往里面滑。
一个人上前,转身,用脊背挡住了下滑的床榻。
“武阳伯!”
包东赶紧过去帮忙。
“弄石块的还没来?”
贾平安抹一把脸,骂道:“兄弟们在此拼命,他们还在等什么?”
“武阳伯,那些石块太重!”
“那就用绳子绑着,一路拖过来!”
贾平安见床榻稳住了,就出了城门洞,抬头……
“这是倾盆大雨!”
薛仁贵过来,喊道:“小贾,东西没了!再堵就只能用血肉之躯了!”
贾平安回身看了一眼城门,“先用人堵着!”
薛仁贵身体一震,“人体如何能堵?”
那是你没见过……
贾平安喊道:“百骑上前,堵住玄武门!”
百骑们毫不犹豫的冲进了城门洞里。
有人被水拍打,翻滚着被冲出来,爬起来依旧往里冲。
薛仁贵看的血脉贲张。
这就是老子的百骑!
贾平安想到的是那支军队,面对这等险境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用人体组成堤坝……
他看着右边的偏殿,喊道:“敬业!”
“兄长!”
李敬业扔掉手中的案几,深一脚浅一脚的过来。
贾平安指着偏殿说道:“看到了吗?”
“看到了!”
贾平安说道:“拆掉它!全数拆掉,木石用于封堵玄武门。”
薛仁贵一怔,“那是宫殿!”
“就算是太极宫,此刻也得拆了!”
贾平安喝道:“去些人帮忙。”
城门洞里就只能塞进那么多人,剩下的百骑一窝蜂冲了过去。
俗话说破坏容易建设难。
偏殿的四周渐渐空了。
李敬业带着绳子,灵活的爬上了大梁,把绳子系在上面,然后跳下来。
“拉!”
数十人奋力拉着。
轰隆!
偏殿倒塌!
声音传到了后面。
王忠良面如死灰……
“怕不是城墙塌了?”
城墙一旦垮塌,顷刻间后宫就会成为泽国。
李治面色微青,一手牵着武媚,一手牵着李弘,“去看看!”
有人去了。
武媚低声道:“陛下无需担忧,若是垮塌了,这里的水流会骤然湍急。”
李治点头,“你果然心细。”
可众人却都面色惨白,想着回头做了水底冤魂,也不知道该怪谁。
怪皇帝来天台山避暑?
还是怪老天爷突降暴雨。
去查看的人回来了。
“陛下!武阳伯令人拆掉了宫殿。”
有人心中一松,“武阳伯好大的胆子!”
李治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这等时候,就算是要拆太极宫也使得!”
来人喘息,“陛下,玄武门那边并无东西能封堵城门,武阳伯这才令人拆了宫殿,用砖石和木料来封堵。”
“干得好!”
李治随口问道:“百骑目前是用什么在堵门?”
来人停了一下,“人!”
“什么?”
李治偏头看去。
武媚回身看去……
“陛下,百骑此刻是在用身躯在堵截洪水。”
……
玄武门。
暴雨如注!
“石块来了!”
石块姗姗来迟。
贾平安本想喝骂,可看到那些百骑疲惫的模样,有人甚至一瘸一拐的,就忍住了。
“闪开!”
几个力气大的用挑起石块,奋力往里走。
“再来一些……稳住……放!”
呯!
水花四溅,石块落地。
“木料送来!”
贾平安指挥人把木料斜着递进去,“放下去!”
木料放下。
“前面来案几!”
众人不解,照做。
“长的这一侧用石块挡着!”
案几在木料前方被水冲击,倾斜的木料两侧靠着城门内侧,长的那一段被石块堵住,另一头就会越来越紧!
这便是有了借力的地方。
“石块再来!”
“涨水了!”
上面有人在喊!
最大的一股山洪来了。
“快!”
贾平安面色惨白,“快一些!”
薛仁贵和李敬业两个力气大,一人一边,拖着石块就往里去。
放下!
呯!
石块落地,这便有了根基。
“砖石,用布料包裹着。”
没有口袋,只能采取这等浪费的手法。
原先无用的布料此刻就成了救命稻草。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那些‘包裹’抬过来,随后堆积起来。
“武阳伯……闪开!”
架在上面的一个案几突然被水冲了下来,贾平安正在指挥,闻声偏头,随即觉得脊背一痛,就倒在了水里。
“兄长!”
李敬业丢下石块,另一边的薛仁贵差点闪到腰。
李敬业趟水过去,一把抓住了贾平安。
“我无事!”
贾平安站稳了,喊道:“快一些!”
百骑奋力搬运包裹,城门洞里堆积的越来越高……
“上面!梯子弄来!”
有人弄来了梯子。
但这样封堵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呯!
一个百骑被冲了下来,水头过后,后续竟然没了。
“是浪头,挡住了!”
贾平安狂喜,“快,不用封堵上面,堵住后面!”
上面不时有水喷溅进来,但只是一下,接着就停了,可见是浪头。
“挡住!”
有地方出现了口子,众人赶紧弄了东西去封堵。
一个角落被冲开,水流喷过来,当即冲倒了两名百骑。
“堵住!”
贾平安眼睛都红了,亲自背着东西上去封堵缺口。
……
李治站在高处,周围不断有人在聚集,带来了各处的情况。
“死伤不多。”
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
“陛下,吃些东西吧。”
有人甚至还弄了些吃食出来。
卫无双是被百骑的喊声叫醒的,急匆匆的起来和蒋涵汇合,然后趟水到了这里。
“无双!”
“卫无双!”
有人在喊。
卫无双举手,“在这!”
来的是周山象,她目光复杂的看着穿戴整齐的卫无双,“昭仪叫你。”
卫无双跟着过去。
有人弄了布幔来,武媚带着孩子被围在布幔中间,见卫无双进来就笑道:“这里暖和些,快来。”
中间甚至点了一堆篝火。
李弘好奇的看着卫无双,“阿娘……”
武媚笑道:“你舅舅在前面堵口子呢!”
“舅舅!”
李弘被被褥包裹着,吧嗒着嘴,渐渐睡了。
外面风雨交加。
“水……水小了!”
有人在喊。
李治一怔,走过去看了一眼。
一个内侍站在水中,水竟然在他的膝盖之下。
李治抬头,雨依旧大。
“是堵住了!”
“又来了一波!”
左前方一股子水流过来,那内侍被冲倒在地,接着被人拉了起来。
“又小了!”
李治看着左边,“这是为何?”
“陛下,这多半是封堵的地方被击破了一个口子,随即被堵上了。”
“如此……”李治能想象的到那等艰难。
晚些,水位越来越低。
“雨小了!”
欢呼声中,有人喊道:“相公们来了。”
长孙无忌带着宰相们来了。
见到李治无恙,长孙无忌松了一口气,“今夜大雨瓢泼,老臣担心不已,幸而陛下无碍,真是大唐之幸。”
李治含笑道:“诸位相公无恙,朕也甚为欣喜。”
长孙无忌看看周围,“不知玄武门那边如何了?”
“水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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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渐渐退却,天空渐渐明朗,黎明来临。
李治带着宰相们缓缓往玄武门去。
一路上不时能看到那些杂物。
地上也有些淤泥,众人得不时避开。
“他们在那!”
前方有人惊呼。
李治等人上前。
就在那个被拆毁的偏殿的废墟之上,那些百骑或是坐着,或是躺着……
玄武门的门洞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贾平安呢?”
贾平安蹲在那里,李敬业帮他揭开衣裳,脊背处一片乌青。
“陛下!”
众人被惊动了,纷纷起身。
“都坐,都坐。”
李治走了过来。
贾平安赶紧把衣裳放下去,起身行礼。
“为何是百骑先发现?”
长孙无忌问道。
贾平安说道:“今夜大雨倾盆,下官担心外面有贼人作祟,就带着百骑顺着离宫外围巡查。行到玄武门时,山洪卷来,下官随即带人封堵。”
长孙无忌默然。
李治看着贾平安,微微颔首。
“赏百骑百万钱,赏酒食,假五日。”
此次若是无百骑,宫中会死多少人?
当门洞重新被挖开,大家看着外面那恍如洗劫过的地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好险!”
军方大佬们都来了。
人人面色铁青。
“丢人!”
程知节把薛仁贵骂成了狗。
……
贾平安一觉睡到了当天晚上。
起来时,脊背处越发的痛了。
“小贾!”
我去。
高阳?
贾平安开门。
一袭红裙映入眼帘,接着软玉温香满怀。
“昨夜大雨,我担心你一直等我,就想过来,谁知道出门竟然发现雨大的吓人……后来就听说涨水了,百骑在封堵玄武门……”
高阳仰头,“竟然是百骑发现的。”
“公主,我还担心你昨夜会来。”
贾平安开始忽悠。
那种大雨还来,高阳可以改个封号,叫做高季布。
季布一诺千金!
“我是想来。”高阳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可肖玲他们拦着。”
这个娘们!
贾平安和她说了一阵子,高阳看了他一眼,想想按道理应当是要慰劳他一番的,可看小贾有些疲惫,弄不好就适得其反。
要不……试探一下?
高阳眼中多了水波,“郎君。”
卧槽!
啥叫做年轻小伙?
这便是了!
贾平安意动不已,但脊背处的疼痛提醒了他,除非他愿意休息,否则此事不成。
“改日吧。”
高阳脸颊绯红,“好!”
高阳走后,贾平安刚准备躺下,有人敲门。
“谁啊?”
门外没人回应。
贾平安开门。
长腿妹子俏立在门外。
“无双?”
卫无双目光上下一动,“你可还好?”
“好得很。”
装硬汉的贾师傅连脊背的疼痛都忘记了。
“昨夜你的人去了那边示警,我寻了宫正一路去了陛下那边……”
卫无双突然皱眉,“你真的还好?”
“当然。”
卫无双突然动手,拉着贾平安转了个圈。
哎呀!
这个娘们是想动手?
贾平安随口道:“无双你别急,我从了你还不成?”
卫无双满头黑线,一按他的脊背,贾平安不禁往前缩。
“一看你的动作就知晓你脊背不自在。”
卫无双脸上红了一片,猛地一拉。
嗤拉!
贾平安的背部衣裳被拉出了一个大口子,卫无双双手往两边拉开。
“嘶!”
那一片青紫映入眼帘,卫无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走。
“哎!无双!”
你撩了我就走,啥意思?
卫无双再出现时,身后带着个医官。
“劳烦给看看。”
医官笑道:“陛下有交代,百骑有受伤的,一律好生处置好。”
大长腿竟然是去寻了医官,可见为我感到了心痛。
贾平安趴在床上,上半身赤果,卫无双背身而立。
“这是被重物砸到了,看似不起眼,可若是不小心就会出大事。”
医官一边说一边抱怨,“武阳伯该早些说出来。”
“这不回来就睡了。”
医官起身,“我这边还得去寻些跌打的药来,武阳伯且等着。”
医官走了。
卫无双皱眉,“正好有五日假,你就在这里养着。”
哈哈!
这妹纸连关切都是这般的直。
“无双,要不……咱们趁着这几日假期出去转转?”
卫无双板着脸……
“也好。”
我去!
贾平安觉得自己怕是听岔了,就侧身看着她,“你没说错?”
卫无双的脸上绯红,“什么说错?”
这个小贼,就知晓调戏人!
“那咱们去山下转转?”
“好!”
“要不寻个地方……”
“想都别想!”
卫无双横眉冷眼,“我只需一腿就能让你趴下。”
这妹纸的长腿来一腿……贾平安叹息一声,“你就欺负我这个伤员。”
这个小贼果然是嬉皮笑脸,到了这个时候都不肯消停。
但……
卫无双想到了昨夜贾平安的决绝。
特别是那句:百骑在,玄武门就在,让她当时倍感震撼。
那样的小贼,定然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她的眸色温柔了些。
咦!
贾平安见了不禁暗喜,然后伸手,悄然握住了她的小手。
这个小贼,骨子里果然还是那个模样……卫无双挣扎了一下,没用力。
长腿妹子果然就是刀子口豆腐心,我先上一垒,等新婚之夜时,自然就轻车熟路了。
贾平安大乐,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哎!
好不容易才牵到小手啊!
医官来了,带来了金疮药。
背上被敷了一片,卫无双悄然为他带上门,贾平安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不知道是金疮药牛笔还是这具身体牛笔,贾平安起来时发现脊背处好了许多。
早饭很丰盛。
“陛下令人拨来的肥羊,敞开吃!”
一群人大声说着自己昨夜的无畏,大口的喝酒吃肉。
贾平安喝了几杯酒,程达和明静来寻他。
“那百万钱如何分配?”
程达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小激动,大概是小金库早就饥渴难耐了。
明静一脸平静,因为昨夜她在宫中,并未参与行动,所以这钱没她的份。
“平均分!”
程达的笑容一下就僵了。
“都是用命在拼,兄弟们干活更卖力。”
贾平安知晓程达的尿性,“以后升官咱们最快,兄弟们还得苦熬,就凭着这个,赏钱就该多分给他们。咱们不能又要名又要利吧?”
这是大实话,但世间更多的人都喜欢做成年人,什么都要。
不给别人留一点。
贾平安举杯过去。
明静叹息。
他没有钱……比起来还是我更好。程·阿Q·达带着优越感问道:“你为何叹息?”
明静幽幽的道:“我在想,要不要派个兄弟去你家说一声你得了赏钱。”
我和你可是有深仇大恨?
程达气得鼻子都歪了,随即被人拉过去,几杯酒一灌,就喊道:“明日下山!”
“果然是贱人!”
明静站在那里,负手而立。
“都是为名为利之辈,我这般高洁的人品,难怪会觉着格格不入。”
诚然寂寞啊!
那边的贾平安招手。
“明中官!”
咳咳!
这个有些不尊重我!
贾平安张开手,迅速握紧。
我去!
银子?
明静激动了。
她过去,贾平安指着酒杯说道:“兄弟们说你昨夜没赶上,这钱非得要算你一份……”
“我不要!”
明静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平衡了,“兄弟们昨夜辛苦,我什么都没做。”
果然,女人许多时候都是感性的,只是寻心理平衡而已。
贾平安笑道:“喝酒,回头宫中若是没有赏赐,咱们再议!”
明静举杯目视贾平安。
这可是你说的,我也不要你找补,只要无息百骑贷。
贾平安点头。
吨吨吨!
世界渐渐安静了。
宿醉醒来的明静觉得头痛欲裂。
但想到了以后的无息百骑贷,她不禁嘿嘿笑了。
我的小钱钱!
买买买!
“明中官!”
外面有人。
“何事?”
“陛下赏赐……”
我去!
明静心中暗喜。
开门,外面两个内侍提着个袋子,“这是陛下的赏赐。”
“多谢,多谢!”
明静心中激动,接过布袋子。
“陛下说百骑此次骁勇,可见你平时也没少尽心。”
里面竟然是一堆黄金。
等人走后,明静双手捧着金子,笑的龇牙咧嘴的。
呯!
呯呯呯!
“明中官!”
明静抬头,茫然看着。
程达一脸纠结,“兄弟们都散了,要不……你去我那边睡?”
明静挥手。
呯!
程达挨了一拳。
“我的金子呢?”
明静醺醺然的看着双手。
那是一个美梦!
第480章 柳奭求仁得仁
宫中已经清理干净了,再问过了当地的老人后,确定后续不会再有山洪,但不少人依旧心中思归。
贾平安寻机带着长腿妹纸下山。
山下有市场,转悠一圈后,买了些东西,随后路过杂耍时,卫无双看的津津有味的。
“武阳伯!”
包东扯扯贾平安的衣角,贾平安回头看去。
“在那!程副尉在那!”
程达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出现在了市场里,几乎是目不斜视。
“他来做什么?”
雷洪有些好奇。
“有好肉!”
一排茅草屋的外面,几个胡女和女妓们抢生意。
程达目不斜视,身体却歪歪斜斜的冲了进去,速度之快……
“好快!”
果然是个老司机!
贾平安陪着长腿妹子转悠了一圈,晚些回山,一脚把两个保镖踢走,然后……
小手一牵,那感觉是相当的自在。
卫无双皱着眉,看着分外的不乐意。
刚开始大多是女人不同意,等到了后面,基本上是男人不同意。
所谓左右手就是这个意思。
进了离宫,贾平安见柳奭急匆匆的往长孙无忌那边去,心想这位是想干啥?
这次离宫水灾触动了不少人,比如说传闻当时皇帝和武昭仪,外加一个五皇子在一起相依为命,就像是一家人般的。
而皇后和太子在一起,是另一家人。
萧淑妃就被无视了。
柳奭去寻了长孙无忌。
“长孙相公,陛下那边这两日频频赏赐武媚……”
“以往难道不是?”长孙无忌抬头,“要镇之以静。”
柳奭干笑道:“是啊!可先前老夫进宫,陛下对老夫竟然颇为不耐烦。长孙相公,你说这是何意?”
长孙无忌皱眉,“此事……”
李治不喜王皇后,这事儿长孙无忌知道。但竟然开始厌恶了柳奭……
若是延续下去,废后就是必然。
不能让那个贱婢上位!
长孙无忌沉声道:“陛下年轻,做事有些冲动。”
“那……如何能让陛下清醒?”柳奭迫切的想打破目前的僵局。
长孙无忌沉吟着。
柳奭躬身,“皇后如今在宫中每况愈下,老夫心急如焚,还请长孙相公指点。”
“什么指点?”长孙无忌叹道:“都觉着老夫是陛下的舅父,都想着老夫能让陛下改变主意,可那是帝王,次数多了难免不美。此事老夫倒是有个法子……”
柳奭低头,“老夫洗耳恭听。”
长孙无忌说道:“宫中遭遇了水患,陛下多半是心情不渝,这才对你冷脸相向。如此,你可以退为进……”
柳奭抬头,“以退为进……何意?”
长孙无忌微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如上疏说皇后失宠,你心中不安,不堪为相?”
妙啊!
柳奭一拍脑门,“好主意!”
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上疏主动要求降职,这便是非正常求去。李治不会允许宰相非正常辞官,如此,自然会出言抚慰,柳奭再表达一下对皇后境遇的担忧,就齐活了。
“多谢长孙相公。”
柳奭是个实干派,随即就上疏。
奏疏按照流程一路进宫。
“英国公,柳相上疏,说是皇后失宠,他心中不安,请解宰相之职。”
李勣一怔,“他这是何意?柳奭此人不是那等高风亮节的,主动辞职……这不对。难道是以退为进?”
这个主意不错!
李勣摇摇头,“此事管不了。”
这事儿只能皇帝乾纲独断。
王皇后也接到了消息,笑道:“舅舅果然高明,那个贱婢可感到害怕了吗?”
武媚没感到害怕,只是觉得柳奭的手段有些逼迫帝王之嫌。
宰相们都默然,后宫默然……
大伙儿都在等着李治的选择。
李治拿着奏疏,突然笑了笑。
“柳卿劳苦功高,既然如此,吏部正好出缺,可去吏部!”
奏疏飘飘荡荡的落下。
消息传回去。
“陛下可是说了什么?”
柳奭心中暗自焦急。
王皇后面临问题,他的宰相地位也会跟着不牢靠。如此要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长孙无忌所说的以退为进,逼一逼皇帝!
来人神色平静,“陛下的吩咐只是去了长孙相公处。”
柳奭疾步而去。
“长孙相公可在?”
值房里传来了长孙无忌的声音,“进来。”
柳奭进了值房,恢复了平静。
“你来得正好。”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陛下说了,吏部出缺……”
嗡的一声,柳奭懵了。
按照常理来推算,李治应当会出言安抚他,可……
吏部出缺,可老夫是宰相啊!
老夫……
他看着长孙无忌,“相公!”
你说的以退为进,这事儿怎么就不成了呢?
长孙无忌绷着脸,“陛下怕是余怒未消,你且去吏部,后续老夫再和陛下沟通。”
“可去了吏部……如何能再回来?”
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朝令夕改,李治再软弱也不可能收回成命。
“长孙相公!”
柳奭大悔。
长孙无忌木然。
如果是李治乾纲独断也就罢了,可此事是柳奭主动上疏求去。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朕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听闻有宰相主动求去,不满足了你,朕心中难受!
于是李治顺水推舟,柳奭下台。
你想为他打抱不平,抱歉,是柳奭自己要求的,你这是狗拿耗子!
连长孙无忌对此都无话可说。
“长孙相公!”
柳奭绝望的道:“此事……”
这是你的主意啊!
长孙无忌也没想到外甥竟然会这般,此刻他只能板着脸,“你且去,回头老夫会与陛下商议。”
商议什么?
“柳奭为相颇为平庸,朕本想着看在皇后的面上留用,谁曾想他竟然主动求去,果然是高风亮节。”
李治看着很认真!
长孙无忌欲言又止。
无话可说!
他抬头,深深的看了外甥一眼。
这个外甥威严日盛,越发的果断了!
柳奭下台了!
贾平安一脸懵逼!
“陛下竟然……就这么让他滚蛋了?”
吏部尚书看似不错,可不好意思,头上坐着一个叫做英国公的婆婆。
李勣被他针对颇多,此刻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贾平安觉得这是个重大利好,就进宫请见武媚。
“叫舅舅!”
李弘摇摇摆摆的跑来,“舅舅!”
贾平安笑着抱起他,“阿姐,柳奭竟然下台了。”
“是啊!”
武媚也没想到皇帝竟然这般果决。
“皇后说是砸了许多东西,萧淑妃那边也默然。”
王皇后大概是要绝望了。
“阿姐,皇后那边还能依靠的就是长孙无忌了。”
“我知道。”
至于太子,他们都默契的没提。
柳奭下台,太子的地位越发的不稳了。
所谓子凭母贵,在此刻显露的淋漓尽致。
“陛下想提早回长安!”
贾平安心中一惊,“那么早?”
天台山上多凉爽,长安城中热气腾腾的,就和火炉一般。
“莫非是水灾?”
“嗯!还有些别的缘故。”武媚轻轻说,“柳奭下台,有人不满,此刻回长安,陛下就是想看看谁要跳出来。”
难道不是李治担心后宫出事吗?
想到王皇后和李治对掐,贾平安不禁就乐了。
“乐什么?”
“陛下和皇后对掐!”
呃!
说漏嘴了!
“不知轻重!”
武媚伸手,贾平安无奈呆立,被她用手指头戳了额头一下。
“那是陛下!”武媚没好气的道:“你收拾收拾,回头路上小心些。”
贾平安告退,武媚突然笑了起来。
“昭仪为何发笑?”
老邵最近越发的有捧哏的潜质了。
武媚笑道:“我在想,皇后和陛下对掐,会是如何的有趣。”
周围的人满头黑线!
……
皇帝回来了。
本来原计划九月才会归来的皇帝,顶着长安城的炎热回来了。
贾平安一溜烟就回了家。
阿福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路从家里冲了出来。
“咿律律!”
阿宝不安之极。
贾平安下马,被阿福扑倒,随即一阵嘤嘤嘤。
“见过郎君。”
家里已经变样了,杜贺说道:“按照郎君的吩咐,我这里请了长安最好的工匠,把家中全数弄了一遍。”
这话充斥着不差钱的气息。
贾平安看了看,颇为满意。
“见过郎君!”
皇帝要回来的消息提前通告了长安,贾家自然也知晓了。
两个精心打扮的小女仆把贾平安迎进了后院。
“郎君,沐浴的东西准备好了。”
三花低头。
鸿雁却抬着头,“郎君,新造的浴室还没人用过,奴去看了看,好生舒坦。”
这个蠢货,郎君归来,此刻最该做的便是娇羞。男人不就是喜欢这一口吗?到时候郎君在里面沐浴,突然想到了,再把我唤进去……
从此我便是妾了。
贾平安进了浴室,反手关门。
哎!
鸿雁一脸遗憾。
三花冷笑道:“看看你蠢的这般,就算是要让郎君动心,你也不能这般直接吧?欲拒还迎可懂?”
鸿雁跟着杜贺学习的时日也不短了,闻言说道:“什么欲拒还迎?郎君都要成亲了。”
三花所有的兴奋都消散了。
那两个女人一旦进了贾家,她以后再想勾搭郎君就难了。
“那又如何?”
我是高丽贵女,郎君终究会厌倦那两个普通的女人,最后发现我的好。
三花满脑子都是逆袭成功的场景,然后被贾平安带着回到高丽,泉盖苏文跪地相迎……
“发什么呆呢?”
贾平安沐浴出来,鸿雁赶紧进去收拾脏衣裳,三花发呆。
三花一怔,“郎君,何时去高丽?”
贾平安觉得这个小女仆大概是魔怔了。
宫中据闻在闹腾,王皇后去寻了皇帝,然后帝后之间不知说了什么,王皇后失望回去。
“高丽和契丹会如何?”
军方大佬议事,贾平安去做了个小透明。
“老夫以为高丽能胜!”
一个老将抚须,笃定的道:“契丹不是高丽的对手。”
这一战如何贾平安不知道,他只知道后续契丹降而复叛,不断来回横跳,被大唐收拾过几次。
消息传来是在一个清晨。
“高丽败了。”
程知节面色凝重。
有人兴奋的道:“难道是高丽势弱了?”
梁建方骂道:“畜生,只想着这些。为何不是契丹厉害了?”
契丹后续被大唐打击过几次,其后大唐衰微,契丹人蛰伏,在唐末时渐渐崛起,最终成为了那个大辽!
老家伙们并未轻敌,而是把契丹在心中的地位提高了些。
“高丽失败,回过头会如何?”
众人琢磨着。
“再打?”
“不会!除非有必胜的把握。”程知节摇头,“若是再度失败,所有人都会认为高丽衰弱了,随即各种试探,连大唐都会出手……泉盖苏文不傻,除非有必胜的把握,否则他不会再度攻打契丹。”
梁建方看了坐在角落的小透明一眼,“小贾,你以为后续会如何?”
“我以为……”贾平安记得大唐在永徽年间就陆陆续续的开始了和高丽的征战。
“泉盖苏文是个骄傲的人。”这一点贾平安深有体会,“他出行有权贵跪地为上马石,随身带着五把刀……傲气凌人。此次在契丹失败,对他的威信是一次打击,下官以为,泉盖苏文会找补,去征伐其它地方,用胜利来挽回自己的声望……”
“依据!”程知节言简意赅的问道。
贾平安抬头,“高丽国中并非铁板一块,泉盖苏文用威权来统御高丽,但暗中却暗流涌动,高藏王在盯着他,那些渴望拿到权利的臣子在盯着他,泉盖苏文用权臣来做上马石也只是为了震慑那些反对自己的势力而已。但他不能败!”
程知节看看老将们,缓缓说道:“老夫虽然没去过高丽,但却觉着小贾的话并无差错。”
这话带着问询之意。
老将们点头,表示认可。
程知节露出了微笑,“如此,泉盖苏文定然会寻找出气筒。谁?”
新罗!
高丽不敢寻大唐的晦气,只能寻新罗。
新罗寄希望于哄骗大唐,让大唐和高丽开战,随后自己渔翁得利。如此,这次算是求仁得仁了。
贾平安抬头,“新罗!”
程知节看向梁建方:“如何?”
梁建方的嘴角微微翘起,“老夫就说小贾眼光独到。”
老流氓们果然都是瞄准了新罗。
“泉盖苏文乃是权臣。”程知节说道:“权臣不能败,一败,名不正言不顺,国中各等势力都会跳出来反对他,他只能寻求胜利。”
“如此,百济乃是高丽的盟友,唯有新罗可动。”
一群老流氓都在阴笑。
“新罗使者不是来求援,说高丽入侵?若是真入侵了,金春秋会如何?”
他会燃爆了。
贾平安笑的很开心,他知晓,金春秋的好日子结束了。
“金春秋别无选择,新罗使者最多年底就会出发,大唐到时该如何……”程知节笑道:“收成之后,辽东会聚集军队,到了那时再看吧。不过老夫觉着心情极好。”
“哈哈哈!”
“金春秋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头能吐血。”
这就是整日喊着狼来了,狼没来。结果狼真的来了,可没人搭理。
“卢国公。”
李敬业来了,见大伙儿都笑的很是开心,就说道:“阿翁请卢国公议事。”
“何事?”
程知节笑的很是开心,“敬业如今看着越发的懂事了。”
我最近果然是成熟了……李敬业心中暗爽,“卢国公看着越发的精神了,白胡须都多了好些。”
程知节:“……”
这倒霉孩子,迟早会被打死!
贾平安觉得这事儿干的太漂亮了。
“武阳伯,昭仪要见你。”
阿姐才将回到宫中,此刻应当是养胎吧?
贾平安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这阵子堪称是遵纪守法的典范,于是就放心的跟着进宫。
武媚的肚子微微挺着,坐在殿外,看着阳光发呆。
“阿姐!”
贾平安觉得阿姐一定有做哲学家的天赋,至少在发呆上比自己更虔诚。
他前世二十岁之前发呆很虔诚,没有丝毫杂念,后来踏入社会后,各种毒打,各种诱惑,于是渐渐失去了那份专注。
武媚抬头,“原先去天台山前,我寻了个先生给你看日子,就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可后来陛下要去天台山避暑,我想着我不在,你成亲终究冷清了些,就压了下去。”
贾平安一脸纯良,“阿姐,成亲不在一时。”
武媚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如此便改在明年吧。”
明年?
看样子明年辽东就会有战事,到时候他哪有时间成亲?
贾平安干笑道:“阿姐,其实我觉着……人做事吧,就得要雷厉风行。”
这个小子,果然是急不可耐!
武媚板着脸,“婚事不可轻忽,对了,卫无双今日就要出宫,在家待一年我觉着也不错。回头我让她给你做几身衣裳,明年成亲也能风光风光。”
别啊!
贾平安此刻只想去迎接大长腿出宫,外加去看看苏荷。
武媚看着他,板着脸道:“去吧。”
贾平安把肠子都悔青了,一步三回头。
邵鹏心中欢喜,“昭仪,武阳伯就是这般嬉皮笑脸,奴婢以为,明年最好。”
“那只是吓唬他。”武媚想到了贾平安的反应,“让卫无双晚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出宫。”
于是在宫门外等候的贾平安就被多晒了半个时辰。
……
晚安!
第481章 你今日再踢夫君试试
卫无双收拾了东西,出了卧室,回身看了一眼。
我不是该一生都在宫中度过的吗?
她有些迷茫。
当年进宫时,外人说宫中富贵,可她却不喜欢。
进宫之后,她有些茫然。被人调戏,随后一脚踹断了那人的肋骨,幸而被送到了蒋涵那里……
她在宫中看着那些人浮沉,有人得意洋洋,有人垂头丧气。
但几年后,不少人都变了。
得意洋洋的人垂头丧气,垂头丧气的人……勤奋的那些渐渐见到了希望。
她恍然大悟,原来人生除去命运之外,还得自己不懈努力。
但她不想努力。
努力做什么?
最多做到蒋涵这个地步,然后每日面对宫中的倾轧难以自拔。
她不乐意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只是尽力做事,但从不喜欢去表功。
她曾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过下去,直至蒋涵不在了,或是蒋涵倒霉了,她就成了宫中的一个孤魂野鬼。
但没想到时至今日,她竟然还能出宫。
那个小贼啊!
他为何喜欢我?
卫无双的眼睛眨动着。
“无双!”
几个相好的宫女来了。
卫无双笑了起来。
一阵恭喜后,她去了蒋涵那里。
蒋涵在忙碌。
忙的……整个人看着格外的严肃。
也许这样才是日子吧。
卫无双此刻才隐约感受到了蒋涵的乐趣。
“都出去吧。”
蒋涵把那些人赶走了,让她坐下。
冷艳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了回忆之色,“那年我进宫,心中想着定然能获得帝王的宠爱。可先帝很忙,忙着四处征讨,忙着朝政。
我渐渐心灰意冷,于是做事刻板,从不变通。谁知道竟然被老宫正看重了,把我带在身边。
无双,我说这些并非是炫耀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人一生会经历许多,不管是好坏,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不管是得意还是失意,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
……
卫无双缓缓走在宫中,身边的内侍嘀咕着,“武阳伯有才,还有钱,出去整日都是好日子,走出了宫中,切记别回头啊!”
卫无双看着这些往日熟悉到了不想看的宫殿和道路,甚至路边冒出了野草都唤醒了她的记忆。
——去年这里只有一株野草,今年却多了些,而且越发的茁壮了。
路人走不到的地方,野草就在恣意的生长着,直至宫中大扫除。
但大扫除之后,往往被拔掉的野草又会生出嫩芽,莫名其妙的。
这就是人生啊!
卫无双渐渐抬头。
那双大长腿越走越快。
皇城外。
“阿耶,你让开些!”
卫杰在踮脚看向里面。
卫英干咳一声,“慌什么?无双说今日出来,那定然就是今日出来。”
卫杰叹息,“阿耶,那车夫在嘀咕呢!”
为了接女儿回家,卫英令儿子去租了一辆马车,还花钱让车夫把马车清洗干净,就是要给女儿一个好心情。
“这是不知足!”
卫英回身,“怎地?钱少给了?”
那车夫一脸纠结,“郎君,这马……”
他指指地面,卫英一看,我去,拉稀了!
马一旦拉稀,基本上就别指望了。
卫杰怒道:“为何先前不说?”
卫英也很恼火,想到进宫数年的女儿,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
车夫想哭,“真不是作假,就是突然拉了。”
马一旦拉稀,首先体力会大幅度下降,弄不好能当场跪了,任由你怎么弄都起不来。
卫杰跺脚,“那怎么办?急切间你让我去哪寻马车去?”
“咳咳!”
边上有人干咳。
卫杰头痛,“阿耶,要不……让无双走着回去?”
“胡说!”卫英板着脸,“你阿妹这几年吃了大苦头,让她走着回去,你有脸?”
“咳咳!”
身后的咳嗽声再度传来,卫杰怒了,“谁啊?”
他回身,就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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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谁啊?”
“那个……小贾?”
“见过丈人!”
贾平安上前行礼,卫英笑眯眯的道:“你也来接无双啊?”
贾平安笑道:“是啊!”
“你是……”
上次贾平安去卫家时,卫杰没在家,所以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这是大舅哥啊!
“大郎,这是……小贾!”
卫杰一怔,“你……”
“叫我小贾!”
贾平安一番口舌,顺利的让大舅哥倍感亲切。
“这是……”
他看看马车。
卫杰恼火,“才将弄了马车,说是接了阿妹回家,可这马却拉稀了。”
袍哥人家,不兴拉稀摆带啊!
“这是小事。”
贾平安使个眼色。
三人站在外面,翘首以盼。
当卫无双包袱款款的出来时,卫英的眼泪出来了,“无双!”
卫无双绷着脸,“阿耶!不要哭!”
卫英点头哽咽,卫杰上前,“阿妹,你怎地又高了?”
卫无双看到了贾师傅,“我本来就高!”
“无双,拉车的马出了问题……”
卫杰觉得自己办事不力,很是羞愧。
卫无双诧异,“什么?”
卫杰,“马车没了。”
卫无双看着他的身后。
卫杰回身。
一辆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贾平安微微一笑。
小贼!
卫无双看着父亲那泪水盈眶的模样,也难免红了眼眶。
贾平安没有跟着去,这等时候卫家一家子大概率会抱头痛哭,这时候出现的人都是恶人。
要成亲了。
阿姐坐镇宫中,媒人觉得自己竟然能揽到这等亲事,激动万分,每日都会来宫外请见汇报。
贾平安按照规矩在各种准备。
李大爷来了,看着新房嘀咕了半晌,然后假模假式的作法,最后满面红光的道:“夫唱妇随,百年好合。”
得!
有了李大爷的话,整个贾家都觉得前途无量。
杨德利过来帮忙操持,先问了酒菜,然后又问了傧相。
“平安,要挨打的,傧相万万不可弱,最好是能经打的。”
贾平安懵,“什么意思?”
杨德利成亲是左右邻居,所以动静不算大。
可贾平安这个却不同,还得去两家。
“要下婿。”杨德利愁眉苦脸的道:“女家不但会盘问你,还会乱棍打你,你这身板,我担心过不去。”
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李敬业为傧相。
……
“李大爷果然牛!”
成亲的那天下午,天空中多有彩云,让人目眩神迷。
贾平安到了卫家。
一群妇人站在外面,有人喊道:“新郎来了。”
“赶紧赶紧。”
妇人们开始分发木杖。
卧槽!
贾平安一脸紧张,李敬业却满不在乎的道:“兄长安心。”
当先有妇人喝问道:“哪家的?”
贾平安拱手,“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这是见面的套话。
那妇人问道:“君子来自何处?因何而来?”
贾平安说道:“本是长安君子,身为武阳伯,执掌百骑,故至高门。”
妇人再问,“既是高门君子,英才难得,来此何求?”
贾平安提高了嗓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特来迎娶我家娘子!”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后,李敬业在前,贾平安在后往里冲。
有妇人喊道:“女婿本是妇家狗,打!”
卧槽!
我是丈人家的狗?
贾平安边跑边腹诽。
木杖挥舞,前方的李敬业满不在乎的伸手格挡。
“哎哟!好大的力气!”
“这年轻人浑身硬邦邦的,打不动!”
“用力打!”
二人一溜烟冲了进去,不禁松了一口气。
“果然,丈人家都是龙潭虎穴。”
前方出现了几个妇人,福身后说道:“新郎可作诗。”
这是规矩。
从到了女方家大门处开始,新郎几乎是一步一咏。
一个妇人笑道:“我等都粗通文墨,新婿不可糊弄,否则今日别想接走新娘。”
李敬业让开,贾平安踱步上去,“其实……我真不想这样……”
卫无双在里面等候着。
“我的儿,那女婿还得要作诗,怕是还得半个时辰,你好歹吃些东西。”
母亲陈氏和嫂子赵氏在劝。
“我不饿。”
卫无双看着压根就没啥紧张情绪。
“哎!你进宫数年,家里也生疏了,都是爹娘不好。”
陈氏抹泪,卫无双叹息,“我吃就是了。”
她刚拿起筷子,就听外面喊道:“这……这是哪来的诗?竟然从未听闻,都是名篇。”
陈氏讶然,“什么名篇?女婿……”
卫无双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在外面号称诗才无双。”
半个时辰?听听,脚步声就在外面。
随即奠雁,之后就是催妆诗。
贾平安随口就来,女方木然。
“新娘上车了!”
卫无双被带了出来,她看了贾平安一眼,有些莫名的不安。
这个小贼,今夜会做什么?
上车后出去,有人拦截。
一群人在起哄,“没有好酒就别想过去!”
这叫做障车,实际上就是拦路索要好处,类似于讨喜钱。
贾平安令人给了好酒,众人散去。
再往后,这样的障车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变成了勒索钱财的手段,不给够钱你就别想过去,渐渐演变成了类似于拦路抢劫的恶行。
贾平安看看天色,“无双,我去去就来。”
卫无双知晓他要去什么,就说道:“莫要急切。”
贾平安取笑道:“这还没进门,就开始管着夫婿了?”
里面冷哼一声。
贾平安策马冲了出去。
他本想分做两次迎娶卫无双和苏荷,可武媚却说不妥。
你今日娶一个,明日娶一个,目标太大了。虽然二妻并嫡时有发生,但贾平安毕竟是百骑统领,若是弄的大张旗鼓的,以后少不得会被政敌攻击。
于是贾平安就开启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时间管理大师。
和卫无双家商议,请李大爷看吉时早一些,随后先迎了卫无双,再接着去苏家。
这次傧相换了尉迟循毓。
“打!”
依旧是一阵暴打。
尉迟循毓伸手格挡,但却没有李敬业那等宽厚的身板,被打的嗷嗷叫。
贾平安趁机冲了进去。
哥真英明!
苏荷在里面饿的嗷嗷叫,“阿娘,我要吃东西。”
蒋氏板着脸,“吃什么吃?今日要少吃些,否则晚上去了贾家还得吃一顿,你怎么吃得下去?”
“我能吃!”
不就是修炼吗?
我能修炼到地老天荒!
“新郎来了。”
苏荷的眼珠子咕噜噜转,趁着蒋氏开门查看的时机,飞快弄了几块干粮吃了。
蒋氏回身,见她鼓着脸,就嗔道:“要成亲的人了,不要生气。”
“嗯嗯嗯!”
苏荷等她转身,赶紧咀嚼。
“新郎……新郎把诗作完了。”
男方以势如破竹的姿态,令女方家的刁难无功而返。
奠雁,催妆……
苏荷被引了出来,回身看了一眼,伸手去抹泪。
“不要哭!”
蒋氏很头痛,“哭了不好。”
苏荷哽咽道:“哪有什么不好?”
贾平安来了。
苏荷泪眼朦胧,“武阳伯。”
蒋氏想吐血,“叫夫君!”
“夫君。”
苏荷被送上车时,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哎!
女方那些妇人都跟着抹泪。
“这女儿就像是为别人家养的,养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就被领走了。”
苏荷一路哭,到了坊门那里就止住了。
“多谢诸位。”
在大唐,迎亲可以申请夜间出行,但贾平安依旧准备了些铜钱,那些坊卒顿时一阵吉祥话。
听着坊门在身后关闭,贾平安担心苏荷伤心,就掀开车帘。
苏荷鼓着腮帮子正在修炼。
“你不伤心了?”
苏荷点头,“吃了再接着伤心。”
贾平安绝倒。
这边绕路,晚些在道德坊外面和前面的马车相遇。
这等时间管理的能力堪称是顶尖。
“恭喜武阳伯!”
坊正姜融带着坊卒们拱手恭喜。
“回头去家里喝酒。”
贾平安笑吟吟的。
杜贺带着仆役们在大门外等候。
“两辆马车!”
我滴妈!
徐小鱼咂舌,“郎君真的娶了两个娘子。”
“闭嘴!”
王老二敲了他一下。
贾平安下马过来,杜贺迎过去,“郎君,新娘要足不履地。我铺设了东西。”
“没必要。”
贾平安随口说道。
什么意思?
杜贺不解。
贾平安走向了第一辆马车,“娘子!”
“嗯!”
贾平安掀开车帘,“娘子,进家了。”
卫无双看了一眼大门,低头应了。
“来!”
贾平安伸手,轻松的把卫无双抱了起来。
他就这么把卫无双一口气抱到卧室里,随后出来。
“娘子!”
苏荷掀开车帘,“好闷!”
“来,我抱你进去。”
贾平安一上手,才发现苏荷最近修炼的不错。
“我有些饿了。”
苏荷揽住贾平安的脖颈在嘀咕。
“晚些吃饭。”
两个女人,两间卧室。
“吃饭!”
两个新嫁女穿着嫁衣,有些不自在的出来。
月儿当空照,主卧之前,一张案几上摆放着饭菜。
“你我三人夫妻,此后当同案而食。”
三人坐下,贾平安坐一面,两个女人坐一面。
饭菜都是曹二精心做的,卫无双有些饿,但无心吃;苏荷却修炼的很是顺畅。
“吃吧。”
贾平安给卫无双夹菜。
这是大老婆,以后掌家要靠她。
吃完饭,洗漱完毕。
卫无双进了卧室。
她坐在床榻边,紧张的不行,当初进宫踹断人肋骨被抓住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那个小贼会如何?
门开了,她浑身僵硬。
身边有人靠近,旋即坐下。
腰部被揽住,耳边有人轻声说话:“无双,歇息了。”
卫无双僵硬的点头。
夫妻解衣……
“腿好长。”
“好长腿!”
“你今日再踢夫君试试?”
“你不是很牛吗?你牛啊!你再牛啊!”
呯!
哎呀!
……
晚些,贾平安出现在了外面。
他看看夜空,暗道:其实海王的日子并不好过,至少腰子要好。
他推门而入。
“武阳伯。”
“叫夫君!”
“夫君。”
“夫君,我要修炼了。”
苏荷同样紧张。
贾平安缓缓走过去,“今日我便传你双修的奥妙……”
“双修?”
苏荷瞪着杏眼。
武阳伯果然学识渊博,竟然知道这些。
“是啊!”
随即就是解衣。
“武阳伯……夫君……”
“安心,这便是双修……”
……
清晨,三人起来,洗漱,祭祖。
随后贾平安带着二人去了前院。
“见过大夫人。”
夫人得是到了级别才有,可权贵家中不会管这个。
卫无双看了一眼主位上的贾平安,见他神色平静,不看这边,心中就是一松。
她跟着蒋涵历练了许久,知晓事情要管得好,掣肘不能多,不能政出多门。
贾平安此刻的默然就是表态:你只管施为。
她再看了苏荷一眼。
苏荷微微蹙眉,看样子身体有些不适。
她深吸一口气,“原先是如何,暂且如何。要紧的是人各有事,不可事出多门。一人管一事,办得好,那人赏,办的不好,也能寻到那人罚,而非有好处就争抢,有坏处就相互推诿。此乃立家之本,但凡有那等相互推诿的,不论对错,一律严惩。”
杜贺等人心中一凛。
原先贾平安管家就是无为而治,只要不犯大错就行。
可这位大夫人一开口就很犀利,先把人事定下来,谁的事就找谁,再想偷奸耍滑就难了。
卫无双一番话后,起身,“妾身说完了,请夫君指正。”
这是最后的时刻。
贾平安点头。
众人一阵唏嘘。
老贾家家中从此就有了管事人。
而苏荷依旧在边上蹙眉,觉得晚上不能修炼了。
……
求票!
第482章 高丽联军云集新罗边境
贾平安拎着鱼竿出门了。
到了护城河边,他原先搬来石块堆积的钓台还在。
“不错不错!”
天气晴好,戴上斗笠,随即开始打窝。
刷拉!
打窝的动静当然小不了,边上一个钓友怒道:“动静那么大,老夫的鱼都被吓跑了!”
声音很熟悉啊!
老人抬头,斗笠下那张老脸……
“卢国公!”
程知节眉一松,“哈哈哈哈!新婚第二日就来钓鱼,这是被家中的娘子给打出来了?可喜可贺!”
我可不是那等男人之耻!
贾平安笑道:“家中两个女人刚进门,我得给她们私下说话的余地。”
什么虎躯一震,女人啥醋都不吃了,那不现实。
所以贾平安出门,把场地留给那两个女人来交流。
但最后他自己难免会变成筹码,一三五,二四六,沦为了老贾家的种马。
……
贾家。
卫无双亲自煮茶,苏荷在边上看着她缓缓添加材料进去,就眼巴巴的道:“无双,加些羊肉吧。”
加羊肉那是什么茶?那是羊羹!
卫无双满头黑线,“以前咱们两家是邻居,后来你我都进了宫中,原以为咱们都要在宫中一辈子……”
能修炼就行。
苏荷接过煮茶大业,不断搅动,时机到了就添加作料。
“其实,我在宫中能有今日,大多靠的便是宫正。”
“姨母面狠心善。”
“是啊!”卫无双想到了蒋涵,“我刚进宫时,若是没有宫正,怕是就要被打死了。”
“……”
二人缓缓说着话,晚些茶汤好了,一人分了一杯。
喝完茶,阿福大摇大摆的来了。
“阿福!”
苏荷满眼星星。
卫无双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二人之间的默契已经达成了。
贾平安扛着鱼竿,手中拎着鱼护回来了。
“这鱼丢家里养一阵子再说。”
贾平安把鱼安排好,就去了后院。
“我回来了!”
卫无双和苏荷迎了出去。
“夫君。”
一回家两个女人福身相迎,贾平安觉得有些时空倒转的不真实。
“今日钓鱼遇到了卢国公,一阵吹嘘,说自家钓鱼的本事天下无敌,结果比我少了好几条,他恼羞成怒说定然是自家杀人太多,煞气吓跑了鱼,哈哈哈哈!”
贾平安洋洋得意的道:“回头为夫再度碾压了他,让他知晓什么叫做钓神。”
“阿福!”
阿福屁颠屁颠的来了,贾平安揉揉它的头顶。
苏荷好奇的道:“夫君,阿福看着好憨厚。”
憨厚?
想想沈丘见阿福而变色,贾平安就觉得憨厚这个词和阿福没缘分。
“阿福聪明,知晓谁是自家人,你们以后也可带它玩耍。”
卫无双伸手去摸摸阿福的头顶。
这是女主人……
阿福抱着大长腿嘤嘤嘤。
卫无双瞬间就被俘获了。
好可爱的阿福啊!
苏荷招手,“阿福阿福!这边。”
“夫君,火星湾那边的田地妾身已经查问过了,今年怕是大丰收,妾身想长安的粮食艰难,如此就窖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你做主就是了。”
长安作为都城实际上是不合适的。随着大唐的发展,长安人口日增,可田地却没增加,最后只能去洛阳就食。
“吃饭了!”
苏荷精神抖擞。
卫无双皱眉:“你莫要吃的太多了。”
看看那个凶,真的好凶,再凶下去怎么得了?
苏荷振振有词的道:“无双你不知道,我原先吃的比现在还多,出嫁前阿娘说吃太多夫家会嫌弃,这几日我已经吃的很少了。”
晚些……
苏荷努力修炼,吃了一半,见卫无双和贾平安看着自己发呆,就说道:“你们不吃还等什么?”
是啊!
贾平安低头开始修炼。
吃完了,苏荷一脸欲求不满,“还没饱!”
卫无双满头黑线,“你吃的比我还多,够了!”
苏荷振振有词的道:“我是在修炼,无双你也跟着我一起修炼吧,夫君还会双修……”
想起昨夜贾平安剥衣服时说的双修,卫无双俏脸微红,怒道:“修修修,看看你的凶。”
苏荷挺凶,“夫君说我的凶好。”
“有什么好?累赘!”卫无双觉得自己的正合适。
“我也不想啊!”苏荷皱眉,“可夫君说这便是天意,无双你的大长腿也是如此。夫君可曾说什么好长腿?”
那他一定对你说了好凶!
卫无双板着脸,“不许胡说。”
这二人从小是邻居,后来更是一起进宫,堪称是好基友。所以贾平安不担心她们会吵架撕破脸什么的。
性子在这里去了,撕不破。
苏荷坐到了她的身侧,嘀咕道:“无双,大长腿究竟有什么好嘛,我摸摸……”
卫无双一张脸羞的绯红,若非贾平安在场,估摸着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贾平安在边上装正人君子,目不斜视,可实际上余光却在看着。
上啊!
苏荷果然上了。
随后卫无双果断镇压!
两个妹纸纠缠在一起……
贾平安干咳一声,“要不……今夜一起睡?”
二人抬头,齐齐摇头。
“就是说说话!”
贾平安一脸正色。
……
新婚的日子很惬意,贾平安带着家人在长安城中转悠,去东西市采买,去平康坊寻找美食,看胡人戏耍。
“看,那胡女在跳舞呢!”
苏荷指着边上兴奋的道。
两个胡女在酒肆外面跳舞招揽客人,露出了肚皮,身体一阵摇摆。
“甩的好,再甩厉害些,耶耶就进去了。”
这话引得众人叫好。
贾平安满头黑线。
“敬业!”
“谁叫我?”
李敬业在人群中回头,见是贾平安,就喊道:“兄长,快来看甩屁股。”
娘的,你没见我身边的两个娘子?
贾平安正色道:“为夫从不喜这些。”
他连青楼女子都不肯亲近,看来是真的不喜……卫无双觉得自己的夫君果然是君子。
“走了走了!”
贾平安心想这些胡女哪有自家娘子好看。
“兄长。”
李敬业恋恋不舍的从人群中挤出来,拱手,“见过嫂子。”
卫无双和苏荷福身还礼。
李敬业低声道:“兄长,阿翁说陛下好像在谋划废后呢!”
果然要开始了。
贾平安脑海里呲溜一下,就想到了二圣临朝。
但老李怎么会这般不谨慎,把此等事告知了李敬业,“你阿翁怎么说的?”
“那日许敬宗来求见阿翁,我听到他说了此事。”
“随后呢?”
李敬业唏嘘的道:“随后我被阿翁毒打了一顿。”
该!
但贾平安心中却暗喜。
这历史的车轮浩浩荡荡,终究到了这个时候。
随后就是皇帝和长孙无忌为首的那伙人博弈。
贾平安看戏就好。
……
“那个贱婢也想为后?”
“皇帝眼瞎了?我身为皇后可有失德?太子可有失德?若是无,为何废后?”
王皇后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皇后!”
蔡艳心中惶然,“说是陛下透露了口风,准备废后,还没动呢!”
“等他动就晚了!”
王皇后骂道:“那个贱婢!那个贱婢,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当初就不该把她接进宫来,我这是自作孽啊!”
皇后的喊声回荡着,一个内侍悄然出去,晚些出现在了皇帝那里。
“胡言乱语!”
皇帝冷冰冰的给予了这样的回复。
就在这个时候,新罗使者飞也似的来到了长安。
“这才回去没多久吧?”
贾平安知晓出事了。
“是新老使者一起来了。”
李敬业咬着草根,“兄长,此次我可能去辽东?”
“不知道。”
贾平安连自己能否去都不知道。
新罗使者在哭诉。
“高丽联手百济,还有靺鞨在集结了,恳请大唐派出援兵。”
朝中的态度不得而知,但百骑在等待自己的消息。
贾平安奉命入朝。
君臣都在,但少了柳奭。
“新罗使者哭诉,言辞凿凿说高丽联军在虎视眈眈,新罗难以支撑,百骑的消息可来了?”
一双双目光聚焦在贾平安的身上。
他从容的道:“陛下,百骑在高丽新罗打探消息艰难,还得隐藏自身。传递消息也快不起来,但臣坚信,最多十日,确切的消息就会送来。”
上次百骑的密谍被新罗放出来的假消息给迷惑了,送来了高丽联军入侵的消息。随后再度送来消息,证明这是新罗人的一次表演,百骑的密谍因此请罪。
但贾平安却坚决扛住了所有的攻击。
此次呢?
百骑可犯错,但不可一而再,再而三。
“十日?”
李治问道。
一旦十日不来,贾平安就要承担责任。
这便是军中无戏言的翻版。
贾平安坚定的点头。
哎!
李勣觉得年轻人终究还是太冲动,换做是旁人,定然会说尽力。
给自己设置期限,就是给自己断绝了后路。
回到百骑,程达笑道:“武阳伯红光满面,这新婚看来颇为惬意。”
明静淡淡的道:“我怎么看着是面色煞白呢?”
“你在嫉妒我的肌肤比你的白。”贾平安笑吟吟的道。
明静瞬间就炸了,“你那粗糙的脸,黑不溜秋的肌肤,也配和我比?”
她侧脸展示了一番,“老程你觉着谁的肌肤白嫩?”
男儿不是以豪迈为荣吗?
程达心中嘀咕,看了二人一眼,“其实……咳咳!那个!”
“说话!”
明静昂首。
其实明静更白嫩,可我喜欢的是女人!我喜欢的是女人啊!
程达深吸一口气,“武阳伯的更白一些。”
“满口谎言,谄媚之极,百骑之耻!”
明静在叫嚣着。
程知节等人却开始了调动。
“马上抽调府兵出发,不可等待。”
“一路的粮草准备好,另外,怀远那边的粮草可够?”
“能支应一阵子。”
大唐征伐高丽吃够了天气和补给艰难的苦头,所以一出兵首先想到的就是补给。
“让他们计算。”
户部接到了命令。
“让杨德利去!”
杨德利带着一帮子人开始核算调动粮草。
“多少人马?”
杨德利眼巴巴的问道。
是啊!
多少人马?
这事儿关系到出兵的多寡,以及姿态,需要更进一步的确定消息。
百骑感受到了压力。
……
吃了早饭,卫无双帮贾平安更衣,一身行头穿上,看着精神抖擞。
卫无双给他整理衣服,摸到小腹处时不禁一怔,“怎地有了肚腩?”
“胡说!”
故意鼓气的贾平安呼气,小腹平坦如故。
这人怎么和孩子般的喜欢恶作剧呢?
卫无双想到昨晚自己躺下后,觉得背后被梗着了,起身拉开床单,下面竟然搁着一把梳子,一问是不是苏荷干的,苏荷发誓不是……
定然就是这个小贼干的!
“那个……”
贾平安的目光扫过卫无双的小腹,再看看苏荷的小腹。
苏荷手中捧着横刀,低头看看,“我没肚腩!”
你的肉都在胸上!
贾平安干咳一声,“那个……有动静要及时说,阿姐能安排宫中的医官来诊看。”
苏荷不解,“看什么?”
你这个蠢女人!
卫无双瞪了她一眼,“还没,到时候再说。”
老贾家的下一代兴许已经存在了,贾平安想到这个,心中就乐呵。
卫无双帮他整理好衣裳,苏荷双手把横刀捧来,“夫君努力杀敌!”
“嗯!”
贾平安笑道:“到时候你就会悔教夫婿觅封侯了。”
“咦,好诗!”
卫无双不禁讶然。
“我这个想到了就有,无需惊讶。”
贾平安心安理得的装个比,随后出发。
出了道德坊没多远,贾平安就看到了卫英。
“丈人这是要去家里?只管去,无双在家。”
再没有丈人没事往女婿家跑的道理,所以卫英听了贾平安的话很是惬意,但旋即就忧虑的道:“先前听人说,如今都在等着百骑的消息,若是不来……”
不来我就倒霉!
但话不能这般说,贾平安笑道:“丈人安心,百骑做事我有数。”
有没有数他都得硬挺着,这便是为官的责任。
到了皇城后,贾平安遇到了程知节。
“辽东那边来了消息。”
军方的消息到了。
“高丽突然谨守各处。”
这是防备的态势。
“大唐并未动用大军,他们为何多此一举?”
梁建方说道:“陛下,看来高丽出手了。”
“新罗那边不知能支应多久,大唐……”
李治在沉吟着。
“陛下。”李勣起身,“臣以为,大唐无需急切,按部就班的攻打就是了,让高丽人无暇他顾,随即自然会撤军。”
这便是围魏救赵之计。
你要打新罗,那我就捅你菊花。
高丽不撤军,大唐就一直捅,谁痛谁知道。
李治点头,于是策略就定下来了,接下来就等待……
“还有三日。”
程达如热锅上的蚂蚁,明静早上来到百骑,破天荒的没有说什么买买买。
宫中,最近在疯狂咒骂武媚的王皇后闻讯长笑,“那个小畜生也有今日?”
她板着脸,“蔡艳去一趟那边,把此事告诉武媚。”
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皇后,武媚怀着身孕呢!”
你这时候去刺激她一下,她要是捧着肚子说肚子疼怎么办?
“流了算我的!”
王皇后已经彻底的破罐子破摔了。
可我会被毒打啊!
此刻的王皇后风雨飘摇,蔡艳的嚣张气焰也被打了下去。
她一路到了武媚那里,邵鹏出来。
“何事?”
两边都巴不得对方赶紧死,那还玩什么客气。
蔡艳冷冷的道:“贾平安担保百骑十日内把高丽的消息传来,已过了七日。”
这是想激怒昭仪!
邵鹏变色,“滚!”
皇后倒台了,难道我能幸免?不能!那我还忍什么?担心什么?蔡艳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那个扫把星要倒霉了,他要倒霉了!”
邵鹏身体一动,出现在了蔡艳的身前,单手就封住了她的嘴,骂道:“滚!”
蔡艳呸的一口吐去,退后几步,笑道:“皇后还有长孙相公支持,狐魅子有什么?只有狐魅,哈哈哈哈!”
蔡艳扬长而去,邵鹏抹去脸上的唾沫,面色铁青,“若非是宫中,就该弄死她!”
“现在去也不迟。”
呃!
邵鹏回身,“昭仪,这女人风言风语,不必在意。”
武媚摸摸小腹,“再大的事难道能大得过他当初斩杀宋勉?”
是啊!
邵鹏赞道:“昭仪豁达。”
“不是豁达。”武媚淡淡的道:“别人想让你不高兴,那你就该反过来,高兴!”
……
第九日。
贾平安晚上睡的很晚。
“一定要怀上啊!”
搂着苏荷,贾平安心满意足的入睡。
半夜,外面有人叫门。
“郎君!”
“何事?”
贾平安嘟囔了一下。
“外面有人来了,是百骑的。”
出事了。
贾平安小心翼翼的起身,俯身看苏荷吧嗒了一下嘴,睡的很香,这才出去。
来人是包东。
“武阳伯,辽东那边的消息来了,在城外。”
晚上自然不能开城门。
贾平安回去换上衣裳,卫无双被惊醒了,出门问道:“可是有事?”
“是公事,不是坏事,你安心睡觉。”
此刻依旧有些热,卫无双穿的单薄,一双大长腿……
贾平安瞥了一眼。
“好腿!”
一路到了城头,下面的百骑喊道:“武阳伯,辽东的消息。”
“放吊篮下去。”
贾平安不来,除非宫中做出了反应,否则外面的两个百骑就只能在城外喂蚊子。
百骑被拉上来,贾平安接过消息,打开看了一眼。
——高丽联军云集新罗边境!
第483章 有搞头
凌晨。
李治起床时,天色依旧黯淡。
洗漱更衣,随后吃早饭。
“把文书拿来。”
吃完早饭后,距离朝会还有些时间,李治默默坐着,把今日要议的事在脑子里过一遍。哪些臣子会反对哪件事,那些臣子会极力赞同某件事……
这些他必须要一一计算清楚。
从登基刚开始的有些无措,到现在的井井有条,李治觉得自己不赖。
“陛下。”
王忠良也去吃了早饭,急匆匆的来了。
“陛下,昨夜辽东来的百骑在城外等候,武阳伯带着人去了,带来了消息。”
李治放下文书,“高丽如何?”
“高丽联军兵临新罗边境。”
李治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多了些冷色,“果然,泉盖苏文在契丹那边败了,就想从新罗那里找补。大唐不能坐视高丽士气大振,当从辽东牵制……”
晚些,文武云集。
“百骑带来了消息。”
李治拿着消息说道:“高丽联军在新罗边境集结。诸卿,泉盖苏文在契丹吃了亏,大唐就能让他再吃一次亏!”
“陛下英明!”
李治抬头,“此去乃是牵制,营州都督程名振,左卫中郎将苏定方领兵。”
老苏可怜巴巴的蛰伏这般久,终于得到了出头的机会。
程知节和苏定方等人都破天荒的没有争抢。
李治很满意。
作为帝王,他倚重这些老将,但也需要不断提拔新人。
苏定方大把年纪了,可却蛰伏了多年,也能算是个新人。
“陛下英明!”
此事再无异议。
“此战定然要让高丽人丧胆!”
李治提出了要求。
高丽历来都是中原大患,前隋时数次征伐未果,先帝征高丽收获不小,但这个对头依旧存在。
新朝新气象,李治首次出手对付高丽人,自然希望能得个开门红。
程名振人在营州,领命的就是苏定方。
“老夫……老天有眼!”
苏定方红着眼去谢恩,随即组建自己的随行幕僚。
贾平安榜上无名。
这不科学啊!
他知道很科学,但却心有不甘。
他去寻了苏定方。
“军司马一职,如何?”
苏定方就像是钓鱼般的,“若是遭遇敌军,老夫便让你领军。”
老苏有些小人得志啊!
贾平安摇头,“军司马不适合我。”
长史我可以考虑考虑。
小子还敢和我玩矜持?
苏定方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苏是想熬鹰。
把年轻人身上的那股子浮躁的气息磨掉。
裴行俭被他调教数年,后来就成了文能下马牧民,武能上马统军的大佬。
可宫中,武媚正在和皇帝说话。
“陛下,臣妾听闻此次要出兵高丽?”
武媚挺着肚子,身边站着邵鹏随时准备护驾。
“是啊!要牵制一番,让泉盖苏文的算计落空,如此几次三番,高丽国中那些反对他的势力自然会蠢蠢欲动,大唐再出大军征伐,就事半功倍了。”
这等谋划李治说的极为自然。
“陛下英明,不过臣妾想……”武媚看了他一眼,“最近朝中波动,平安在长安怕是会惹出些事来……”
李治正在谋求废后,随后和长孙无忌一伙人会有一次绵长的战斗,贾平安若是留在长安……
李治想到了上次贾平安斩杀宋勉的决然,心想若是关键时刻贾平安再度杀人,那局面可就难以控制了。
“你想的很周到。”
“臣妾只是随口一说。”
武媚知晓剩下的争斗贾平安没法掺和,能说上话的至少得是五品官以上。
百骑插手,弄不好就会引发关陇那些暗中的势力出手,到时候……
而且借机把阿弟弄去辽东还能立功,未来也能互相联手……
李治看了她一眼,“让他去辽东。”
武媚眉眼不动,“那平安定然奋勇杀敌。”
这个女人啊!
心中欢喜就欢喜吧,偏生要装作是平静的模样。
命令随即就传到了苏定方和贾平安那里。
“老夫还想熬熬他,为何陛下就直接任命了?”
老苏不知道武媚在背后助攻了一把,把贾平安叫来后,令他先期赶赴辽东,和营州都督程名振会和,带去长安的部署。
“把英国公家的小子带去!”
“是。”
老苏不提贾平安也会如此安排。
没有李敬业,贾平安总是觉得差了些什么。
……
夏末的辽东。
“早晚有些冷,让各部注意防寒。”
程名振在贵端水边上看着对岸的城池。
“都督,对面来人了。”
一队骑兵冲出了城池,程名振淡淡的道:“可惜薛仁贵不在,他若是在,当即渡河。”
薛仁贵神射,勇冠三军。
这一小队骑兵还不够他一人杀的。
程名振无视了对岸敌军的呼喝,从容观察了对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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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
他被人簇拥着回到了营地。
“后续苏定方何时能到达?”
一下马他就问了长安来的信使。
“不知,不过想来会日夜兼程。”
“若是来晚了,就怕新罗顶不住。”
程名振进了营房,刚坐下,外面有人来禀告,“都督,苏中郎将派人来打前哨。”
“请他来。”
程名振迫切的急需知晓后续的情况。
门被推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程名振抬头,然后笑了起来,“小贾!”
“见过都督。”
贾平安行礼,然后笑道:“都督可曾私下动手厮杀了一阵?”
“胡说八道!”
程名振笑骂着。
二人之间分开许久后的生疏就这么渐渐淡了。
“苏中郎将随后就到,此次以牵制为主,从周围征发府兵,苏中郎将会带着骑兵快速抵达。”
“如此就好,老夫还担心新罗那边顶不住。”
“都督。”贾平安觉得程名振这个看法不对,“新罗并非弱旅,不可小觑。”
程名振皱眉,“你是说……新罗能顶住?”
“至少不会那么快完蛋。”
程名振板着脸,“如此咱们也能从容些。”
闻弦歌而知雅意,贾平安只是一说,程名振就知晓了长安的态度。
要牵制,但也别让新罗太舒服。
“这手段让老夫心中舒坦!”
程名振看着地图琢磨了一阵,又和贾平安商议了许久。
“都督,松漠都督府派人来了。”
“李窟哥!”
程名振的眼中多了异彩,“小贾不可小觑了此人,契丹在李窟哥统御之下渐渐强盛,此次高丽出手,老夫谨守地方,李窟哥却击败了高丽人,可见不俗。”
李窟哥!
贾平安这一路熟悉了不少资料,知晓此人虽然统治契丹得力,但却不敢触犯大唐。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火器密集使用之前的时代,草原部族就两条路:强大时对中原王朝烧杀抢掠;弱小时就依附中原王朝,等待强大……
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走了进来,行礼,“见过都督。”
程名振是营州都督,松漠都督府名义上也该接受他的辖制,但实际上是自治。
他介绍身边的男子,“这是阿卜固,此次我带他来见见世面。”
阿卜固行礼,此人神色看似诚恳,可那诚恳却有些浅。
这便是眼力,当你阅人无数后,自然能通过面相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有经验的十有八九不会错。
一丝桀骜!
贾平安看得清楚。
这是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接班人,在亲自率军击败了高丽人后,他大概觉得契丹已经强大了,该是对中原王朝烧杀抢掠的时候了。
“这是长安来的武阳伯贾平安。”
双方见礼。
一个年轻人罢了。
李窟哥和程名振说了一番表忠心的话,最后说道:“听闻高丽不臣,我麾下各部都义愤填膺,都说要为大唐出征……”
那些势力为大唐出征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不可拒绝,二是出征就会有收获。
但契丹刚击败了高丽,按理应当躲避这等征召,为何主动?
贾平安和程名振相对一视,都知晓李窟哥是想展示契丹的武勇,顺带还能窥探大唐军队的实力。
程名振淡淡的道:“如此,可出两千人。”
“是。”
李窟哥走了。
“让他们看看大唐的军威,也好过以后走错了路,死无葬身之地。”
程名振嘟囔道:“老夫越发的慈悲了,难道以后要出家?”
松漠都督府就在边上,两千骑赶到的第三日,苏定方来了。
苏定方带来了程名振渴望的三千骑兵。
加上程名振集结的一千骑兵,外加五千步卒,贾平安觉得安心了。
“南苏城如何?”
开始议事。
李窟哥并未得到召唤。
“那些高丽人开始警觉了。”程名振举杯干了。
咳咳!
说是议事,实则就是为苏定方接风。
苏定方眯眼,“小贾,你来说说该如何动?”
我当然是寻媳妇动……贾平安说道:“下官以为此战打的就是堂堂正正。”
一句话就道尽了此次的战略。
牵制!
打的动静越大越好。
“老夫问你如何打?”
老苏提携后进那是没的说,此次出来,裴行俭据说上了三份奏疏请战,李治好言抚慰,鼓励了这等精神。
贾平安说道:“南苏,下官以为,打下这个地方,泉盖苏文必然震动。”
“若是泉盖苏文依旧不动声色呢?”程名振问道。
“那就顺着打下去。”贾平安说道:“木底,苍岩,再不行,咱们轻骑直进,袭扰甘勿,乃至于国内。先帝时,大唐不断派出军队袭扰高丽,让其不得耕种,陛下登基后才停了,若是重启,泉盖苏文会发狂,会全面开战。”
“想法很好!”苏定方赞了一句,然后说道:“突厥不宁,吐蕃那边,禄东赞也渐渐收拾了局势,大唐要盯着这两个地方。”
这就是命!
若非有吐蕃和突厥牵制,此刻大唐早已兵临辽东,全力以赴,争取一战覆灭了高丽。
苏定方扔出一张地图。
贾平安看到了那条线。
从贵端一直延伸下去……
“高丽不收兵,咱们就一直打下去。打到国内去。”
随即开始了修整。
贾平安被两个老将踹出去哨探,李窟哥主动请缨,却得到冷脸。
“我部对辽水一代颇为熟悉,部族里的勇士经常潜入过去,抢些东西过来。”李窟哥很自信的道:“若是我部前去哨探,定然能摸清对面敌军的底细。”
苏定方看了程名振一眼。
此战以程名振为主,而契丹也在他的管辖之下,所以决断权在于他。
程名振慢条斯理的道:“武阳伯颇为机警。”
机警和熟悉没关系啊!
李窟哥此次就是冲着展示实力来的,所以恳求道:“都督,若是哨探不力……”
他对贾平安歉然一笑,表示自己并未针对你,然后说道:“若是哨探不力,我军渡过辽水后,弄不好就会被敌军大军堵截……”
为了大橘……真的,不是我小看那个年轻人,这等事儿还是我们这等地头蛇去办最好。
这是一个难得展露实力的时候,契丹展露实力的目的就是为自己解绑,高丽在侧,又出来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契丹,换谁都会选择善待并无敌意的契丹。
这只是一次善意的行动。
所以李窟哥觉得自己不该被拒绝。
但他无视了贾平安!
“若是地理熟哨探就厉害,那何必寻什么契丹,直接让在辽水边讨生活的百姓去岂不是更好?”
李窟哥诧异的道:“那当然不妥。我们的勇士能保护自己,被敌人发现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程名振饶有兴趣的看着贾平安的反击。
“地理熟是不错,可哨探不但是要地理熟……说句实话,渡过了辽水就是一马平川,就算是有山,也不过是小山包,小丘陵,无法大量藏兵,如此,地理熟有何用?”
贾平安突然问道:“你部的勇士可懂画图吗?”
呃!
李窟哥懵,“什么画图?”
“就是制作地图,能看到山坡的高度,每一段路的距离,每一个河流的长宽深度……可会吗?”
这个……李窟哥摇头,“要这些何用?”
土包子!
贾平安淡淡的道:“为将者,制图看图乃是基本功,你什么都不会,如何指挥厮杀?去哨探……除了能哨探到敌军大致规模之外,还能哨探到什么?”
这个年轻人是干啥的?这番话……我竟然无法回答?
李窟哥哑口无言。
程名振和苏定方相对一视,都觉得贾平安一番话忽悠住了李窟哥。
“如此,小贾去。”
李窟哥告退,回到自己的地方后,对阿卜固说道:“那个武阳伯很不客气,一番话说的我都听不懂,什么河流的长宽深度,还有什么比例尺……”
我觉得他在装比!
但我没法反驳!
“唐人并不信任我们!”阿卜固的语气中带着不满。
“可我们目前无法拒绝唐人的统治。”李窟哥对此有着很清醒的认识。
“为什么?”阿卜固不解的道;“我们击败了唐人无法击败的高丽人,当年前隋就是被高丽给灭了,这样的高丽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你却说我们无法拒绝唐人的统治?”
李窟哥叹道:“你不知道……当年我曾看到了李世民领军征伐高丽,我们的兵马不够。”
“那就去招募部族。”阿卜固觉得李窟哥太软弱了,“你既然选择了我来接班,那就该听从我的建言。”
“再看看吧。”李窟哥微笑缓和着气氛,“程名振拒绝了我的提议,让那个年轻人去哨探,可对面的高丽人早就开始了戒备,咱们等着看热闹吧。”
而程名振此刻就在和苏定方说着此事。
“高丽人知晓我们会来,所以此战没有什么可隐秘的,直接开打。小贾过去就是看看敌军可有异常,主要是查看是否有大量援军到达了南苏城。”
苏定方笑道:“这不是难事。”
……
贾平安随即带着两百骑越过了辽水,接着又过了贵端水。
南苏城就紧靠着贵端水。
“兄长,去哪里?”
一过贵端水,就显得格外的荒芜。长久的征战,让这里的田地都被荒废了。
“往南苏城去。”
贾平安此行的目的就是哨探,至于掩藏痕迹,没这个必要。
顺着贵端水往左边去,不到两里地,前方有人喊道:“发现敌军!”
贾平安在马背上站了起来,就见十余骑正在掉头!
“围过去!”
艹!
好不容易见到了高丽人,怎么能放走?
这里是辽水边,唐军只需从右侧一个包抄,就能堵住对方的逃跑路线。
李敬业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断后的几个高丽人嘶吼着,随即就变成了惨叫。
“围住,要活口!”
剩下几个高丽人被围住了。
“下马跪地!”
通译在大喊。
可那几个高丽人却嘶吼着,随即四散奔逃。
“放箭!”
有人高喊。
“放个屁!”
李敬业提刀冲了上去,轻松擒住了一个高丽人。
贾平安挥手,箭矢飞舞,剩下的几个被射落马下。
“问话!”
几个高丽人被绑着,身后一脚,咔嚓一身,惨叫着跪在地上。
贾平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问问他们,南苏城中有多少人马?”
“呸!”
一口带血的唾沫被喷在贾平安的身前。
“干得好!”
贾平安点点头。
有人上前,先是撬开了这个高丽人的嘴,随后用钩子把他的舌头勾出来。
惨哼声中,一个军士用横刀一刀刀的砍去。
高丽人的脚指头一节节的被砍下来。
“啊!”
后面也在用刑。
没多久就得了口供。
“南苏城中有两千人。”
两千人……
贾平安的眼中闪烁着李敬业熟悉的光芒。
“兄长,有搞头?”
贾平安笃定的道:“有搞头!”
……
今晚十二点一过应该就是双倍月票了,晚些恳请投给大唐。
晚安!
第484章 唐人来了
“怎么弄?”
两百骑下马歇息,吃着干粮。
“兄长,此处距离南苏城不到三里地,咱们到城下转悠一圈?”
可怜的娃!
有搞头竟然被他理解成了去城下转一圈。
“转一圈毫无用处。”
“那咱们能如何?难道攻城?”
李敬业虽然莽就一个字,但也知晓两百骑去攻城就是玩笑。
有人说道:“武阳伯,咱们的职责是哨探。”
“这个提醒很及时。”
贾平安看着那些尸骸,“可出来一趟,你说空手回去合适?”
“咱们不是斩杀了高丽人的一队斥候?”
“斥候是斥候。”
贾平安指指那些衣裳,“剥下来,选最悍勇的兄弟穿上,敬业,你也算一个。”
“这是伪装哨探?妙!”
李敬业寻了一件最大的衣裳,可依旧和紧身衣一般。
“吸气!”
贾平安拍了他的肚皮一下,然后把衣裳套进去。
随后就是布置。
贾平安很认真的道:“晚些你等跟着我靠近城池,通译应对,若是敌军反应过来了,城头有弓箭手,那就马上撤回来。若是他们打开了城门,敬业!”
卧槽!
左右人都傻眼了。
竟然是骗城?
“武阳伯,这……”
这不是后世信息爆炸的时代,更没有四大名著给你。后世一本三国演义就能成为那些部族打天下的兵法大全……
贾平安看到的全是兴奋。
竟然无人害怕!
这特娘的!
这才是大唐啊!
关键是大伙儿看向他的眼神都无比灼热。
在这个厮杀大多靠莽的时代,这等计谋就像是一盏明灯,让人眼前一亮。
贾平安一一拍打着这十余人的肩膀,“都机警些,后续的兄弟会在城门打开后出击,不管成败,都会接应我等回来。”
“敬业!”
贾平安拍拍李敬业的肩膀,“冲杀就要看你的了。”
“好!”
李敬业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任务。
随即十余人出发。
“跟上。”
剩下的人缓缓跟在后面,当隐隐约约能看到南苏城时,大队勒马,有人匍匐向前,靠近观察。
……
“别担心!”
南苏城渐渐近了,贾平安在给麾下打气,“十余人敌军不会起戒心,关键是前面的冲击一定要猛,敬业……”
“兄长放心。”李敬业脸色通红,兴奋的不行,“我把甩屁股的劲头拿出来,保证能冲杀进去。”
你特娘的就记得甩屁股!
“注意!”
南苏城中,守将正在召集人议事。
“唐军最近频频在对岸窥探,多半是知晓了咱们攻打新罗的消息。”
守将三十余岁,脸有些长,但却白皙,长须三缕,打理的极好,他沉声道:“大莫离支信任我,我必将粉身回报。而要紧的便是谨慎,小心……”
此人号称稳健,而南苏城对面就是大唐的地方,所以才派了他来。
此刻的城外,十余骑靠近。
通译喊道:“开门!”
这是贾平安的交代,喊什么我们哨探回来了,只会引发关注。
“怎地回来的这般早?”
哨探都是有范围的,城头的人一边问,一边喊道:“下面给他们开门。”
果然,没有看过三国演义的这些高丽人,压根就没想到骗城这一招。
“准备!”
特么一群猪脑壳……贾平安目光平视。
城门缓缓打开,后面的一个军士打个哈欠,伸着懒腰,然后说道:“你等定然是偷懒了,小心被责罚。你等……”
贾平安挥手,箭矢飞了过去。
一箭封喉!
军士捂着咽喉倒下,两侧开门的人刚想惊呼,李敬业就冲了进来。
手中的横刀挥动,冲出来的几个军士纷纷倒下。
前方就是道路,两侧是低矮的土屋和木屋。看古装剧的来到这里,定然会说自己被电视剧给骗了。
灰蒙蒙的街道上有十余行人。
“敌袭!”
城头的军士在尖叫。
“冲进去,直接冲到守将的官衙!”
贾平安压根就没考虑后被断后路!
就在后面,匍匐的那个唐军起身喊道:“冲进去了!”
剩下的唐军开始加速,冲向了敞开的苏南城。
……
守将还在说着,“要想让将士们卖命,就得让他们有好处,那批金银拉出去,告诉他们,奋勇厮杀的重赏,避战不前的杀!”
外面,两辆马车缓缓出了守将府。
“敌袭!”
尖叫声中,有人冲了进来,“发现敌军突袭。”
守将霍然起身,“多少人?”
“十余骑!”
守将上前,一巴掌抽去,面色铁青的道:“十余骑你惊惶什么?坏了我的士气,传令,剿杀了他们!”
一队骑兵冲了出去。
双方在街道上相遇,贾平安和李敬业并肩冲杀了进去。
李敬业就是一个字,莽!
贾平安的刀法也今非昔比,他避开对手的砍杀,一路上前,身后不断有敌军倒下。
这股骑兵被杀伤大半,有人飞也似的去报信。
“被唐军杀光了。”
守将正在等候消息,闻言一怔,“吹号!”
城中有两千军队,牛角号就是集结的信号。
“点火!”
贾平安令人点火。
火头渐渐起来,蔓延开来。
“起火了!”
贾平安带着冲杀了过去。
两辆大车想掉头,李敬业喊道:“怕不是美人,看看!”
赶车的被两刀剁了,李敬业撬开箱子。
卧槽!
“是金银!”
发财了!
贾平安骂道:“先杀人!”
按照他的吩咐,这十余人都在四处点火。
整个苏南城都乱了,百姓满街乱跑,堵住了那些刚出来的援军。
守将要疯了,“为何还不来?”
“外面起火了!”
守将冲出去看了一眼,“那些畜生,竟然点火!”
他咬牙切齿的道:“出击,挡住他们,别担心,城头那边到时候一封堵,这伙人就是瓮中之鳖,死无葬身之地!”
城头,一队唐军砍杀了最后的对手,喊道:“一部分守住这里,其他人去跟着武阳伯厮杀!苏南城,是咱们的了!”
这股生力军的加入,顿时让零星来援的敌军纷纷败退。
守将带着数十人冲了出来,前方全是火光和烟雾,他咳嗽几下,喊道:“就十余骑,杀光了他们!”
“闪开!”
后续百余步卒冲了上来。
守将喜道:“好!步卒用长枪阵拦截他们,随后用弓箭射杀!”
他回身看着麾下的将领,“今日看守城门的是谁?”
一个将领出来,守将骂道:“被十余骑骗开了城门,你是豕吗?回头大莫离支能杀了你全家!”
泉盖苏文用臣子的身份统御高丽,手段自然不能软弱。
那将领低头,“多亏将军力挽狂澜,否则我死有余辜!”
这等死里逃生的手段用的不错,守将面色稍霁。
“接敌了!”
前方传来了厉喝。
一阵风吹过,吹动了将领的胡须。
也吹散了前方的烟雾。
百余步卒正在列阵,可都面无人色。
前方,百余骑唐军已经起速了。
“是百余骑!”
守将面色惨白:“谁说的十余骑?”
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冲了过去。
这等误报军情导致战局急转直下的,战死估摸着家人还有活着的机会,若是被拿下,那么全家完蛋。
他拎着长刀,一路狂奔。
他冲过了刚列阵完毕的步卒阵列,脚下不停。
一骑冲了过来。
“我乃高丽勇士……”
横刀挥动,人头飞了起来,身体还站在那里摇晃了一下,这才重重的扑倒。
脖腔里的血喷的到处都是,后续的骑兵踩踏着尸骸冲了过来。
“兄长,闪开!”
冲在最前方的便是贾平安,他闻声策马让开了些,回头一看。
卧槽!
李敬业手中拿着一个类似于流星锤似的东西在挥舞。
那东西头部是个球,链子越转越急。
李敬业松手,那东西呼啸着飞了过去。
当先的三个步卒就像是撞到了火车,惨叫着倒下。可那东西去势未尽,旋转着,两头抽打着阻拦的一切东西。
步卒阵列被打开了一个口子,贾平安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横刀轻松的收割着生命,那些步卒开始溃逃。
烟雾重新笼罩住了战场,贾平安抬头,从一丝缝隙里看到了守将。
“援军何在?”
守将惨白着脸喊道。
大唐不是前隋,统军的也不是那些心怀鬼胎的将领,一心就想断送了隋炀帝的性命,哪怕用大军的全军覆灭也在所不辞。
当中原王朝认真的开始厮杀时,高丽人就露出了疲态。
“骑兵没有了。”
一个绝望的声音传来。
守城要那么多骑兵作甚?
骑兵只是辅佐,步卒才是王道。
数百步卒赶到,当即在前方列阵。
这是添油战术!
守将喊道:“后续的全数召集了来!”
剩下的千余步卒不断赶来。
前方,贾平安喊道:“敬业!”
“兄长!”
李敬业杀的兴起,早就把原先的高丽衣裳撤掉了,赤果着上半身在厮杀。
“你带着五十兄弟从侧面绕过去,从背后给他们来一下!”
“好!”
烟雾就是最好的掩护,李敬业带着人消失了。
前方数百步卒在列阵,人越来越多。
守将喊道:“逼过去!”
步卒们一步步的逼迫了过去,脚步声沉重,长枪的枪刃闪闪发光。
“唐人太过倨傲,百余骑竟然就敢来破城,他们小看了高丽,小看了我!”
守将的信心在迅速恢复中。
两侧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回头要抓紧建造屋子,否则冬季一到,没法活。”
这就是辽东,寒冷就是高丽人最好的防御伙伴。
前方的步卒在不断逼过去,唐军在节节后退。
“他们怕了。”
“城门那边到时候把门一关,这便是瓮中捉鳖!”
“加快冲过去!”
唐军在退却。
烟雾不时被被吹动,守将正在憧憬着,突然身后有人尖叫。
“有人!”
马蹄声骤然而起。
守将回身,就见前方的一个路口冲出了一个赤果着上半身的男子。
男子的身板宽厚的让他想到了泉盖苏文家的门板。
男子的身后不断有唐军冲了出来。
烟雾中,男子长刀指着这边,一脸狂喜!
“唐军……回身!回身!”
有人在喊!
守将一脚踹倒那人,“稳住,不许回头!”
这个时候回头,前方的唐军就会毫不犹豫的扑过来。
两个不同的命令交错下,前方的阵列乱了。
“出击!”
贾平安率先冲阵。
而在后面,李敬业带着五十骑也冲杀了过来。
背后遭遇一击的敌军崩溃了。
守将被簇拥着往后跑,一边跑一边喊道:“不要乱!不要乱!稳住!”
他看到了一个唐军不断在朝着自己这边冲击,就喊道:“拦住他!”
两个步卒冲了过来,不过一瞬,就倒在了横刀之下。
守将被逼到了边上,他用长刀指着贾平安,“你是何人?”
此刻那些步卒被杀的魂飞魄散,甚至为了奔逃而自相残杀。
贾平安看着他,“通译何在?”
通译骑马过来。
“你是何人?”
通译笑道:“我乃大唐军士。”
守将目视贾平安,“你是何人?”
原来不是问我?
通译昂首道:“此乃大唐武阳伯,贾平安!”
一个伯爵竟然亲自来骗城……
守将嚎哭道:“大莫离支,臣失守了!臣罪该万死!”
“弃刀跪地!”
守将摇头,“大莫离支会再度将你等击溃,前隋那巨大的京观将会矗立在辽水边,让中原丧胆!”
贾平安在听着翻译,面色如常。
杨广征伐高丽更像是一场政治战,政治上正确,但战略上却错了。
而后那些战死的将士们被筑成京观,用于彰显高丽武功。
守将挑衅的看着贾平安。
他觉得贾平安会愤怒,然后冲上来和自己拼杀。
若是能斩杀了此人,他就算是赚到了。
贾平安认真的点头,“我记住了。”
不知怎地,一股凉气从守将的脊背升起。
贾平安指着他,“弄死他!”
不是要劝降吗?
虽然准备战死,可唐军态度的转变却让他无所适从,巨大的落差感让他突然想活。
一个唐军张弓搭箭。
“我……”
箭矢飞来,打断了他后续的话。
“城中乱了。”
那些百姓蜂拥往外逃。
“不必阻拦!”
数百高丽俘虏跪在那里,周围只是数十骑兵看守,竟然无人敢反抗。
贾平安一路过来,“令人去对岸报信,让他们早做决断。”
程名振和苏定方接到消息时会是什么模样?
贾平安很好奇。
但现在他需要处置这里的事儿。
“见过武阳伯!”
那些军士见到他时,纷纷投以崇敬的目光。
骗开城门,旋即攻破城池,只有亲身经历才知晓这是如何的不可思议。
“二百余俘虏,其他的……”
一个队正遗憾的道:“其实还想再抓一些,只是兄弟们杀红了眼。”
以少击多,不杀红眼如何能取胜?
“令他们建立隔离带。”
“什么隔离带?”
众人不解。
贾平安捂额,“在火头外拆房子,让后面的房子和火头隔开!”
二百余人被抽打着去干活,李敬业猴急的道:“兄长,去官衙看看吧。”
你个王八蛋!
贾平安指着他胸口的一个口子骂道:“这是沙场,不是过家家,先把伤口处置了再说。”
“小事啊!”
李敬业弄了酒精出来,浇在伤口上。
酒精刺激着伤口,他龇牙咧嘴的喝了一大口,“爽快!”
众人进了守将府,有人去搜索,不时传来欢呼声。
重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有不少钱!”
“都特娘的收好,谁敢私藏,回头弄死!”
李敬业骂骂咧咧的。
这是李勣传授的兵法:但凡军中私藏战利品成风,这支军队就离崩溃不远了。
军令不能行,渐渐发展下去就是君令也不行,随后军心涣散,不是散架就是出现藩镇。
“兄长!”
贾平安正在看着那些文书,可特娘的看不懂。
“何事?”
“啊!”
李敬业单手夹着一个女人出来。
“兄长,我想看甩屁股!”
“滚!”
贾平安踹了他一脚。
“马上派人去外面哨探。”
贾平安猛地想起了此事,不禁觉得自己依旧经验不足。
“武阳伯,火头小了,那些俘虏可要关押?”
贾平安摇头,“令他们收拾尸骸,全数送到城外去。”
众人不解,但依旧照办。
晚些,千余具尸骸在城外堆积着。
“要挖坑吧。”
“不挖坑会臭。”
唐军在周围警戒。
贾平安出来了。
“先前守将说前隋征伐高丽失败,战死的将士被筑成了无数壮观的京观,我在想……”贾平安目光平静的道:“中原历来都是礼仪之邦,所谓有来有往,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此,大唐自然该礼尚往来,从此战开始,每战之后,必筑京观!”
所有人都觉得脊背发寒。
这平静的话里带着巨大的杀气。
那个守将若是死而有知,定然会后悔不迭。
“封土!”
慢慢的,一个大土堆就出现了。
守将的尸骸最后被拖了出来。
“把他的头颅摆放在最上面,看着高丽方向,看着我大唐雄师不断进取,看着耶耶的京观不断延伸!”
一颗人头被摆放在最顶端,双目无神的看着高丽方向。
……
一支五千余人的军队正在缓缓而行。
“那是什么?”
有人诧异的问道。
“是土堆吧!”
“可记得上次来时还没有。”
“去看看。”
一个骑兵策马冲了过去,近前仔细查看,然后回头……
“是什么?”
“是……是京观!”
大风吹过,人人变色!
“唐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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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我们从来都是礼尚往来
“李窟哥一直很老实。”
程名振和苏定方在营房外说话。
“但他带来的那个阿卜固看着桀骜不驯。”苏定方最喜欢打磨这等人,可这不是大唐将领,而是契丹未来的接班人。
“那又如何?”程名振淡淡的道:“若是他敢龇牙,老夫便把他的牙拔掉。若是他敢反叛,老夫会亲手斩下他的头颅,传首四方。”
“此战首要是震慑牵制。”苏定方转换了个话题,“老夫以为首要是逼迫敌军,让他们慌乱。”
“那最好的手段便是破城。”程名振有些头痛,“攻城艰难!”
这不是手段百出的时代,攻城不是一般的艰难。
“对了。”苏定方问道:“你对小贾如何看?”
“是个人才,难得。”程名振笑道:“当初老夫回长安,打马毬时遇到了他,他给老夫建言,后来果然证实了。此子眼光独到。”
“老夫教授了个弟子。”苏定方苦笑道:“老夫倾囊以授,可却要差他些。”
“谈及这个,老夫便想到了自家孩子。”
程名振的儿子在军中也算是赫赫有名。
“不谈这个。”苏定方一脸憋屈。
人活到了这个岁数,基本上就比拼下一代。可程名振的下一代太出色了,老苏憋屈。
“也罢。”程名振莞尔,心中暗自得意,“高丽此次征伐契丹失败,是轻敌还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李窟哥想借势来展示武功,若是不能压制,以后这边会很麻烦。”
“就算是契丹崛起了,可这不还有高丽作为牵制?”苏定方却很乐观,“高丽此次攻伐契丹兵力不足,若是起大军而来,老夫敢断言,契丹必败。”
“希望如此吧。”
程名振作为营州都督,肩负着管控契丹的重任。
“他们来了。”
李窟哥和阿卜固来了。
行礼后,阿卜固看着程名振,眼中的桀骜一闪而逝。
李窟哥微笑道:“都督,按照时日,哨探早就该回来了。”
是啊!
程名振和苏定方就是觉得不对劲,这才出来散心。
可战阵就是这样,为将者哪怕遇到了再大的压力,你也得保持从容,否则军心必乱。
按照规定的哨探距离,此刻的贾平安早就该回来了。
“已经派人去查探了。”
程名振轻描淡写的说道。
阿卜固忍不住说道:“都督,我等愿意去接应。”
此人果然是桀骜!
程名振冷冷的道:“老夫自有处置。”
阿卜固还想说话,李窟哥给他一个眼色,然后说道:“都督,既然如此,我等告退。”
程名振点点头。
二人出去,阿卜固怒道:“凭什么不让咱们出战?我看程名振是担心咱们立功,到时候声名大振。”
“是有这个考量,可你不能这般质问。”李窟哥觉得阿卜固太强硬了些,“要学会和他们转圈子。”
“转什么圈子。”阿卜固不屑的道:“若是我领军前去,敢在苏南城下耀武扬威!”
李窟哥觉得他太冲动,“除非是大军围城,否则高丽人守城大多是分兵出城,和城头配合固守,你……”
耀武扬威可以,随即你就得逃窜。
“那个贾平安怕不是长安某位权贵的子孙?”
阿卜固觉得自己一身本事却没有施展的机会,“否则程名振和苏定方为何对他这般另眼相看?换做是旁人此时未归,早就喝骂了。”
李窟哥点头,“我也怀疑,不过姓贾的……好像没听过。”
“多半是私生子。”
“有人来了。”
二人抬头,就见数骑冲了进来。
“是哨探的人马!”
阿卜固兴奋的道:“这是败了!走,回去看看。”
“不要冲动。”
李窟哥一边告诫,一边转身回去,眼中多了异彩。
在先帝驾崩后,大唐军队这几年都一直在蛰伏。偶有小打小闹,但都无法和以前相提并论。契丹内部对此也有些看法,觉着大唐这是刀枪归库,马放南山了,于是野心渐渐勃发。
他需要重新评估大唐军队的实力,而此次出征就是最好的机会。
若是大唐军队虚弱,那么……
什么时候忠心都是有代价的,也是有期限的。所以指望谁谁谁能一百年、一千年都对你忠心耿耿,那不是蠢就是疯。
最好的法子就是保持自身的不断强大,让对方世世代代只能俯首称臣。
二人急匆匆的往前去。
双眸中闪烁着莫名的兴奋。
“闪开!”
前方有军士挡路,往日的话李窟哥会绕过去,可此刻他竟然呵斥。
那军士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
李窟哥觉得自己该展示一下契丹的尊严。
“捷报!”
前方的骑兵高声呼喊。
李窟哥马上堆笑,“麻烦让让,都督还等着我呢!”
军士看着他,“自己绕路!”
契丹只是羁縻性质的部族,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大唐一员,这个军士自然不会搭理他。
“你!”
阿卜固怒,军士冷笑,“来,耶耶若是叫了帮手就不是大唐男儿。”
“阿卜固!”
李窟哥拉着他绕了过去。
“他们越发的不客气了!”
阿卜固不满的道:“迟早有一日我会击破这一切!”
“住口!”
李窟哥喝住了他,二人近前。
“哪来的捷报?”
程名振有些懵。
苏定方笑道:“莫非小贾遇到敌将出来巡查?”
程名振也笑了,“若是如此,那便是天上掉功劳。”
至于什么不敌……不存在的,这个时候的大唐,哪怕是一百骑也敢去冲击优势敌军。
骑兵下马,昂首道,“禀告都督,早晨我等过了贵端水哨探,左行数里遭遇十余敌军斥候,被我军全数绞杀,活口问了口供,得知苏南城中有敌军两千……”
“两千的话,我等攻城不划算!”
苏定方摇头。
历史上他和程名振联袂出击,高丽都是背城而战,唐军击破敌军后就扬长而去,压根就没想过攻城。
程名振点头,二人的看法趋于统一。
“随即武阳伯带着十余人换了敌军的衣裳……”
卧槽!
苏定方失声道:“他想去城下哨探?”
李窟哥叹道:“阿卜固,这便是唐军,看看一个年轻人就这般大胆,你的那些野性都先藏起来吧。”
“是个好办法,不过只是使巧。”
阿卜固颇有些头铁,历史上就是如此,最后以身试刀。
“武阳伯带着十余人一路到了城下,叫开了门……”
“这……”苏定方的脑海里有个念头在喷薄欲出。
程名振目光异彩,“他……他可进去了?”
袭扰一把也行啊!
也能让高丽人丧胆。
骑兵说道:“武阳伯带着人冲杀了进去,一路杀到了守将府……”
耶耶后悔了,当初就该把他拉来,和守约一起教导……苏定方捂额,“那个小子!那个小子!”
程名振身体一震,“战况如何?可全身而退?”
“都督。”骑兵昂首,“南苏城已经是大唐的了!”
“什么?”哪怕稳沉如山,可也压不住心中的震惊,程名振喝问道:“竟然拿下了南苏城?”
“是。”骑兵得意洋洋的道:“武阳伯令人在城中点火,随后一路绞杀,守将战死……”
程名振和苏定方面面相觑,然后一起大笑。
“哈哈哈哈!”
李窟哥呆若木鸡。
“两百骑……两百骑竟然就拿下了南苏城!那个年轻人,他不是权贵之子,必然是大唐的后起之秀!”
“那人竟然能如此?”阿卜固身体一震,眼中多了坚毅之色,“我们无惧!”
“拿下南苏城,咱们就算是有了据点,老夫亲领两千骑兵去增援,老苏你带着后续人马缓缓而来。”
程名振急不可耐了。
苏定方笑道:“不是说后日再出击吗?”
程名振笑道:“谁知道他竟然打下了南苏城,那边择日不如撞日。”
“出击!出击!”
大营沸腾了。
骑兵们蜂拥而出,旋即列阵。
有人喊道:“前方武阳伯领军拿下了南苏城,他拿下了头功,兄弟们,咱们该如何?”
众人欢呼,“杀光高丽狗!”
喊声如雷,李窟哥不禁色变。
“这士气如虹啊!”
阿卜固低声道:“那年轻人……回头我和他试探一番。”
……
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正在缓缓而行。
太阳西斜,照着人马,一股子孤寂的气息就这么散发了出来。
“那是什么?”前方的斥候很是好奇。
巨大的土堆矗立在道路中央,肢体伸出来,顶端一个头颅孤零零的看着他们。
几只黑色的大鸟飞了下来,啄食着。
“呱呱!”
有大鸟抬头,那眼珠子竟然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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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咱们的人!”
有人认出了守将。
“是南苏城的守军!”
领军将领浑身僵硬,“是唐军来了,是他们来了!全军止步,哨探,马上哨探!”
斥候去了,将领站在了京观的下面,仰头看着上面的人头。
“他竟然战死了?”
“还有血!”
一个将领一刀把伸出封土的手臂斩断,把断臂拿给领军将领看,“还有血。”
血已经凝固了,但能看出死亡时间不会太久的痕迹。
将领眯眼,“多少人?”
“千余人!”
“那唐军少说上千人。”将领毫不犹豫的道:“先撤离。”
他带着的大部分是步卒,若是撤晚了,被唐军的骑兵追击,这一路将会成为死亡之路。
一群步卒回头狂奔,不知跑了多远,斥候发现情况。
“有人来了。”
数骑从右边缓缓而来,停一下,观察一下,然后有人在挥手。
“去看看。”
那数骑被带了过来,却是苏南城的溃兵。
“敌军开始十余人骗开了城门,随后进来冲杀。后续他们又来了百余骑,加起来大约两百余骑……”
将领深吸一口气,“两百余骑就夺了苏南城?”
大莫离支得知消息后,大概率会把守将的全家都收拾了。
“那我们……”
唐军只有两百余骑,而且全是骑兵,这点人守不住苏南城,他们只需分兵就能攻上城头,随后绞杀他们。
“那些卑鄙的唐人哄开了城门,纵火让城中混乱,若非如此,他们打不下苏南城。此刻我将带着你等去把苏南城夺回来!”
大队出发了。
……
城中依旧有些溃兵在躲着,唐军人少,不可能挨家挨户的搜索,所以只能加强巡查。
火已经全灭了,但废墟里依旧有烟雾在渺渺升起。
几个百姓畏畏缩缩的在废墟里找东西,见到贾平安等人过来,赶紧跪下。
“令他们回去!”
后续大军赶到,自然会分发食物,安置那些百姓。
“都回去!再不回去都杀了!”
这时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威胁最为有效。
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的带着家人往回走,她的家就在前面,推开门,里面看着乌漆嘛黑的。
低矮的木屋里,床上躺着一个老人。
“你回来了。”
老人干咳着,“是谁杀来了?”
老妇人用高丽话说道:“是唐军,好凶,说是两百人就破城了。刚才我带着大郎他们想去捡些东西,被他们赶了回来,说是不回来就杀死我们……你……”
老人突然抓住她手,“是大唐来了?”
老妇人点头,“可你不是啊!”
老人一迭声吩咐道:“大郎!大郎!”
他霍然说的是大唐话。
一个大汉走过来,“阿耶。”
老人说道:“你可看清了是哪里的军队?”
大汉说道:“阿耶,他们说的便是中原的话。手中的刀和这边不一样。”
“快扶我起来!”
老人激动的道:“快,扶我出去。”
大汉犹豫了一下,“阿耶,你的身子……”
“快!”
老人竟然自己坐了起来,老妇人一边埋怨一边给他穿衣裳,“你要是死了,这个时候连埋都没地方埋。”
随后大汉架着老人出去。
“有人出来了!”
刚过了这里的贾平安闻声抽刀。
木屋里先出来了那个老妇人,贾平安心中一松,“令他们回去!”
有人刚想过去,就见一个大汉扶着一个老人走了出来。
“回去!”
老妇人明显的害怕了,大汉也是如此。
老人抬头,浑浊的眼睛看着贾平安等人。
他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他挣脱了儿子的搀扶,缓缓走了过来。
“别动!”
贾平安摆摆手,皱眉看着老人。
老人近前,缓缓问道:“你等来自于中原?”
这是大唐话!
贾平安点头,“大唐武阳伯贾平安率军至此,你是……”
老人浑身颤抖着,大汉上来扶着他,被他甩开,他抬头,颤声道:“大隋河南郡洛川府府兵王宾在此!”
竟然是前隋的府兵?
贾平安的脑海中闪过了一段记载。
——大唐立国后,遣使前去高丽,那些隋炀帝三征辽东被丢弃的将士已经在高丽安家,望着使者嚎哭。
老人颤栗着,“老夫……老夫可能归乡?武阳伯,老夫可能归乡?”
他跪在地上嚎哭了起来,“那年我被征发出征,阿娘在路边送我,塞了好几个鸡子,还塞了她做的鞋……阿娘,我只想归家去看看阿娘。”
老人看样子也得有六十岁左右了,哭的涕泪横流。
贾平安点头,“能。等大军到来,验证了你的身份,随即你就能渡过辽水,回归家乡。”
“阿娘!”
白发苍苍的老人狂喜过望,竟然大步流星的回家。
“快,收拾东西!”
“把值钱的都收起来。”
贾平安看着这一幕,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前隋在辽水前的溃败。
不论怎么打,都无法越过这条防线。
上面的政治斗争惨烈,到了下面就演变成了不断葬送大军的悲剧。
这样的悲剧不能再上演了。
“武阳伯!”
斥候回来了,“城外四里不到发现敌军。”
“敌军约三千人。”
这是菜!
看看周围将士的眼神,兴奋的无以复加。
什么时候汉儿两百人就觉得三千人的敌军是菜了?
汉唐!
“兄长,我带人先去。”
李敬业急不可耐的想立功。
“不要急。”
贾平安觉得这是个机会。
“城中有百姓……”
若是程名振等人的动作迅速,那么……
“守没法守。”贾平安很清醒,“两条路,撤离和出击。”
苏南城留下十余骑看守完事,真要有百姓闹事,那就丢下,随后等大军到来,这一切都会成为闹剧。
“出击!”
贾平安当先出了苏南城。
前行不过两里地,就看到了乌压压一片敌军。
贾平安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先前那个老人的话。
“我们从来都是礼尚往来,绝不会亏欠了谁!”
他拔出横刀,“今日,不胜不归!”
“万胜!”
两百不到的唐军骑兵对三千高丽军发动了进攻。
“唐军来了!”
敌将一怔,旋即喝令,“列阵!”
“唐人上次来的时候……”一个将领低声道:“他们的骑兵,数百就敢冲击十倍于己的对手。”
将领冷冷的道:“我不是那些蠢货!”
双方在不断接近。
“那是什么?”
唐军中当先一个巨汉拖着一个长东西,此刻靠近后,奋力一甩,那东西就砸进了阵列中。
呯!
阵列中倒下了一片,众人才发现是一根铁棍!
好大的力气。
将领喊道:“补上!把空缺补上!”
步卒阻拦骑兵唯一的倚仗就是整齐的阵列,一旦阵列出现缺口,那就离崩溃不远了。
贾平安就顺着这个缺口杀了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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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大唐男儿当如是
在接到贵端水对面时常有唐军将领窥探的消息之后,国内城就派出了援军,准备御敌于辽水一线。
等打下了新罗,大唐自然会退兵,这便是泉盖苏文的如意算盘。
将领带着三千人来援,加上原先的两千人,唐军若是要攻城,没有两万人绝对没戏。
而且还得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所以将领信心满满。
但没想到苏南城竟然失陷了。
回去他会倒霉,上面会怪罪他行军太慢。
而更关键的是,他麾下绝大部分都是步卒,一旦退军,唐军就会衔尾追击。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当得知唐军只有两百骑后,他心中微松,觉得是个机会。
现在机会就来了。
唐军轻松的突破了阵列,旋即冲杀了进来。
“排着冲上去!”
将领声嘶力竭的在呼喊着。
这里是野外,一旦崩溃,那就是漫山遍野的牛羊般的无助,只能任由唐军宰割。
可唐军却就像是一把横刀,径直捅了进来。
这便是大唐的战术:骑兵不要管杀伤,只管往敌军的大旗处冲杀。敌军一旦乱了,自然溃败。
小股骑兵遭遇大队敌军就是这种战法,随后就会打成击溃战。
“我去了!”
一个将领被刺激的满脸通红,“不斩杀敌将,我将不归!”
“勇士!”
带队将领喊道“跟着他去!”
随行的数十骑兵出击了。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斩杀敌将,我上书大莫离支为你请功!”
那将领挥舞着长刀:“跟我来!”
这队骑兵从中间冲杀了过去。
贾平安首当其冲,遭遇了敌将。
铛!
贾平安一刀劈砍而去,对方格挡。
阿宝前冲的速度骤然一快……贾平安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敌将的肩头甲衣,奋力一拉。
呯!
敌将落马!
“万胜!”
唐军欢呼着。
当面之敌不禁为之沮丧。
贾平安回身喊道:“这便是高丽?”
这便是高丽?
那个曾经间接导致大隋灭亡的国家!
激励士气是一门本事,贾平安只是一句话,就让唐军将士发狂了。
李敬业冲杀在前,几无一合之敌。
无论是薛万彻还是苏定方,单打独斗的能力都堪称是独步当世。
李敬业在渐渐往这个方向发展。
两个敌骑围住了李敬业,只见他一刀砍翻一人,接着避开一刀,挥刀拦腰斩断了对手大半腰肢。
那敌骑半截身体垂落马侧,下半身还坐在马背上,一路冲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给刺激到了。
“败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如今的模样。
步卒们丢盔弃甲,跑的到处都是。
贾平安一路紧追敌将,阿宝再度发挥了自己的实力,渐渐逼近。
感谢萧淑妃!
贾平安一刀把敌将斩落马下!
旋即有人下马枭首,用长枪竖起来。
“招降!”
人太多了,杀不完。
但李敬业却在嘀咕,“兄长你怎么说的不情不愿的?难道你真想杀光了他们?”
这不现实!
“我的京观啊!”
每一战必筑京观!
这是贾平安许下的诺言!
李敬业觉得他有些魔怔了,“兄长,又没人会监督你,你何必这般坚持。”
“谁说没人?”
李敬业看看周围,“谁?”
贾平安指着这片大地,“那些倒在此处的汉儿在盯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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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些!”
程名振催促着麾下,前方的斥候依旧不见回来,让程名振有些心中没底。
“都督,若是敌军来援怎么办?他们就两百骑。”
“不怕,就算是不敌也能退回来。”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程名振看看这些骑兵,赞道:“看看这些大唐好儿郎,当世何人能敌?”
前方就是苏南城。
“都督,城门是打开的。”
“弄不好就在厮杀。”
“去哨探!”
但凡正常,那城门就该是紧闭着,以防被敌军突袭。
斥候靠近,仰头喊道:“人呢?”
“曰你娘,喊魂呢!”
城头出现了一个唐军,他单手拎着一个男子,随手就往下丢。
呯!
男子落下城头,就落在斥候的马前。
斥候目瞪口呆,“你等开着城门作甚?”
城头的唐军懒洋洋的道:“不开城门,敌军来了,咱们这十余人能挡得住?特娘的都要被围杀在城中。”
大队骑兵来了,那军士赶紧下来。
程名振看着一人控制的城头,觉得自己怕不是眼花了。
“就你一人?”
“是。”
“武阳伯呢?”
“敌军来援,武阳伯留下了十余人,其他全跟着去了。”
“敌军多少人?”
“说是三千。”那军士一脸的满不在乎。
十余人控制局面,两百骑不到去突击对方的三千人!
有人说道:“此等事能做到的可不多。”
薛万彻、尉迟恭、程知节、苏定方、薛仁贵……
这些悍将都拥有率领小股骑兵击败十倍于己对手的实力。
“走!”
程名振毫不犹豫的带着骑兵从城中横穿而过。
城中先前发生了小股骚乱,被镇压了下去,此刻听到密集的马蹄声,没动手的不禁暗自庆幸。
就算是动手成功了,此刻大股唐军来援,怎么挡?
“快一些!”
眼看着就要出城了,就见两骑冲了进来。
“是我们的人!”
程名振勒住战马,在战马的长嘶声中喝问道:“战况如何?”
其中一人说道:“禀告都督,武阳伯令我等来报捷,敌军已经溃败!”
程名振……
那些骑兵……
……
数百俘虏被驱赶着开始筑京观。
“尸骸太少了。”
这次打成了击溃战,一共才收集到了三百多具尸骸,俘虏了差不多四百人。
这便是击溃战。
大部分敌军散落在周围奔逃,运气好的能逃到那些城里,运气不好的在荒野中会成为野兽的口中食,或是被饿死在某处。
所以这也是史书里经常能看到的一种奇葩事儿,明明有些人屡战屡败,可他为何就能过不久就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来?
就是因为他遭遇的大部分都是击溃战,不少溃逃的将士暗戳戳的回来了。
三百余人的京观,看着就是个小土包。
“我很不满意!”
贾平安真的不满意!
“这一路追杀竟然才弄死了三百多,你等是如何杀敌的?”
“看看,追上去还戏弄一下再杀,戏弄你妹!”
贾平安滔滔不绝的痛斥了麾下一刻钟,然后骂道:“都好生检讨,现在回去!”
但这等击溃战的杀伤自然不止于此,这是许多尸骸寻不到了而已。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人看了一眼,“是都督来援!”
气氛很诡异!
程名振带着骑兵冲了过来,见贾平安带着百余骑安好,心中一松。
那数百俘虏被驱赶着过去,程名振发现贾平安的麾下没精打采的,就问道:“为何如此?”
“武阳伯说我等杀敌杀少了,以至于京观不够壮观。”
程名振:“……”
……
“快一些!”
苏定方带着主力过了贵端水,旋即不断向苏南城逼近。
“万胜!”
前方的斥候回来了,欢呼雀跃。
“中郎将!”
苏定方勒马,斥候说道:“敌军来援,武阳伯领军百余,击溃敌军三千。”
“那个小子!哈哈哈哈!”
苏定方大笑了起来,“老夫还说要给他撑腰,没想到竟然击溃了敌军,有些老夫当年的风采了!”
这话无人敢质疑!
当年李勣突袭东突厥颉利可汗,就是苏定方带着两百骑趁着雾气摸了进去,随后突袭牙帐。颉利可汗奔逃,最后东突厥一战覆灭。
李窟哥笑道:“那武阳伯竟然这般悍勇,不知是哪家子弟?”
一般人要想成为出色的将领,大多都得经过从底层的磨砺,从一名士卒慢慢的往上爬,能封伯,能独自领军,基本上罕有三十岁以下的。
贾平安年轻,所以李窟哥早些时候才说他应当是权贵子弟。
现在他再度试探,苏定方却毫不掩饰,“小贾农户出身。”
农户出身的子弟……他能在这个年龄封伯?还能独领一军……你在哄骗我吗?
李窟哥面色微红。
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苏定方无视了他。
苏南城就在前方右侧,乌压压一群骑兵正在赶来。
“是都督。”
苏定方笑道:“这是初战大捷,好兆头!”
“万胜!”
前方突然传来了欢呼声。
一骑出前,程名振在后面抚须微笑,很是欣慰的模样。
“这是夸功!”
契丹骑兵中有人艳羡的道:“唯有大功方能如此,堪称是万众欢呼。”
“万胜!”
“是武阳伯!”
“让好儿郎之名尽人皆知!”苏定方举手,身后的大军也跟着欢呼了起来。
“贾平安!贾平安!贾平安!”
当年他突袭突厥牙帐成功后,唐军中传来了李靖指令,于是万众欢呼着他的名字。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神灵!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从脊背处会冒出些什么东西,随后你会感到飘飘然,进而浑身颤栗!
一个年轻的军士憧憬的道:“大唐男儿当如是!”
……
王宫依旧宏伟。
一群骑兵缓缓而来。
“大莫离支到!”
王宫中马上跑出来一个权贵。
泉盖苏文策马过来,权贵跪在侧面,让他踩着自己的脊背下马。
“新罗那边如何?”
泉盖苏文身上挂着五把刀,边走边问。
他的速度很快,几个文官要小跑才能跟得上。其中一人说道:“大莫离支,联军已经夺了新罗九座城池。”
“不错。”泉盖苏文淡淡的道:“但还不够。高丽有数十万大军,却坐视着新罗跳梁,可耻!”
几个文官面面相觑,都知晓上次征伐契丹失败的后遗症还在,泉盖苏文此刻只能听到捷报。
泉盖苏文突然止步,身后的几个文官赶紧停住,差点撞到他。
“要盯着辽水一线,一旦唐军渡过辽水……这样,辽水一线的消息每日一报。”
“是,大莫离支,快马从苏南城到平壤,只需五日而已。”
“我要的不是快,而是准!”泉盖苏文皱眉,“我军攻打新罗,金春秋胆小如鼠,定然会向唐人求援。唐人希望能保留新罗,用于牵制我们,所以他们定然会出击,告诫辽水一线的道使和大模达,要警惕唐军的动静,谨守城池。”
——道使,城池的文官,类似于大唐的刺史。大模达便是武将。
“是。”
众人簇拥着他进了殿内,旋即开始奏事。
国中之事泉盖苏文一言而决。
至于高藏,那只是个傀儡罢了。
议事结束,泉盖苏文冷冷的看着这些臣子,不屑的道:“你等无用之极,以至于要让我每日处置这些政事。”
文官们俯首,“我等无能!”
“无能也就罢了,胆子还小。”他冷冷的道:“我说过,前隋覆灭于我们之手,唐人若是还敢再来,那便让他们重蹈覆辙。中原本就户口不多,若是再败,我将亲自领兵马踏中原,去长安看看!”
这个疯子!
但没有他,高丽压根就撑不住。
“是!”
泉盖苏文皱眉,“滚吧。”
文官们走后,十余武将来了。
面对武将们,泉盖苏文的神色缓和了些。
“突厥人前次有人出手,可惜被唐人击败,否则唐人将会多一个强劲的对手……”泉盖苏文眯眼,“吐蕃、突厥,如此我们才能有所作为。”
这话看似孤傲,但却有些微妙。
——高丽必须在大唐被强敌牵制住的情况下才能有所作为,也就是说,高丽单对单不是大唐的对手。
要知道以前泉盖苏文是何等的猖狂,两相对比,他的态度和高丽的国势一样在不断下滑。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话里有些沮丧的气息,泉盖苏文微笑道:“我们并不差,大唐若是起大军再来,我们一步步的固守……别忘记了,当年李世民围攻安市而不下,最后拱手而退。”
这话有自吹自擂之嫌。
当初太宗皇帝领军出征,一路攻城拔寨,战无不胜。在攻打安市时,因为天气渐渐变化,这才撤兵归去。
但不吹嘘不行,随着大唐威名日盛,高丽国中有些惊惧,这就需要上层出面打气。
后世拍什么一箭射瞎太宗皇帝的眼睛,杀到了长安,太宗皇帝跪下,这才保住了半壁江山,这等笑话看看就好。
一个武将说道:“大莫离支,唐人自从撤兵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我以为他们是无暇他顾……吐蕃是个强劲的对手,草原上的部族不时反叛,而我们却在不断的修生养息,若是他们敢来,必然会碰的头破血流。”
其他人纷纷赞同这番话,一时间士气大振。
泉盖苏文干咳一声,众人鸦雀无声。
这是要作总结性的发言。
“前隋覆灭,中原人口损失惨重,时至今日也未曾恢复,以至于要不断迁徙人口安置于各处,所以唐人不能大败,也不敢大败。一旦大败,国中震动只是一面,外藩各方势力都会磨砺了爪牙,盯着中原虎视眈眈……”
“这是其一!”泉盖苏文很是自信,“所以他们不敢倾国而来。其二,我听闻吐蕃颇为强大,强大的势力会扩张,不管是中原还是西域,都是膏腴之地,他们不会放过。其三,突厥残部至今依旧存在,这等部族一旦起事,便会滚雪球……你等儿时都该滚过雪球吧?”
一个将领笑道:“大莫离支,我去年就滚过。”
泉盖苏文笑了笑,但把此人记在黑名单上,“当草原席卷而来时,唐人再无兼顾辽东的能力……所以我们担忧什么?”
他拔出五把刀中的一把,敲打着地毯,目光睥睨的道:“我们暂且修生养息,当会有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众人低头,“大莫离支英明!”
泉盖苏文微微颔首,众人告退。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他突然失笑道:“这天下便在我的手中,可我为何不快活?”
有内侍笑道:“大莫离支功高盖世,定然是觉着寂寞了。”
泉盖苏文叹道:“寂寞啊!人生如此,却让人不得不挥刀。”
他看了内侍一眼,两个侍卫上来,一左一右拿住了侍卫。
泉盖苏文淡淡的道:“用战马拖死在大殿之前。”
“大莫离支……”
外面晚些传来了马蹄声,接着便是惨叫。
泉盖苏文看着殿内的其他人,淡淡的道:“忠心耿耿的,荣华富贵。动小心思的,以为我会被吹捧的飘飘然的,全家处死!”
那些内侍浑身颤栗,无人敢抬头。
“去,看看高藏在做些什么!”
泉盖苏文的身体松懈了下来,竟然在打盹。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大莫离支!”
那群文武官员又回来了。
泉盖苏文没动静。
一个文官目视那些内侍,可无人敢动。
“大莫离支!”有人提高了嗓门。
泉盖苏文的身体动了动。
“大莫离支!”
泉盖苏文嗯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有一瞬失神,迅速就坐直了身体,“我刚在想和大唐后续该如何争斗,想到了要紧处,入神了。”
作为权臣,他不能泄露出半点软弱和虚弱,否则无数人会和野狗般的冲上来撕咬他。
看到这些人沉着脸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何事?”
众人相对一视,最后一个老臣出来。
他颤颤巍巍的道:“大莫离支,刚才传来消息,是……是甘勿那边来的……”
“说事!”
泉盖苏文觉得心跳加快了一瞬。
老臣干咳一声,“说是……说是唐军越过了辽水,苏南城……失守。”
苏南城竟然失守了?
泉盖苏文沉声道:“唐军多少人马?”
能破城,那少说得两万以上,否则不会围攻城池。
老臣喘息道:“说是……十余骑。”
呯!
泉盖苏文拿起那把刀,一下就扔了过来。
众人赶紧闪避,乱作一团。
一群怯弱之辈!泉盖苏文面色冰冷,“十余骑就攻破了苏南城,那些将士是牛羊吗?就算是牛羊也能阻拦住他们。”
老臣已经被吓瘫了,叩首道:“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另外一个文官拿出文书……
“……是日上午,唐军十余骑伪装为我军斥候,城门开,唐军顺势掩杀进来……”
一群蠢货!
泉盖苏文的眼中杀机毕露,“拿下守将的全家,男为奴,女为妓!”
“是!”有人去执行。
他淡淡的问道,“是谁?”
“说是……”文官抬头,“武阳伯贾平安,就是上次出使高丽那个年轻人。”
……
晚安!
第487章 一骑独往
苏南城拿下,下一个目标就是木底城。
“该如何打?”
程名振和苏定方召集众将议事。
“若是强攻,敌军定然会固守。”
这是个没营养的建言。
“要不就围困!”
这个建议有些意思,但……
“如何围困?”
程名振没好气的道:“大军在外要维系粮道颇为艰难,国内转运过来耗费不小,再送过来还得小心被高丽人劫掠……”
代价太大了。
苏定方说道:“还是以杀伤为主。”
这是个冠冕堂皇的建议。
大唐不可能为了新罗而两肋插刀,本来按照朝中的谋划就该是来烧杀一番,旋即扬长而去。
可贾平安竟然把南苏城给破了,如此自然不能虎头蛇尾。
“南苏城在贵端水一侧,大唐不可能固守。周围的高丽人一旦蜂拥而至,咱们反而被动了。”
程名振缓缓说道:“所以此战要速战速决,随后撤离到辽水之后。”
他和苏定方相对一视,“我军随即出发,见机行事。”
晚些,贾平安寻了他们二人单独议事。
中间发生了些争执,听不清,但等贾平安出来时,竟然脸上有淤青。
“被他们毒打了一顿!”
李窟哥低声道:“这些老将都有动手的习惯,看来贾平安刚才的私下建言多半不合他们的心意,是以被毒打。”
阿卜固笑道:“我倒是希望他能再狂妄一些,如此被当头一击。你要知晓,越是骄傲的人越经不起失败。”
“但程名振和苏定方显然会护着他。”
“看看吧。”
阿卜固眼中的野心一分不少,但桀骜却少了些。
程名振出来了,吩咐道:“李窟哥。”
“来了!”
李窟哥心中微动,行礼。
“你带着本部跟随出击。”
“是!”
随后各种军令,贾平安孤零零站在那里,众人诧异不已。
这不是二位大佬看好的年轻人吗?
刚被毒打了一顿,随后又被撇开了。
随即大军出动。
木底城此刻风声鹤唳,当看到唐军万人而来时,终于心中安稳了。
“剩下的日子……就是熬,熬过了活,熬不过……死。”
牛角号声中,全城戒备。
“李窟哥!”
“在!”
李窟哥上前。
用骑兵来攻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不担心这个。
那么就是外围游弋。
“你部戒备。”
这是啥意思?
程名振说道:“弩手上前。”
原来是保护弩手?
两千骑兵上前,在弓箭的射程外止步。
数千弩手上前。
后续的大车一车车的拉着弩箭上前。
这便是中央王朝的底气!
弩阵成型。
上弦。
有人指着城头高喊,“放箭!”
密集的声音中,弩箭化身为黑云飞了上去。
“防备箭矢!”
城头上的高丽人纷纷举着盾牌蹲下,还有人直接趴着。
惨叫声不绝于耳,还有一波弩箭越过城头,把正在下面搬运守城物资的军士杀伤大半。
“注意防箭!”
几波弩箭后,唐军后撤。
“这是围困?”
守将抬头看了一眼,回身笑了起来,“弩箭无法杀光咱们,唐军退却了。”
随即唐军开始围城。
“斥候去打探消息!”
军令不断下达,气氛很紧张。
第二日,依旧是一波波的弩箭。
“唐军束手无策了。”
守将倍感欣喜。
“苍岩那边此刻定然得了消息,随后传递回去,大军顷刻可至!”
甘勿城中有大军驻扎,属于预备队性质,一旦全数开来,这点唐军也只能退却。
所以守将不慌。
就在第三日的夜里,苏定方带着一千骑兵消失了。
……
大军在外,粮草是重中之重,几乎隔几日就会有大车队渡过辽水和贵端水,
唐军也颇为慎重,每一次都是数百人保护车队。
这一日,数百辆大车艰难的过了贵端水,然后歇息片刻,开始出发去木底城。
就在后面,两骑远远的看着这一切,随即消失在后方。
一片林子里,数千高丽人正在吃干粮。
“他们回来了。”
正在蹲着吃东西的将领起身,那凹陷的双眸中多了喜色,“如何?”
“大模达,唐军的粮草车队又来了,数百车。”
“随行多少人马?”
“五百不到。”
这是机会!
将领起身,“让他们赶紧吃东西,随后出发!”
晚些,林子里一阵嘈杂。
三千骑兵,外加两千步卒,这是援军。
“唐军定然以为我等会直接增援木底城,可却不知咱们准备从后面给他们来一下。只是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他们的粮道,只需劫了那些粮草,咱们不但得了补给,木底城的唐军将会缺粮。”
凹眼将领笑道:“军中无粮,那就要吃人呢!随后军心一乱,咱们内外夹击,唐军岂能不败?”
“步卒在后面快一些,骑兵先去截杀。”
三千骑兵开始加速。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看到了车队。
“围上去!”
唐军已经发现了他们,一阵惊呼后,马上用大车围成了一个圆阵。
那些车夫和民夫都拿起了兵器,组织起来竟然也有千人。
“进攻!”
将领喊道:“唐军奢侈,军粮中有肉,还有好干粮,拿下他们,咱们马上埋锅造饭,吃一顿好的。”
身边的将领说道:“咱们不去从背后突袭唐军?”
“唐军将领定然会在四面派出斥候,突袭谈何容易?断掉他们的粮道,他们将会不战自败!”
“出击!”
那些骑兵欢呼着冲了上去。
“武阳伯,后面有铁骑!”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敌将身边的那些骑兵。
这些骑兵人马都披铁甲,所以称之为铁骑。
这便是此刻最为强大的突击力量。
“弩箭准备……”
“放!”
密集的弩箭飞舞过去,正在冲阵的骑兵倒下了一片。
“放!”
两波弩箭后,敌军已经逼近了。
“他们死定了!”
只要舍得牺牲,车阵并不能防御骑兵。
“准备……”
贾平安回身,身后数十大汉拎着包裹,有人点燃了引线。
李敬业拿着的包裹最大,上面有绳子绑着,只需甩动绳子,包裹就会旋转起来。
最后一扔。
数十个包裹丢进了冲阵的骑兵中间。
“他们竟然扔粮食?”
那些高丽人不禁大笑了起来。
“轰轰轰轰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破了那些欢喜。
硝烟弥漫中,战马发狂般的蹦跳,那些骑兵有的被炸下马来,随即被踩死。
乱了!
“拉开一些!”
贾平安狞笑道:“出去给他们一下!”
弩箭一波射了过去,旋即数百步卒冲出去,用长枪拼命的捅刺。
那些骑兵慌乱中转身就跑。
“救命!”
“那是什么?”
将领愕然,他的战马也有些不安。
“让他们停下来!”
有人去拦截奔逃的骑兵,有人在看着前方……
前方倒下了约有上百骑,也就是说,这一波基本上一个包裹能弄死两个,还有些受伤的在逃窜。
“就是吓唬人的!”
将领骂道:“再来,让他们安抚战马,再来!”
车阵中,步卒已经撤了回来,有人拎着人头欢喜的冲着贾平安挥舞,“武阳伯,我斩杀一人!”
“好汉子!”
贾平安赞道。
李敬业回来了,不满的道:“兄长,厉害是厉害,就是炸死人太少了些。”
“以后再慢慢的提高吧。”
火药弄出来后一直在折腾,贾平安没管。
“兄长,这不是你弄出来的东西吗?你为何没管?”
“我管太多了不好。”
贾平安知晓自己的斤两,火药的事儿再想进步,他是没办法了,只有寄希望于那些工匠。
“那边试验前后死伤数十人,我去管……”
不过此次出发前,那边说是弄些来试试,让贾平安这个发明人亲自体验,最好弄个用后感来。
“敌军开始集结了。”
那些骑兵在不断集结,但战马并非能马上就安抚好。
“有步卒!”
就在后面,步卒奔跑的脚步声传来。
步卒的到来让敌将不禁松了一口气,“继续安抚战马,步卒马上进攻。”
步卒的进攻没有任何取巧的余地,他们还带着喘息,就开始了冲击。
“放箭!”
弩箭对付步卒简直就是太爽了,一波波的洗劫着。
尸骸累累,堆积在冲击的路上。
当接敌时,唐军的长枪隔着车阵和高丽人互相捅刺,但唐军有车阵保护,后面的弓箭手源源不断的射杀着高丽步卒。
远方,苏定方借助着树木的遮挡,在看着这边的战况。
“中郎将,该出击了。”
“慌什么?”
苏定方说道:“敌军骑兵还未动,此刻出击,他们会逃。唯有等他们和车阵缠住之后,才是出击的时机。”
“可武阳伯他们危险……”
苏定方平静的道:“为将者,在许多时候都要有取舍,不能承受死伤,那便不要为将,免得害人害己。”
……
“唐军的箭矢太厉害了。”
唐军的弓是人手一把,近距离攒射,高丽步卒死伤惨重,士气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撤回来。”
将领看了一眼那些骑兵,“骑兵准备出击。”
“唐军刚才就扔了十余个那个鬼东西,可见是用完了。”他狞笑道;“要一下就击破他们的防御,注意了,不要怕死伤,只管用尸骸堆积过去。”
步卒开始撤离。
“武阳伯,为何不用火药?”
刚才贾平安令人扔了十几包火药,随即就停住了,让众人不解。
“步卒不是咱们的威胁,我要让敌将断定咱们没了火药,如此,当敌军骑兵冲击时,火药才能出其不意。”
“骑兵来了。”
敌军骑兵蜂拥而来。
“老子此次要让他们喝一壶!”
贾平安狞笑着。
“放箭!”
弩箭发射,随即百余人准备好了火药包。
“放箭!”
……
苏定方回身,一千骑兵已经上马了。
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杀气腾腾的,渴望着立下军功。
这是一个武力强大的王朝,面对敌人的威胁时,他们最喜欢的应对方式就是进攻。
苏定方挥手,骑兵缓缓出现。
他喃喃的道:“贞观四年二月,老夫气盛,行事不妥,先帝便再也没多看老夫一眼,这一眼便是二十余年,老天……”
他仰头看着天空,“多少人以为老夫就此一蹶不振了?”
……
“扔出去!”
百余火药包被扔了过去。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声中,敌军震惊,接着大乱。
“他们还有!”
敌将咬牙切齿的道:“冲过去,不管不顾的冲过去!”
第二波人上前。
“扔!”
第二波火药包被扔了出去!
轰轰轰轰轰!
炸了!
整个敌军冲击阵列全乱套了。
战马乱跑,甚至是原地蹦跳,把主人摔下来,然后掉头就跑。
敌将冷着脸道:“跟我来!”
他带着那数百铁骑冲了上去。
“闪开!”
铁骑在加速!
前方混乱的骑兵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敌将正在喝骂……
“那是什么?”
一个骑兵突然指着后方喊道。
敌将的心中猛地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回头看了一眼。
黑压压的骑兵在加速!
那一面大旗是如此的耀眼!
“这是个圈套……敌袭!”
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唐军的粮道就是故意暴露在他们的眼前,就等着他们来攻击,而这两千骑兵在边上环伺,就等着这个时机。
“援军来了。”
车阵中一阵欢呼。
“兄长,他们打你就是为了这个谋划?”
“是啊!”贾平安觉得身上还有些痛,不禁暗自诅咒程名振和苏定方回头没酒喝。
“打开车阵。”
车阵打开,步卒们冲杀了出去。
贾平安上马,带着十余骑一路追杀。
那数百铁骑跟着敌将竟然不退,而是冲着苏定方冲去。
“这是要掩护大队人马逃跑,高丽不乏果敢之士!”
有人在感慨。
但他遇到的是苏定方。
当年曾经勇冠三军的苏定方!
只是一个照面……
“万胜!”
须发斑白的苏定方举起了敌将的人头,虎目贲张,当前的敌军竟然惊叫一声,想转身逃跑。
“好猛!”
这是贾平安第一次看到苏定方杀敌。
然后……
他一马当先冲杀进了所谓的铁骑之中,无人能挡。
鲜血在他冲击的路上飙射。
惨叫声在他的身后不断传来。
那须发在风中飞舞,双眸中全是快意。
当他冲杀出了敌阵时,目光扫过战场,所有人都为之心折。
“好一个苏烈!”
“杀敌!”苏定方一马当先展开了追杀。
“打扫战场!”
贾平安麾下只有十余骑,所以准备带着步卒收拾战场,随后践行自己的诺言,筑京观。
一骑飞也似的冲来,近前后,军士禀告道:“武阳伯,中郎将的眼睛都红了。”
“为何?”
这不对。
苏定方大把年纪了,而且也是老将,怎会如此情绪外泄?
所谓山崩于眼前而不惊,这说的是统军大将。
领军大将一旦喜怒形于色,对于麾下的影响颇大,所以最好的便是平静。
“我去看看。”
贾平安不知道老苏这是被谁给捅了肺管子,带着人急匆匆的去了。
“京观马上就弄起来!”
临走前他还不忘交代这个。
前方的敌军在亡命逃窜。
苏定方双目通红,追上就是一刀。
“那个老将来了。”
那些高丽人在尖叫。
“围杀了他!”
有人带头,十余骑咬牙切齿的勒马转身。
冲!
一刀!
一刀!
凭什么?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里,苏定方看着别的将领领军厮杀。长安城中,他依旧在左卫待着。那些将领渐渐升官封爵,他还是那个中郎将,不起眼……
这二十多年里,先帝从未对他多看一眼。
为什么?
就为了他当时纵兵掠夺!
可那是敌人啊!
苏定方虎目圆瞪,“杀!”
他单骑冲了出去,身后一地的尸骸!
老夫当年曾率两百骑突袭突厥大营,老夫惧了吗?
前方数百骑在疾驰。
“那个老将又来了!”
喊声中充满着不敢置信。
勇猛没问题。
但这个唐将须发都斑白了,哪里来这么多的力气?
“就是他斩杀了大模达,一刀就杀了!”
有人红着眼道:“为大模达报仇!”
两个悍勇的将领回身。
这是他们的希望。
只要斩杀了这个老将,唐军将会士气大跌,随后他们说不得还能来一次逆袭。
所有人都在马背上回头。
这一眼……
刀光闪烁,吼声如雷!
“陛下!”
苏定方冲杀了过来。
身后,那两个将领倒在地上,身体还在抽搐着。
那些高丽人瞪大了双眼,眼中的期冀全变成了恐惧。
“快跑啊!”
崩溃爆发了。
苏定方一路砍杀。
他记得自己曾在先帝出行时昂首挺胸,想让先帝看到自己。
可先帝的目光平静的从他的脸上滑过,没有一丝情绪。
为什么?
他不解!
“中郎将!”
贾平安要疯了!
老苏再这么狂奔,弄不好就会直接遭遇敌军后续大队人马。
“中郎将!”
他拼命的嘶吼着。
苏定方冲进了那些逃窜的骑兵中间,横刀挥舞……
贾平安只看到了血箭在飙射,只听到了那些惨叫。
“兄长!”
李敬业突然指着前方喊道:“那是什么?”
贾平安缓缓抬头。
梁水在缓缓流淌,数千骑兵刚渡河,正在集结。
他们看到了一个老将独自在追杀溃兵。
领军的将领漠然挥手,“杀了他!”
数千骑兵发动了冲击!
“中郎将!回来!”
贾平安带着十余骑在拼命的追赶叫喊。
苏定方勒马。
前方一个敌军跪下,疯狂的叩首。
横刀掠过。
带着鲜血的横刀指着前方。
斑白的须发被风吹起。
“杀敌!”
一骑独往!
第488章 双孕
木底城的包围还在继续。
一骑冲进了中军。
“如何?”
程名振神色平静。
“都督,敌军在围杀车队。”
程名振点头,“撤军!”
大军旋即转向。
城头的守将发狂般的捶打着城头,“看看,我说了什么?我说了唐军无法攻打坚城,看看,他们撤了,他们撤了!”
整个木底城都在欢呼。
“快一些!”
程名振在催促,“李窟哥!”
“在!”
“你率部赶往增援。”
“哪里?”
“有人带路!”
李窟哥带着两千骑出发了。
他们一路疾驰,当看到了那个伏击战场时,不禁惊呆了。
“你看!”
阿卜固指着左前方,面色微变。
那些俘虏在搬运着尸骸,一具具的堆叠,覆盖泥土。
“这是什么?”
京观在不断扩大变高。
“京观!”
所有人都默然。
一个将领近前说道:“此战我军大胜,已经追下去了。”
“追击!”
李窟哥心情沉重的带着麾下狂追。
……
“杀!”
苏定方一头就冲进了敌骑中间。
贾平安只觉得头皮发麻,“跟着我来!”
此刻他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十余骑就冲了进去。
前方的苏定方被淹没了。
贾平安奋力砍杀,李敬业更是越过了他,二人一前一后,把刚被苏定方杀开后堵上的口子又撕开了。
周围全是人!
你没有思考的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速挥刀,快速格挡。
什么精妙的招数在此刻都是狗屎玩意儿,只有平时你演练了无数遍、最简单的招数才能帮助你。
格挡,挥刀。
他浑身浴血,死死地盯住了前方那个老汉!
后续的唐军赶来了。
一千骑兵的加入,就像是一把长刀,轻松割开了敌军。
苏定方杀到了敌将的身前。
他抬头,须发早已被染红,可眼睛却依旧红彤彤的。
“杀!”
敌将觉得自己有机会斩杀这个疲惫的老将。
只是一刀,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身后。
梁水悠悠,几只水鸟站在边上看着他,突然振翅高飞。
呯!
梁建方回身。
贾平安带着人杀了出来。
“中郎将!”
贾平安目光扫过他的身上,确定没有要命的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少年时,天下大乱。阿耶有勇力,被委以扫清贼寇之重任,我跟着阿耶上阵厮杀……”苏定方的眼中多了些平和,“那时我每战必当率先冲阵,令贼寇丧胆。”
盛世时,无数人各安其职,或是农夫,或是商人。
当乱世来临后,大家都拿起了刀枪,农夫变成了将军,商人变成了重臣……
这便是造化弄人,乱世出英雄。
没有乱世,那些人依旧在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一生。
“后来阿耶去了,我继续带着乡兵们保境安民,绞杀贼寇……可后来,这个天下就彻底乱了,我就去投奔了窦建德……”
天下大乱,身不由己,这便是当时的写照。
“我跟着义父转战,后来投奔了刘黑闼。义父战殁,刘黑闼败亡,这个天下看着就要安定了。于是我回归家乡。”
若是没有后续的征召,苏定方大概就会在家乡做个富家翁。
“后来我被征召为校尉,李卫公领军灭突厥一战,我便是前锋,率两百骑突袭牙帐成功……”
苏定方神色平静,“此战我为首功。”
那一战直接打垮了中原的大敌突厥,也开始了大唐波澜壮阔的征战史册。
“回来后,论功我为中郎将,可有人说我纵兵劫掠。”
“此后大唐征战,再无我的机会。”
前方,一千骑兵轻松的击溃了敌军,正在四处追杀。
苏定方策马出去。
“当今陛下一直在看着老夫,老夫知晓。”苏定方回首微微一笑,“老夫蛰伏二十余年,此刻高飞,不晚!”
他策马往前。
那些零散的敌骑见到他后纷纷下马跪地。
一战之威,竟然如斯!
先帝为何压制住了这等大将?
贾平安觉得不只是纵兵劫掠的事儿。
从前隋到大唐开国,期间发生了许多事,苏定方跟随窦建德和刘黑闼与大唐为敌,发生过什么,哪些令先帝忌惮或是厌恶……
贾平安不知道。
但他知晓苏定方的心结大概在今日解开了。
“李窟哥来了。”
这边都厮杀结束了,李窟哥等人才姗姗来迟。
满地都是人马的尸骸。
那些俘虏聚在一起,边上不过几个唐军骑兵在看守,却动都不敢动。
“见过中郎将。”
李窟哥见他浑身浴血,不禁叹息一声。
大唐又出了一个名将。
蛰伏二十余年的苏定方几乎就像是一个新人般的出现在了这里,随后一战杀的高丽人丧胆。
他看了阿卜固一眼,淡淡的道:“老夫在你的眼中看到了不甘。”
“不敢!我等万万不敢。”李窟哥赶紧带着阿卜固解释。
阿卜固低下头,双眸中全是狂怒。
“不甘便不甘吧。”苏定方神态轻松的道:“若是敢谋反,便是老夫的战功。”
“收集尸骸!”
军令下达,敌军尸骸被迅速收集起来。
“对岸来人了。”
数十骑兵隔着梁水看到了那个渐渐堆积的京观,有人下马跪地嚎哭,有人大声喝骂着。
当年前隋的将士就是这般被堆砌了起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贾平安眸色冰冷,“这只是开始!”
一千余俘虏被押解过来。
“小贾。”苏定方问道:“这京观可够高?”
“差点意思。”贾平安一直希望能弄一个超大型京观,而对手最好是超级凶悍的那种。
“好说。”
苏定方挥手,“全数杀了!”
啥?
贾平安一怔。
那些军士拔刀。
数百把横刀闪耀。
跪地的俘虏还没反应过来,人头就已落地。
鲜血喷洒在河边,有人想逃,但大部分人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屎尿横流。
“杀!”
苏定方神色平静的就像是杀鸡一般。
“这个世间永远都是这样,你杀我,我杀你。别人杀你你要记得,寻机杀回去,否则……作恶不被惩罚,以后人人都会冲着你撒野,反正你也不会报复。”
所有的话浓缩起来就是一句。
“十世之仇,尤可报也!”
苏定方回身,拍拍贾平安的肩膀,“对。”
巨大的京观渐渐成型,老规矩,最上面依旧是将领的头颅。
“他们为何筑京观?”
有人低声问了李窟哥。
李窟哥说道:“说是贾平安发誓,每战必筑京观。”
他看到了那些麾下的面色迅速变白,不禁有些后悔说了这话。
“他看着温文尔雅的,竟然这般凶狠!”
“是啊!昨日我还听人说他才华无双。”
李窟哥低声对阿卜固说道:“你看到了吗?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竟然能如此,这就是大唐,你要老实些,千万别昏了头,我不想十年后看到你来地底下寻我,明白了吗?”
阿卜固不动。
啪!
李窟哥抽了他一巴掌,“明白了吗?”
阿卜固低下头,“明白了。”
“风飞兮旌旗扬……”
京观完成,有人高声而歌。
“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天苍苍,野茫茫,蓝天穹庐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
“大莫离支出宫!”
宫外一队骑兵在戒备,一个权贵走了出来,跪在战马的身侧。
泉盖苏文带着人大步出宫,扫了外面一眼后说道:“新罗那边的战报要及时送来。”
“是!”
泉盖苏文踩在权贵的背上上马,随即远去。
宫中寂静,高藏坐在那里发呆。
这样的日子他不知何时能到头,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不能流露出半点不满,否则杀了他父亲的泉盖苏文不会吝啬再宰杀一个高丽王。
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高藏就是这样在给自己打气。
“新罗那边又打下了许多城池。”
外面有人欢喜的在说话。
那个逆贼,如今越发的得意了。
高藏起身往外走,看着两个在奔跑的文官冷笑。
“快去请大莫离支回来,新罗那边大捷。”
这些消息从来都不会告知他,仿佛他就是一尊木像。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泉盖苏文。
“大莫离支,新罗那边报捷,我军连战连捷,克了新罗三十三座城池。”
“好!”
泉盖苏文心情大好,说道:“令人设宴,请文武官员来贺。”
“是!”
有人急匆匆的去准备。
“让他们抓紧些,要赶在冬季之前尽量多的攻克城池,随后歇息,等候明年一鼓作气灭了新罗。”
“是,大莫离支英明!”
众人一阵马屁。
泉盖苏文偏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高藏。
他冷冷的看了高藏一眼。
那些官员却很尴尬。
要不要行礼?
行礼担心大莫离支会恼火,不行礼有些不合适。
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性命更重要。
于是人人漠视了高藏。
都是一群乱臣贼子!
当年泉盖苏文谋反,斩杀了他的父亲和百官。至此朝中都是泉盖苏文的心腹。
该杀!
高藏微微低头。
有人进宫了。
“大莫离支!”
喊声尖利。
高藏不禁心中一紧,抬头就见一个军士在狂奔。
泉盖苏文回身,“何事?”
军士近前,大声道:“大莫离支,唐军围困木底城,我军援兵全军覆没……”
泉盖苏文有一瞬失神。
这个奸贼!
高藏恨不能他马上昏倒。
泉盖苏文的嘴角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平静的道:“说。”
他越平静,众人越惶然,军士颤栗道:“援军本是去牵制,可路上发现了敌军的运粮车队,就去突袭,敌军死守,随后……伏兵……伏兵……”
泉盖苏文转身,神色瞬间凌厉,但却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切都被高藏看到了。
泉盖苏文大步进去,路过高藏身边时,他轻蔑的道:“你就像是一条狗!”
高藏无声低头。
泉盖苏文进了宫殿,晚些命令下达。
“令攻打新罗的大军回来。”
“派兵驻守苍岩,务必把唐军阻截在辽水对岸。”
“援军领军将领全家拿下。”
“……”
整个王宫都忙碌了起来。
泉盖苏文这才出来,身后,一个女人浑身赤果的躺在本来该高丽王躺着的床榻上喘息。
他站在寝宫外,从容整理着头发。
“先前有人和高藏私下勾结,全数拉到宫外,拖死!他们的家眷,男的斩首,悬首宫外;女子发往军中为营妓。”
“是!”
……
秋叶在长安城中缓缓落下,但并不妨碍这座庞大的城市继续繁华。
杜贺站在门外,看着阿福在收获后的田地里好奇的乱窜,不禁惬意的道:“等郎君回来,那是何等的欢喜。”
“欢喜什么?”王老二蹲在边上说,“说是宫中的昭仪越发的得势了,皇后和萧淑妃在拼命的诋毁,郎君回来怕是会陷进去。”
“不会。”杜贺摇头,“你不懂,这等事郎君只能在边上看着,没法出手。”
“有人来了。”
数骑进了道德坊,杜贺抬头,“是宫中人,邵鹏也在。”
王老二回头冲着里面说道:“宫中来人了。”
消息随即传到了内院的鸿雁那里,她急匆匆的去寻了卫无双。
“大夫人。”
卫无双在和苏荷说话,“进来。”
苏荷摸摸自己的肚子,愁眉苦脸的道:“你说我有没有身孕?”
鸿雁说道:“二位夫人,宫中来人了。”
卫无双点头,“去前院看看。”
苏荷拉着她,哀求道:“无双,你说我有没有孕?”
卫无双穿着半臂,被她这么一拉,胸口就敞开了些,不禁恼火的道:“我说了有,你偏生说无,你还要怎样?”
苏荷穿的是石榴裙,上身穿的是襦,起身后,石榴裙微微摆动。
二人到了前院,沙鹏正在和杜贺说话,见她们出来就笑道:“昭仪说大夫人有了身孕,让咱带着医官来看看。”
随后医官进来给卫无双诊看。
他抚须微笑道:“大夫人身体强健,这一胎却是极好的。”
随后他又交代了些饮食等方面的注意事项。
“多谢了。”
卫无双起身,皱眉看着苏荷,“过来。”
“我没有!”
苏荷脸都红了。
卫无双满头黑线,“让你来就来。”
邵鹏不解,“这是……”
苏荷磨磨蹭蹭的,“我说了没有,你偏说有。”
这女子真的讨打!
卫无双一把拽住她,“坐好。”
然后她对医官说道:“她和我月事断的一样。”
呃!
那不就是怀孕了吗?
这年头判断怀孕最准确的就是月事中断,老百姓没钱请郎中,就根据这个来断定自家娘子怀孕。
苏荷满面通红,“只是……我只是……”
“看看吧。”
医官的耐心极好,诊脉之后,再问了些情况,就起身拱手,“恭喜二夫人。”
苏荷一脸欢喜,却有些紧张的模样,“我以为是修炼多了。”
这人都丢到外面去了!
卫无双恨不能狠抽她一顿,却只能笑道:“多谢医官,管家。”
“大夫人。”
杜贺出现了,随后送上了一个锦囊,“这是喜钱,还请收下。”
“这个……”
医官看着邵鹏。
邵鹏点头,“只管收了,无碍!”
于是皆大欢喜。
等出去打开一看,医官不禁惊讶的道:“竟然是银子?”
邵鹏笑道:“难道能送铜钱?”
随后进宫,邵鹏去了武媚那里复命。
武媚正在看文书。
“昭仪!”
她抬头,把文书放下,“卫无双那边如何?”
“说是极好。”邵鹏笑道:“还有个好消息,那二夫人也有孕了。”
“这时日不对吧?”
武媚的眼中多了厉色,“难道……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昭仪越发的威严了,咱看着都怕……邵鹏说道:“说来奴婢也不信,那二夫人和大夫人都是一起发现的事,可二夫人一口咬定是自家修炼多了……”
武媚眼中厉色消散,捂额道:“苏荷竟然这般无知吗?”
“昭仪却不知,那二夫人最是娇憨,原先在感业寺时放纵那些人打麻将,遇到事情武阳伯出手去解决,麻烦事都不告诉她。”
这样啊!
周山象不禁有些羡慕,武媚笑道,“平安竟然对她如此,可见是真的喜欢。”
但凡是女人,谁不想自己的男人如此对自己?把外界的腌臜事都拦截在家之外,家中就是世外桃源。
但现实……
武媚拿起文书,她目前的现实就是协助皇帝处置政务,另外盯着皇后之位。
王忠良来了。
“昭仪,皇后那边咬牙切齿,说是宫中有祸害,宫外有奸佞,都该杀了。”
武媚抬头,淡淡的道:“她只会叫嚣。能做的也就是外面那些人。”
这些人指的是长孙无忌等人。
“昭仪。”
王忠良低声道:“柳奭和那些瓦岗老人交情不错。”
“可我不出宫,他能奈我何?”
武媚突然挑眉,“平安!平安坏了他们不少好事,若是恼羞成怒报复……此刻他家中只有两个弱女子,邵鹏。”
邵鹏一个激灵,“昭仪放心,奴婢这就去贾家提醒。”
武媚对王忠良笑道:“还请你回去给陛下请示,百骑能否调动些人去看着,至少在平安归来之前要确保安全。”
她说的很客气,但王忠良却微微弯腰,“昭仪客气了,奴婢这便去。”
晚些,邵鹏再度去了贾家。
“好,知道了。”
等邵鹏一走,杜贺寻了王老二。
“动手?”
王老二舔了一下嘴唇,“我本想跟着郎君出征,可少了一只手,怕是会成为累赘,不过对付那些贼人却不是问题。”
徐小鱼显得有些激动,“要杀人了?”
呯!
王老二一巴掌拍去,“杀个屁!二位夫人有孕在身,惊动了未来的小郎君怎么办?”
徐小鱼傻了,“你咋知道是小郎君?若是小娘子呢?”
“小娘子啊!”
王老二叹道:“也好。”
夜深人静。
道德坊的坊卒隔一阵子会巡查一番,打着灯笼四处瞅。
贾家就是重点巡查的地方,按照坊正姜融的说法:贾家出事,大伙儿都没好!
坊卒仔细看着,却没看到扒拉在墙头上的两个黑影……
第489章 记得那时的他年少青涩,笑容纯真
两个黑影摸了下来。
这里靠近后面,二人轻盈的往两间卧室而去。
刚迈动脚步,右侧就亮起了火把。
王老二拎着横刀冲了上来,而徐小鱼就跟在后面。
刀光一闪,当先的黑影肩头中刀,刚想惨叫,徐小鱼跟上一刀斩杀。
第二个黑影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侧面滚了出来。
打搅了阿福大爷睡觉,罪该万死!
黑影扒拉上了墙头,回头见王老二和徐小鱼站在原地不动,不禁狂喜。
耶耶逃得一命!
他不知道外面此刻站着两个百骑,正准备接收俘虏。
黑影刚想翻过去,只觉得小腿剧痛,随即摔了下来。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扬起了爪子……
“啊!”
卧室里,卫无双睁开眼睛想起身,身体却被身边的苏荷缠住了。
“松手!”
苏荷四肢纠缠住她,“睡觉。”
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二位夫人安睡。”
第二天凌晨,两个百骑带着一具尸骸,外加一个脸被抓烂的贼人回去。
“彭威威。”
“哎呀!谁叫我?”
惨叫声回荡在百骑中。
晚些明静进宫。
随即某一位老将就因为身体原因被皇帝好言劝慰下台了。
那位老将原先就是跟着程知节等人归降大唐的瓦岗老人,回到家后就闭门不见客。
柳奭在吏部接连犯错,神不守舍。
长孙无忌闻讯只是冷笑。
“柳奭急了,皇后也急了。”
褚遂良有些头痛。
“让他们急。”
长孙无忌笑吟吟的,“明日休沐,登善准备去何处?”
“想去曲江池转转,带几个年轻俊彦,听着他们吟诗作赋,老夫就觉着欢喜。”
长孙无忌笑道:“老夫在家歇息一日,看看儿孙。”
“含饴弄孙喽!”
长孙无忌很是平静的回家。
而在宫中,李治此刻就在凌烟阁。
那些功臣的画像一幅幅陈列着,李治走到了长孙无忌的画像之前,仔细看了看。
“若是人心不足……”
“陛下,昭仪来了。”
李治回身,“媚娘进来。”
二人在凌烟阁里看着那些画像,直至深夜。
第二日,皇帝出宫,竟然还带着怀孕的武昭仪。
二人一路去了长孙无忌府中。
“见过陛下。”
长孙无忌带着家人行礼,见到大肚子的武媚时,神色转冷。
“舅舅在家好生逍遥。”
李治笑眯眯的道:“听闻舅舅这里有好酒?”
长孙无忌微笑,“陛下前来,老臣自然准备了好酒。”
随即摆下宴席。
李治和长孙无忌一家济济一堂,堪称是家宴。
而武媚就在侧面,摆了个屏风遮着。
长孙润看着李治,想到的是上次献歌舞之后的羞辱。
李治和长孙无忌都喝的半醉,他笑道:“听闻舅舅家中还有孩子并未为官,为何?”
长孙无忌含笑道:“他们都是姬妾所生,怎好为官?”
门荫也得有限度,这年头依旧看重血统,你和一个舞姬生的儿子自然没资格为官。
李治笑道:“舅舅谨慎,我很是欢喜,不过既然来了,怎能不留下些东西?如此,可为朝散大夫。”
三个婢生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有了官职,有了品级。以后就算是长孙无忌去了,他们靠着这些,比当世绝大部分人都活的滋润。
这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长孙无忌起身道谢。
但神色平静。
李治眸中多了些晦暗,笑道:“王忠良。”
“奴婢在。”
王忠良从外面进来,长孙无忌一家子无视了他。
“我今日带来了十车财物,便赐与舅舅。”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长孙无忌含笑道谢。
坐下后,他看了屏风一眼,心中冷笑。
李治突然叹息,“一国之后当为如何?不说贤德,至少当有子嗣。当今皇后无子,舅舅觉着可堪为后否?”
雉奴果然是为了这个贱婢而来。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今日的菜你吃着觉着如何?”
李治深吸一口气,“舅舅……”
“老夫近日寻到了一个厨子,炒菜也做得不错。”
长孙无忌平静的看着他。
屏风后的武媚神色平静,身前的菜一口都没吃。
晚些,皇帝和武昭仪出来,上车而去。
长孙无忌家中,面对儿孙们的询问,他淡淡的道:“旁人皆可,唯有那个贱婢不能!”
……
寒风起时,长安外廓城也修整完毕。
武媚的肚子越发的大了。
她带着人在宫中行走,王皇后和萧淑妃就在前方。
“贱婢!”
王皇后看着她,伸手摸摸抹额,“就凭你也想为后?痴人说梦!”
萧淑妃最近才被放出来,此刻看着恍如出山的猛虎,“长孙相公否了你,你以为自家还有希望?只等太子长大,看你还有什么好下场!”
武媚只是平静的笑了笑,随即前行。
邵鹏护在她的左侧,警惕的盯着那边的人。
“你身后无人相助,我看你能靠着魅惑陛下风光到何时!”
王皇后的眼中全是从容。
长孙无忌拒绝了皇帝关于废后的提议,这事儿已经传出来了。
王皇后从舅舅柳奭那里得知了消息后,一宿没睡,随即拉了才将结束禁足的萧淑妃来寻武媚的晦气。
“长孙相公不允,你就算是拉了谁来也无用!”
这些刺人的话轮番传来,若是心理素质差的孕妇还真难保不出事。
武媚恍若未闻,就在二人以为她要唾面自干时,她止步,侧身看着二人,平静的道:“我是陛下的女人,所谓出嫁从夫,我不靠着陛下靠着谁?”
“你!”
王皇后和萧淑妃二人无言以对。
这话传到了李治那里,他失神了一瞬,“出嫁从夫?”
到了下午,李治就去了武媚那里。
这是一个信号!
……
“相公,柳奭求见。”
长孙相公抬头,“让他进来。”
柳奭进来,行礼后说道:“相公,最近天气冷了,家里送来了些好东西,回头送家里去?”
“倒是麻烦你了。”
长孙无忌瞥了他一眼,“你在吏部……要好好做。”
吏部管着官帽子,此次柳奭去了吏部,对于长孙无忌来说就是个利好。
柳奭应了,随后说了些闲话,最后才提到正事,“相公,有人说贾平安为后起之秀,该为将。”
“这是想让他离开百骑吧?”
长孙无忌冷笑道:“百骑那是陛下的地方,老夫若是插手,帝王就睡不安稳了,可知晓?”
你动什么都行,当你动了皇帝的心腹武装力量时,那就只差喊一句‘皇帝无道,老夫长孙无忌今日揭竿而起,来啊!造反啊!’
柳奭苦笑道:“老夫何尝不知犯忌讳?可那贾平安仗着陛下的庇护,这几年做了多少恶事?相公,要筹谋了。”
“是皇后担心他成为武媚的帮手吧?”
在长孙无忌那双睿智的目光之下,柳奭低下头。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些你得有数。”
长孙无忌敲打了他一下。
“是。”
柳奭告辞。
出了这里,他回首看了一眼宫城,心中又涌起了希望。
以前长孙无忌一直没明确表态,此次算是给了皇帝和武媚没脸,对于他和皇后而言都堪称是重大利好。
他哼着曲子,觉得人生巅峰迟早会再度出现。
“捷报!”
柳奭靠边,看着战马冲了过来。
兵部闻讯出来,带着报捷的军士和文书进宫,旋即宰相们进宫。
“陛下,辽东捷报。”
李治笑道:“说来。”
“……臣遣武阳伯贾平安率两百骑渡过贵端水哨探,贾平安杀十余斥候,随即带人伪装骗开了苏南城城门,顺势掩杀……苏南城破。”
骗开了城门?
长孙无忌看了褚遂良一眼。
褚遂良心中一震。
贾平安竟然能有这等大胆的计谋,这……
几个老将先是惊讶,然后一脸喜色。
“随后敌军援军至,贾平安领军冲杀,击溃敌军……”
这是第二功!
那个小子啊!果然一放出去就不消停。
梁建方笑吟吟的。
“大军围住了木底城,臣等商议,贾平安建言以粮道为诱饵,引诱敌军援军来攻。”
这便是变种的围点打援!
“贾平安领军防御,胶着时,苏定方率一千马军出击,一路砍杀,在梁水便再度遭遇敌军数千,苏定方一人冲杀,令敌军丧胆……”
李治深吸一口气,心中暗喜。
启用苏定方是他的手段之一。
程知节等人是不错,但他需要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作为根基。苏定方二十余年蛰伏,一朝迸发光彩,他的谋划算是成功了。
而贾平安……
……
“昭仪!”
“咋咋呼呼的作甚?”邵鹏板着脸,训斥着一个宫人。
宫人哭哭啼啼的,周山象正好过来,见状就冷笑道:“你也就只剩下了欺负女人的本事。”
“女人!”
呵!邵鹏冷笑。
周山象带着宫人进去,临走抛下一句话,“有本事便去欺负王忠良试试。”
宫人被带到了寝宫里,见到武媚就欢喜的道:“昭仪,奴刚得了消息,辽东大捷,武阳伯立功了!”
武媚本在看书,闻言抬头,眸中迸发出了喜色,“如何?快说说。”
昭仪这般高兴,回头定然有赏赐,可……
宫女心中痛苦,后悔自己来早了,“奴就听到了这些。”
“赏她!”
武媚豪迈的道。
嗖的一下,邵鹏就不见了。
周山象本来也想去的,可没他跑的快。
“立功……”武媚在盘算着。
“昭仪,老夫人求见。”
武媚挑眉,“阿娘怎地来了?”
七十多岁的杨氏被带了进来。
她肌肤白皙,白头发也不多,步履矫健。
“媚娘。”
武媚笑着请她坐下,“阿娘今日怎地进宫来了?”
杨氏看看她的肚皮,“我这不是记着你的身子,来看看。”
她看看左右,武媚点头,周山象摆摆手,带着人出去。
“媚娘呐!我昨日去求见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冷漠以对,哎!”
她抬头,见武媚神色平静,就不解的道:“那长孙无忌权势滔天,他不答应,媚娘,你何时能做了皇后?”
“不着急。”
武媚微笑,“带了五郎来。”
晚些李弘来了,杨氏见到外孙不禁欢喜,祖孙二人在一起逗乐。
武媚起身出去,幽幽的道:“做人,总得要仁至义尽才好。”
沙鹏飞也似的跑来,“昭仪,大喜。”
“可是封后了?”
杨氏牵着李弘出来,双目放光。
她本是前隋宗室女,四十多岁才嫁给了武士彟,生下了三个女儿。武士彟去后,本以为后半生凄凉,可谁曾想这个老二却在进了感业寺的绝境中翻身了。
那可是皇后啊!
当初孤独伽罗令杨坚束手无策,何等的威风?
要是老二能有她一半的威风,杨氏觉得自己此生就没白活。
武媚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昭仪,武阳伯此次辽东之战得了头功,说是带着十余人就破了城,军中欢呼。随后连破敌军,更得了营州都督程名振和左卫中郎将苏定方的夸功,军中高呼贾平安之名……”
阿弟竟然这般出色了吗?
武媚笑道:“我还担心他去了辽东受寒,没想到竟然能这般出息。苏定方我知晓,可能会偏帮他,但程名振此人却从不作假,爱憎分明。来人,每人赏百钱。”
众人不禁欢呼。
“媚娘……”
武媚回身,见母亲面色不虞,就和她出去。
杨氏扶着她的手臂,语重心长的道:“人心不可测,那个少年当初对你不错,那你善待他就是了。如今你有望封后,那等带着扫把星名头的人怎能亲近?这不是绝情,你能好,便能照拂他……”
武媚淡淡的道:“阿娘可知我当初在感业寺的境遇吗?”
“不就是念念经文?”
杨氏觉得大概就这样。
“念经文只是其一。”武媚自嘲的道:“我原先在宫中就不起眼,进了感业寺和那些女人也不合,于是便形单影只。平安当时在百骑,经常来看我,我曾经听他说当初做梦,梦到有个阿姐……”
“那等梦谁没做过?”
宗室女要学会的便是取舍,不可重情。
武媚看了她一眼,“我在那时已是深陷绝境,他少年纯真,阿娘,难道他不比武氏那些兄弟强?”
“别提那些畜生!”
提到那两个武士彟前妻的儿子,杨氏马上变色。
“平安从相识到如今一直在帮我,阿娘,世间有许多情义,但情义并非要有个名头才行。如武氏那等亲人,名义上是兄长,可对于我而言却是虎狼。平安于我是异姓,他甚至还小了我十余岁,可他对我却如阿弟般的……阿娘,你可懂?”
杨氏叹息一声,“我劝不动你,不过……咦!你怎地带这木簪?你如今地位尊崇……宫中贵人忌惮用素净的东西,赶紧换了。”
武媚摸了一下头上的木簪,微微摇头。
那是阿弟当年亲手给她做的,记得那时的他年少青涩,笑容纯真。
……
当贾平安看到长安城时,竟然生出了这里才是我的家的感觉。
冷风一吹,他缩缩脖颈,回头道:“中郎将,赶紧啊!”
“没大没小的!”
苏定方策马上前。
随即消息就进了宫中。
贾平安和苏定方等人进了皇城,那些官吏都纷纷避开,在避开的人群中,贾平安甚至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
大唐尊老,这等老臣就算是皇帝当面也能有脸面。但此刻却为他们让路。
大军告捷,一切让道!
没有这等尊崇武功的氛围,也打造不出这等煌煌巨唐。
“平安!”
贾平安看去,却没看到表兄。
“平安!”
杨德利个子矮,为了看到表弟,只能蹦起来。他一蹦一蹦的,贾平安见了忍笑挥手。
“这是我家表弟!”
杨德利洋洋得意的道。
百骑也闻讯出来了,纷纷行礼。
明静看来在他走后很是得意,光彩照人。
“武阳伯!”
明静拱手。
贾平安习惯性的嘲讽发作,目光下移……
太平啊太平!
明静低头,随后大怒!
贱人,回头老娘弄死你!
王琦等人也出来了。
“是贾平安!”
周醒觉得有些晦气,“说是他立下头功,后来更是以身为饵。”
王琦面色平静的看了陈二娘一眼,然后久违的心绞痛袭来。
陈二娘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就退后一步,看了贾平安一眼。
这个渣男越发的厉害了,但那张脸却看着依旧是少年时的模样。
“贱人!”
周醒低声叫骂。
“武阳伯说是十余骑就夺了苏南城。”
“是啊!此事我也知晓,兵部那边都召集人,说是让人学学。”
“这等人,不出意外定然就是史册留名的名将,让我辈羡煞。”
“只等他年岁再大些,就能顺着一路攀升,弄不好就是一代名相!”
“……”
有人喊道:“那不是王尚书吗?”
众人见他冲着王琦在喊,不禁哄然大笑。
王琦面色铁青,想去寻人,那人早就隐藏在了人群中。
包东回到了百骑那边,把自己刚才喊的话说了,引来一阵爆笑。
“他也配?”程达不屑的道:“武阳伯都没说自己是什么尚书之才,他不过是靠着那些人出手才做了个刑部主事,也配和武阳伯相比?”
“老程说的好!”明静点头夸赞,然后想打自己一下。
我凭什么要为那个贱人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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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要以德服人,以德报怨
“陛下,营州都督程名振、左卫中郎将苏定方等人自辽东归来,正在宫外求见。”
“他们竟然回来了?”按照判断,程名振等人应当是在五日后才能到达。
李治点头。
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程知节等人毫无疑问不会偏向长孙无忌,但他需要的是靠得住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笑道:“朕没想到苏定方竟然能这般锐利,都说他二十余年未曾动过刀枪,大概是废了。可此战他却大放异彩,由此可见朝中有不少人才被埋没了,此朕之过失。”
这话随时都能转变为皇帝提拔官员的理论支撑。
陛下的手段越发的高超了。
李勣觉得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此消彼长,随着皇帝渐渐夺取权力,长孙无忌等人手中的权力自然就被削弱了。
而苏定方重新出山,意味着皇帝又多了一员心腹大将,实力大增啊!
他随即想到了自家孙儿,那小子跟着去了一趟,立功是肯定的,再过几年……是不是能在朝中谋个职位?不行在长安诸军中也行。
李治看着群臣的反应,脑海里在琢磨着晚些的封赏。
“苏定方这些年在左卫兢兢业业,此次更是大放异彩。贾平安在百骑也很是勤勉,若非年轻,朕想他也该去六部历练一番……”
这是预防针:朕要准备封赏他们了,谁要拦截的赶紧站出来。
群臣并无动静,连以往最喜欢触他霉头的褚遂良都是如此。
“陛下,他们来了。”
李治精神一振,“让他们进来。”
程名振打头,贾平安跟在最后面进了大殿。
随后就是详细解说此战的始末。
李治突然问道:“高丽人如何?”
程名振在路上就想过这个问题,“陛下,高丽人不弱,但大唐更强!”
这才是朕的将军!
李治心中满意,见苏定方精神奕奕,就更为欢喜。
他先赏赐程名振,然后仔细看着苏定方,“苏卿可尚善饭否?”
当年赵王遣使去观察廉颇,廉颇吃的让使者目瞪口呆,但回去却说廉颇虽老,尚善饭,但和我坐了一会儿,就去拉了三次。这上了沙场上哪寻地方给他拉去?于是不用廉颇。
这是廉颇故事。
用在此刻便是激励之意,更有李治的一番政治宣言在!
——当年赵王被奸佞哄骗,于是不用廉颇,朕却不同!
苏定方目光炯炯,“但凡陛下之令,老臣当提兵扫灭不臣。”
李治大笑起来,笑声畅快。
褚遂良觉得一股子郁气在胸中蕴集着,难受之极。
“如此,苏卿可为右屯卫将军,临清县公。”
往日的煎熬仿佛历历在目,苏定方不禁虎目含泪,“多谢陛下!”
此人归心了!
李治含笑,“苏卿当勉力!”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了贾平安。
这个年轻人此次本不该出征,可废后的谋划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只能把他弄出去,免得冲动坏事。
没想到他竟然能立下头功,十年后,朕是否能期待一个将星冉冉升起?
大唐目前虽然将星璀璨,但却有些后继乏人,所以李治一直在琢磨着那些年轻人。
若是把贾平安弄出百骑……
不!
李治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心想若是此刻百骑失去了那种犀利,当他谋划某些事时,风险便会增高。
想到这里,他说道:“贾卿此次在辽东立下头功,十余骑破城之举让人震惊……可为武阳侯。”
侯了?
贾平安谢恩,但想到的却是名号。
武阳这个名号该换了吧?
你就算是换个什么冠军侯也好啊!
贾平安谢恩。
程知节突然说道:“莫要小看了封赏,回头你家娘子也能跟着一荣俱荣。”
众人不禁大笑。
贾平安对此没研究,晚些出去就寻了程知节。
“卢国公,给我说说呗。”
程知节没好气的道:“自己平日里不关心,你那娘子是郡夫人了,不过……”
他突然笑的很是幸灾乐祸,“听闻你家中还有个二夫人?一个是郡夫人,一个没封号,晚上你准备睡在何处?”
擦!
好毒啊!
贾平安暗自叫苦。
李勣淡淡的道:“卢国公竟然这般熟悉,想来夜里也曾孤枕难眠。”
程知节冷笑道;“老夫在家中说一不二。”
呵呵!
李勣都在呵呵。
这是对我老程的羞辱啊!
程知节摸出了一个小袋子,打开弄了一块肉脯吃了,边吃边赞道:“这肉脯乃是我家娘子亲手所制,英国公可有?”
这是要打脸啊!
反转打脸了!
贾平安退开了些,免得被炮灰。
李勣笑了笑,“老夫从不带吃食在身上。”
“是没有吧?”
程知节乘胜追击。
李勣淡淡的道:“老夫多大了,哪还用女人来准备这些?尚书省中有饭堂,老夫想吃什么随时都能要,何必去折腾家中的女人。”
程知节被梗的无言以对,最后抛下场面话就走。
“当年在瓦岗你就最为狡猾,如今依旧。”
李勣狡不狡猾……但凡多谋善断的名将就没有不狡猾的,不狡猾的就是薛万彻那种。
想到这里,程知节不禁大笑,“你家李敬业却是个憨直的,哈哈哈哈!”
李勣哦了一声,“此次敬业立功了,据闻勇冠三军,老夫老怀大慰啊!”
程知节的儿孙却依旧蹲在长安……
老程掩面而去。
贾平安看得叹为观止,觉得李勣若是真心想怼人,朝中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李勣回到了尚书省,推开值房的门,就见一个大汉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吃大喝……
“阿翁!”
大汉抬头,正是李敬业。
“敬业!”
李勣见孙儿完好,心情不禁激荡。
李敬业起身,皱眉道:“阿翁,你怎地又瘦了?”
李勣摸摸脸,“哪里瘦了?”
李敬业指着他的脸颊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上次家中有老仆掉牙,那脸也跟着瘦了。阿翁,你掉牙了!”
李勣面色铁青……
砰砰砰砰砰砰!
外面有小吏路过,诧异的道:“谁在里面动手打人?”
同伴笑道:“多半是英国公在毒打孙儿,常见,勿怪。”
……
贾平安在皇城外及时转身,然后又到了宫外,“麻烦禀告,我求见武昭仪。”
差点误了大事。
进宫出宫,竟然不去阿姐那边走一趟……
这和大禹治水过家门而不入一样,不过大禹是为了人类,所以被赞美。而他是为了急着回家看婆娘,被阿姐毒打……
晚些他到了武媚那里,惊讶的道:“阿姐,此次怎地那么大的肚子?莫非是个小子?”
武媚冷笑道:“你出宫才回来的?”
“规矩在这。”贾平安苦着脸道:“我只能退出去再来求见,否则定然有人弹劾。”
武媚仔细看看他,然后问了此战的情况,听到他带着人做诱饵,被高丽援军包围时,也难免皱皱眉。
“苏定方如何?”
武媚的问题让贾平安下意识的想到了李治,“堪称是无敌悍将,不过指挥之能也无可挑剔。”
记得老苏后续一路被重用,这便是开端。
武媚又问了他一些征战的事儿,颇为好奇,最后却神色古怪的道:“你且赶紧回去。”
“阿姐!”贾平安见她这个模样,不禁有些紧张,“可是家中有事?”
武媚只是摇头,“你且去!”
这……
贾平安一溜小跑出了皇城,急匆匆往家赶。
那两个婆娘难道出事了?
不会吧!
若是出事了,除非全灭,否则另一个定然会给他写信告知。
全灭?
贾平安想想阿姐的神色又不像。
到了道德坊,他一下就冲了进去。
“武阳伯回来了。”
姜融深吸一口气,遗憾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还没到家门口,阿福便滚了出来。
贾平安心急火燎的揉揉它的脑袋,“我先看你妈去!”
杜贺等人闻声出来不禁狂喜,贾平安没见到两个婆娘,心都凉了半截。
“二位夫人呢?”
杜贺刚想说话,就听里面有人在叫嚷,“我还没吃完,无双,等我吃完了再说……”
卫无双拎着苏荷从厨房出来了。
苏荷的手中还拎着一根鸡腿……看到贾平安后就笑道:“我都眼花了。”。她把鸡腿塞进嘴里,愉快的拉了腿骨出来,然后瞪大了眼睛,含含糊糊的道:“夫君……”
卫无双已经在福身了,“恭喜夫君凯旋。”
苏荷的腮帮子鼓着,眼中全是欢喜,一路跑了过来。
到了贾平安身前时,鸡肉已经被吃进去了,她欢喜的道:“夫君你怎么就回来了?”
贾平安笑道:“想着你们,就一路紧赶慢赶的回来了。”
卫无双过来,面色微红,低声道:“夫君,妾身和苏荷都有了。”
“有什么了?有……”
贾平安呆滞了。
“夫君?”
“夫君?”
贾平安脑海中乱作一团。
我要做爹了?
我要有孩子了?
欢喜,惊讶,不知所措……作为一个未曾当过爹的菜鸟,各种情绪让贾平安懵了。
晚些,他沐浴更衣,好生问了此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贾平安正好有假期,就陪着妻子在家中逍遥。
这一日早上,刚吃了早饭没多久,鸿雁就来了。
“郎君,外面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什么上官少监。”
上官仪?
贾平安起身,鸿雁说道:“还说请了二位夫人前去。”
贾平安知道那事来了,就起身,“跟着来吧。”
三人到了前院,上官仪笑吟吟的道:“今日喜气洋洋,连天公都作美。”
这话听得人心情愉悦。
上官仪随即板着脸,“陛下敕旨!”
贾平安说道:“内子有了身孕。”
“站着就是了。”
上官仪看看那两个女人,眼中多了些莫名的艳羡。
苏荷抓着卫无双的衣袖,拼命使眼色。
这是什么意思?
卫无双也不知道,就瞪了她一眼。
但她隐隐约约的想到了一种可能。
莫非……
“门下……”
这是大唐诏书的开头。
而这份敕旨用词优美,竟然是骈文。
贾平安听的有些晕,但基本上听到了意思。
皇帝封赏他为武阳侯,食邑一千户。
这是前几日就定下来的,今日来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外面一群街坊围在贾家大门外,艳羡的看着这一幕。
侯了啊!
敕旨宣读完毕,贾平安上前接了。
杜贺上来,贾平安交代道:“回头收拾个房间,每日三炷香供奉着。”
没有什么每日三炷香供奉的规矩,贾平安这个倒像是供奉那个啥……
上官仪满头黑线,但这等姿态无可挑剔。
门外有人喊道:“恭喜武阳侯!”
“军功封侯啊!”
上官仪干咳一声,“请敕旨。”
边上的官员再度拿出一份敕旨。
还有?
外面那些人傻眼了。
贾平安仿佛早就知道了,闪开站在一边,冲着卫无双和苏荷在笑。
他笑的分外的得意。
一个人成功不算什么,让自己的亲人跟着感受荣耀,这才是王道。
卫无双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然后收敛笑容,对苏荷说道:“站好!”
这个男人啊!
这才多久,竟然就给她带来了封号。
我没嫁错人!
卫无双想到了在宫中的那些年,不禁百感交集。
“……卫氏为永阳郡夫人。”
卫无双谢恩。
如今家中称呼她为夫人名正言顺。
上官仪看了苏荷一眼,眼皮子跳了一下,想起传闻,说是宫中的武昭仪为了这个曾经的感业寺住持的封号和陛下发生了争执。
这个女人,果然是好运气。
苏荷依旧不解。
叫我来干啥?还不如继续在厨寻摸吃的。
“……苏氏有功……”
后续是一连串虚假信息,最后……
“……苏氏为广陵郡君。”
郡君?
苏荷下意识的看着贾平安。
这个憨婆娘啊!
贾平安报以微笑。
敕旨宣读完毕,贾平安笑着上前和上官仪寒暄,然后让杜贺拿出准备好的礼物。
“这是贾家弄的火腿,少监拿回去整治了,下酒绝妙。”
上官仪作诗被他碾压了几次,按理该有些不自在,可听到这等介绍也不禁笑着接了,“回头有人弹劾老夫受贿也值当。”
众人一走,贾平安就出去,冲着街坊们拱手,“改日请诸位高邻喝酒。”
“恭喜恭喜!”
那些妇人眼馋的看着里面的卫无双和苏荷。
“这便是夫贵妻荣啊!”
……
“贾平安封侯了。”
尉迟恭看着丹炉,眼中有些惋惜之色。
“老夫恨不能重新去炼丹,每日都沉迷于其中。可每每看到你的仕途依旧毫无起色,老夫就不知该做些什么……”
尉迟宝琳羞愧难当,“阿耶,孩儿无能。”
尉迟宝琳的仕途堪称是稳健,稳健到了让人看不到一点亮光的程度。
尉迟循毓在边上坐着,心中也格外的难受。
“阿翁……”
他想说话,尉迟宝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尉迟恭叹道:“老夫若是死了,想来你们会好些。”
“阿耶!”
尉迟宝琳跪下,惶然道:“万万不可作此想啊!孩儿如今在右卫任职将军,日子也颇为不错。循毓跟着滕王为陛下效力,以后寻机就能出仕……阿耶,咱们家不差!”
“老夫当年得罪了先帝,幸而先帝宽宏。可终究是伤了面子。”尉迟恭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都怪老夫跋扈无能!都怪老夫!”
“阿耶!”
尉迟宝琳膝行上前抱住他的手,“阿耶,都是孩儿无能啊!”
父子二人相对垂泪。
那些仆役都在叹息着。
尉迟循毓觉得烦闷,晚些就去寻了贾平安。
“最近滕王如何?”
贾平安总是觉得人渣藤最近太老实了些。
“还好。”
尉迟循毓没精打采的。
“可是有事?”
贾平安才将来上班,诸多不适应,恨不能尉迟循毓有事,随后他就有了脱岗的借口。
尉迟循毓欲言又止,“先生,阿耶……阿耶……”
尉迟宝琳?
傻大黑粗的尉迟循毓作扭捏状,让贾平安浑身起鸡皮疙瘩:“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尉迟循毓难为情的道:“阿耶在右卫颇为不得志,今日和阿翁一起难受。”
这个……想到尉迟恭和尉迟宝琳相对垂泪的场面,贾平安就觉得瘆的慌。
尉迟宝琳在右卫堪称是小透明般的存在,不出事,但难事大多被丢给了他……比机关老干部还混的惨。
这等一看就是来养老的,而要紧的是尉迟恭的名气太大了,当年比程知节的功劳和名气都大。
这样的一位大佬,他的儿孙活的和鹌鹑似的,堪称是笑话。
百骑就有这方面的消息。
尉迟循毓对他没的说,有事出力只需喊一嗓子,不管是动手还是出钱出力……上次去苏荷家结亲就是他顶在前面,被那些妇人打的惨叫也不肯后退,一直把贾平安护着进去。
这等义气的汉子,贾平安怎能坐视?
但帮助兄弟要有分寸,直接上固然好,但伤自尊啊!
我是个义气无双的人!
贾平安麻醉了自己一下,“右卫……我记得令尊在右卫有个对头,将军杨青,令尊太过低调了。”
尉迟恭当年一拳差点打瞎了李道宗,牛逼哄哄的觉得自己大唐最牛逼,最后遗祸子孙,带累的尉迟宝琳不敢动弹。
否则一个杨青哪里能压制了他?
尉迟循毓的眼中多了厉色,“这是欺阿耶忌惮陛下吗?”
尉迟恭当年作孽作大发了,哪怕上次单骑镇住了长孙无忌等人,但尉迟宝琳依旧不敢动弹,就怕有人想讨好皇帝弹劾他。
果然,除去李敬业那个铁憨憨之外,权贵的子孙基本上就没有傻子。
“可要如何弄他?”
尉迟循毓的层次没办法收拾杨青。
贾平安漫不经心的道:“据说杨青有个儿子在外面开了家青楼……”
朝中五品官以上皆不可进市场,更别说进去做生意。杨青的儿子亲自去开青楼,传出去杨青得跪了。
这是先生的好意!
若是能借此收拾了杨青,阿耶就算是苦尽甘来了。
“先生……”
尉迟循毓拱手,却觉得这份情义太重,怎么感谢都有些虚伪。眼眶不禁就红了,随后泪水竟然滑落……
竟然哭了?
五大三粗的尉迟循毓哭起来让人无语。
“多谢先生!”他拱手哽咽。
贾平安满头黑线。
我要你的感谢做什么?
贾平安微笑道:“记住了,要以德服人,以德报怨。”
尉迟循毓眼中一亮,“多谢先生指点,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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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负荆请罪
从女妓出现开始,这门生意就一直不绝。
平康坊里最多的就是三门生意:青楼、酒肆、逆旅。
衣食住行,衣食自然是必须品,随后就是吃喝玩乐。
午时之前基本上没人来青楼……大部分人没时间,有时间的那部分人要么没钱,有钱的也不肯早早起床出门。
午时后,看着第一个客人进来,站在二楼过道上的杨智叹道:“有人不齿青楼生意,可却忘记了但凡是男人皆有欲望,有了欲望就得有发泄之地……看看那些往日里道貌岸然的男人,到了此处就放浪形骸,可见人皆是虚伪的东西,只是平日里被自己压住了本性而已。”
身边的老鸨笑道:“是啊!上次一个客人进了房间,还说教授女妓作诗,奴在外面路过,想听听他作什么诗……就听着喘息,说什么好肉,哈哈哈哈!”
“都是贱人!”
做了这一行之后,世间男子在她们的眼中都是道貌岸然的蠢货。
杨智轻蔑的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在家中养着女人,自家关起门来发泄。可有人依旧喜欢来青楼,为的便是那些奉承。”
老鸨冲着楼下一个熟客招手,抛个媚眼,“奴都教导了那些女人,不管那男人是丑是美,不管他是否得力,都要夸赞,由衷的夸赞,果然,那些男人来了接着来。”
“这便是人性!”
杨智不屑的转身,“好生看着这里。”
老鸨低声道:“郎君放心。”
这位右卫将军之子淡淡的道:“切莫提及我的身份。”
“是。”
开青楼没有后台容易出事,这里也是如此。当初曾经发生过几起同行诬陷的事儿,但最后都被杨智摆平了。
老鸨笑着陪他下去,“晚些奴叫人把账目送去。”
“也好。”
楼下上来了几个男子。
“本王事情还多,你偏生要拉着我来,没有好女人回头让你去算账,这是……”
一个微胖的男子皱眉看着老鸨,“丑!循毓不是本王说你,长安城据闻就有一人喜欢睡老鸨,那人叫做什么英雄,你莫要和他学……”
尉迟循毓看着杨智,“杨智?”
杨智在这里从来都是悄然来去,今日被人堵住了,他也从容的一笑,“何事?”
“我是尉迟循毓。”
老鸨看到杨智的面色瞬间惨白……
“是在这里说话还是回去?”
尉迟循毓的本意是闹一场,让杨青身败名裂。
但贾平安却说要以德服人,以德报怨。
杨智的脸颊微颤,“屋里说话。”
老鸨想溜,人渣藤伸手,“哎!本王虽然不肯睡你,不过陪着说说话也好!”
李元婴何等的心明眼亮,此刻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始末,但却不问,不说,只是出手相助。
晚些四人进了一间屋子。
杨智默然。
“想说这里不是你的产业?”
尉迟循毓笑道:“你在此开了几年青楼,这里的人认识你的不少吧?长安县我认识人,只需拿下一问,你觉着那些人可会守口如瓶?”
杨智抬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此事……”
李元婴伸手挑起老鸨的下巴,“真是我见犹怜呐!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子的好处儿子享受了,儿子出了事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父子一体,祸福与共,这等话就别说了,徒惹人笑。”
杨智膝盖一软,“你要如何?”
这是彻底认栽了。
“我知晓家父对令尊多有不敬,只求……”
……
右卫担负着宿卫长安的职责,每日的轮值很是严谨。
午后,刚去溜达了一圈的尉迟宝琳进了皇城。
到了右卫外面,门子笑着拱手,尉迟宝琳颔首,很是客气。
这便是夹着尾巴做人。
身后,杨青和几个将领进来,见他脊背微微弯曲,不禁嘲笑道:“当年他也颇为风光,后来就渐渐泯灭了脾气,见到谁都笑一笑。”
“这是老好人,不得罪人。”
“老好人就不该在右卫!不该在军中!”
将军,再进一步就是大将军,谁不想?
看看梁建方,身为大将军,在朝中说法有分量,在军中说话有分量。
男儿就该如此!
右卫两个将军,若是升职,自然就是对手。
“看看他,哪有半点武人的模样?”
杨青摇摇头,觉得和这等人竞争真是滑稽。
几个将领都笑了。
“此人早已平庸之极。”
彼可取而代之的诱惑让他们心中微动。
要是尉迟宝琳滚蛋了,他们之中的一人说不得就有机会取而代之。
人生就像是爬山,爬过一座山,看到了风景。旋即厌倦了,又继续爬山……直至精疲力竭。
晚些议事,尉迟宝琳依旧沉默。
他原先也算是大唐的顶级衙内,可从尉迟恭躲在家中炼丹开始,他就成了臭狗屎,不说人人踩一脚,但日子堪称是王老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晚些议事,不出预料,杨青再度压制了他,把轮值的事儿丢了过来。
回到值房,手下的官员来了。
“将军,咱们不能老是这般被人欺负吧?”
“有事咱们上,有好处杨青他们上,咱们是后娘养的?”
尉迟宝琳的好脾气连麾下都忍不住了,纷纷出言批判。
……
杨青回到值房,麾下来请示今日轮值事宜。
“今日他们去。”
谁愿意顶风日晒?
谁愿意一站许久?
“将军果然手段了得,又为兄弟们争到了歇息的机会。”
“多谢将军!”
“难怪下官刚从尉迟宝琳那边过来时,听到值房里有人在呵斥他……呵斥,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笑了起来。
这般下去,尉迟宝琳哪里还有颜面和老夫争夺?
杨青心中暗自得意,淡淡的道:“那人不值一提。”
一个不敢惹事的人而已,老夫胜之不武。
有人来禀告,“杨将军,家中有人求见。”
杨青皱眉,“可是谁病了?”
他起身道:“你等先等着,老夫去去就来。”
他一路到了皇城外,就见一个家人在那里转圈,神色惶然。
“阿郎!”
见到他后,家人上前低声道:“阿郎,郎君有事……”
“何事?”
杨青皱眉,“快些说,老夫还有事。”
“阿郎,先前尉迟循毓寻到了青楼,堵住了郎君……”
轰!
杨青只觉得晴天霹雳般的,整个人都炸了。
“那逆子……老夫早说了此事不可就为,那逆子不听。尉迟循毓,这定然便是尉迟宝琳的手段,老夫休矣!”
一骑缓缓而来,近前下马。
“你!”
杨青面色铁青,“好手段,你阿耶果然好手段!不吭不哈的就给老夫一击!”
尉迟宝琳,你这个老阴比!
尉迟循毓微笑拱手,“陛下巡幸天台山之前,我有一日从窗外经过,听到阿耶说杨将军家中有人开了青楼,他本想弹劾,可想来想去,杨将军悍勇,若为了此事拉他下来,也有违同袍数年的情义……”
竟然是这样?
杨青心中一震。
“阿耶说沙场之上,同袍就是看护自己后背之人,所以才说是同袍兄弟,可托付身家性命……他不忍从背后捅杨将军一刀……”
尉迟宝琳竟然这般……
杨青心中大悔!
“可我却听闻右卫里杨将军对阿耶颇为不敬,颇多诋毁,于是今日便去了青楼,与杨智说了一番话。”
尉迟循毓的眼神陡然凌厉,“按我的想法,本该全数揭穿,让你身败名裂。奈何阿耶有言在先,不肯对付同袍,如此……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而去。
杨青呆立原地。
家人也惊呆了。
“他竟然……竟然不揭穿?”
杨青深吸一口气,“尉迟将军高风亮节,羞煞老夫了。去,寻了树枝来。”
尉迟宝琳还在被围攻。
“难事都给了咱们,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日长了谁受得了?”
“将军这般软弱,也难怪那杨青敢欺负你。”
“……”
尉迟宝琳木然听着。
他不是没脾气,相反,当年他的脾气很差,动辄喝骂甚至是出手。
尉迟恭出事前他的人生堪称是顶级衙内,可随即他就被社会毒打了。
各种不顺,上官暗中施压,同僚不屑……
刚开始他奋力抗争,和同僚争执,和上官争执,甚至大打出手……
但结果往往都是偏向对方,他成了反面典型。
这便是社会毒打。
挨打要立正,他渐渐沉默了,遇到事儿也学会了逆来顺受。
看着这些下属愤怒的在狂喷,今日阳光好,他甚至看到了唾沫星子冲着自己飞了过来,却一动不动。
唾面自干也是一种修养。
他多年修炼了一招,那就是移形换影。
你喷你的,你骂你的,我就想别的高兴事儿,比如说下衙后去哪家青楼厮混一阵子,或是让家中的歌姬舞蹈一番。
想一想的,他的脸上竟然浮现了微笑。
这人竟然还能笑?
众人不禁绝望,觉得在他的手下大概永无出头之日了。
外面突然一阵喧哗。
一个小吏进来,见鬼似的的惊恐模样,“将军,将军!”
尉迟宝琳正在想着上次那个女妓的热情,下衙后要不要再去光顾她一番,闻言漫不经心的点头。
什么事儿老夫都无所谓了。
他的神色之从容,让人不禁倍感无奈。
“杨将军来了。”
众人让开一条道,侧身,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了。
杨青赤果着上半身,脊背上背着的是什么?
老夫的眼瞎了……一个官员揉揉眼睛。
杨青竟然赤果着上半身,背着树枝来了。
后面乌压压一片人来看热闹。
“这是要去给谁赔罪?”
“……”
杨青抬头,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进去。
“竟然是尉迟将军?”
活见鬼了!
众人涌上来,想听听是为何。
里面。
尉迟宝琳依旧在神游物外。
杨青进来,见他神色平静,竟然无半点惊讶,不禁越发的惭愧了。
老夫欺凌他数年,他一直沉默,甚至是微笑。老夫一直以为他是个怯弱之人,谁曾想他早就知晓了那个逆子犯的事儿,却一直隐忍,一直在宽容。
老夫不该拿他的宽容当做是好欺负,不该啊!
想到一旦那事儿被曝光,自己将会颜面扫地,丢官去职的后果,杨青不禁落泪跪下。
“杨将军!”
众人惊呼。
那个女妓虽然好,但有一点小瑕疵,就是嘴太大,一笑就让老夫少了兴趣,要不……让她闭嘴?
这个主意好。
尉迟宝琳微微颔首。
这是欣慰?
一定是了。
老夫欺负他数年,他虽然不说,可终究是心存芥蒂。如今老夫负荆请罪,他自然倍感欣慰。
杨青想到这里,不禁惭愧不已,“尉迟将军如此宽宏,如此胸襟,映衬着老夫心胸狭隘,不择手段。老夫……错了!”
杨青垂首。
这是请罪!
尉迟宝琳的下属们都惊呆了。
这是……
这是那个跋扈的杨青?
这是那个见到尉迟宝琳就会冷嘲热讽,针锋相对的杨青?
“老夫错了!”
杨青再度请罪。
负荆请罪有规矩在,若是主人不肯原谅,那么就不搭理。若是原谅,那就是蔺相如和廉颇般的将相和,亲手去解开他脊背上的树枝。
尉迟宝琳神色平静。
这是不肯原谅吗?
是了!
老夫这几年欺负他太过了,换做是老夫也不肯原谅。
杨青再度垂首,“老夫错了。”
外面来了大佬,沉声问道:“这是闹什么?”
有官员行礼说道:“杨将军刚才负荆来此,说是以往对尉迟将军颇为不敬,特来请罪。”
杨青欺负尉迟宝琳几年了,这怎么突然来了个负荆请罪。大佬:“……”
里面。
尉迟宝琳已经想通了,他觉得那个女妓虽然嘴巴大,但……大有大的好处啊!
想通了这一点,他不禁欢喜的把思绪从青楼拉回来,霍然发现杨青跪在自己身前,上半身赤果着像是在耍流氓。
但脊背上却背着树枝。
负荆请罪!
尉迟宝琳的脑子瞬间短路宕机。
这是为何?
难道这厮要陷害我?
杨青再度低头,“这些年老夫对不住尉迟将军,按理尉迟将军就算是打杀了老夫也不为过,可尉迟将军这般宽仁,让老夫羞愧不已……老夫错了。”
他竟然认错了?
还说我宽仁。
尉迟宝琳下意识的起身。
“这是为何?”
他亲手解开了绳子,把树枝丢在边上,扶起了杨青,习惯性的微笑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来人!”
边上有人应了。
尉迟宝琳吩咐道:“去煮茶来。”
说着他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杨青的身上。
可他满脑子都是一个疑问:杨青为何要负荆请罪?
莫不是想坑老夫?
杨青感动的握住他的双手,“记得去年,本来尉迟将军能得了嘉奖,就是老夫在边上撺掇,坏了此事,老夫不是人呐!”
他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咦!
这都自揭其短了,难道他是真心来请罪?
尉迟宝琳不禁狂喜。
他在右卫这些年堪称是水深火热,最大的缘故便是杨青。
杨青低头请罪,他的境遇随即就会转变。
这!
杨青竟然幡然醒悟了!
尉迟宝琳心中欢喜,唏嘘不已,“人孰无过?有则改之。”
他不知道杨青为何良心发现,但人设不能倒,所以要云淡风轻。
尉迟将军果然是胸襟宽广,老夫惭愧!
杨青握着他的手,认真的道:“以后尉迟将军的事就是老夫之事,有事只管说,若是不说便是看不起老夫!还有,下衙饮酒,不去便是看不起老夫。”
尉迟宝琳含糊应了。
杨青随即出去。
值房内的官员们齐齐拱手。
“我等错怪了尉迟将军。”
看看,我们说杨青跋扈,你尉迟宝琳屁都不放一个,堪称是怯弱,可杨青就来了一个负荆请罪。
“尉迟将军这不是怯弱,而是胸襟宽广,如今杨将军被他感化,此后咱们就是苦尽甘来了。”
“以往尉迟将军总是笑,我觉着太平庸,可今日杨将军跪下请罪,尉迟将军依旧如此,这不是平庸,而是心胸!”
“我等错了。”
众人心悦诚服。
尉迟宝琳依旧在震惊之中。
晚些他出去,右卫的官吏将士见到他都尊敬避开行礼,和以往的无视大相径庭。
尉迟宝琳只觉得人生就此翻开了新篇章。
下衙后,他担心杨青反悔,就晚了些再出去。
可杨青就等在大门外,见他来了笑着拱手,“请!”
二人随即去了酒楼,酒喝了,随即心结也打开了。
想到老父亲对自己宦途的灰心,尉迟宝琳急匆匆的回家。
“阿耶今日可好?”
“阿郎今日还好,就是看着有些发呆。”
哎!
尉迟宝琳脚下加快,一路去了后面。
楼台水榭是鄂国公府的标配,长安城也没几家。
尉迟恭就坐在水榭里,孤独的看着夜色中的鄂国公府。
“什么楼台水榭,其实都是空。楼台会朽烂垮塌,水榭也是如此,人也会成为黄土……”
“阿耶!”
尉迟恭回身,什么黄土都消失了。
“今日怎地回家的这么晚?莫非有人刁难你?”
他深吸一口气,“若是不妥,老夫便进宫低头,向陛下效忠又如何?”
尉迟宝琳行礼,欢喜的道:“阿耶,今日那杨青幡然醒悟,向孩儿负荆请罪了。”
“哦!竟然如此?”
尉迟恭心中一喜,“如此你在右卫就有了施展的余地,可喜可贺。可……幡然醒悟?老夫纵横沙场半生,看惯了人心鬼蜮,什么幡然醒悟,多半为假。他为何低头?”
尉迟宝琳在阅历上终究不如父亲,就说了今日的情况。
“此事……”
尉迟恭沉吟着,“此事不查清楚,老夫寝食难安。若是有人借机弄鬼……来人!”
尉迟恭旋即令人去打探消息。
“杨青家都查一查。”
姜还是老的辣!
第二日下午就查到了消息。
当尉迟宝琳下衙回家时,霍然发现父亲坐在正堂里。
这是好些年没有过的举动了,吓到了尉迟宝琳。
“阿耶!”
“你可知此事是谁做的?”
“谁?”
尉迟恭的嘴角微微翘起,“循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