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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大唐扫把星txt下载     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7章 帝王身不由己(感谢新盟主“真理高中喀秋莎”)

    百骑回来了。

    一溜马车上全是嫌犯,为首的便是洛州别驾李营持。

    此刻的李营持被晒的黝黑,加之一路上没能洗漱,看着比乞丐还狼狈。

    正在议事的君臣得了百骑归来的消息,崔敦礼看着面色如常,可明眼人就能看出此人的抑郁。

    晚些贾平安奉命觐见。

    “陛下,臣此行洛阳,拿获各处折冲府多人,另有洛州别驾李营持与那些逆贼勾结,闻讯想自尽,臣一路疾驰,堪堪赶到,阻止了此人畏罪自尽。”

    他本想说风驰电掣,披星戴月,可一想这里的都是老鬼,这等夸张的话只会引来鄙夷,于是就改了回来。

    李治含笑道:“此去洛阳,你果然不负朕望,如此可去歇息,朕稍晚自有赏赐。”

    要么给钱,要么给土地,别弄什么口头嘉奖这等无用的玩意儿……贾平安肃然道:“为大唐,为陛下办事,臣从未想过赏赐。”

    李治微微颔首。

    就这样了?

    后世那些领导在此刻都会夸赞一番,然后含糊说一些奖励的方向。

    可李治却不动声色。

    无情啊!

    贾平安告退。

    刚出去,有内侍拦截。

    “武昭仪听闻你来了,要见你。”

    阿姐……

    贾平安觉得自己此刻的形象有些问题。

    晚些见到了武媚。

    “你这是在泥地里打滚了?”

    武媚皱眉。

    不如此怎么表功……贾平安叹道:“这一路我就想着赶紧回来,都没沐浴。”

    臭人……武媚问道:“此行可凶险?”

    当然凶险,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我就撂在路上了。但话不能这么说,贾平安笑道:“就是遇到了几次袭扰,我随行带着百骑,还有李敬业跟着,毫毛无损。”

    武媚点头,“我知晓你这是谎言,不过无事就好。”

    阿姐果然慧眼如炬,贾平安干笑着。

    “此次清理之后,你觉着洛阳可安全?”

    皇帝这是要去洛阳讨饭吗?贾平安说道:“此次清理了折冲府,当地官吏反而无碍。”

    武媚点头,“是了,握住了军队,那些官吏但凡敢忤逆,杀了就是。”

    阿姐……

    贾平安脊背发寒。

    “对了,你的亲事……”

    救命……

    ……

    “高尚书!”

    大清早才将到了户部,向长林急匆匆的进了高履行的值房,行礼都忘记了,“岳州等地的赋税账册丢了。”

    “那些账册丢了,如何核对?”高履行一怔?旋即怒道:“查!”

    可此事无需查。

    “杨德利昨日一直在查岳州等地的赋税账册,都搬到了他的值房里。”

    大早上开门后,发现账册不见了的杨德利有些懵?“昨日还在的呀!下官也不知道为何不见了。”

    有人在后面喊道:“说一千道一万都无用,查就是了。”

    这话说得好……向长林摆手?几个小吏进了值房。

    呯!

    笔架落地。

    “别动!”

    杨德利见有个小吏碰到了牌位,就冲了进去,小心翼翼的把牌位重新摆放好。

    “这里有东西!”

    一个小吏在牌位后面的箱子里找到了东西?回身喊道:“是银子!”

    室内的光线不算明亮?可银锭依旧闪烁着钱财的辉光。

    “有五锭!”

    向长林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拿下!”

    这事儿瞒不住,因为涉及到来路不明的钱财?随即有官吏去了道德坊杨家。

    王氏正在家里带着孩子,几个官吏闯了进来,吓得她抱着孩子后退,喊道:“阿耶!阿娘!大锤!”

    别人出嫁了想回一趟娘家艰难?可王氏的娘家就在隔壁?迈腿就出家门,抬腿就进了娘家。

    “阿姐!”

    王大锤正好在家?第一个冲了进来?见是官差?一下就吓傻了。

    随后王学友和赵贤惠也来了。

    王学友毕竟是成熟男,上前谄笑道:“敢问贵人,这是何故?”

    为首的官员皱眉看着他,“杨德利贪腐,我等奉命搜查!”

    王氏下意识的道:“夫君怎会贪腐?他连官家的水都省着喝。”

    那官员喝道:“都出去!王氏留下。”

    赵贤惠猛地喊道:“定然是有人陷害!”

    阿娘,你好英明……王氏热泪盈眶,觉得自家老娘真的是太彪悍了。

    那官员冷笑道:“再不出去,全数抓起来!”

    王学友凝神想了想,“这里乱,莫要吓到了大丫,娘子去把孩子抱过来,咱们先回去。”

    “可大娘子一人在这边被人欺负了……”

    赵贤惠恨不能拎把菜刀来坐镇。

    王学友冲着官员谄笑一下,然后没好气的道:“咱们就在隔壁,有动静都听得见。”

    这特娘的竟然娘家就在隔壁?

    几个官吏也算是开了眼界。

    “慢着!”

    杜贺来了。

    王老二和徐小鱼跟在身后,衬托着他就像是官老爷般的威风。

    官员眯眼,“你是谁?”

    杜贺拱手,“杜贺。家主人武阳伯贾平安。”

    百骑大统领……官员冷笑道:“此事乃是刑部主办,与百骑无关!”

    竟然不给郎君的面子?那么多半是对头……杜贺微笑问道:“敢问表郎君所犯何事?”

    “贪污!毁坏岳州的赋税账册!”

    杜贺笑了笑,“如此请便,不过杜某虽是奴身,却要在此提醒诸位一句,我家郎君回来,若是发现不对之处,那必然是要申诉的。”

    怎么申诉?宫中有武昭仪,宫外有李勣等人。

    他回身,“走!”

    全程他没有看王氏一眼,但王氏却觉得心安了许多。

    回到家中,王老二说道:“此事该去求援。”

    “我知。”杜贺的眉间全是冷肃,“表郎君贪腐……他虽然抠门,却从不拿官家的一针一线,一心只想着升官,一心只想着做事,这样的人,贪腐……还是岳州的赋税账册。”

    徐小鱼问道:“管家,岳州在何处?”

    “南方,距离长安一千多里地。”杜贺觉得不对,“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表郎君接受了岳州方面的贿赂,随即毁掉了岳州的赋税账册……”

    “此事求助于英国公吧?”王老二觉得此事紧急,“郎君不在家,英国公和咱们家交好,可为助力。再有,卢国公家也能去求助,梁大将军那里也能去。”

    杜贺不禁叹道:“不知不觉,郎君竟然有了这等人脉,说出去谁敢信?”

    一个华州乡下来的少年,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在长安打拼了数年,有此局面,堪称是令人震惊。

    “大娘子怎么办啊!”

    隔壁王学友在叹息。

    赵贤惠板着脸道:“怎么办?就算是女婿贪腐了,和大娘子也没关系,到时候让她给女婿送饭,好生养着大丫。”

    这是一个女人所能做到的全部。

    赵贤惠瞪了王学友一眼,“天塌下来了,你顶着,你顶不住了,我来顶着,再不行,大锤来顶着。”

    啊!

    顶什么?

    王大锤很茫然,心中焦虑,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妹妹一家。

    “武阳伯回来了。”

    外面传来了坊民的声音,赵贤惠顿时就喜上眉梢:“快,快去告诉他!”

    王大锤一溜烟跑了出来。

    贾平安骑着阿宝,手中拿着阿姐给的一枚金制的钱,准备留着给孩子辟邪。

    “武阳伯。”

    王大锤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另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比他更快。

    “咿律律。”

    阿宝有些焦躁不安。

    贾平安下马,阿福狂奔而至,随后人立而起,嘤嘤嘤……

    “好阿福,回头带你去马杀鸡。”

    贾平安揉搓着阿福的头顶,觉得毛茸茸的手感真好。

    王大锤近前,“武阳伯,杨德利被抓了,家里来了官人。”

    贾平安松手,盯住了杨家的大门,“什么罪名?来了家里作甚?”

    “说是他收了贿赂,故意把岳州的赋税账册毁掉了。”

    不可能!

    贾平安压根就不信,他随手松开缰绳往杨家去。

    杜贺迎了出来,“先前我去问过,此事我以为不可信。另外,我觉着那些官吏怕是来者不善。”

    “贿赂当然是栽赃!”贾平安骂道:“这群猪脑壳!对了,表兄最近做了什么事?”

    杜贺摇头,“还不知。”

    “去打听!”

    杨家,几个官吏正在翻箱倒柜,甚至连装着女子衣裳的箱子都不放过,满地都是衣裳。

    “找!”

    官员一脚踹倒案几,又踢翻了一个罐子。

    接着柜子被打开。

    “没有。”

    “掀翻!”

    官员指挥小吏掀翻了柜子,见后面没东西,不满的道:“掘地三尺也得找到东西!”

    “那何不如栽赃?”

    “贱狗奴……”

    官员喝骂,随后回身,然后……

    “武阳伯?”

    他淡淡的道:“本官奉命行事,武阳伯难道要阻拦不成?”

    贾平安看着狼藉的屋子,问道:“这是搜查?”

    官员点头,矜持的道:“本官刑部……”

    呯!

    贾平安一拳就撂倒了他,随即一脚一脚的踹。

    官员翻滚着,尖叫起来,“救命!救命!”

    外面的人傻眼了。

    杜贺的脸颊颤抖,“郎君竟然动手了?”

    “打得好!”王老二恨恨的道,“先前他们多得意,多嚣张,就该收拾。”

    隔壁的王学友一家子懵了。

    “听声音竟然是贾平安打了官吏?”

    “救命!”

    几个小吏扑过来,贾平安把长刀解下来,连着刀鞘狠抽。

    有小吏肋骨被抽,一下跪在地上惨叫起来。

    还有小吏被一刀鞘抽在了脸颊上,刚用手捂着,接着再一刀鞘,把手背打骨折了。

    官员趁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喊道:“贾平安你殴打官员,等着被处置吧。”

    贾平安出现在了门内,骂道:“撒比,当着我的面说什么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东西,什么东西?”

    “自然是受贿的证据!”

    “证据?搜!”

    贾平安摆手,杜贺喊道:“有人要栽赃表郎君了啊!看呐!”

    王老二和徐小鱼冲了过去,按倒了官员,一阵乱摸,徐小鱼摸到了一串铜钱。

    “这是我的钱!”

    “可我觉着你准备栽赃!”

    贾平安走过来。

    官员骂道:“血口喷人!”

    这些人的态度不对,什么掘地三尺,既然抓到了表兄受贿的证据,为何还说要找到其它东西?

    这些人带着敌意而来。

    表兄究竟是做了什么大事,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贾平安俯身:“贾某刚从洛阳归来,此行立下大功,你觉着……陛下是信你的话,还是信贾某的话?”

    杜贺准备叫喊。

    一旦被坊民们听到了,随即有官员想栽赃杨德利的消息就会传遍长安城。

    你好毒……官员喘息道:“你要如何?”

    节操呢?一点节操都没有。

    “把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你早说啊,早说我啥都说了,何必挨一顿毒打,还得被你栽赃……官员含泪道:“岳州的赋税账册在杨德利的值房里丢失,仓部官员在他的值房内找到了几锭银子。”

    “荒谬!”贾平安冷笑道:“岳州今年定然是出了纰漏,可他们如何能攻略一心做事的表兄?这就是栽赃陷害!”

    ……

    刑部,王琦跪坐着,针线摆放在案几下,看着神采飞扬。

    “此事与我等无关,那杨德利点出了权贵收拢良人为隐户的之事,这是捅了天下世家门阀与权贵地主的心窝。”

    周醒微笑道:“此事天下人都知道,皇帝知道,宰相们知道,但凡有些身份的都知道。可谁敢去捅此事?他杨德利就敢,那些人若是不杀鸡儆猴……谁都担心后续会有人不断要求清查隐户。”

    这人竟然变聪明了些?

    王琦看了他一眼,“隐户不只是在那些地方,还有寺庙里同样也有隐户,杨德利这一下算是得罪了天下人,无需我等出手,贾平安就要痛失表兄了。”

    陈二娘跪坐在侧面,微微低头。

    那是贾平安的表兄,若是被弄死了,他定然会伤心吧……

    可他伤心与我何干?

    陈二娘深吸一口气。

    外面来了个小吏,“贾平安来了。”

    王琦霍然起身,“去看看。”

    众人到了大门那里,就见几个官员在和贾平安说话。

    “此事的审讯不便说,武阳伯莫要为难我等。”

    贾平安看了王琦一眼,指着他说道:“这些别人的狗若是掺和了进来,我便会认为刑部想故意弄死杨德利。”

    王琦气的面色惨白。

    你在教我做事……那官员冷笑道:“那又如何?”

    贾平安只是微微一笑。

    一个官员过来,“英国公有令,不得私下对杨德利动手,不得下狠手。”

    贾平安微笑问道:“你觉着如何?”

    李勣的令你拒绝一个试试?

    兵部才将倒霉,刑部若是想跟上也没问题,李勣会异常欣喜,随即借势清理刑部。

    那官员面色忽青忽紫,“是。”

    贾平安指指王琦,“但凡敢私下对杨德利动手,耶耶发誓,就算是在刑部也要弄死你!”

    你真以为自己能让刑部的人买账……王琦看到不少官吏都出来了,存心想给贾平安拉仇恨,“这是刑部,不是你的百骑!”

    你想坑爹?什么叫做我的百骑……贾平安觉得这人越发的阴了,“那是陛下的百骑,蠢货,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可全是浆糊?”

    这人怒了,那便趁机挑逗一番,王琦心中微动,就上前来,淡淡的道:“刑部之事有刑部人做主,你……算个什么?”

    是啊!

    你管你的百骑,刑部何时轮到你贾平安来发号施令了?

    顿时那些刑部的官吏都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

    果然,我的手段越发的犀利了……王琦心中自得。

    “一只地老鼠罢了。”

    贾平安猛地挥手。

    啪!

    这是个机会,顺势让人知晓贾平安的跋扈……王琦捂着脸刚想叫喊,贾平安森然道:“撒比!若是我表兄死在了刑部,若是他断手断脚,身上少了些器官,坏了一些器官,若是他变成了傻子,那么贾某会认为,是刑部暗害了他。那么……到时咱们不死不休!”

    他转身离去。

    王琦的一个手下在叫喊,“贾平安殴打刑部官员了!”

    众人默然,他的叫喊声格外的苍白。

    贾平安去了李勣那里。

    “此事证据确凿。”李勣很遗憾的道:“当时人赃俱获,杨德利喊冤,可谁来作证?”

    贾平安有些脑壳痛。

    “此事在于杨德利揭开了隐户之事,虽然只是蓝田一地,可你要知晓,那些人都是吃肉的,谁敢阻拦他们吃肉,那么他们便会吃谁的肉。杨德利此事……老夫知晓多半有问题,可却难以出手……”

    老李果然睿智。

    “此事有人栽赃,若是想查清此事,就得从岳州那边着手,可是小贾,岳州距此千余里,去了还得查,来回奔波,明年都查不清。”

    姜还是老的辣,李勣一番话就把贾平安的一个方向给堵死了。

    “别以为仓部能寻到栽赃的那人,你能如何动手?拿人询问?你是百骑统领,不是刑部,你没这个职权。你若是强行拿人,长孙无忌就会多了意外的收获。”

    所谓的意外收获,就是贾平安要玩完。

    老李何时说话这般酸了?

    贾平安一怔。

    李勣淡淡得道:“此事你以为是为了隐户?”

    这又是何意?

    贾平安一下懵了。

    小子也有愚蠢的时候,老夫很是欣慰……李勣不厚道的欣慰了一下,“此事的根子依旧是你。”

    贾平安豁然明白了,“表兄弄出了此事,可根子不过是蓝田县的一个地主罢了,就算是收拾了那个地主,难道谁还敢借此彻底清查隐户不成?只需在宦途上给表兄使绊子,让他此生再无寸进即可。”

    “百骑清查了左屯卫之事,随即又去了洛阳清理折冲府,这些都是那些人费尽心思安插的人手,被我一网打尽,许多人要心疼了,于是便借此整治表兄泄愤。”

    李勣幽幽的道:“你要知道,帝王在许多时候也身不由己。”

    ……

    感谢新盟主“真理高中喀秋莎”的打赏。

第418章 王老二的声音中带着血腥味

    王氏在哭。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女娃嚎哭让人头痛。

    王学友蹲在边上叹息,赵贤惠在骂人。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把你男人哭回来?”

    王氏抬头,“阿娘,可夫君不可能受贿。”

    但凡了解杨德利的人,都认为他不可能受贿。

    “你说了不算,皇帝说了算。”王学友叹息一声,起身道:“此事还得看小贾的。”

    王大锤拎着斧头在边上砍柴,地上砍了一堆。

    “消停了!”

    赵贤惠喝道。

    “武阳伯回来了。”

    赵贤惠闻声准备出去,贾平安就进来了。

    “如何?”王学友眼巴巴的问道。

    “此事定然是栽赃。”

    贾平安知晓王氏没什么城府,就劝道:“安心,随后我会去查探此事。”

    “可他们会拷打。”王氏一想到杨德利被拷打的浑身浴血,就觉得难受。

    “他们不敢。”

    贾平安的话里带着强大的信心,随即出去。

    “小贾是百骑统领,真要撕破脸,回过头专门寻刑部的麻烦,他们也受不了。”

    王学友看似不打眼,一开口就让赵贤惠松了一口气,“只要女婿不受罪就好,此事慢慢的看吧。”

    “阿耶!”

    大丫突然嚎哭了起来。

    ……

    宫中,李治在看奏疏。

    帝王要想掌握这个庞大的帝国,必须要通过奏疏来了解各个地方的情况,以及各个官员的情况。

    也就是说,一个称职的帝王,至少对这个国家的大致情况要有了解,至少对这个国家的主要官员们要有判断。

    失去了这种素质,这个帝王就危险了,要么万事不管,要么就把事情丢给宰相们,自己渐渐被架空。

    李治很勤奋,宰相们说他是大唐帝王中最勤奋的那一个。

    “陛下。”

    王忠良接到了消息。

    “说。”李治头都不抬。

    “陛下,户部主事杨德利,就是武阳伯的表兄,被查了受贿。”

    李治在看着奏疏,“真假?”

    咱也不知道啊!可若是说不知道……王忠良看看边上那块自己经常跪的地方,恨不能垫上一层被褥。

    但皇帝的问题必须回答,他仔细想想,“奴婢觉着……贾家不差钱,武阳伯和表兄相依为命多年,若是杨德利没钱花,他定然会伸出援手。如此,此事怕是值得商榷。”

    “连你都知晓,那别人为何不知?”

    李治放下奏疏,“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个成语王忠良恰好知道?上次还因为理解错了被罚跪?所以印象深刻?“陛下,那沛公可是后来的汉高祖,武阳伯哪里能与他相提并论?”

    李治指指边上。

    为何又让咱跪?

    王忠良低头瘪嘴,过去跪下。

    李治负手漫步?“贾平安执掌百骑?前阵子清查左屯卫之事得罪了那些老关陇门阀?接着再去洛阳清理……那是在刨他们的根。”

    可那是贾平安啊!和您没关系。

    王忠良差点又脱口而出了?急忙捂着嘴。

    这个蠢人!

    李治淡淡的道:“那些人恨的是朕?可朕是天子?朕是帝王,他们能如何?除非想翻脸?他们就只能在底下动手。如此,执掌百骑的贾平安就成了他们的目标。想想以前的百骑……”

    王忠良明白了?“是了,以前的百骑死气沉沉的?武阳伯执掌之后?百骑做了好些事,也坏了那些人的不少事?所以他们借此来弄杨德利,想让武阳伯吃亏。”

    可此事该咋办?

    王忠良觉得皇帝会棘手。

    “陛下?此事怕是没办法了。”

    都人赃俱获了,还能怎么办?

    李治淡淡的道:“臣子有臣子的路,若是什么都要靠朕来解决,那朕要他何用?有人弹劾贾平安殴打刑部官员,朕压下了。”

    这就是李治的出手。他会看着贾平安去闹腾,去折腾。若是贾平安不能解救杨德利,他也只会看着。

    王忠良低头。

    这才是帝王啊!

    ……

    百骑。

    “这是对百骑的挑衅!”

    贾平安把案子一说,随即就定性为对百骑的挑衅。

    明静意外的没有说他假公济私,而是开始琢磨……

    “你们说说,若真是栽赃的话,那些人为何要针对杨德利?”

    这个女人不算笨,但也不聪明。

    当然是为了打击我,我被打击了,皇帝也就被打击了……咦!这个怎么像是两口子。

    贾平安有些恶心自己的分析角度,“三十一户隐户之事不足以让他们冒险栽赃杨德利,只需在仕途上拦截就是了。”

    程达刚过了一阵子大统领的瘾,觉得很是舒坦,“岳州那边今年必然是出事了。”

    果然,老程也是个老阴比,和李勣一样,率先想到的就是岳州的赋税会出事。

    “此事乃是必然,雷洪。”

    雷洪起身,“武阳伯吩咐。”

    他此次没能跟着去洛阳,很是沮丧。

    贾平安起身出去。

    雷洪跟在身后。

    “知晓为何要留你在百骑吗?”

    难道是因为我实力出众,留下来压场子?

    雷洪想到了这个可能,心中不禁暗爽。

    “我去了洛阳,百骑若是没有心腹在如何能放心?出了事,我如何能知晓?”

    原来如此……雷洪瞬间觉得精神百倍,“武阳伯放心。”

    “你带着兄弟们去查……”贾平安的眉间多了厉色,“老关陇一系的官员,从七品开始查起,查到了把柄马上通禀。”

    这是要干啥?雷洪浑身一震,“武阳伯,这……”

    贾平安狞笑道:“耶耶动左屯卫,那是有令在身,他们冲着表兄动手,这是以为耶耶只能忍着?那耶耶便告诉他们,谁动了我的表兄,耶耶就动他!”

    疯了!

    雷洪面色煞白。

    “只管去,此事他们不会在意你等。”

    贾平安随口一句话就让雷洪燃了,他涨红着脸,“武阳伯这是看不起我吗?”

    这货竟然燃了?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好,去吧。”

    回过头,贾平安觉得感觉不大对。

    这种感觉……怎么就那么像是后来的锦衣卫呢?

    也不对,百骑没有拿人的权利。

    想到这里,贾平安就觉得自己离厂公又远了些。

    百骑随即就动了起来。

    那些操练数年的技能都发动了起来:打探,潜伏,收买……

    京城中暗流涌动。

    贾平安以为明静会第一时间禀告上去。

    但……

    “好累。”明静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拖延了一日,该够意思了吧?”

    她晚些起来,径直去求见皇帝。

    “陛下,武阳伯令百骑去查探那些老关陇门阀世家一系官员的把柄。”

    这事儿犯忌讳,皇帝不会把那贱人给撤职了吧?

    李治头都不抬。

    什么意思?

    难道陛下震怒了?

    可看着不像啊!

    还是我说的不够大声。

    明静干咳一声,王忠良摆摆手。

    出去!

    可暗自查官员犯忌讳的吧,陛下竟然不管?

    明静懵了,旋即想到了武昭仪。

    这是陛下被吹枕头风了吗?

    回到百骑,她忍不住就问了贾平安。

    “陛下为何不说话?”

    他当然不会说话,如此失败与他无关。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轴,“那些人弄我的表兄,我弄他们的人,这是对等还击。不犯忌讳!”

    若是这事儿犯忌讳,李治还能有几个心腹?

    心腹的家人被报复了,你这不许来那不许,最终心腹寒心,随即离心。

    这等事儿多见,所以李治不闻不问。

    狗曰的,皇帝都不是好东西!

    消息不断汇总。

    “武阳伯,有五人了。”雷洪满头大汗的送上了名册。

    “再查几个,刑部优先。”

    大统领要发狂了。

    可刑部压根不觉得。

    “杨德利,出来!”

    没有遭遇拷打的杨德利被带到了堂上。

    堂上坐着的是刑部侍郎杨慎孟,他捋捋自己的大胡子,有些酒糟鼻的鼻子里喷出一声嗤笑,“杨德利!”

    “在。”杨德利在牢里想了许久,一直没想通自己为何被抓。

    杨慎孟一拍案几,“你收受了岳州的贿赂,毁掉了岳州赋税的账册,可知罪?”

    我不知啊!杨德利懵,“下官不知。那些账册明明就在值房里,第二日一来却不见了。”

    “一派胡言!”杨慎孟冷笑道:“那些银子你怎么说?”

    “那不是下官的银子,定然是有人栽赃。”

    杨德利有些心痛,要是我捡到那些银锭该多好?

    杨慎孟叹息一声,“你家已经被封了,你的妻儿整日惶然嚎哭不休……”

    娘子,大丫!

    杨德利的眼中多了痛楚之色。

    果然,妻儿便是他的命……杨慎孟淡淡的道:“你一日不认罪,你的妻儿一日便不得安宁。你要想清楚。”

    杨德利的嘴唇蠕动着。

    说吧,赶紧说……杨慎孟心中暗喜。

    只要杨德利认罪,贾平安在外面如何折腾都无济于事。

    认罪?

    杨德利想到妻儿受罪就意动了。

    但……

    但有表弟在啊!

    他猛地想到了表弟。

    我就算是不认罪,娘子和大丫自然有表弟照看,按照表弟的性子,谁敢欺负了她们去?

    憨人只要打开了脑洞,马上就乐观了起来。

    杨慎孟盯着他,心中默念着:认罪,认罪,认罪!

    此事他费力才从汪海的手中抢了过来,就是因为背后有人指点:钉死杨德利!

    这是他的任务。

    眼瞅着就要成功了,这份欢喜啊!

    他双拳在案几下紧握着。

    就等着杨德利说出我认罪。

    杨德利抬头,“下官不认罪。”

    卧槽尼玛!

    期待值拉满的杨慎孟一脚就踹翻了案几,满地狼藉。

    他面色涨红的喊道:“动刑!老夫就不信你能挨过刑部的大刑!”

    杨德利一个哆嗦。

    果然,此人惧怕受刑。

    杨慎孟的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

    可下面的胥吏们却磨磨蹭蹭的,你推我,我推你。

    杨慎孟大怒,“还不快来?”

    刑部动刑,杨德利招供,贾平安再想出手就晚了。

    几个胥吏推攘着,突然齐齐跪下。

    这是何意?

    杨慎孟皱眉,“为何如此?”

    一个胥吏颤声道:“杨侍郎,那武阳伯曾在刑部放了狠话,说他的表兄但凡身上少了什么,坏了什么,或是残废,或是成了疯子,那就不死不休。武阳伯这几年凶名赫赫,我等胥吏哪敢啊!”

    要是打出了些问题,贾平安报复我们毫无压力。大佬,要不你亲自动手吧。

    一群狡黠的蠢货!

    杨慎孟冷声,“老夫再问,可愿动手?”

    几个胥吏齐齐摇头。

    杨慎孟冷笑道:“打!”

    胥吏们浑身一松,顿时感谢了起来。

    “多谢杨侍郎。”

    刑部的兄弟动手自然有分寸,他们又没犯下大错,挨一顿打回家养着,正好避过了这件事。

    晚些胥吏们相互搀扶着回去了,下面换了一批人来。

    杨慎孟发现这批人都是一脸晦气的模样,心中一动,知晓自己被那群胥吏给忽悠了。

    果然,任你官清如水,奈何吏滑如油。

    “杨德利!”

    你竟然不敢动手吗?那真是太好了……杨德利硬气满满的抬头,“下官在。”

    杨慎孟指着他,“你……”

    你什么?

    妻儿的威胁杨德利不在乎,动刑没人敢动手,他有恃无恐。

    ……

    贾平安的手中已经有了一份名册。

    刑部有人在传消息。

    “今日杨侍郎先是用杨德利的妻儿来威胁,未果,就准备动刑,结果那些胥吏不想掺和此事,担心被武阳伯报复……”

    贾平安不禁笑了,“多谢。”

    官员笑道:“英国公的吩咐,下官的荣幸。”

    老李真心不错。

    贾平安回到家中,先去了王家。

    “如何?”

    王学友的鼻翼有半边红肿了起来,看样子是焦急上火了。

    “表兄在刑部并未被动刑,此事再等两日。”

    ……

    “王主事,今日杨慎孟想动刑,可那些胥吏却不敢,要不……让咱们的人去?”

    周醒的建议让王琦心动了。

    他那日挨了贾平安一巴掌,刑部的人私下都在议论纷纷。

    ——实际上没人议论,是他自己脑补。

    陈二娘忍不住说道:“咱们的人去,贾平安会不会动手?”

    王琦看了她一眼,右边嘴角高高翘起,贾平安若是见了,定然惊呼一声‘你便是歪嘴大佬?’。

    “你心疼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和痛苦这两种情绪,面色惨白,嘴唇却潮红。

    这个变态!果然,贾平安说的对,王琦已经变态了……陈二娘心中鄙夷,但却依旧保持着恭谨的态度,“那贾平安羞辱奴,奴恨不能杀了他。”

    羞辱……王琦的脸越发的白了,眼中闪烁着妖异的神彩,“此事不可为,若是咱们的人去动手,便是掺和了老关陇之事,相公那边会震怒。”

    而后陈二娘和周醒告退。

    出了值房,周醒低声道:“他已经疯了,你可从了我,我能护着你。”

    陈二娘的腿往后一踢。

    “哦!”

    周醒夹紧双腿,捂着下身缓缓跪下。

    “贱人,你也配?”

    陈二娘回身冷笑。

    不知怎地,她想到了贾师傅握着自己手时的模样。

    ……

    早上,贾平安起床早就练刀。

    随即吃早饭。

    三花站在边上,鸿雁在另一边,贾平安觉得有些热,就吩咐道:“鸿雁晚些去书房洒扫。”

    书房可是贾家的重地,只有我才能进去。

    鸿雁傲娇的看了三花一眼,“是。”

    “三花晚些去把后院洒扫了。”

    “是。”

    后院是女眷和主人家的地方,我能洒扫,这便是郎君对我态度的转变之始。

    二人出去,鸿雁冷笑:“我去书房。”

    三花淡淡的道:“你可知自己为何能去书房吗?”

    “因为郎君信任我。”

    鸿雁很是得意。

    三花微笑道:“只因你识字不多,看到那些机密文书也看不懂,所以郎君才放心你去书房。”

    是这样吗?

    鸿雁失魂落魄的走下了台阶。

    跟我斗!三花冷笑。

    晚些杜贺发现鸿雁在角落蹲着哽咽,就问道:“这是为何?”

    鸿雁抬头,眼睛都哭肿了,“郎君让我进书房,是因为我识字不多,不是因为信任我。”

    杜贺满头黑线,“可就算是识字不多,却能把那些东西盗出去!蠢不蠢?啊!”

    是啊!郎君难道不担心我被人收买了把那些机密的东西拿出去?

    鸿雁的心情一下就暴爽了起来,觉得天空蔚蓝的沁人心脾,空气是如此的清新,连杜贺都是如此得可亲。

    “谢谢管家。”

    鸿雁蹦蹦跳跳的跑了。

    杜贺抚须微笑。

    王老二悄然出现,“你为何不告诉她,郎君是想让她和三花相互监督。”

    杜贺淡淡的道:“少女怀春,让她高兴高兴也好。再说了,郎君这般对她,已经是破格的信任了。换了别人家,书房都是主人亲自洒扫,谁能进去?”

    王老二点头,“郎君确实大气。不过最近那事要来了。”

    杜贺回身,“郎君令你和徐小鱼查了几日,可有了结果?”

    王老二点头,“查到了刑部郎中管胜贪腐的证据。”

    杜贺冷笑道:“那些人都以为郎君只是令百骑查探,可哪里知晓暗中却让你和徐小鱼去查了管胜,这便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郎君果然是手段了得!

    王老二说道:“那管胜还在叫嚣什么……武阳伯跋扈,该严惩。等郎君把他贪腐之事砸出来……我真想去看看他那张脸!”

    “还有,你让徐小鱼多注意杨家,若是有人窥探或是袭扰,拿下了再说。”

    “杀了便是!”王老二的声音中带着血腥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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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要比狠吗

    长孙无忌走在宫中,身边是褚遂良,再后面些是柳奭等人,最后才是李勣。

    褚遂良步履矫健,边走边说道:“那杨德利在户部的名声不大好,不过说岳州官员向他行贿明显不对路。”

    “杨德利是贾平安的表兄,百骑统领的表兄,岳州官员向他行贿,这是自寻死路。”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

    “是啊!所有人都知晓是那些人在报复,辅机,咱们可要帮一把?”

    长孙无忌摇头,“那些人老了,一心就想着攫取权利和钱财,只会挡着咱们的路。贾平安不是出动了百骑吗,让他们之间去闹腾。”

    “咱们看热闹。”

    “对!”

    晚些见到了李治,一番话后,开始议事。

    “陛下,刑部有奏疏。”

    这是一份紧急送上的奏疏,经过了中书和门下,但李治事先并未知晓。

    “刑部有案子,户部仓部主事杨德利受贿,销毁了岳州赋税的账册,人赃俱获。”

    李治摇头,表示不看奏疏。

    “此事刑部如何看?”

    柳奭说道:“陛下,刑部说此案证据确凿。”

    李治微微一笑,“证据确凿……那便按律处置了。”

    一个仓部主事罢了,恍如涟漪,随即消散。

    随即刑部的人去了杨家。

    要抄没家产。

    王氏抱着大丫嚎哭,王学友叹息,赵贤惠骂道:“诬蔑人的不得好死!还有,小贾呢?他说过此事有办法……”

    王学友叹道:“他只是百骑统领,这是刑部,你……罢了。带些东西去刑部探望一番女婿吧。”

    处置的决定一下,家属就能去探望了。

    ……

    贾平安拿着册子,身边的明静在嘀咕,“刑部都上了奏疏,此事板上钉钉了,赶紧去探望一番,好歹给些钱,让他少受罪。”

    这女人连劝人都是这般的无趣。

    贾平安坐下,“磨墨。”

    “凭什么?”明静要炸。

    包东已经开始磨墨了。

    明静没好气的道:“你这人做事不牢靠。”

    贾平安在写奏疏。

    百骑统领有话可以直接和李治说,写奏疏……

    他莫不是想请罪,为表兄求情?果然是有情有义。

    明静凑过去看了一眼。

    “你……”

    奏疏随即按照程序被送到了门下省。

    “崔相!”

    给事中拿着一份奏疏过来。

    “何事?”崔敦礼抬头。

    给事中行礼,“崔相,百骑贾平安弹劾奏疏。”

    “哦!”

    那个扫把星弹劾谁?他不是能直接上报给皇帝吗?

    崔敦礼问道:“谁?”

    “雍州法曹杨舒。”

    崔敦礼接过看了一眼,“竟然是贪赃枉法?送上去。”

    这等事儿他没有理由阻拦。

    随后奏疏到了中书省。

    柳奭看了奏疏,“送上去。”

    随即这事儿就进入了议事日程。

    随后杨舒被抓。

    第二日,贾平安再上奏疏。

    “贾平安弹劾军器监监令王著贪腐!”

    “查!”

    李治依旧如故。

    柳奭出了大殿,笑道:“这贾平安难道是想转去做御史?”

    这个笑话不错?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都没笑。

    随后消息传来。

    “这二人都是老关陇一系的人。”

    贾平安疯了!

    他连续弹劾了两位老关陇的官员,随后此二人被抓,证据确凿。

    刑部。

    汪海寻到了杨慎孟。

    “杨德利之事你们做过了。”

    杨慎孟抬头?讥诮的道:“证据确凿?为何说做过了?”

    汪海的三角眼一扁,吊梢眉微微挑起?“所谓的证据确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做人?要问心无愧才好。”

    杨慎孟只是冷笑。

    “老夫有感觉?贾平安不会停止。”汪海颔首离去。

    “那老夫便拭目以待!”

    ……

    再过一日,贾平安的奏疏又来了。

    “贾平安弹劾太仆寺寺丞余进中。”

    李治看了奏疏?“说是证据确凿?百骑随时能移交。”

    很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质疑百骑越权调查官员。

    长孙无忌晚些回到值房,随后有人求见。

    还是上次的那个老人,他冷笑道:“辅机如今志得意满,却忘记了咱们这些老人。”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老夫如今事多?若是有事只管说。”

    老人坐下,目光扫过室内的小吏。

    长孙无忌点头,小吏出去。

    老人的身体前俯了些,目光炯炯的道:“贾平安连续三道奏疏弹劾了咱们的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的职位高,他这是要做什么?”

    长孙无忌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老夫不知。”

    “你知道!”老人低声的咆哮着,“可你和褚遂良在坐视他的跋扈,坐视他一个个拔掉咱们的人。”

    那是你们的人!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些淡漠,“他的表兄被你们弄进了刑部,就等着这几日流放,你还要怎地?”

    “为何不把他压下去?”老人的眼中多了狠厉,“皇帝不敢不听你的,你和褚遂良联手就能压制了他,随后寻个罪状拿下了贾平安,这有何难?”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厌恶之色,“既然不难,你等为何不做?”

    这话几乎是逐客令!

    老人起身,点头道:“你很好!”

    他随即出去。

    长孙无忌的眸色深沉,带着些许冷意。

    随后,贾平安再度弹劾……

    李勣得了消息,惬意的道:“那边在用他的表兄逼迫他,许多人都觉着他该去查杨德利受贿之事,可他却转过头抓住了那些人的把柄,一一把他们拉下马来。这便是威胁,看看谁先受不住。”

    对面坐着的是崔建。

    催胸看着稳重了许多,“英国公,下官的手中还有几个官员的把柄,若是小贾那边要,下官随时能转过去。”

    小贾这是交了些值得交的朋友啊!

    李勣有些艳羡,心想孙儿李敬业若是有这等朋友该多好。旋即又失笑。

    贾平安不就和孙儿交好吗?

    “老夫问问他。”

    崔建是吏部官员,掌握着官员的前程,若是直接和贾平安交涉,会引发公器私用的弹劾。

    晚些贾平安来了。

    “目前够了。”

    贾平安很感谢崔建的好意,但他知晓那些人都是崔建握在手中有用的利器。

    若是送美女他便受了。

    贾平安回到了百骑,明静带来了李治的最新指示。

    “陛下说百骑最近做得不错。”

    呵呵!

    李治巴不得百骑具有锦衣卫类似的功能,贾平安这几日就给他提了个醒。

    ——为啥百骑不能直接监察百官呢?

    这个想法一旦生根,天知道啥时候就能迸发出来。

    至于以后百官倒霉,那关我屁事!

    贾师傅很淡定的想着以后的岁月。

    “他们还在等什么?”

    程达也知晓了贾平安的目的。

    “等着看我先眨眼,去求他们。”

    贾平安靠在墙壁上,双腿搭在桌子上,很是惬意的模样。

    刑部绝对不敢对表兄动刑,至于流放,大伙儿都看到了最近的局势,谁敢提这茬?

    “他们都说你疯了。”明静仔细看着贾平安的眼睛。

    “虽然我的眼睛大而有神,可也不至于就迷住人吧。”

    贾平安闭上眼睛。

    我特么不睁眼,怎么眨眼?

    时光流逝。

    三天后。

    “不能再耽误了!”

    刑部里传来了咆哮声,“再不带走杨德利,律法何在?”

    而在外面,贾平安开始弹劾第七名官员。

    谁先眨眼?

    连李治都饶有兴趣的在看着这场对决。

    长安的某个地方传来了咆哮声,“那个扫把星该死!”

    ……

    下衙了。

    贾平安牵着阿宝在人流中缓缓而行。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长安食堂。”

    贾平安没搭理。

    身后那人恼怒的道:“有人等你。”

    “我不喜欢有人冷冰冰的和我说话。”

    那要怎么和你说话……那人大概有些风中凌乱,半晌才憋着嗓子,装作温柔的腔调,“此刻在长安食堂有人等你。”

    “好好说话。”

    贾平安随口扔下一句。

    那人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晚些,贾平安到了长安食堂。

    “公主也在。”

    纪成南给了贾平安一个你懂的眼神,“听闻武阳伯从回来后就没去见过公主,果然是硬汉。”

    高阳大概是在傲娇的等着自己去见她吧。

    是啊!

    回来后忙碌了许久,那几个红颜知己竟然都没去见一见,我难道是清心寡欲了?

    但此刻正事要紧。

    专属于贾平安和高阳的包间里,傲娇的高阳正在喝酒。

    有人敲门,“公主,武阳伯来了。”

    他来他的,关我何事?

    高阳举杯,“不管。”

    “他去了另外的地方。”

    高阳咬牙切齿的道:“不管。”

    ……

    贾平安进了房间,里面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鹰钩鼻,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所谓精气神不可外露,否则短命……贾平安想劝他一下,别为了保持威严而故意把自己的眼神弄的神采奕奕的,真的不好。

    “坐。”

    老人伸手。

    贾平安坐下。

    案几上是丰盛的酒菜,但贾平安没动。

    虽然酒菜是长安食堂的,可天知道对面这个老鬼是否在里面下了毒药。

    老人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是为我的志向?可我的志向阿姐问也就罢了,你个外八路的老鬼也配……贾平安淡淡的道:“我的表兄。”

    我问他志向,他却说此次弹劾的目的,这人看来虽然手段凌厉,却不够聪明。

    老人淡淡的道:“杨德利受贿,证据确凿。”

    你想吓唬我?

    贾平安微笑道:“我弹劾的那些人都是贪官污吏。”

    老人抬头,目光微微一凝,“若是你的表兄死于流放之中……”

    威胁我?贾平安微笑道:“那么我保证你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从你开始,到你的子子孙孙,包括你在外面的私生子,都会逐一死去,任何人都查不出与我有关。”

    要比狠吗?

    老人眯眼,“口气不小。”

    贾平安随口道:“你可试试。”

    气氛骤然一紧。

    老人握住了酒杯,“此刻老夫能让你走不出这扇门。”

    你这个牛笔太过清新脱俗了些!

    贾平安指指窗户。

    老人偏头看去,包东就挂在窗户外面。

    老人的眼中有厉色闪过,“来人!”

    房门开了,进来的却是王老二和徐小鱼。

    “郎君,外面三个大汉,全数……”

    王老二并指如刀挥动了一下。

    这个杀胚!

    贾平安目光不动,依旧盯着老人,“你想要什么?”

    刚开始老人用这个话来问他,此刻被他反问,局面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一抹红色从老人的脸上浮起,他微笑道:“少年人手段果然不错。”

    贾平安微微颔首,“过奖了。”

    老人是暗讽,贾平安却照单全收,这等后世人才有的厚脸皮让他不禁一怔。

    手段狠不要紧,但加上脸皮厚……这就让人头痛了。

    老人深吸一口气,“如此,明日交代。”

    贾平安点头,“不过我这里却还有一人要弹劾。”

    呯!

    再好的城府也被贾平安击破了,老人一拍案几,喝道:“贾平安,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就是想激怒你!

    贾平安被这些老鬼弄的有些火气,所以借此来调戏一番,没想到竟然成了。

    他拍拍案几,“这都是上好的实木家具,小心拍。至于你说的得寸进尺,只因奏疏已经递了上去。”

    老人深呼吸,然后起身,“如此,明日收场。”

    “如此也好。”

    贾平安微笑着。

    从刚开始谋划杨德利的志在必得,到现在主动妥协,那股子憋屈让人难以忍受,此刻再见到贾平安的得意微笑,老人的心中杀机骤然而起。

    “你……好自为之。”

    “我还能活数十年。”

    贾平安又刺激了他一下。

    老人少说六十了,和满脸胶原蛋白的贾师傅比起来,垂垂老矣。

    老人恢复了平静,看着再无半点怒意。

    果然是老鬼,换做是别人的话,此刻定然会和贾平安激烈的争吵。

    “这是谁?小贾见他作甚?”

    外面传来了高阳的声音。

    贾平安起身,马上就变成了一脸疲惫的模样。

    “小贾你可是吃亏了?”

    高阳见到他的模样,就柳眉倒竖,“我去抽他。”

    要尊老爱幼啊!

    贾平安赶紧拉住了她,“那人吃亏了。”

    被他弹劾了七个官员,明日还有一个,最后还得主动来求和,那老头回家估摸着气个半死。

    高阳回身,低头看看贾平安的手,“小贾……”

    卧槽!

    贾平安才发现自己竟然抓住了高阳腰部的衣裳。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摸不得啊!

    错了错了……贾平安松开手,“你怎地在这?”

    小贾这是想和我亲近,但却害羞?

    那我主动些呢?

    高阳看看贾平安,又觉得太主动了怕是会吓到硬汉贾。

    二人去了包间。

    高阳坐下,“最近宫中闹腾的厉害,你那阿姐不动声色,可皇后几次出手都无功而返。”

    当然,以后的阿姐会更让人目瞪口呆。

    “阿姐只是自保罢了。”

    这个是实话,阿姐此刻依旧没想着什么皇后之位。

    但李弘渐渐长大后,她自然而然就会盯着那个位置。

    一句话,但凡有儿子的嫔妃都不会老实。

    二人缓缓吃饭。

    吃完饭就该回去了。

    高阳上马的姿势很洒脱,一身红裙更是惹人注目。

    贾平安上了阿宝,高阳仔细看看阿宝,说道:“都是好马,为何我的不如你的?”

    因为这是萧淑妃送的!

    “因为阿宝经历了多次战阵。”

    “可惜女子不能上阵。”高阳有些遗憾,“小贾,把阿宝给我骑乘一阵子吧。”

    阿宝很专一的……

    “咿律律!”

    阿宝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些什么,就长嘶一声。

    二人出了坊门后,六街就开始打鼓了。

    “关坊门了,可还有人进来!”

    外面十余人开始了狂奔。

    贾平安和高阳并肩而骑,身后是王老二等人。

    “小贾,我有食邑,公主府每年的收益也不少,你说要不要再买些地?”

    权贵们最喜欢的就是土地,因为土地能不断的产出。

    “最好不要。”

    “为何?”高阳侧脸,红唇在夕阳下分外的动人。

    “人不能太贪婪。”贾平安随口说道:“长安以外的土地你买来有何用?就是投资罢了。而长安周边得土地太少了,人口却太多了些,以至于粮食不够吃,权贵们买卖土地,赋税越来越少……”

    他看了高阳一眼,“你是公主,陛下如今也就对你亲切些。公主,人心换人心。”

    “可……”高阳犹豫了一下,“可其他宗室有挣钱之事就去做,我已经很守规矩了。”

    “那便继续守下去。”

    高阳定定的看着他,心想换做是旁人定然会赞同我的举动,唯有小贾,从不可附和我的话,有错就指出来……果然只有小贾才是真心对我。

    “何人?止步!”

    金吾卫的开始巡街了。

    高阳冷哼一声,微微昂首,“小贾你别动,我来。”

    你以为公主就能直接刷脸过关?

    傲娇的高阳让贾平安微微一笑。

    数骑近前,一人拱手,“原来是武阳伯。武阳伯辛苦了。”

    贾平安拱手,“兄弟们辛苦了,老二,给兄弟们些酒钱。”

    王老二单手就摸出了一串钱扔过去。

    “多谢武阳伯。”

    随后一行人顺利过去。

    因为那些人从头到尾都没关注自己,高阳有些受挫,“小贾,你为何给他们钱?”

    贾平安微笑道:“因为威权短暂,相互尊重才能长久。”

第420章 兄弟二人,她好强势

    杨德利已经绝望了。

    在接到自己即将被流放的消息后,他不吃不喝两日。

    他想到了妻子和女儿,想到了表弟。

    唯独没想到自己。

    “我无罪!”

    杨德利绝望的喊声在大牢里回荡着。

    “住口!”

    面对这个被定性受贿的人犯,刑部的狱卒毫不犹豫的拎着棍子来了。

    杨德利扒着围栏喊道:“那些账册不是我弄丢的,银子也不是我收的,我冤枉!”

    狱卒隔着围栏用棍子捅了他一下,“再叫喊就弄死你!”

    杨德利跪在地上嚎哭着,“娘子和大丫怎么办?表弟怎么办?”

    狱卒笑道:“你先顾着自己吧,回头去了冰天雪地的辽东,不被冻死,说不得二三十年后能回来。”

    若是遇到大事……比如说帝王驾崩了,新帝登基宣布大赦,那么罪行不重的都能被赦免。

    杨德利的哭嚎声在大牢里回荡着。

    王琦大清早就来了,问道:“那杨德利何时送走?”

    周醒去问过了,“说是杨侍郎已经数次为此奔走,最迟不超过三日。”

    “好!”王琦笑着进了值房,“走的那一日,记得去弄些好酒菜来。”

    周醒凑趣,“贾平安从小就和杨德利相依为命,这兄弟感情颇深,杨德利被流放,于他便是心如刀绞啊!”

    王琦的面色微冷,“我希望某一日亲手用刀绞了他的心。”

    这个变态……陈二娘在外面摇摇头。

    “有人来投案了。”

    外面有人在喊,接着有官吏急匆匆的往外面去。

    “投案?”

    王琦一怔,“投案不该去长安县或是万年县吗?”

    随后一个小吏被带了来。

    周醒笑道:“这是贪腐了吧?”

    王琦皱眉,“贪腐也该是向上官投案,而非来刑部。”

    这事儿很奇葩,有人说道:“此事怕是涉及到了上官。”

    嘶!

    这般劲爆的吗?

    陈二娘也颇为好奇,就跟着去看。

    到了刑部郎中的值房前,有人喝问道:“你为何投案?”

    小吏面色平静,“我乃是户部仓部的掌固,岳州的账册乃是我所盗,杨主事值房里的银子也是我偷偷放置的。”

    周围安静了下来。

    最近贾平安和那些人较劲的事儿很热闹,连刑部的官吏都在吃瓜。

    可今日这瓜竟然落地了。

    有人来自首!

    汪海来了,问道:“账册何在?”

    是啊!账册在何处?没有这个就无法翻案。

    小吏说道:“那一日我当值,账册我带到了围墙边上,挖坑埋了。”

    晚上户部也得留人值班,而掌固就是打杂的。

    陈二娘只觉得一股喜悦升起,心道:他果然是厉害,竟然能逼着对方低头了。这份本事谁有?王琦?万万不能!

    “带他去仓部寻账册。”汪海指派了人跟着去。

    陈二娘心中欢喜,刚准备回去,就见周醒在人群中,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那个扫把星!那边竟然对他低头了?”

    杨慎孟的值房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少顷房门打开,杨慎孟出来说道:“老夫失手掉了东西,清扫一番。”

    小吏进去一看?我去?满地都是东西,甚至连镇纸都丢在了地上。

    汪海来了。

    二人相对而立。

    “你谋划了许久。”汪海的神色中带着不屑。

    “你想说什么?”杨慎孟冷笑着。

    汪海突然一笑?吊梢眉也撇开了些,“老夫想说?你等万般谋划,就是没想到贾平安会采取两败俱伤的手段吧?”

    杨慎孟嗤笑一声,“为何没想到?”

    汪海指指他的值房,“若是想到了,怎会恼羞成怒?那个年轻人竟然能让你如此恼怒,老夫心中甚为欢喜,哈哈哈哈!”

    杨慎孟冷笑道:“他的身后必然有人指点,李勣?还是梁建方等人。”

    汪海摇头叹息,“老夫为此事去寻过英国公,英国公说了,此事他若是出手,定然会引发事态更严重。”

    杨慎孟面色微变,“你是说……此事都是那贾平安一人的谋划?”

    “你以为呢?”汪海心情舒畅之极,“一个年轻人有破釜沉舟之心,你等却投鼠忌器?最后主动低头。老夫在想贾平安此刻定然是意气风发,少年人……就该如此啊!哈哈哈哈!”

    随后小吏被带到了仓部。

    当账册被挖出来时,仓部的人先是一喜,接着都微微变色。

    “这是为何?”

    刑部的官员纳闷的道:“难道都不喜杨德利洗清了冤屈?”

    一个小吏叹道:“那杨主事人是好人,可却喜欢管闲事,在户部到处寻错漏,大家苦不堪言。”

    刑部的官员也为之一惊。

    这样的人,堪称是奇葩了。

    向长林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

    “我无罪!”

    杨德利的嗓子都沙哑了,然后回身拿起碗,刨了几口粗糙的麦饭,皱眉,“还没我做的好吃。”

    那个狱卒捅了他几次,最后干脆充耳不闻,几个狱卒聚在一起闲聊。

    “此人据闻乃是被栽赃了。”

    “定然是如此,否则哪有把受贿来的银子放在值房的道理?这栽赃栽的肆无忌惮,可这便是证据啊!再说那账册就是在他的手中不见了,不是他也是他。”

    “他的表弟乃是武阳伯,执掌百骑,也算是威名赫赫,可依旧救不得他,可叹呐!”

    “不过贾平安已经很了得了,他在刑部放话威胁,若是谁敢动了杨德利,那便不死不休,结果连杨侍郎都无法对他动刑。对了……邓老三,你特娘的捅了杨德利几下,回头小心贾平安收拾你。”

    先前用棍子捅杨德利的狱卒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杨德利过几日便走了,他贾平安哪有心思报复我这等小人物?要报复也是那些……”

    他指指头顶上。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在外面止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里便是刑部大牢,请进。”

    几个狱卒一听就知道是有大官来了,赶紧装作勤勉的模样,纷纷四处巡查。

    一个官员先进来,接着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官员。

    他笑吟吟的道:“听闻此处乃是龙潭虎穴,一进来便生死不由人,我在想,表兄会是什么模样!”

    官员陪笑道:“杨主事一直在牢中读书,很是从容……”

    贾平安微笑道:“表兄的定力当年曾被许尚书夸赞过。”

    “放我出去,我无罪!”

    官员:“……”

    贾平安:“……”

    幸好我说的是老许,老许不要脸,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

    听到表兄的声音中气十足,贾平安心中一松。

    杨德利歇息了一阵子,吃了些东西,已经恢复了些精气神,继续开工,“我无罪,那是污蔑,有人把银子放进了我的值房里……”

    他听到脚步声靠近,越发的激动了,“我无罪!”

    这里阴暗,来人近前,杨德利愕然:“平安?”

    贾平安见他虽然蓬头垢面,但却不见受刑的模样,心中一松,“表兄,咱们出去了。”

    “无罪了?”

    杨德利问道。

    贾平安点头。

    杨德利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回身跪下,喊道:“姑母……”

    官员看着贾平安,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表兄又开始汇报工作了……

    “开门!”

    官员觉得杨德利颇为奇葩,恨不能赶紧弄走。

    邓老三拿着钥匙过来,开门时手在颤抖,几次都无法打开锁。

    官员尴尬的道:“武阳伯你威名赫赫,他这是欢喜。”

    门一打开,邓老三就跪了。

    “杨主事,先前我拿棍子捅你,可没用力呀!”

    嗯?捅哪里?

    贾平安皱眉,难免眼中多了厉色。

    百骑大统领要弄一个狱卒……邓老三狂抽着自己的耳光,喊道:“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杨德利汇报工作完毕,回身道:“他只是捅了三下。”

    三下,看样子不是满腚伤,贾平安说道:“那便跪三刻钟。”

    杨德利觉得不忍,可邓老三却欢喜的道:“多谢武阳伯!”

    出了刑部大牢,杨德利眯眼看着外面,“平安,让他跪三刻钟太长了吧?”

    那官员没管这事,但也想听听贾平安的解释。

    “但凡狱卒,大多眼中无人。我在刑部放话,谁敢动你就不死不休,可他依旧敢捅,那么别人没放过话的他会如何折腾?”

    杨德利悚然一惊,“那么狠?”

    “他们眼中无人!”

    贾平安再度说了这句话。

    官员目视他和杨德利走远,身后有小吏说道:“这个祸害总算是走了。”

    官员回身,“邓老三平日里在狱中如何?”

    小吏说道:“下手狠毒,那些人犯家中不给好处,他便会下手毒打人犯。”

    原来贾平安说的眼中无人,不是说他们倨傲,而是说在他们的眼中,那些人犯都不是人,随意他们摆弄。

    官员叹息一声,“武阳伯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贾平安两兄弟在刑部缓缓而行。

    “平安,为何不走快些?”

    杨德利一心只想回家看看妻儿。

    “不着急。”

    贾平安就是要慢慢走。

    当初刑部上下牛气冲天,现在他就让这些人感受一番被打脸的滋味。

    有人怒道:“此人小人之心,存心想恶心刑部上下。”

    刑部郎中管胜淡淡的道:“此人猖狂,迟早会有大祸临头。”

    有人笑道:“管郎中,你前几日说贾平安跋扈,该严惩……”

    管胜平静的道:“如今我依旧这般认为。”

    外面有人发足狂奔而来。

    “跑什么?”

    这人兴奋的道:“贾平安又上奏疏了。”

    长安城中的某个地方,鹰钩鼻老人骂道:“那个贱狗奴,他哄骗了老夫!”

    昨日贾平安说奏疏已经上了,来不及撤回了。

    晚些,几个官吏进了刑部。

    管胜正在和杨慎孟说话。

    “管胜!”

    官员一马当先走来。

    管胜一怔,刚想说话,却认出了此人是大理少卿唐临。

    大理寺只管审案,不管抓人。

    但有一种情况却不同。

    当刑部有高官犯事后,为了避嫌,皇帝经常会指定大理寺来抓人。

    管胜的脸瞬间煞白,腿一软,就想伸手去抓杨慎孟。可杨慎孟在看到唐临时就已经如避蛇蝎般的退开了。

    管胜摔倒在地上,半边脸都肿了,兀自强笑道:“唐少卿此来何事?”

    这人到了此刻竟然还心存侥幸……唐临冷冷的道:“管胜,你贪腐之事发了,跟老夫走一趟吧。”

    管胜心中绝望,“是谁弹劾了我?。”

    唐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武阳伯弹劾你贪腐,证据确凿。”

    管胜瘫软在地上,任由两个小吏把自己拖着出去。

    王琦等人也默然看着这一幕。

    一个小吏艳羡的道:“我若是能如武阳伯这般手段了得,那少说得是个尚书。”

    我原先自诩尚书之才,可如今却只是个刑部主事……王琦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中多了妖异之色。

    这人又开始对贾平安羡慕嫉妒恨了……

    ……

    王家依旧愁云惨淡。

    王学友故作镇定的在安慰着女儿,赵贤惠抱着外孙女大丫在骂人,“就知道哭,当年你阿耶和我吵架,我抱着你就走,哭什么?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蹲在边上的王大锤抬头问道:“阿娘,那你当年没带我?”

    老娘……

    赵贤惠发现自己说漏了,就强硬的道:“你是男娃,你妹妹是女娃,女娃可怜,不懂?”

    我是不懂啊!为何男娃阿娘不疼爱。

    王大锤心中委屈,却不敢说出来。

    赵贤惠觉得这样对儿子不大公平,就说道:“那时就是吓唬你阿耶的,我难还能抛下了你?”

    王学友张大嘴巴,“原来当年你是吓唬我的?”

    果然,女人的嘴,哄人的鬼!

    王学友起身,赵贤惠冷笑……夫妻二人转就要开演了。

    王大锤吸吸鼻子,“不是劝阿妹的吗?”

    大丫在赵贤惠的怀里喊道:“阿耶!”

    哎!

    啥战斗欲望都被这奶声奶气的吆喝给弄没了。

    赵贤惠抱着她埋怨道:“你阿耶怕是要重新做人了。”

    “阿耶!”

    大丫看着大门。

    赵贤惠缓缓侧身。

    王氏楞了一下,然后狂奔而去。

    杨德利就站在门外,百感交集的看着自己的妻儿。

    王氏扑了过来。

    杨德利也扑了过去。

    “大丫!”

    夫妻二人半途擦身而过。

    杨德利接过大丫,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阿耶的好大丫啊!阿耶在牢中就只想着你。”

    我呢?

    王氏茫然若失。

    赵贤惠欢喜的道:“你如何出来了?”

    杨德利逗弄着女儿,随口道:“平安使劲了,他们一日不放我出来,平安就一日弹劾一名他们的官员,弹劾了七人,他们顶不住了,主动让偷账册的那人投案,平安去把我接了出来。”

    “果然是好兄弟!”

    王学友埋怨道;“你整日还说小贾没尽心,这一日弹劾一名官员,难道不尽心?”

    赵贤惠心中愧疚,“回头我补偿他,对了,好几日没见阿福了,阿福……”

    边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白相间的圆脑袋探出墙头。

    干哈?

    赵贤惠招手,“来,有好吃的。”

    阿福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这边的王氏终于抱住了杨德利,夫妻俩嚎哭了一场。

    完毕后,阿福在边上喝着粥,王大锤挠挠头,“阿妹,先前杨德利都没看你,就只顾着大丫了。”

    杨德利身体一僵……

    大舅子坑我?

    ……

    贾平安走在皇城里,脚步都跋扈了许多。

    到了百骑,程达率先奉上了彩虹屁,“一日弹劾一人,武阳伯威武!”

    明静也颇为赞许的道:“果然是百骑之虎。”

    这个女人说话怎么钙里钙气的?

    贾平安拱手:“今日下午五香楼,不醉不归。”

    众人欢呼,孟亮随即请贾平安去说话。

    程达和明静进了值房,他唏嘘道:“武阳伯此次连续弹劾八人,堪称是强硬到了极点。我若是哪日也能如此,那该多好?”

    明静被他怼过多次,闻言嗤笑一声,“你?”

    她要说什么你不及武阳伯,软蛋一枚这等话也就罢了。

    就一个字。

    你?

    还带着强烈不屑的反问。

    卧槽!

    这羞辱的味道都出来了。

    程达起身。

    明静吊儿郎当的起身。

    动手?

    谁怕谁?

    程达做强硬状。

    你还想学贾师傅?明静淡淡的道:“明日我该求见陛下了。”

    瞬间程达得脸上就浮现了笑意,“那个,明中官可知晓五香楼哪个女妓最红吗?以前邵中官最喜欢的便是嫣红,别的不说,就丰腴……”

    内侍没家伙事,只能看,只能摸。

    明静冷笑道:“程达,你做事见难就退,可称为百骑之耻!”

    程达怒了,“明中官,莫要羞辱人。”

    明静一拍案几,“就羞辱你怎么了?”

    程达:“……”

    外面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程副尉,这话不尊重明中官。”

    人家都没家伙事了,你偏生要说什么那个女妓好,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

    百骑之耻程达拱手,“我错了。”

    ……

    孟亮请了贾平安去,先是躬身。

    这般隆重,难道这货犯大事了?

    孟亮抬头,“下官要成亲了,若非武阳伯劝诫,下官几无可能走出那等困境。武阳伯对下官堪称是恩同再造,请受下官一拜。”

    孟亮跪下。

    这货竟然走出了心理绝境?

    改造了一个舔狗的成就感让贾平安微笑了起来,“如此就好啊!以后好好做人。”

    这话好像说错了。

    但孟亮显然并未察觉,“都是武阳伯的教导。”

    贾平安随口问道:“对方如何啊?”

    孟亮的眼中流露出了幸福,“她好强势……”

第421章 还请武阳伯授我新学之道

    阿福每天起的很早,起来后它会在家里巡视一圈。

    三花从房间里出来,阿福看了她一眼,甩着圆滚滚的屁股继续向前。

    “阿福!”

    鸿雁出来了,打着哈欠下来,欢喜的揉揉阿福的脑袋。

    “阿福不喜欢你!”

    鸿雁得意的冲着三花炫耀着。

    三花长这么大,压根就没见过这等可爱的生物,所以刚来贾家时很是好奇了一番。但不知是为何,阿福却对她不理不睬的。

    今日你对我不理不睬,明日我让你……

    三花微微昂首,眼中有坚毅之色。

    贾平安出来了。

    “郎君。”

    鸿雁马上就精神抖擞的去收拾床铺。

    小女仆很欢乐,一边收拾一边还唱着莫名其妙的歌。

    “郎君。”

    三花弄了洗漱的东西来。

    洗漱,操练,吃早饭,这是早上的三部曲。

    “先生。”

    赵岩来了。

    “昨日的算术题做完了。”

    今天的功课昨天就做完了……

    这学生勤奋的不像话。

    贾平安随口道:“如此,你也该去陈继东那边学儒学了。”

    赵岩应了,陪着他出门。

    “先生,昨日有人和我辩驳,他说世间大道当是天地人,儒学便是探索天地人的学问,而新学却是去琢磨那些细微的东西,一个高,一个低……”

    这是哪个蠢货的理论?

    贾平安说道:“所谓的天地人,在儒学里只是一个形而上的东西,他们说这便是道。可人生来便是要吃喝拉撒,什么是人的道?

    儒学探索天地人,形而上的方式实则和佛道有共通之处,这便是道。

    他们说形而下乃是器,这个器我以为说得好,咱们探讨的便是器,是格物。他们从上琢磨,咱们从下琢磨,当咱们琢磨出了无数东西时,他们依旧在说着什么……天之高,高不可言,地之厚,厚不可测……可咱们新学会去测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赵岩一怔,“先生,这么说……儒学高高在上,就是扯嘴皮子。而咱们新学躬身在下,却是在做事?”

    “对,他们是君子,动口。咱们是凡人,动手。孺子可教也!”

    学生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让贾平安心中欢喜,拍拍他的肩膀后,就上了阿宝。

    “先生大才。”

    赵岩目送着贾平安离去,刚开了坊门来巡查的姜融路过,就问道:“赵岩,你跟着武阳伯学了些什么?”

    赵岩看着他,很自豪的道:“学了如何躬身做事。”

    有坊卒说道:“坊正?这赵岩如今看着精气神都不同了,看人的眼神也不同了?好像多了什么……”

    “自信!”姜融难过的道:“当初若是我的孩儿做了武阳伯的学生,此刻这般自信的就是他了。耶耶肠子都悔青了。”

    大唐的学校多是官学?从上面国子监诸学?到下面的州学县学,有的地方甚至还有乡学?这便构成了大唐的教育体系。

    但能够进入官学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剩下许多想读书却不得其门的年轻人,便催生了私教这个行业。

    陈继东便是在家中私教。

    靖安坊离道德坊不算远,赵岩背着包?一路小跑着到了先生家。

    陈继东面色微红,国字脸,一开口便是呵斥,“要稳重要稳重?说多少次了?”

    “是。”

    赵岩赶紧压住喘息。

    “坐下吧。”

    赵岩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身后的同窗程瑜低声道:“先生昨日说了?新学便是骗人的?你小心挨打。”

    赵岩感激的点点头。

    “今日……”

    陈继东开始上课了。

    晚些,他随性的散发思维,说道:“当今大唐国势蒸蒸日上,尔等学子便该好生读书,为官治理天下,为民约束自身,教导子弟,乃至于教导相邻,教化一方,这便是读书的意义。”

    他看了赵岩一眼,“当今许多人有些看法,说新学乃是当年儒学的刀下亡魂,你以为如何?”

    这是个艰难的时刻。

    程瑜叹息一声,知晓先生是想通过赵岩来向贾平安发出挑战。

    赵岩起身,心中有些难受,但却目光炯炯的道,“先生教授新学时,也曾提及儒学。先生以为存在即道理,儒学能历经多年而备受欢迎,那么就有它的长处。”

    他本想就此坐下,可突然觉得这样很不公平。

    凭什么他们能对新学指手画脚,任意撒泼,而新学就只能低头承受?

    赵岩深吸一口气,“先生还说……动辄就利用威权来打压其它学问,这是心虚!”

    程瑜的呼吸一紧,觉得赵岩要闯祸了。

    陈继东冷笑,“他这是想说……当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错了?打压杂学错了?”

    这是个立场问题。

    程瑜觉得赵岩会选择退缩。

    可赵岩却用力的点头,“是。先生说,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陈继东面色微黑。

    “下课!”

    先生竟然没有呵斥?

    学生们愕然。

    等陈继东出去后,程瑜勾着赵岩的脖颈,兴奋的道:“你把先生驳倒了。”

    边上的杨驰淡淡的道:“是那两句诗让先生无话可说了。”

    赵岩欢乐的回到了家。

    “大郎回来了。”

    韩氏在喂猪。

    “阿娘,我来。”

    赵岩把书包一放,就接过了了木瓢,一瓢一瓢的把猪食舀到石槽里。

    几头猪哼哼唧唧的在吃着,热腾腾的猪食散发着一股子山野的味道。

    韩氏用围裙擦擦手,“学习才要紧,这些活哪里要你来干。”

    赵岩一边舀猪食,一边笑道:“阿娘,先生说世间之事并无高低之别,别以为读了书便是人上人。”

    “那不是人上人是什么?”

    赵岩笑了笑,也不再解释。

    下午贾平安下衙,赵岩带着功课过去。

    授课结束后,赵岩说了陈继东的那些话。

    “学问无高低贵贱之分。”贾平安淡淡的道:“不过这等话题不该你们讨论,明早我去一趟。”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跟着赵岩去了陈继东家。

    “赵岩,这是你兄长?”

    程瑜看到神色从容的贾平安,有些有艳羡。

    赵岩摇头,“是先生。”

    这便是武阳伯?

    程瑜拱手,“见过武阳伯。”

    “这里是学堂,不是官场,无需如此。”

    贾平安很随意的和他们说了几句话,陈继东来了。

    “你是……”

    贾平安拱手,“贾平安见过陈先生。”

    陈继东的眼中多了警惕之色,“武阳伯来此何意?”

    这人好像有些怕我?

    贾平安心中微动,“还请借一步说话。”

    陈继东点头,“如此便在外面。”

    二人出去,学生们挤在窗户边看热闹。

    “我晚些还得去百骑有事,那么简单些,陈先生认为新学有何不妥之处,只管说来。”

    今日贾平安没告假,晚些回去明静那边娘们定然要嘀咕什么迟到。

    陈继东冷笑道:“武阳伯这是来找事的吗?”

    这人脑补太多了……贾平安笑道:“我只是想把此事说开,否则赵岩学着也不安心。”

    陈继东淡淡的道:“所谓新学,便是杂学,杂学可在,但只能在下……”

    就是做小老弟,不,是做孙子。

    儒学是老子,新学是灰孙子。

    这些人哪来的自信?

    陈继东说了一堆。

    贾平安微笑道:“新学可曾危害江山社稷?可曾让人走上了邪路?可曾害了民心?”

    这个……

    陈继东想了想,“并无。”

    “那么……”贾平安认真的道:“儒学害怕新学作甚?”

    陈继东面色涨红,“儒学并未惧怕新学。”

    “那何必屡屡说新学乃是什么刀下亡魂?”贾平安觉得这些人就是不自信,“若是自信儒学能碾压了新学,那便去碾压。新学既然无害,为何不能存在?难道学问的存在与否,还得看儒学的眼色?”

    陈继东深吸一口气,“新学干扰了儒学。”

    “这便是不自信!”贾平安笑道:“新学在何处?最大的便是在算学,可国子监诸学那么多学生,算学只是边缘,忌惮什么?至于外面,也就是几个权贵子弟在学。至于民间,贾某也就收了赵岩一个学生,如此……儒学在害怕什么?”

    陈继东的嘴唇动了动,“……”

    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只能负手而立,保持尊严。

    是啊!新学无害,又不会蛊惑人心去干什么坏事儿,又不会鼓动百姓放弃什么帝制,压根就没涉及政事,那儒学为何害怕呢?

    “这是不自信!”

    贾平安颔首,然后冲着教室那边笑了笑,拱手离去。

    “先生看样子是赢了?”

    程瑜觉得陈继东负手而立的姿态比贾平安随和的姿态更威风,多半是赢了。

    杨驰也觉得如此,“多半是。”

    赵岩的心中一沉,难过的想哭。

    “先生回来了。”

    众人赶紧坐好,装作乖宝宝的模样。

    陈继东进来,并未拿起课本,而是沉默着。

    良久,他沉声道:“以前我对新学却是偏颇了。”

    杨驰愕然,“先生……”

    陈继东是个骄傲的人,给他们授课的时候出了错也不会低头。

    可今日他却低头了。

    程瑜不敢置信的道:“不是先生赢了吗?”

    赵岩只觉得心中欢快的想蹦起来。

    是我的先生赢了。

    陈继东问道:“赵岩,武阳伯教授了些什么?”

    赵岩起身,“先生教授的有许多,天文地理,算术,物理化学……”

    天文地理还知道,算学也知道,但物理化学是什么东西?

    陈继东问道;“物理化学是什么学问?”

    “是研究世间万物根源的学问。”

    好大的口气!

    陈继东问道:“何以能研究世间万物?”

    “譬如说道人们炼丹,煅烧雄黄为何出了砒霜。譬如说油脂为何会凝固,木材为何能烧成木炭……”

    这些都是身边事。

    陈继东皱眉,“那炼丹炼出来的乃是丹药,什么砒霜?胡言乱语。”

    在此他又对新学生出了些看法,觉得大话连篇。

    赵岩想到了别的,“鄂国公原先就在家中炼丹,身子越来越差,后来先生去了,说那些不是好东西,于人而言,乃是毒药!”

    陈继东愕然。

    程瑜起身,“先生,我家恰好知晓此事。”

    “你说说。”陈继东点头。

    程瑜说道:“原先鄂国公家经常采买些炼丹的东西,后来就不来了,我家还问过,说是鄂国公已经不再炼丹,每日服药排毒,原来竟然是武阳伯的劝导?”

    当然是先生!

    赵岩骄傲的点头,“鄂国公家的小郎君尉迟循毓便是先生的学生,对先生恭敬有加。”

    陈继东的坚持再度被打击了一下。

    晚些下课,他去寻了一个交好的好友元兴。

    “鄂国公?”

    元兴一脸唏嘘的道:“那武阳伯和太史令去了鄂国公府,回过头鄂国公就断了炼丹之道,每日喝什么牛乳排毒。那是仙丹啊!什么毒?都是骗子!骗子!”

    元兴突然激动了起来,面色潮红,眼神激动。

    这是……

    陈继东记得元兴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边上的仆役赶紧劝道:“仙师,该服药了。”

    元兴坐下,仆役拿了一包东西出来,打开一看,花花绿绿的粉末。

    “来一口?”元兴劝道。

    陈继东摇头,绝望的发现自己错了。然后他问了炼丹的事儿。

    “是啊,用雄黄和其它东西能炼出仙丹,服之轻身,延年益寿……”

    陈继东是个痴迷于学问的人,闻言不禁就再问道:“那是如何炼出来的?”

    元兴一番道理,说的云山雾罩,陈继东完全不懂,出来后悄然为了仆役。

    “郎君服丹多了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真是毒药?

    他随后去了道德坊,寻了赵岩问话。

    “砒霜……”赵岩学过,“就是用信石或是雄黄来煅烧加温,里面的坤便升华了出来,随即出来氧化……上面覆盖东西,砒霜便凝结于上。这能药用,但也是毒药。”

    “毒药……”

    想到好友元兴服用那些东西,陈继东再也忍不住了。

    ……

    “武阳伯,你迟到了。”

    明静板着脸,一脸纪律委员的矜持。

    “那又如何?扣钱吧。”

    贾平安一脸土豪的气息,就差说一句,“嗟,来食。”。

    是啊!

    他不差钱,不在乎。

    “可你的考评……”明静得意的笑了笑。

    贾平安也笑了笑,“谁来评价我?”

    上官要给下属评价,这个评价作为该人的考评,升官发财就靠它了。

    “你……”明静一怔,发现好像贾平安没上官。

    不,也有,但他的上官竟然是皇帝。

    “我很忙。”贾平安随口道:“大清早我还得去拯救那些堕落的灵魂,累啊!”

    “什么灵魂?”

    “有人对新学不满,我去开解了一番。”

    “那又何用?不如斗法吧。”明静想到了以往道观里的辩论。

    “我已经赢了。”

    “吹嘘!”

    明静觉得贾平安真的不够谦逊。

    贾平安看了消息,起身道:“我去禁苑看看。”

    从回来到现在,他一直没去看过娃娃脸,也不知道她修炼的如何了。

    “我也去看看。”

    明静不喜欢待在百骑里,得了机会就想出去转悠。

    “随便,不过感业寺你不能进。”

    众人一路出了皇城,明静叫嚣道:“你的新学教来教去就只有那几个学生,都是敷衍了事的学,和那些人较什么劲?依我看你就该寻个地方修炼,收几个弟子,每日教授新学,数百年后得道飞升,留下新学几卷,如此才能与儒学抗衡。”

    这女人几时修炼了毒舌?

    贾平安斜睨着她,“可知晓什么叫做日冕吗?”

    明静摇头。

    “可知晓什么叫做微积分吗?”

    明静:“……”

    “可知晓什么叫做化学变化吗?”

    明静……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文盲啊!

    明静怒了。

    “到老了你的新学依旧是过街老鼠!”

    这个诅咒太给力,贾平安瞟了她的凶一眼,“你以后多半会一直太平。”

    太平……这个寓意不错啊!

    明静心中一喜,觉得自己怼贾平安有些过分了。

    “你这个……我觉着你还是很有才华,只是儒学强大,你这是螳臂当车,自求灭亡。”

    一个男子近前,包东喊道:“退后!”

    男子躬身,“在下陈继东,曾任儒学助教。”

    儒学助教在国子监里大概就相当于后来得大学教授。

    关键是整个大唐就这么些助教,堪称是珍稀动物。

    包东面色稍霁,“何事?”

    陈继东抬头,“见过武阳伯。”

    贾平安颔首,心想这货来干啥?难道是早上被我一番辩驳说的恼羞成怒了,要在这里给我来一下?

    明静低声道:“看看,看看,我就说你的新学是过街老鼠,这不连儒学助教都来了,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给你下不去台,要不你先去禁苑吧,我来应付他。”

    陈继东近前一步,“早上与武阳伯一番话,后来我仔细想想,又去问了好友,不禁对物理化学颇为好奇,恳请武阳伯传授此学。”

    这变化让贾平安颇为好奇,“你为何突然就想学了新学?”

    陈继东说道:“我有好友乃是道人,此人用雄黄等物煅烧得了丹药,服用后却有些问题。”

    “那玩意不可煅烧。”

    “为何?”陈继东拱手,诚恳的道:“还请武阳伯慈悲,救他一救。”

    “雄黄朱砂等物,里面含有毒物,若是高温煅烧,毒性便会发作出来。”

    雄黄里是砒霜,朱砂里是汞,高温烧那些东西,也不怕中毒?

    陈继东无奈的道:“那好友却是无法自拔了。”

    这是在自己编织的丹药大道中沉迷太久了。

    “如此,雄黄朱砂等物不得煅烧,若是要研磨粉末,也不可捶打……”

    “那用什么?”陈继东心想难道用手搓?

    “加水捣碎,在水中研磨,随后细末上浮于水中,粗粒下沉,取了上层,再研磨下层。”

    妙啊!

    前儒学助教陈继东郑重躬身,“多谢武阳伯,还请武阳伯授我新学之道。”

    明静心中震撼,看着微微皱眉的贾平安,心道:我竟然以为新学乃是过街老鼠,可看此人的神色,分明就是心悦诚服……儒学助教,竟然对他低头求教,若是传出去,多少人会震惊?

第422章 好歹让他看看自家舅舅的威风

    感业寺。

    苏荷正在修炼。

    肉干要奋力的嚼,然后要细细的品味,千万别快。

    果脯要先含着,感受那股子清香和甜意,再缓缓咀嚼。

    最后吞咽,大道成矣!

    苏荷看看剩下的肉干和果脯,拍拍凶,叹道:“修炼的东西不多了,武阳伯还不来。”

    “住持!”

    外面有人来了,苏荷飞快把修炼物资收好,擦嘴,喝水一气呵成……

    瞬间,一个端庄的住持就出现了,还带着些威严的道:“进来。”

    好人推门进来,“住持,武阳伯来了。”

    “武阳伯来了你欢喜什么?”苏荷有些不满,然后眼睛一瞪,“武阳伯来了?”

    好人点头,“是呀是呀!”

    苏荷起身,“去看看。”

    说着去看看,脚下却快的不行,好人在后面都追不上。

    贾平安走在感业寺里,感受着那份清静,不禁赞道:“此处可隐居。”

    当然,他是不可能会隐居的。

    “武阳伯!”

    娃娃脸出现了。

    贾平安目光扫过她的脸,以及身材。

    脸上的婴儿肥……竟然少了些,可恨!

    身上……看着还好。

    幸好幸好,还没苗条。

    “修炼如何啊?”

    苏荷笑嘻嘻的道:“前面还行,后面就断断续续的。”

    “安心。”

    贾平安给她使个眼色,表示修炼物资随后送到。

    苏荷顿时就笑眯了眼。

    娃娃脸啊!

    贾平安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把。

    苏荷愕然。

    你不能这样调戏我吧?

    手感真是不错。

    贾平安板着脸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

    苏荷跟在身边嘀咕道:“不是看的吗?”

    “我最近眼神不大好。”

    苏荷看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这妹纸越发的灵动了。

    贾平安翻个白眼,“在洛阳我每日都在看文书,因为担心那些贼人发现,就借着月光看,不敢点灯,所以就……”

    他好可怜!

    苏荷用手指头沾了些口水,轻柔的点在了他的眉心,“以前祖母在时曾说过……这般点一下,眼神就会好。”

    贾平安吸吸鼻子,“你先前吃了肉干,还有果脯。”

    苏荷看着他,认真的道:“难怪无双会说动辄就想动手打人。”

    二人笑着进去查看。

    “三万!”

    “碰碰碰!”

    “胡了!混一色,哈哈哈哈!”

    “……”

    哎!

    贾平安欣慰的道:“看着她们有了精神寄托?我很是欣慰。”

    苏荷意动了?“武阳伯?打几把吧。”

    这妹纸学坏了。

    好人也心动了,含羞道:“武阳伯,我在你的上面。”

    这妹纸坐上面容易点炮。

    晚些再加上一个人,四人开始。

    “碰!”

    贾平安目光扫过三人,好人给了一个羞涩的眼神。

    这是要放什么?

    二万?

    “五万。”

    “胡了。”

    二五八万!

    “清一色!”

    苏荷就是想找乐子,可当脸上的纸条越来越多时,她后悔了。

    “修炼时辰到了。”

    ……

    “都是过河拆桥的。”

    贾平安没过足瘾就散了牌局,心情郁郁。

    明静在禁苑里转悠了一圈,热的不行?见他面色微冷,心情不禁大好,“武阳伯这是不高兴了?”

    看到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贾平安看着她?“你看着有些胸闷?”

    是啊!

    明静低头看着凶。

    突然?一缕恶意袭来。

    早些时候贾平安说我太平,当时他就是这般看着我的凶。

    那不是祝福?而是嘲笑!

    嘲笑我的凶太平!

    仇恨那么大!

    明静抬头,那杀气几欲实质化。

    卧槽!

    这女人要狂化了。

    贾平安一拍阿宝,“跑!”

    阿宝撒腿就跑。

    明静咬牙切齿的道:“贾平安,我要弄死你!”

    阿宝放开了跑,没一会儿就把明静甩在了身后。

    贾平安突然勒马。

    左边是一片林子。

    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贾平安一脸诧异,可在侧面,包东带着一队兄弟冲进了林子里。

    里面,乔震手中握着石块,“我有把握一下砸死他!”

    辛先生点头,“准备!”

    这里距离有些远,乔震需要再出去些。

    他刚走出几步。

    右侧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是个圈套,撤!”

    辛先生撒腿就跑。

    乔震不甘心的把石块丢掉,长啸一声,往相反方向而去。

    晚些二人从狗洞钻出了禁苑,不禁浑身发软。

    “那个贱人,他一脸诧异的模样,让我以为他真是察觉了什么,随后侧面就来了百骑,若非有野兽被惊动弄了动静出来,咱们俩……”

    乔震也有些欲哭无泪,“咱们去伏击他,可却不知他也在伏击咱们,结果被追的和狗似的。”

    你就不能说个好的?

    说成是奔马也好啊!

    把自己比喻成狗……

    辛先生起身,跺跺跑的发软的脚,“别担心,咱们会有弄死他的那一日。”

    二人缓缓溜达到了芳林门侧面,正好贾平安等人出来。

    “我告诉你,我很生气。”

    明静觉得贾平安讥讽自己太平太过分了。

    “后果不严重吧。”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认真的道:“我是真诚的建议,那样……不好!”

    这是后世的科学研究结果,长期处于憋屈状态会导致血液循环不畅,后果很严重啊!

    明静呸了他一下,“那你逃什么?”

    做贼心虚!

    贾平安笑了笑,没解释。

    包东来了,近前说道:“下官带着人进去,果然有二人在里面窥视,地上还有石块,随即我等追击,那二人熟悉地理,顺着林子一路逃了。”

    战马在林子里没办法施展开来,所以最终还是要下马步行。

    “无碍!”

    贾平安不担心这个,现在要想靠近刺杀他却不容易了。

    原来他是故意的?做出了那个模样,随后一人跑了,以此引诱那些刺客现身……

    明静突然就原谅了贾平安。

    回到百骑后,程达送来了最新指示。

    “武昭仪召见。”

    贾平安预感不是小事,“我肚子疼,哎哟!卧槽,肚子绞着疼,快,送我去看郎中。”

    特么的!包东雷洪赶紧啊!

    武阳伯,你这个装的太假了吧?程达:“……”

    明静冷笑,看着这个贱人要倒霉了,我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包东和雷洪忠心耿耿的把贾平安架了出去。

    院子里,邵鹏负手而立,回身笑道:“昭仪料定你有此一招,武阳伯,跟着咱进宫吧。”

    贾平安挣脱了包东和雷洪的搀扶,强作镇定的道:“怎地肚子又不疼了?”

    雷洪很有经验的道:“那多半是岔气了,晚些会化为一个屁放出来。”

    邵鹏:“……”

    包东,“……”

    贾平安凄凄惨惨戚戚的进了宫。

    “老邵,咱们什么交情?说说阿姐寻我何事?”

    这个时候和咱说交情,呵呵!

    邵鹏摇头。

    “老邵,回头五香楼。”

    “你不说五香楼还好,那地方咱去了就是憋,憋的回宫洗冷水澡,你可知晓咱在百骑时洗了多少次冷水澡吗?”

    贾平安摇头,一脸同情。

    邵鹏怒道:“天寒地冻的你等也要去五香楼,回来咱也只能洗冷水澡,心中火热,身体却被冻成了冰……”

    卧槽!

    这造孽造大发了。

    贾平安很无奈的道:“都是老唐带的头。”

    “是啊!”

    贾平安很好奇的问道:“老邵你竟然没报复老唐,果然是心胸宽广。”

    “咱的心胸自然宽广。”邵鹏淡淡的道:“只是请人告诉了老唐的娘子,说他在外面养了女人。”

    贾平安渐渐石化,“原来上次老唐的娘子去青楼手撕老唐便是你的谋划?”

    邵鹏挑眉,“老唐至此修身养性,据闻腰子都养好了。”

    晚些见到了阿姐。

    “果然一表人才。”

    武媚笑的很是……让贾平安想到了后世给幼弟介绍对象的老姐。

    ——看看我家小老弟,长得这般帅气。国有企业百骑的大统领,月收入高,年底有奖金,关键是他有自己的产业,主城区超大四合院一套……这样的帅小伙你还等什么?

    “阿姐!”

    贾平安有些心虚。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小了。”

    武媚沉着脸道:“这说亲还得等,如今定下来,年底或是明年春天成亲正好,生孩子也正好避开了夏日。”

    “我……”贾平安想说还早。

    可他现在就算是放在后世也属于可以承担完全法律责任的成年人了,再说小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阿姐,我再想想吧。”

    “想什么?”

    武媚冷着脸,“世家女、权贵高官家的女儿你都别想,那会让你和他们之间的利益趋同,随后便成了一丘之貉,最后不是被我捶死,便是被陛下赶到辽东去……”

    阿姐果然慧眼如炬啊!

    但我该和谁成亲?

    有选择困难症的贾平安犹豫着。

    武媚起身,“百姓家的女子没见识,大字都不识一个,如何能为你掌家?如此,小家碧玉最好。我这阵子令人去寻了些,你来看看……”

    贾平安觉得脚下千斤重,一步步磨蹭了过去。

    武媚打开一本册子,贾平安瞬间就被感动到了。

    一打开就是个少女画像,下面写着家庭情况。

    “这个小娘子识字。”

    翻开第二页,依旧有画像,但怎么都像是一个人呢?

    七八页翻下来,贾平安觉得自己是在后世看棒子选美,参赛选手都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亲姐妹都没法长那么一致。

    “阿姐,这怎么都一个模样?”

    武媚楞了一下,“这个都是根据媒人口述,我叫人画的。”

    阿姐……

    贾平安想哭!

    “那些媒人能把丑的说成美,能把普通长相说成貌若天仙。”

    长眉微微一皱,嘴唇紧抿,武媚盯着他,“说吧,可是有隐疾?”

    我鳝长的啊!

    贾平安无奈,“没。”

    “那就这样吧,这几个你喜欢谁?”

    “都没见过。”

    “那你想娶见过的女人?”武媚的唇角带着讥讽。

    虽然现在没法谈恋爱,也没法婚前同居来验证一番彼此的契合,但好歹要知晓对方的性格吧……贾平安点头。

    “滚!”

    武媚摆手,周山象心中难受,怒道:“昭仪令他滚。”

    两个内侍上前,“武阳伯,请吧。”

    完蛋!

    贾平安觉得自己药丸。

    “阿姐,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

    “滚!”

    “阿姐……”

    声音还在回荡,武媚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这个不过是拿来哄他的,果然,一提此事他就说要认识的。”

    邵鹏见周山象难过,就说道:“昭仪,武阳伯认识的小娘子好像没几个吧。”

    “有。”

    武媚早就调查过了,“宫中一个,感业寺一个。”

    周山象想到自己的梦中情人竟然要成亲了,不禁悲从心来,“昭仪,感业寺的不能吧?”

    昭仪就是感业寺里出来的。

    邵鹏看了她一眼,心想你路走窄了!

    但武媚有些头痛。

    邵鹏低声道:“昭仪,卫无双冷冰冰的,看样子能掌家,可武阳伯不能每日都对着这样一个人吧?”

    “你不懂,女人但凡跟了男人,自然会变了。”

    女人善变。

    “那苏荷颇为可人,我看平安最喜欢的就是她,可苏荷却软弱了些。”

    武媚真的有些头痛。

    贾平安出了皇宫,心中七上八下的。

    要是阿姐给我寻个什么小家碧玉怎么办?

    一旦进入了程序,这事儿就没法改变了。

    贾平安一路琢磨着……

    大长腿?

    还是娃娃脸。

    以前他一直以为卫无双是个冷冰冰的,动辄出手的暴力女。

    可后来卫无双在高丽一腿爆头后,他才知晓那妹纸对自己从未下过狠手。

    苏荷……呆萌,但呆萌只是她的表象,许多事儿她都知道,只是看着而已。

    而且苏荷好凶。

    一个大长腿,一个娃娃脸好凶。

    我娶哪一个?

    贾平安抑郁了。

    他回到百骑就把自己关在了值房里。

    娃娃脸,大长腿。

    大长腿,娃娃脸。

    “武阳伯。”

    程达来了。

    “左武卫有人来召唤。”

    老梁这是有啥事?

    贾平安起身出去,随口问道:“老程你说若是两难之选该如何?”

    程达随口道:“都要了完事。”

    都是成年人了,不该是都要吗?

    贾平安到了左武卫,洪夏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亲人般的热情。

    “小贾!”

    贾平安正在应付洪夏时,老梁走出了值房。

    洪夏顿时就打蔫了,堆笑着离去。

    贾平安进了值房,梁建方冷笑道:“洪夏首鼠两端,害人害己,如今在左武卫的日子颇为艰难。”

    “那他为何不辞官回家?”

    “辞官就意味着没了权力,手中无权,谁都能欺负你。”

    老梁坐下,用手指头指指地图,“林邑王去了,国中争斗了一番,有权臣杀了林邑王全家,随后自立不成,乱糟糟的,后来寻了一血脉立了,如今遣使来贡。”

    ——那不是后世安南那块地方吗?

    贾平安摇头,“大将军,此地目前对大唐而言便是鸡肋。”

    “何意?”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梁建方点头,脸上多了些笑意,“叫你为的是操练,两日后左武卫操练,陛下亲临,老夫想着再抓紧些,好歹得个彩头。”

    贾平安就此被老梁抓了壮丁。

    “站稳,昂首。”

    贾平安站在阵列前骂道:“站都站不稳,如何去厮杀?别人也会站,左武卫要想取胜,唯有比他们更悍勇,更有气势。”

    “站了无用!”

    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

    贾平安抬头,“谁说的?出来!”

    一个高大军士走了出来。

    “左武卫樊毅,见过武阳伯。”

    樊毅黝黑的脸上全是桀骜。

    这才是大唐的兵!

    但这等刺头要打击!

    “说说你的理由。”

    樊毅说道:“站多了除去腿疼之外,再无好处。”

    “站边上去。”

    这些人已经换了一茬,没有被贾平安操练过,但左武卫操练阵列已经成了标准,一来上番就被折腾到了现在,早就按捺不住了。

    “耶耶也不处罚你,你便站在边上。”

    时间流逝。

    以往站在阵列里的樊毅此刻在外面看着这个阵列,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近乎于纹丝不动的阵列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力量,那无声的将士们就像是一棵棵大树,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庞大森林。

    原来这便是阵列的作用吗?

    “我愿领罚!”

    樊毅跪下请罪。

    “是个恩怨分明的好汉子,且先戴罪操练。”

    樊毅进了阵列,心中憋着一股子劲,发誓要在操演中立功。

    “摇旗变阵!”

    中军两面旗帜摇动,全军阵型随之变化。

    两日后。

    “陛下,萧淑妃说想去看看操演。”

    今日左武卫在玄武门外操演,李治准备去看看。

    “她去做什么?”

    李治刚想拒绝。

    “陛下,皇后说想去看看操演。”

    李治得脸黑了。

    这两个女人多半是在较劲。

    “萧淑妃说许久未曾看到太阳了。”

    宫中难道看不到?

    这是抱怨太闷了。

    李治深吸一口气,“叫武媚也来。”

    王忠良看了皇帝一眼,觉得这是二桃杀三士。

    不,应当是陛下有些心虚,担心扛不住那两个女人,所以召了武昭仪来助拳。

    想想晚些三个女人凑在一起……

    王忠良觉得会很热闹。

    “去看左武卫操演?”

    武媚有些好奇,“为何?”

    皇帝怎会带着嫔妃去?

    邵鹏说道:“说是萧淑妃和皇后都要去。”

    武媚起身,“知道了。”

    那个皇帝又想拿我来当挡箭牌。

    邵鹏感受到了些冷意,“昭仪,说是武阳伯这几日在操练左武卫呢!今日他也去。”

    武媚的脸上多了神彩,“去请示陛下,带着五郎一起去,好歹让他看看自家舅舅的威风。”

第423章 李治:可他失败了

    多了三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出行就被拖延了一下。

    三个女人聚齐,皇后雍容华贵,额头还戴了花钿。

    但作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武媚看了一眼就知道她的用意。

    皇后的发际线太高了,为了掩饰这个缺陷,就戴了花钿。

    萧淑妃的胭脂抹了不少,整个人看着艳光四射,看向武媚的眼神中带着鄙夷。

    武媚只是淡妆,萧淑妃突然冷笑道:“武媚你竟然不肯化妆,以素面示人,这是对陛下不满吗?”

    李治刚到,见状就知道要开战了。

    武媚淡淡的道:“孩子还小,那些脂粉里含有铅,会让孩子变傻子。”

    萧淑妃一怔,李治也看着武媚,“谁说的?”

    “平安。”

    皇后嗤笑道:“纯属胡言乱语。”

    脂粉人人在用,什么傻子,我怎么没看到?

    萧淑妃却问道:“可是新学?”

    武媚点头。

    萧淑妃想擦脸,但却忍住了,回身吩咐道:“明日记得提醒我,少抹些脂粉。”

    李治的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吃到了苍蝇般的难受。

    王忠良不知这是为何,等和邵鹏一起时就问道:“老邵,陛下为何这般神色?莫非是厌恶了谁?”

    邵鹏以前经常出去五香楼,此刻看着也在恶心。

    “亲一口……”

    他不能说的再多了。

    王忠良恍然大悟。

    是了,陛下经常和这些嫔妃敦伦,亲一口脸,那岂不是把含着毒物的脂粉给吃进去了?

    皇后这才想起最近武媚都是淡妆模样,原来竟然如此吗?

    陛下难道喜欢这般素颜的?

    至于什么毒,不存在的,若是有毒,陛下为啥这般聪明?

    她微微一笑,觉得自己抓到了皇帝的喜好。

    到了玄武门,左武卫已经列阵完毕。

    “陛下,请上城头。”

    玄武门守将薛仁贵顶盔带甲出现,威风凛凛。程知节等人也来了,大概率是来砸场子的。

    众人上了城门上方,随行的内侍赶紧把凳子搬了上来。

    “朕不坐。”

    李治的眉间多了肃然。

    这是他的军队,只有站着才能让将士们知晓他的尊重。

    几个女人坐下,武媚把孩子抱过来,指着下面低声道:“舅舅在下面。”

    李弘奶声奶气的道:“舅……”

    边上的皇后冷笑一声。

    一个外八路的女人,一个外八路的少年罢了,姐弟……迟早有一日让你们二人变成阶下囚。

    有了孩子的萧淑妃和武媚不会善罢甘休,这场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觉悟王皇后还是有的。

    贾平安就站在梁建方的身侧,见他上前,大声喊道:“陛下,左武卫诸将士列阵以待,请陛下校阅。”

    李治微微颔首。

    王忠良喊道:“可!”

    下方,梁建方回身准备进中军。

    我呢?

    贾平安心想我可是百骑统领,进去不妥当吧?

    梁建方森然道:“还不进入,是想做逃卒吗?”

    老梁……

    贾平安担心被他走马活擒,就跟着进了中军。

    皇后看到了,就笑道:“陛下,那武阳伯不是百骑统领吗?怎地进了左武卫。”

    这是疯狂的挑拨!

    不!

    武媚看了她一眼。

    这是疯狂的挑衅!

    贱人!

    皇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就微微一笑。

    萧淑妃大乐,觉得这两个死对头同归于尽了最好。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乃是军功封爵。”

    皇后瞬间就感觉自己被抽了一巴掌。

    武媚微微一笑,“是啊!平安可是军功封爵,梁大将军颇为欣赏他,说是以后能成大唐名将,为陛下效力。”

    我的阿弟是名将,你的舅舅却是靠着裙带关系和长孙无忌等人的支持才能为相,两边一比较,高下立判。

    皇后的脸冷了一瞬,“他二十不到吧,二十不到说什么名将。”

    “是啊!还早。”

    武媚微笑着,低头对李弘说道:“五郎,谁是名将?”

    “阿耶。”

    李治看似在观察着下面的左武卫,可实则在听着这边的争斗,听到这话后不禁一乐。

    我的儿,果然是贴心。

    武媚也乐了,逗弄道:“阿耶是名将,五郎是什么?”

    李弘哪里能知道这些话的意思,阿耶也是随口而出,他蹦跶了一下,猛地……

    Tui!

    李治正好过来,这一泡口水虽然是吐在了李弘自己的前襟上,但萧淑妃却惊讶的道:“他竟然吐陛下。”

    这个苗头可不好啊!

    李治却抱起了李弘,举在空中颠了一下,笑道:“五郎长大可想领军厮杀?”

    那是将领,宗室将领可不少。陛下这是要安排他以后走武将的路子吗?那可真是兵不血刃就解决了一个夺嫡的对手。

    皇后和萧淑妃齐齐面露喜色。

    皇后想到的是太子李忠,而萧淑妃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许王李素节。

    武媚抬头看着儿子,觉得这两个女人从未看懂过李治。

    李治若是想意味深长的暗示让李弘以后从军,那么他不会当着皇后和萧淑妃的面,而是会和武媚说。

    而且李治的性格从不是那等急躁的,李弘才多大?这时候在他的眼中只是个孩子罢了,随口一句调侃而已,这两个女人竟然欢喜非常。

    这也说明她们的压力很大。

    所谓母凭子贵,现在到了拼儿子的时候了。谁的儿子更得皇帝的欢心,谁就能占据上风。

    现在李忠为太子,皇后却依旧如此,可见她压根就没掌握李治的心思。

    这是个可悲的女人!

    武媚抬头。

    下面开始欢呼。

    “万岁!万岁!万岁!”

    数千军士转向列阵。

    阵列的最前方站着稀稀拉拉的一些人,每一人的身后都是按照一、二、七、八、九、十、十一、一,为顺序。

    薛仁贵介绍道:“陛下,每一队前方的是队头,身后拿着旗帜的是执旗,其后是副执旗,中间是战锋兵,最后一人是督战的副队头。”

    李治饶有兴趣的问道:“队头当先厮杀?”

    “是。”薛仁贵骄傲的道:“所以队头从无舞弊或是靠着人脉能做。”

    队头率先接敌,一人当先,引领全队将士厮杀。没这个本事偏生去做队头,死了都是白死。

    后来的李嗣业便是队头,他手持陌刀站在阵列的前方,所向披靡。

    “执旗呢?”李治再问。

    薛仁贵说道:“一旦开始厮杀,惨叫声,呼喊声,战马的嘶鸣,各种声音交织,军令难以传递,如此便用旗帜为号令,中军摇旗,诸军应旗领命。”

    李治问道:“如此执旗可为紧要之人。”

    “陛下英明。”薛仁贵衷心的赞美,“军中有规矩,若是执旗被伤,救得者重赏。但若是执旗乱了旗帜,以至将士惊惶,当斩杀执旗!”

    “副队头在最后督战,若是有人违令或是逃窜,斩杀!”

    李治点头,“都是忠勇之士。”

    下方开始了。

    中军旗动,白色和碧色两面旗帜交错。

    前方的执旗喊道:“合为一队!”

    跳荡、战锋队、驻队开始动作,融合为一队。

    “好!”城头上的苏定方赞道:“这动作迅捷,丝毫不乱,若是遇敌堪称是从容。”

    “看,中军再度摇旗。”

    梁建方所在之处,令旗不断交叉,前方的执旗也不断在应旗呼喝。

    整个大军在来回移动,但却丝毫不乱。

    随后就是卧旗,诸军开始分散。

    这便是操练的最大意义所在。

    薛仁贵说道:“陛下,这便是令行禁止,若是号令不明,遇敌便只能凭着一腔血勇拼杀,不堪一击!”

    李治点头,“朕明白了。”

    这便是令行禁止!

    大军遇敌,将领会根据战局随时变化阵型,此刻若是混乱,那就是倾覆之局。

    “好一个左武卫!”

    程知节骂道:“梁建方这个贱狗奴,往日定然是藏着掖着了!”

    这群老东西……李治的脸颊微微一颤。

    “列阵了。”

    大军列阵。

    “竟然不动?”

    “好整齐!”

    城头一阵惊呼,三个女人也站起来往下看。

    左武卫数千将士站的笔直,萧淑妃惊呼道:“竟然笔直?”

    仿佛有无数线条拦住了那些将士,把整个阵列切割的整整齐齐的。

    “好!”

    李治不禁拍拍城头。

    苏定方不失时机的道:“陛下,这等阵列乃是武阳伯操练而来。”

    李治点头,“朕记得,当初百骑便是如此,让千牛卫自愧不如。”

    千牛卫也跟来护卫,闻言人人黑脸,羞愧难当。

    王皇后看了武媚一眼,武媚回以一笑,然后抱着孩子嘀咕。

    “看看舅舅好厉害。”

    “啊啊啊!”李弘张牙舞爪的叫嚷起来。

    “陛下。”薛仁贵说道:“梁大将军今日准备了实战拼杀,请陛下一观。”

    “哦!”李治对此也有些猜测,“这如何能用刀枪厮杀?”

    薛仁贵解释道:“陛下,都是木刀木枪,披甲厮杀。”

    下面,梁建方吩咐道:“两队各三百人,披甲,都用木刀木枪厮杀,要当做是战场厮杀,若是懈怠,重罚!”

    众人凛然。

    梁建方看看将领们,“罗猛!”

    一个虬髯将领昂首,“下官在!”

    梁建方再看众人。

    这可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人人都想上,于是纷纷抬头,恨不能把梁建方的眼珠子弄在自己的身上。

    贾平安第一次领略大军指挥就是在梁建方的麾下,那次是征伐反叛的阿史那贺鲁。

    此次他再度看到了大将的各种指挥手段,受益匪浅,正在回忆琢磨。

    梁建方目光扫过,“贾平安!”

    贾平安抛掉思绪,“在!”

    “你二人各领三百人,披甲厮杀。”梁建方再度告诫道:“尽力厮杀,让陛下看看你等的本事。胜者……赏!”

    这……

    我不是左武卫的人,老梁把这个露脸的机会让给了我,这不妥吧?

    但若是拒绝便是矫情,辜负了老梁的厚爱。

    “领命!”

    罗猛盯着他,“武阳伯……我期待与你交手许久了。”

    贾平安笑了一笑,“我领军一千,击败数千敌军,阵斩了朱邪孤注。”

    罗猛颔首,“我也曾领军厮杀,战功无数……”

    但特娘的却没有贾平安这等出众的战绩,更别提斩杀朱邪孤注这等大头目的战功了。

    二人各自去了。

    梁建方见诸将若有所思,就说道:“贾平安非倨傲之人,这便是战前先声夺人,压制罗猛。随后罗猛若是气馁,那便是不战而败。”

    这便是兵法。

    但贾平安却更喜欢叫它心理战。

    双方各自领军三百人离开本阵,在靠近城门的两侧列阵。

    “陛下,请看。”

    这便是左武卫给皇帝陛下准备的大菜。

    双方将士皆浑身披甲,罗猛方的甲衣为红色,而贾平安方的甲衣为白色。

    “列阵!”

    三百人列阵完毕。

    罗猛深吸一口气,“出击!”

    三百人全体出击。

    什么弓箭,什么弩弓,大伙儿都是旗鼓相当,唯一能较量的便是将士的厮杀本事,以及将领的指挥能力。

    贾平安站在中间,看着对方倾巢出动。

    樊毅便在他这边,此刻握紧木刀,迫不及待的等候命令。

    “出击!”

    贾平安率军出击。

    城头上,萧淑妃问道:“那红方的将领是谁?”

    薛仁贵恭谨回答道:“那是左武卫将军罗猛,战功赫赫,胆略过人,深得梁大将军信重。”

    萧淑妃得意的看了武媚一眼,“那武阳伯不过出战数次,如何能与这等宿将相比?”

    这个贱人!

    武媚抱着孩子,默默的看着贾平安在冲杀的路上。

    皇后看着她们二人之间的争斗,微微一笑。

    身后的蔡艳低声道:“皇后,武媚那阿弟胆大妄为,曾与长孙相公对视。”

    皇后轻笑,“那么便是热血之辈,今日若是败北,回头记得……”

    蔡艳心领神会,“回头奴婢自然会叫人散播些话,譬如说贾平安是靠着武媚才得了这等功劳。”

    贾平安立功时武媚还在感业寺呢!

    但这并不妨碍谣言的产生。

    皇后心中满意。

    下方。

    双方不断接近。

    贾平安喊道:“左翼分兵一百,从侧翼突击!”

    双方相距不过是二十步,白方骤然变阵。

    罗猛冷笑,“右翼突击我军?这是想打乱我军的部署,不动,继续突击!”

    双方靠近。

    “杀!”

    木刀奋力砍杀。

    贾平安在军中看着左翼的那一百人。

    那一百人此刻正在奋力突击,可红方却坚守不动。

    右翼坚守,中间突破。

    这便是罗猛的算盘。

    “贾平安分兵,这是主动送死!”

    罗猛狞笑着,双目如电,盯住了白方军中的贾平安。

    正面红方有兵力优势,你能挡多久?

    城楼上,程知节颔首,“罗猛稳沉,贾平安锐气勃发,且看下一步指挥。”

    双方不断拼杀,看似旗鼓相当。

    罗猛盯住了贾平安,不断在前进,想寻他厮杀。

    大唐将领最擅长的便是斩杀敌将,敌将一死,敌军自然崩溃。

    这是欺负我刀法不好?

    可你却不知道我刀法的长进速度之快!

    那么便给你一个惊喜!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在人群中往前挤去。

    左翼依旧在突击,只要罗猛和他贴身厮杀,将再无做出应对的功夫,左翼……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木刀闪电般的劈砍而来。

    贾平安侧身避开,木刀一撩。

    这个小阴比!

    这一刀有些阴,罗猛后退一步,这才避开。

    贾平安猛地大喝一声,木刀挥砍。

    罗猛格挡,旋即一脚。

    玛德!竟然还玩腿?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一刀往下砍去。

    腿部那里可没有甲衣,就算是木刀也能造成伤害。

    罗猛收腿,随即双手持刀,当头砍来。

    这一刀气势十足。

    贾平安格挡。

    呯!

    木刀竟然被砍进去半截。

    这特么的是偷工减料吧?

    贾平安知晓,这不是偷工减料,而是罗猛主攻的结果。

    “武阳伯危险了!”

    城头上有千牛卫分心观战,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贾师傅当年曾经踩过千牛卫的场子,所以千牛卫除去李敬业这个憨憨之外,所有人都巴不得贾平安此战扑街。

    武媚心中一紧,边上萧淑妃得意的道:“你的阿弟……”

    只见贾平安猛地一刀砍去,接着竟然把木刀冲着罗猛一扔,合身扑去,飞起便是一膝。

    罗猛刚格挡完毕,木刀飞来,他下意识的挥刀格挡。

    随即贾平安飞起一膝。

    罗猛两难。

    他左手往下拍击,右手持刀格挡。

    可这一膝势大力沉,左手挡不住。

    罗猛心中暗恨,唯有荡开木刀之后,旋即松手弃刀,右手手臂格挡。

    呯!

    双方分开,旋即边上有白方军士见罗猛赤手空拳,就扑了过去。

    罗猛也不逞英雄,疾退回到了自己人中间。

    贾平安也是如此,双方一直在盯着对方。

    狗曰的,刀法果然凌厉。

    小崽子,刀法不错啊!

    左侧,白方士卒在奋力冲击着红方的阵列。

    “闪开!”

    众人闪开,樊毅猛地冲了上去。

    他跃起一刀,当面的红衣军士倒地,旋即他冲了进去。

    “杀!”

    左右有对手夹击,樊毅大吼一声,竟然不退。

    “赶他出去!”

    红方有人厉喝。

    樊毅连中数刀,脸上也被一头撞的满脸喷血。

    “樊毅,退!”

    后面的白甲士卒们在呼喊着。

    樊毅抬头,已经看不出人脸来了。他突然露齿一笑,顶着一杆木枪就这么冲杀了进去。

    右侧木枪当做是长棍,一棍子劈在了他的头盔上。

    “死!”

    得意的喝声中,樊毅的头猛地震动了一下,双眸茫然。

    “杀!”

    他猛地摇头,冲过去一拳打翻了对手,接着抢到了木枪,就这么抽打了过去。

    侧面一刀砍在了他的小腿上,樊毅单膝跪下,随即用木枪撑起自己,一枪把当前的对手捅倒。

    “武阳伯,左翼突破了!”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敌军右翼大乱。

    樊毅愕然。

    “杀!”

    白方发动了总攻。

    城头上,程知节开始介绍情况。

    “陛下,贾平安先期分兵一百从左翼突击,这是不想和对方纠缠。罗猛自信能快速击溃贾平安所部,于是便全军冲杀……这是考教两边将领本事的时候。罗猛亲自冲杀,贾平安果断应战,可罗猛却忘记了自己的右翼还有敌军在突袭,不,他是太过自信,觉着能阵斩了贾平安,于是便孤注一掷。”

    李治看看武媚,“可他失败了。”

    阿弟赢了……武媚缓缓看向皇后和萧淑妃,一缕笑意在嘴角渐渐溢开。

    阳光明媚,照在那二人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第424章 有人说武阳伯是个好人

    玄武门外的演武对于宫中人而言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大家该干啥就干啥,卫无双也是如此。

    “无双,宫正叫你。”

    卫无双转身,一双长腿让叫她的宫女有些惊叹。

    “长腿走路很累吧?”

    卫无双在前方大步走,宫女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到了蒋涵那里,卫无双行礼。

    蒋涵破天荒的没有处置事情,而是单手托腮,目光幽幽的看着卫无双。

    “宫中的女子多孤老终生,你是如何想的?”

    卫无双一怔,“我也如此。”

    蒋涵看着她,突然叹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一心就想出宫,哪怕是晒着外面的阳光也好。等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却不想出去了。”

    卫无双有些好奇,“为何?”

    蒋涵说道:“我每日处置宫中之事,见到的都是那些人,如此心中波澜不惊,吃得好,睡得香。一想到出宫,我就觉得心慌意乱。”

    卫无双的眼中多了些别的,“可我觉得还是宫中好。”

    “小娘子们总是渴望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若是有出宫的机会,你可想出去?”

    卫无双愣住了。

    宫正莫不是在哄人?

    蒋涵笑道:“就是问问。”

    原来只是问问啊!

    卫无双摇头,“不想。”

    蒋涵只是一笑。

    晚些苏荷来了。

    “姨母!”

    苏荷一进来就搂住了蒋涵的脖颈摇啊摇,“姨母,我好想你。”

    蒋涵被她摇的头痛,“你想的是肉吧?”

    苏荷做个鬼脸,“也想姨母。”

    蒋涵扒开她的手,“有个事……你可想出宫?”

    苏荷一怔,“出宫做什么?”

    呃!

    是啊!

    告诉她吗?

    蒋涵说道:“出宫去过正常人的日子,成亲,生子。”

    苏荷紧张的双手抱臂,“姨母,我不嫁人。”

    “你在宫中时日长了,对外面的人有些惧怕,这正常,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坏人。”

    蒋涵在循循诱导。

    苏荷只是摇头,“我不嫁人。”

    蒋涵脸一板,“再说一次?”

    苏荷可怜巴巴的道:“姨母……”

    说着她又扑过去,准备搂住蒋涵的脖颈。

    蒋涵推开她,没好气的道:“你去看看那些年纪大的宫人,去看看。”

    苏荷被带到了掖庭宫的某个地方。

    几个老宫女孤独的坐在屋檐下,偶尔抬头,那眼神茫然,就算是看到了人也没有丝毫波动。

    “这些人……”苏荷的面色终于变了。

    带她来的内侍说道:“这些都是年老的宫人,没人陪她们说话,病了没人照顾……”

    “好可怜。”

    晚些,内侍回去。

    “她可怕了?”

    内侍一脸纠结,“宫正,苏荷说……为何不修炼。”

    瞬间蒋涵就炸了。

    ……

    贾平安回到百骑,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

    “武阳伯今日一战让我百骑光芒万丈。”

    “千牛卫前日还说百骑如今江河日下,回头我就去羞辱他们。”

    程达一连串彩虹屁让贾平安颇为受用。

    明静一脸鄙夷的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程达斜睨了她一眼,“今日陛下亲临,据闻连宫中的嫔妃都去了,这是为何?”

    明静想都不想,“这是无聊了,出来找乐子。”

    这女人的直觉真可怕……贾平安在想是否下次做重大决策时请明静来直觉一把。

    程达冷笑道:“这分明就是相看武阳伯。定然是有皇家贵女看中了武阳伯,可却不好意思相见,于是便请了嫔妃代为查探。”

    这特娘的堪称是无稽之谈!

    明静却脑补了一番,然后很是底气不足的道:“就算是要相看,难道陛下不能?”

    “陛下会做这等事?”

    是哈!

    明静败!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阿姐。

    阿姐,千万别乱点鸳鸯谱啊!

    程达看着他,眼中有艳羡之色闪过。

    随即贾平安出去。

    明静冷笑道:“你什么事都不敢做,羡慕武阳伯有何用?”

    程达只是笑了笑。

    晚些,他喃喃的道:“我身后无人,本事也不算大,再往上折腾,弄不好就能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武阳伯,滕王求见。”

    门子一脸嘚瑟,心想连宗室进百骑都得来一句求见,可见我百骑如今的蒸蒸日上。

    这一切都是武阳伯带来的,所以他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难免多了些崇拜之色。

    贾平安看到了这个眼神,心中巨爽之余也有些反思。

    再这样下去,百骑会不会变成我的一言堂?

    程达不敢置喙,明静的监督也渐渐流于形式……

    不要骄傲!

    他提醒着自己。

    “让他来。”

    人渣藤急匆匆的来了,进了值房就拱手,“先生救命。”

    老子欠你的?

    贾平安骂道:“整日除去惹事还会什么?说话。”

    李元婴说道:“有商人不肯和背后的靠山脱离,于是寻本王,说是不想做了。”

    这是藕断丝连,骑墙观望!

    “背后的靠山是谁?”

    “宗室中人。”

    娘的!

    果然和贾平安想的一样。

    宗室中人才敢这般无视了李元婴。

    “你可暗示他了?”

    “暗示了。”李元婴一脸愤怒,“本王就差直接告诉他这是陛下的生意了,可他却恍若未闻。”

    “先生!”

    尉迟循毓也来了,一脸愤怒,“那人说了,陛下哪里会做什么生意,此事定然是咱们胡诌,回头他会弹劾咱们。”

    这货竟然还倒打一耙,这滚刀肉般的性子让贾平安不禁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是挖大唐的墙角,这是挖陛下的墙角。”

    贾平安迅速为此事定性,“把此人痛打一顿,那商人逐出圈子,随后令人盯着他,但凡走私,马上拿了。”

    “妙啊!”

    尉迟循毓两眼放光,“你耍无赖,我便耍威权,弄死你!”

    看来我又熏陶出了一个好人……

    贾平安不禁倍感欣慰。

    李元婴被这么一下点醒了,冷冷的道:“事后要让那些商人看到此人的下场,杀鸡儆猴!”

    二人拱手感谢,贾平安提醒道:“切记,先打人。”

    李元婴有些踌躇,“先生,打宗室……不大好吧?”

    尉迟循毓点头如捣蒜,“当年阿翁就是殴打了李道宗,随后被先帝警告。”

    两个眼界不够宽的蠢人!

    贾平安觉得自己未来的道路还很长,很累。

    “你二人可有当年鄂国公的赫赫威名?”

    二人摇头。

    一个宗室人渣,一个权贵纨绔,连给当年的尉迟恭提鞋都不配。

    “那你二人可有鄂国公当年的意气飞扬?”

    尉迟循毓摇头,“阿翁当年跋扈。”

    “那人可有李道宗这等宗室名将的威风?”

    李元婴明白了,“可陛下会雷霆震怒。”

    震你妹!

    李治和先帝不同,他从小就是个小透明,被兄长姐妹们无视,和那些宗室亲戚也不亲近。对于他而言,那些亲戚就是累赘。

    有人敢挖他的墙角,打了有功无过!

    但贾平安当然不能把这些分析给他们听,所以他皱眉道:“只管打,记着别打残了就是,速去!”

    二人懵,出了百骑相互嘀咕。

    “打不打?”

    “不打先生定然会翻脸。”尉迟循毓敏锐的察觉到了贾师傅的真实为人。

    晚些二人寻到了那个宗室。

    “你二人还来作甚?”

    “打!”

    一顿暴打后,事情发作了。

    宗室带着一张青肿的脸进宫哭诉。

    “这下怕是要倒霉了。”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也有值房,二人在值房里愁眉不展。

    尉迟循毓好一些,“大不了我便回家,反正最后袭爵的也是我。”

    李元婴觉得这货是个蠢的,“你家的国公爵禄最多到你阿耶这一代,到了你时,你若是无用,最多给你个官做,再给个什么侯爵。”

    看到尉迟循毓心情郁郁,李元婴竟然觉得有些小舒服……

    这样的心态不好吧?

    尉迟循毓看了他一眼,“你以后怕是也好不了。”

    是啊!

    李元婴坐了下来,“我若是能有事做,那么便是活着。若是无事可做,还得要折腾,不折腾……那就是死路一条。”

    二人相对苦笑。

    值房在宫中,二人的叹息无人听到,不禁生出了些凄凄惨惨的感慨来。

    “不公!陛下不公!”

    外面有人在嘶吼。

    “这谁那么大胆?”

    尉迟循毓开门,不禁乐了,“殿下,殿下!”

    这个尉迟黑子,果然是没心没肺的,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乐呵。

    “殿下!”

    “喊魂呢!”李元婴没好气的走出来。

    然后……

    “这不是……”

    正在嘶吼的便是被他们二人打伤的宗室。

    “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宗室,竟然不处置,我要去宗室长辈那里哭诉!”

    这人回身嘶吼,寄希望于皇帝能听到自己的威胁。

    可身后连鬼都没有。

    显然皇帝并没有把他当回事。

    此人回身就看到了尉迟循毓二人,不禁悲愤的道:“就是这二人殴打我!陛下为何说我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尉迟循毓愣住了。

    而李元婴却热泪盈眶,“当年我被人欺负了,先帝便是这般说的。”

    当年的他小透明的无人心痛。

    可现在他竟然痛殴了宗室却被屁事没有。

    先生!

    二人相对一视。

    “先生果然是大才,慧眼如炬,竟然就看穿了此事。”尉迟循毓激动万分。

    李元婴叹道:“我以往遇到事情只能自己琢磨,错了便提心吊胆的等着宫中的责罚或是呵斥,每一次都如履薄冰。若是早遇到先生,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晚些二人再度去百骑求见了贾平安。

    值房里,贾平安正在看消息。

    “先生。”

    贾平安抬头,看着颇为疲惫。

    “多谢先生指点。”

    二人躬身。

    那事儿成了?

    如此就证明我对李治的判断正确。

    贾平安心中欢喜,知晓自己又多了一张底牌。

    “若非先生,此事我二人怕是就要办砸了。”

    贾平安叹道:“你等是我的学生,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如何能坐视你等倒霉?”

    他差点就说终生为父了,要是说出来,那辈分怎么算?

    先生高风亮节!

    李元婴躬身,由衷的道:“本王从未见过如先生这等气度的男子。”

    助人为乐会带来一种平和大气的愉悦感,贾平安此刻就感受到了。

    宗室被滕王和尉迟循毓殴打,陛下竟然说打得好。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

    贾平安也被高阳抓了去。

    “小贾,皇帝为何说打得好?”

    “大概是那人不堪吧。”贾平安当然不会说你的小老弟当年是个小透明,被宗室众人欺负惨了。从小就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所以成了皇帝后,他最喜欢看到宗室倒霉……

    是啊!

    所以谋逆案倒霉的全是宗室,李治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高阳舔舔嘴唇,“小贾,你该成亲了。”

    怎么又提这茬?

    贾平安抬头,见高阳眼波流转,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高阳叹道:“可惜我却是不能。”

    贾平安心中生出了些别的感觉来,觉得多愁善感不是这个娘们的性子。

    不过高阳马上就挑眉道:“你莫要娶贵女。”

    这是第二个人告诉贾平安别娶贵女,第一个是阿姐,第二个是高阳。

    这两个贾平安最信任的女人都如此说,可见李治对世家门阀和权贵的憎恶。

    高阳放低了声音,“皇帝不喜那些人家。”

    阿姐只是霸道的说你不能娶贵女,不说缘故。高阳却说了。

    这个娘们!

    贾平安颔首,“我知晓。”

    他觉得气氛有些悲伤。

    “小贾。”高阳突然精神了起来,“哪日咱们去打猎吧。”

    打猎,最后会不会打人?

    贾平安点头。

    出了长安食堂,外面人流攒动,热的不行。

    夏季炎热,权贵人家送礼都格外不同。

    回到家中,杜贺汇报了今日的事儿。

    “英国公府送了冰块来。”

    “把咱们家的火腿送几条去回礼,告诉英国公,这东西下酒老好吃了。”

    杜贺笑道:“可不是,咱们家的熏肉和火腿什么的,外面许多人想要都不得。”

    那是贾平安弄来自家吃的,多余的就送人。

    “郎君,鄂国公府送了一车好东西,说是郎君为他家小郎君筹谋辛苦,若是差什么只管说。”

    尉迟恭当年全盘接收了齐王李元吉的府邸和财富,加之后来先帝对他赏赐丰厚,所以家底雄厚的不像话。

    “滕王那边令人送来了几幅画,说是郎君若是有暇可慢慢赏玩。”

    人渣藤好像画画颇有名气,如此也算是合适。

    “他那边无需回礼。”

    杜贺不解,“为何?就怕无礼。”

    “鄂国公府是鄂国公做主送的,如此回礼,滕王府中是滕王自家做主,无需回礼。那是学生。”

    杜贺呆了。

    “滕王真把郎君当做是先生了?”

    王老二淡淡的道:“若非郎君,滕王如今怕是已经被贬谪去了南方。”

    “郎君这般大才,是那滕王走运了。”徐小鱼一直觉得郎君是个大才,只是太懒散,没有大规模收徒。

    “见过郎君。”

    今日三花竟然看着多了些恭谨。

    贾平安洗个澡,随后披着头发出来。

    这一头秀发,在后世能引来不少妹纸的艳羡吧。

    贾平安坐在凳子上,三花在身后用毛巾给他擦头发。

    “郎君,今日好些人送了冰块来。”

    “嗯!”

    贾平安觉得这便是小宝剑,恨不能就此睡去。

    “好些都是权贵。”

    在高丽时,三花觉得能担任使者的贾平安多半是某位公子哥,无他,太年轻了。

    可到了贾家后,她这才知晓,原来贾平安竟然是个农户家的苦孩子出身,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今日炎热,不少人家送了冰块,家里的地窖都堆满了。

    那些人家的名号三花听了都觉得震撼,可贾平安却很是寻常的模样。

    这样的郎君,若是在高丽,泉盖苏文定然会嫉妒,随后暗害。

    但这样的郎君若是能一直飞黄腾达,那我将来能否看到高丽灭国的那一日,看到泉盖苏文身死的那一日?

    想到这里,她的手更轻了些。

    这女人怎么变温柔了?

    鸿雁在边上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三花这个女人,她发骚了!

    鸿雁冷哼一声,然后昂首进了卧室,走路竟然扭着腰。

    第二日,贾平安到了百骑,明静寻他说话。

    “陛下说你昨日做的不错,秉公而行,做错了也无过。”

    李治知晓了昨日是他给人渣藤和尉迟循毓出的主意,于是很是赞赏,觉得这般整治宗室太解恨了。

    呵!

    换个人贾平安估摸着就信了,但皇帝的话是不可能信的。

    “你是做了何事?让陛下这般说话。”

    明静很好奇。

    贾平安一身正气,认真的道:“我只是尽忠职守而已,做大唐的好臣子。”

    我信你个鬼!

    明静一脸不屑。

    “武阳伯,有个叫做晨明的道人求见。”

    什么意思?

    贾平安不解,“我不认识什么晨明!”

    明静却一脸欢喜,“那可是阳泉观的高人,快请进来。”

    贾平安干咳一声,“是你是百骑统领,还是我是百骑统领?”

    明静拱手,“这位可是道门高人,我一直想请见都不能的,武阳伯行个方便,最多以后你犯错了我帮你遮掩。”

    程达刚进来,目瞪口呆。

    这监管就这么形同虚设了?

    明静的眼中多了冷意,“你听到了什么?”

    程达拱手,“我就听到有人说武阳伯是个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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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我腿麻了,蹲一下

    晨明乃是阳泉观的观主,于道家典籍的理解颇深,深得诸位道友的尊敬。

    三缕黑须,面白,双目炯炯有神。

    “好一个神仙中人!”

    雷洪忍不住赞道。

    包东颔首,“可是晨明道长?”

    晨明点头,“正是贫道。”

    包东在值房外禀告,“武阳伯,晨明道长来了。”

    “请进来。”

    腾地一下,明静就站起来了。

    这女人难道做女冠做久了,真以为自己就是道家子弟?

    晨明进来,明静马上就稽首,随即才发现不对,自己已经不是女冠了,而是‘内侍’,就半途把稽首变成了拱手,“见过道长。”

    晨明只是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道长果然是对我这个一面之缘的小透明没印象吗?

    明静心中略微沮丧。

    “可是武阳伯?”

    晨明稽首问道。

    贾平安点头,“道长此来何事?”

    晨明的眼中猛地一亮,竟然有凌厉之色,认真再行礼,“前几日有友人说武阳伯授了炮制雄黄、朱砂之法,更听闻武阳伯说丹道有毒,今日贫道来此,还请教……”

    这道人脚下一动,竟然靠近两步。贾平安差点想摆个黄飞鸿的姿势,然后才想到这里是百骑,他一声令下,顷刻间晨明就会被乱刀砍死。

    威严要保持……

    但晨明看样子是来砸场子的。

    “你可懂物质变化?”

    晨明摇头。

    “你可懂矿石有毒?”

    晨明摇头。

    五石散从魏晋开始流行,至今依旧有人服用。每天嗑点五石散,然后浑身发热,肌肤敏感的要命。就穿着宽袍大袖的旧衣裳四处发散……此处备注:那旧衣裳必须不能洗,最好有泥垢什么的,如此不会摩擦敏感的肌肤。

    我该不该拯救此人?

    贾平安有些犹豫,但见到明静眼中的崇拜之色后,就觉得还是伸个手比较好。

    “水在加热到了一定程度时便能沸腾,钢铁在加热到了一定程度时会液化。许多野菜生吃有毒,而用开水焯过便无毒……你可知道为何吗?”

    晨明刚开始时神色冷淡,但渐渐的就变色了。

    是啊!

    水为何沸腾?

    钢铁为何液化?

    有些野菜是有毒,吃多了就中招。但焯水后便能吃了,这些大伙儿都知道的事儿,可谁知道里面的道理?

    晨明一扫先前的冷淡,稽首道:“阳泉观有诸位道兄在为此辩驳,还请武阳伯前往,为我等解惑。”

    这是一次挑战!

    关我屁事?

    贾平安把脸一冷,拿起消息就开始看。

    晨明的面色微白,笑道:“武阳伯莫非不敢吗?”

    贾平安抬眸,“我一声令下,顷刻间你便死无葬身之地。你和我说什么敢不敢,你是谁?也配?”

    他不喜欢这等激将法,若非对方是道人,他早就令人拿下了晨明。

    晨明这才想起这位可是百骑的大统领,自己的态度过了些。

    他躬身,“贫道恳请武阳伯前往。”

    “没空。”贾平安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时候该去见见大长腿。

    明静见晨明吃瘪,心中有些不忍,但却不好劝,就给程达使眼色。

    ——赶紧去劝!

    程达懵:凭什么?

    关我屁事!

    明静的眼神渐渐冷厉:不劝……回头给你穿小鞋!

    程达:我从了还不成?

    程达笑道:“武阳伯,道长在长安也颇有名气,此事怕是个误会。道门慈悲,若是武阳伯能和诸位道长交好,想来……也是一段佳话。”

    目前大唐以佛门为主,道家……说句实话,虽然老李家自诩是老子的后人,可对道家也不见有多扶持。但好歹脸面还是要的,这些道人在长安的日子颇为逍遥,和那些权贵交好的也不少。

    这样算下来,道人们也是个势力,若是能交好的话,对贾平安颇多好处。

    贾平安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

    我的面子不要的吗?这事儿,不低头就不去。

    明静拱手,“武阳伯胸襟宽阔。”

    贾平安看了一眼她的太平,心想至少比你的宽阔。

    晨明躬身,“贫道错了。”

    贾平安起身,明静屁颠屁颠的过来搀扶,“武阳伯慢些。”

    我还没老吧?这人怎么就那么上杆子的来讨好了?

    明静低声道:“那是我敬佩的前辈,给个面子,回头万事好说。”

    这女人果真是能屈能伸啊!

    贾平安知晓自己以后说不得会干些皇帝不喜欢的事儿,如此在百骑打造一言堂就越发的紧迫了。程达是根墙头草,只要贾平安不倒,那么他就不敢捅刀子。

    而唯一可虑的便是明静这个太平公主。

    如此让她欠个人情也好。

    贾平安冷哼一声,“看在你的面上,罢了。”

    贾平安竟然这般看重我?

    明静不禁莫名一喜,然后又生出了不屑来。

    我稀罕他的看重吗?

    但我为何有些雀跃?

    那不是雀跃,只是……我心情好!

    到了阳泉观,十余道人坐在堂内正在辩驳。

    那些术语听的贾平安头痛,但明静却精神一振。

    这女人莫非还喜欢修道?那可愿与我一同双修。

    三人一进去,道人们起身相迎。

    “这位便是武阳伯?”一个道人冷笑道:“贫道闻你说了什么什么变化,这是大道。丹道万千,火候略微一变,投放材料的次序和数目一变,出来的丹药便不同。这是大道!”

    这不就是化学实验吗?

    各种物质丢炉子里煅烧,融合,看看这些物质之间能产生什么变化……最后出来谁敢吃?

    反正贾平安是不敢的。

    “武阳伯可知丹道?”

    贾平安摇头,那道人长笑一声,“如此请来何益?我等还是继续辩驳吧。”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明静看着贾平安,为他感到有些难过。

    我利用他来达到了见这些前辈高人的目的,却只能坐视他出丑,我是不是错了?

    明静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贾平安等他们笑够了,才淡淡的问道“朱砂有毒,能杀人,可对?”

    道人们一怔,一个年纪大的道人起身,脸上的皱纹动了动,“贫道胜义,见过武阳伯。”

    有人驳斥,“朱砂何来的毒?一派胡言!”

    胜义喝道:“你住口!”

    道人愕然,“道兄……”

    胜义盯着贾平安,“你说辰砂有毒,在何时有毒?”

    ——辰砂即朱砂,因以前辰州出产最多,所以也叫做辰砂。

    这个道人有些意思,贾平安说道:“煅烧时有毒。”

    “嗯!”辩驳的道人再次说道:“何来的毒!”

    “滚!”胜义勃然大怒,那道人赶紧坐下。

    “贫道听闻有人说辰砂与雄黄有毒,便来看看是谁,初时见武阳伯年少,难免轻视,但听武阳伯说煅烧有毒,贫道却深以为然。”

    众人皆惊,晨明问道:“道兄何出此言?”

    胜义叹道:“这便是活得长的好处。贫道在漫长的岁月中看着那些道人从少年变成中年,从刚开始好奇到后来自己煅烧丹药……有人加了辰砂煅烧,经常烧,数年后,此人便疯疯癫癫的。此事不止一起。”

    众人不禁一惊。

    晨明惊讶的道:“竟然如此吗?”

    胜义点头,饶有深意的看着贾平安,“敢问武阳伯,为何知晓此事?”

    是啊!

    胜义是活得长久,而且还善于观察,这才发现了煅烧朱砂中毒的同道,可贾平安这般年轻,为何也能察觉?

    明静也觉得不对劲。

    我真不想和你们讲课,但不讲清楚,明静这女人就不会欠人情。

    罢了!

    贾平安说道:“朱砂最先是用作颜料,当年那些先辈刻字时,为了让刻痕醒目,于是便把朱砂涂抹在刻痕中,于是便有了红色的字。其后朱砂还染过衣裳的颜色,甚至还有人用朱砂调色作画……”

    ——在没有笔墨时,甲骨文便刻在龟甲等物上,而刻痕容易忽略,不易辨别,用朱砂染色,于是那些甲骨文便成了红色,一目了然。

    胜义频频颔首,并投以赞许的目光,觉得贾平安果然博学。

    我只是爱百度啊!

    贾平安继续说道:“朱砂辟邪,甚至能作为药材治病,于是有人便把朱砂加入了丹炉里一起煅烧,可却不知晓……当温度越高时,朱砂里的汞便会被分解出来。汞乃毒物,那人坐在丹炉边,每日被汞毒害,先是疯疯癫癫,最后难逃一死。”

    众人轰然,有人呵斥道:“一派胡言,贫道便用朱砂,为何不傻?”

    “因为朱砂乃是硫化汞,你是服用,不会急性中毒,那东西不消化,吃了进去便会拉出来。你去经常煅烧试试?”

    硫化汞煅烧,三百度以上就能解析出二氧化汞来,你蹲那用力的呼吸试试,再服用试试。

    “硫化汞?”

    胜义问道:“此为何物?”

    “新学里,朱砂就是硫化汞,也是一种化合物。”贾平安顺带给新学打了个小广告,觉得自己真机智,“诸位,若是治病服用朱砂,量少无碍。但切忌一点,莫要煅烧,就算是要煅烧,你人别站在边上,离远些。”

    “这是一派胡言……”

    你就会说一派胡言吗?

    贾平安看着那个道人,眼神不善。

    “住口!”

    胜义依旧只会说住口,然后兴奋的道:“当初煅烧朱砂时不止一人,但守丹炉的那几人疯疯癫癫,而外面的人却无恙,贫道说怎会如此,今日听了武阳伯之言,这才知晓,原来是靠近了丹炉,煅烧出来的汞被吸入所致……”

    这道人果然聪明,而且经验丰富。

    贾平安微微颔首,“正如我先前所说,许多东西在平日里看着无害,可做了别的处置之后就会成为毒药。譬如说有毒的东西,你熬煮它,站在边上之人可能就会中毒。”

    这么说简单不?

    那些道人却在茫然。

    这是觉得朱砂有毒太让人绝望了。

    胜义却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此我等知晓了此事,以后在煅烧丹药时,便能扬长避短……”

    胜义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以后咱们便能把更多的东西丢进丹炉里去,说不得真能煅烧出仙丹来。”

    仙丹是不可能的,最多是煅烧出些稀奇古怪的化学品来,比如说玻璃,比如说各种化合物。

    贾平安觉得这个时代的炼丹其实更靠近化学,西方后来出现了炼金师,双方都有志一同,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合在一起煅烧。

    但为何结局不同?

    因为华夏的丹师们出发点是长生不老,是炼出仙丹,你要说这个化合物有趣,有什么作用,那是亵渎!

    咱炼丹炼的是寂寞,炼的是长生久视,人世间的事儿和咱们没关系。

    于是炼出了什么东西都被丢弃在一边,或是吃进肚子里,炼丹大佬们一心就盯着长生不老。

    出发点不对,外加太过痴迷于长生之道,导致华夏的炼丹术一直原地踏步,没有进阶为化学。

    众人激动了。

    “贫道有许多想法,若是能一一测试,弄不好真能煅烧出仙丹来。”

    “贫道上次测试了一次,把丹房给烧了。”

    这一群都是些什么人……

    明静看着贾平安,发现这人竟然好整以暇的在打量着大堂的布置。

    “都住口!”

    胜义大喝一声,稽首,“贫道听闻是用什么水洗……还请武阳伯指点。”

    他们以后会不会万物都洗一洗再去煅烧?

    想到那种场景,贾平安脊背发寒,“许多东西一旦遇热便会发生变化,甚至会释放毒性。而有的东西一旦加热反而会减少毒性,譬如说乌头就必须长时间熬煮,否则服用有毒,如此……”

    这水飞法好像是孙思邈孙大神弄出来的吧?

    他现在可弄出来了?

    弄出来也不怕,那是英雄所见略同。

    贾平安心安理得的说道:“把朱砂放进水里研磨,最细的便会悬浮于水中,把这些悬浮液倒进容器中沉淀,晚些把清水倒掉,再换上清水……而原先的朱砂粗粒都沉底了,加水再度研磨,一次次重复这些,最后晾干水,就得到了洗过的极细的朱砂粉。”

    胜义欢喜的道:“是了,如此不但不热,而且得的粉极细,多谢武阳伯指点!”

    他郑重稽首。

    贾平安侧身表示不敢受礼。

    明静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就出了大堂。

    她回身看着贾平安,见他含笑和胜义说话,姿态从容。

    “贾某公事还多,就不久留了。”

    贾平安拱手告辞。

    “武阳伯满腹才华,为何不肯与我等坐而论道?”

    “这个……贾某俗事缠身,无可奈何。”

    你们一开口就是什么姹女,就是什么心猿,什么求阳,我不懂啊!开口就露馅。

    贾平安微笑道:“下次贾某再来。”

    下次我绝对不来了!

    明静有些束手束脚的站在那里,贾平安皱眉,“还不走?”

    明静看了胜义一眼。

    这个女人先前崇拜晨明,为何转眼又换了个偶像?

    果然,女人善变!

    明静拱手,“以前见过道长,那时不敢言,今日……”

    她有些紧张,但为了达到目的还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道长可能赐字吗?不多不多,就两个字。不行就算了。”

    不但善变,还立场不坚定!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做粉丝都不够格。

    胜义看了她一眼,本是冷淡的眼中多了和气,“要什么字?”

    明静的心猛地就蹦跶了一下。

    胜义在道门颇有威望,德高望重,但凡是道人,无不以拥有他的字而感到荣幸。得了他的字后,都会裱糊挂起来。

    可并非谁都能寻胜义求字,当年明静所在道观的观主带着她去参加聚会,小透明明静很好奇,看着一群道人围着胜义说话,而观主也凑过去求字,结果得了两字。

    ——庸俗!

    观主灰溜溜的回来,感叹胜义果然是真人,连字都不肯赐。

    她这个小透明开口就很难,想着多半会被拒绝,可没想到胜义竟然是问要什么字。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本道德经行不行?

    明静觉得自己会被这些前辈捶死,就低声道:“明静二字。”

    贾平安回身,身体不断颤抖着。

    这女人求字竟然求了自己的名字,那为何不加几个字?

    “笔墨拿来。”

    胜义的书法很厉害,悬腕写了明静二字,边上一阵叫好声。

    明静面色涨红,欢喜的接过了这张纸,准备稽首时赶紧改了,竟然是准备福身……

    有道人笑道:“这是要福身?”

    我要死……明静笑道:“我腿麻了,蹲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拿着这张纸,一路吹着字迹。

    出了道观,贾平安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请道长多写几个字?譬如说祝明静貌美如花,日日逍遥。”

    “是啊!”

    明静真的后悔了,“反正是你的面子和人情,我就该多求几个字的。”

    不要脸!

    贾平安上了阿宝,“走。”

    “哎!等等我!”

    明静上了自己的马,一路追去。

    ……

    “最近那些人在朝中兴风作浪,还攻击了你,辅机,此事该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褚遂良有些不满。

    “慌什么?”长孙无忌端着茶杯缓缓喝了一口,“那些人不甘心老夫做头领,更不甘心老夫压住了他们的野心,所以分外不满。可不满又能如何?老夫能压住他们一时,更能压住他们一世。”

    褚遂良叹息一声,起身道:“反正你拿主意,老夫跟着你便是了。”

    长孙无忌点头,对这个最坚定的战友保持着初心,微笑道:“下衙来家里饮酒?”

    “好,不过辅机你得拿好酒出来。”

    长孙无忌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好说。远东,去送送登善。”

    郑远东微笑起身,“褚相,请。”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去,褚遂良嘟囔道:“怎地忘记把张赛之事说了……是弄流放还是贬官……”

    郑远东面上依旧在微笑,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那张赛乃是陛下看重的人,据闻准备进兵部,这要是被流放了,陛下威严扫地……

    关键是兵部很重要,他们拿下了张赛,必然会塞人,到时候不只是李勣麻烦,陛下也会对兵部失于掌控。

    此刻该如何?

    郑远东没办法提前告知宫中,只能在老地方画了一条线。

第426章 张赛,你这个伪君子

    程达觉得明静有些怪,不停的在偷窥贾平安。

    别人偷窥贾平安也就罢了,他一个内侍……这是什么意思?

    他假装起身,走过贾平安身边时,微微跺脚。

    这个暗号给的不错,贾平安抬头一看,明静正在盯着自己。

    程达出去,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我不喜欢太平。”

    明静心中的感激瞬间消散大半,“我只是感激你罢了。”

    “那就来些实惠的。”

    贾平安看看她,皱眉,“你身无分文。”

    有这么歧视人的吗?

    明静摸摸钱袋,“我还有十二文钱。”

    可怜的女人。

    贾平安开始掏钱袋。

    最近明静花销比较大,主要是花在了采买上,经常带着一堆东西回去。

    贾平安这是想接济我?

    果然,这人大气!

    贾平安掏出了一文钱,随手扔了过去。

    明静接了,然后大怒,“才一文?”

    “一文也是钱。”贾平安伸手,“不要便还我。”

    你在想屁吃!

    明静把一文钱握住,冷笑道:“你想早退。”

    这个女人竟然已经察觉到了我早退的规律?

    果然是狼子野心!

    贾平安信口道:“最近治安不好,我得去巡查一下,包东!”

    包东急匆匆的赶来,“武阳伯。”

    “走,去巡街!”

    贾平安随手把横刀取下来,大步出去。

    “不给钱,回头发现你偷懒就告诉陛下。”

    这个女人好毒……而且还喜欢买买买,经常把自己弄成月光族。

    贾平安随手弄了一小块银子丢回去。

    “哈!银子!”明静欢喜的道:“回头去采买。”

    贾平安和包东出了百骑,贾平安见墙壁上多了一横。

    那个死卧底寻我作甚?

    他回身道:“明静得了我的钱,你只管回去。”

    包东止步,对雷洪说道:“明中官来监督百骑,可渐渐的竟然就松缓了,可见武阳伯的感召力。”

    雷洪扯扯脸上的抚须,“那是因为武阳伯做事问心无愧。”

    包东一怔,良久点头,“是,武阳伯虽然看似懒散不羁,可对咱们,对公事都从不轻慢,这样的人,难怪明中官都不怎么热心监督。”

    包东又想了想,“我觉着……兴许还有武阳伯才华横溢,让明中官心软的可能。”

    ……

    “写字,要紧的是全神贯注,你单腿而立,这便分心了。”

    “你看看,你这个万字……”

    “比你的好。”

    郑远东坐下,叹息一声。

    这就好比看到妹纸打篮球,把篮球卡在了篮球架上,你牛笔哄哄的上去,“闪开,我来!”

    这个比一定要装好啊!

    你一跃而起……

    再次跃起……

    第三次……

    你气喘如牛,满面羞红,篮球依旧在架子上。

    妹纸轻轻一跳,就把篮球捅下来,让你无地自容。

    郑远东现在就是这个心态。

    “武阳伯,久违了。”

    正在难堪的时候,贾平安来的恰到好处。

    死卧底,我可是为你解围了啊!

    “奴先告退了。”

    许多多很有眼色的告退。

    郑远东马上板着脸。

    “老郑我知道你有些尴尬,别这样,我不会嘲笑你,哈哈哈哈!”

    贾平安捧腹大笑,“没装成,哈哈哈哈!”

    郑远东的脸黑了。

    “先前我听到褚遂良说……他们在弄张赛。”

    崔敦礼从兵部离开后,兵部便成了几方角力的地方,一个侍郎的空缺引得无数英雄尽折腰,现在看来,张赛的可能性很大。

    “张赛是陛下的人。”郑远东毫不犹豫的泄露了这个机密,当然,连褚遂良都知道了,这事儿保密没有任何意义。

    “张赛……要做什么?”

    贾平安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的消息竟然如此不灵通。

    “你没有关注时事?”郑远东皱眉,“这很糟糕,一个官员不关注时事,迟早你会因此犯错。”

    你这样子真的像是领导……贾平安觉得自己是该检讨一下最近的懒散。

    “张赛如今是在礼部做郎中,据闻……颇得许尚书的看重。”

    郑远东说的有些勉强。

    看来这位张赛在礼部和老许不怎么和睦,多半也是看不起奸臣许的人之一。

    “那些人既然要动,那便是拦截。拦截最好的法子……王琦善于栽赃……”

    郑远东在分析。

    “我在长安。”

    郑远东抬头,欲言又止。

    是啊!

    贾平安在长安,王琦吃过几次亏,这次会不会选择别的法子?

    “武阳伯,此事若是被他们得手,对陛下的威信是一个打击。”

    郑远东神色肃穆,仿佛自己对李治忠心耿耿。

    李治的威信和我没关系,而且他也不需要威信,任何觉得他是好脾气的,最终都死的很惨。

    贾平安沉吟着,“此事你先禀告给陛下,随后看陛下的意思。”

    郑远东楞了一下,“你不想主动出手?”

    “我主动出手,对你有何好处?”贾平安觉得老郑做卧底太久了,竟然忘记了卧底守则,“到时候他们会怀疑消息泄露。”

    最后找到你这个死卧底,把你种荷花。

    是了!

    郑远东觉得自己舍生忘死太久,竟然忘记了卧底的危险。

    晚些他回到了住所。

    叩叩叩!

    白白的胖子进来,笑容可掬的道:“辛苦了。”

    “我打听到了消息,他们准备对张赛动手,阻截他。”

    “知道了。”

    白白的胖子走了,郑远东觉得自己还算是机警,把恰好听到的消息说成是打听到的。听到和打听到,看似只是差了一个字,但内涵却天差地远。

    听到是顺势,是运气。而打听到却是努力,是辛苦。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李治得了消息后,冷笑道:“上次他们被清理了不少人,这是心急了。”

    他负手而立,晚些去了武媚那里。

    “朕的人准备调动,有人准备拦截,你说该如何?”

    不知从何时起,李治就喜欢带着问题来到这里,虽然许多次他并未采纳武媚的意见,但却有些轻松的感觉。

    武媚毫不犹豫的道:“当然要打回去。”

    说完她低头看着画册。

    卫无双腿长,苏荷娃娃脸。腿长的作为女人的角度来看不怎么样,还是上下匀称最好;而娃娃脸一看就欢喜,平安每日见到了这样的妻子,想来心情会很好吧。

    哎!

    操不完的心呐!

    武媚在琢磨,良久抬头,发现李治也在看着画册,就赧然道:“倒是忘记陛下还在这了。”

    李治指指画册,“这是看什么呢?”

    “给平安相看娘子。”

    “这些女人……可要朕给他寻一个?”

    这可是恩典。

    可武媚毫不犹豫的婉拒了,“平安农家子出身,娶贵女不合适。”

    “也好。”李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心中却极为满意。

    等人走后,邵鹏说道:“昭仪,其实有的贵女也不错。”

    武媚毫不犹豫的道:“可平安更不错。”

    当咱没说……邵鹏闭嘴。

    晚些,王忠良去了百骑。

    “有人准备拦截礼部郎中张赛,陛下令百骑查探,破坏对方的谋划。”

    “领命。”

    贾平安迅速答应,接着去了礼部。

    “小贾!”

    许敬宗很高兴,一迭声叫人去煮茶来。

    贾平安不见外的径直坐下,“许公,接下来的话需要保密。”

    许敬宗微微皱眉,“说吧。”

    “张赛此人许公可熟悉?”

    “那个贱狗奴!”许敬宗毫不客气的骂道:“整日就装清高,见到老夫也是板着脸。”

    清高……

    清高之人要么有道德洁癖,要么就是把清高作为面具。

    张赛是哪一种?

    “请他来吧。”

    老许带着情绪化的描述让贾平安没法判断张赛的性格。

    许敬宗嘟囔道:“小贾你搭理这等人作甚?”

    “陛下的交代。”

    “来人!”许敬宗的脸上马上浮现了忠心耿耿,一腔正气。

    “叫张赛来。”

    老许的代入法越来越出色了。

    许敬宗和他聊了些近况,有些关切的问道:“你不小了,该成亲了,老夫亲戚家中有极为出色的小娘子,今年方十三……”

    不要脸的老许!

    “下官张赛,见过许尚书。”

    许敬宗的脸一下就冷了,淡淡的道:“有人寻你有事,老夫先出去。”

    张赛站在那里,等许敬宗走后,平静的问道:“武阳伯寻老夫何事?”

    这人果然清高。

    “陛下吩咐。”

    张赛马上束手而立。

    假清高,真面具!

    贾平安说道:“最近有人会寻你的把柄,我问你,你可在外养有女人?

    张赛冷冷的道:“这是对老夫的羞辱!”

    好吧,这人还有道德洁癖!

    贾平安再问,“可曾贪腐。”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张赛,“我的问话你必须照实说了,否则你死了也是白死。”

    张赛的面色微微一变,“是那些人?”

    “你知道就好。”

    贾平安没有耐心了,“告诉我你的问题,足以让你声名扫地,丢官贬职的问题,否则此事若是失败,与我无关。”

    他觉得这段话很顺溜,就像是那些警察抓人前的告诫。

    张赛毫不犹豫的摇头,“老夫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并无问题。”

    贾平安起身,张赛的手动了一下。

    你有本事再清高一个给我看看!

    贾平安皱眉。

    他这是要逼迫我低头?张赛却不知为何,但……

    长孙无忌等人要对老夫下手,若是不低头,贾平安会阳奉阴违,到时候老夫倒霉与他何干?

    张赛拱手,“多谢武阳伯。”

    贾平安淡淡的道:“做人,还是要诚恳些才好!”

    他这是说我是伪君子?

    张赛面色发红,刚想发作,却忌惮贾平安会私下坑自己,那脸色忽青忽紫的。

    他转身,许敬宗就站在外面,面色平静。

    张赛的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随即离去。

    “小贾。”

    贾平安和张赛无冤无仇,却突然怼他,那便是为了老夫……许敬宗觉得眼睛发涩,“小贾……”

    贾平安认真的道:“许公,我认为你是个真正的君子。”

    和那些伪君子相比,贾平安更喜欢真实的老许。

    ……

    随后百骑出动。

    “盯着王琦那伙人,盯着张赛一家子。”

    随即这事儿贾平安就丢下了。

    因为卫无双来了。

    “无双。”

    卫无双皱眉看着他,“有人说你要娶世家女,引得昭仪动怒。”

    这谁干的?

    贾平安怒了,“没这回事,无双你放心。”

    “我只是告诉你,免得你措手不及。”

    卫无双临走前说道:“还有,我放什么心?你娶谁与我无关。”

    “那你脸红什么?”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下意识的摸摸脸……卫无双就摸了。

    “真红。”

    一摸脸,心中就会生出不打自招的感觉。

    然后怒火啊!

    呯!

    贾平安被一腿撂倒。

    果然,力量很小。

    贾平安哼着歌,晚些下衙回家。

    刚到家,就见杜贺灰头土脸,但却极为兴奋。

    “郎君!”

    杜贺兴奋的道:“今日好些人来说媒,大多是有背景的女子。”

    贾平安这才知道卫无双让自己小心,免得措手不及的意思。

    “合着我还很抢手?”

    “非常抢手!”

    杜贺得意的道:“那些都说了自家小娘子的好处,王娘子都听傻了。”

    贾平安不在家,表兄不在家,那么唯一能出面的便是表嫂王氏。

    “以后都拒绝了。”

    富婆,我不想努力了……贾平安有些小心疼,“我这个海王,终究还是要放弃这片森林。”

    “海王是什么?”

    杜贺不解,王老二说道:“海王,多半是海里的王吧,海里浪多,浪啊浪的,便浪成了王。”

    徐小鱼艳羡的道:“那我何时能去浪一浪。”

    杜贺和王老二齐齐看他一眼,然后摇头。

    “你这等去了,只会被淹死。”

    “那郎君为何不会?”

    “郎君……郎君水性好。”杜贺感慨道:“换了别人有这等美事,早就喜上眉梢了,郎君却毫不犹豫的拒绝,可见意志坚定,视富贵如浮云,否则娶个贵女能省许多事。”

    王老二点头,“郎君本就不是一般人。”

    吃饭时,鸿雁和三花又在暗中眉来眼去的。

    贾平安只是看热闹。

    吃完饭,他要散散步。

    “郎君。”

    鸿雁跟在身后,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我可是很笨?”

    是啊!不但笨,而且还莽撞,整日不是被磕碰,就是去磕碰。

    但这个女仆很忠心,基于此,贾平安觉得该给她个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比如说你,你的长处便是忠心耿耿。”

    是啊!

    郎君觉得我忠心耿耿!

    鸿雁喜滋滋的溜了。

    她去后面寻到了三花,得意的道:“郎君说我忠心耿耿。”

    三花心中微叹,觉得自己想要获取郎君的信任道阻且长。

    但作为曾经的高丽闺女,我不会放弃。

    她昂首道:“你也只剩下了忠心耿耿。”

    “你什么意思?”

    三花淡淡的道:“夸你呢!”

    “哦,谢谢你。”鸿雁是个善良的女仆,见三花一脸落寞,就安慰道:“其实你很漂亮。”

    她竟然承认我漂亮?

    三花抬头,眼中有些欢喜之色。

    她一直担心自己的美不是大唐男儿喜欢的类型,所以才有些纠结。鸿雁竟然说她漂亮,那想来便是真漂亮。

    我一定要让郎君动心!

    这一刻她信心满满。

    “真的?”她再问。

    鸿雁点头,“真的。”

    好妹纸!

    三花觉得自己可以在得势后让鸿雁来伺候自己。

    鸿雁补充了一句,“只是别人更漂亮。”

    三花的脸瞬间黑了。

    贾平安晚些进来,见三花黑着脸也不管,径直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里看着家中的账册。

    既然要准备成亲,那么家底也得好好的盘一盘。

    毫无疑问,火星湾和城外的贾家庄都是传给子孙的固定资产,最有价值的传家宝。

    而挣钱最多的长安食堂估摸着能成为百年老店,为老贾家提供上百年的收入。

    这些是大头,能让他养活妻儿。

    最后便是俸禄,这个不看也罢。

    我是个有些小钱的权贵了。

    贾平安笑了笑。

    那些世家门阀和权贵的财力能碾压了他,但他却年轻,有漫长的岁月来发展贾家。

    所以,我不急啊!

    他心中美滋滋,起身准备睡觉。

    出了书房,他仰头看看看天空,月亮隐藏在乌云之后,黑麻麻的。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贾平安就摸黑往卧室去。

    转过一个拐角时,他看到前方有个黑影,矮矮的,还在一抽一抽的动。

    卧槽!

    这是什么鬼?

    贾平安浑身汗毛倒立,刚想上去一脚,那黑影猛地起来。

    “见过郎君。”

    娘的!竟然是三花。

    “这大晚上的,你蹲在这里作甚?”

    三花吸吸鼻子,“郎君,奴想家了。”

    你爹被泉盖苏文用战马拖死在王宫前,一家子都没了,你还想什么?

    贾平安没说话,三花抹了一把泪,“泉盖苏文还在,也不知他何时死。”

    反正不是被你弄死……贾平安很平静的道:“国家大事,你问了作甚?”

    三花楞了一下,福身,“奴孟浪了,郎君恕罪。”

    “歇息吧。”

    贾平安进了卧室,鸿雁悄无声息的来了,“郎君,三花在哭,说什么要弄死谁。”

    “泉盖苏文。”

    “咦!郎君竟然知晓?”鸿雁嘀咕着。

    ……

    第二天早上,三花恢复了正常,甚至和鸿雁之间依旧眉来眼去,一路火花四溅。

    百骑。

    “张赛为官清正,并无劣迹。”

    这是包东带人查来的结果。

    “家人。”

    贾平安在看消息,没抬头问道。

    “张赛的儿子张跃认识不少人。”

    贾平安放下消息,“他的妻子。”

    包东诧异的道:“张赛的妻子乃是内宅妇人。”

    这个时代的妇人可不是后世能伙同自家老公一起贪腐,甚至是鼓动自家老公贪腐的那等人,大多都在后宅蹲着。

    呃!贾平安觉得自己搞混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并无劣迹。”

    “再查张赛和张跃,另外,王琦他们有何动向?”

    “他们的人明着的没什么动静。”

    如此,就说明小圈子不能明目张胆的拦截张赛的升迁,只能暗中动手。

    “盯住。”

    贾平安皱眉,“此事要想阻截,唯一的可能便是张赛的身上有把柄,或是他的家人。张赛说自己一身正气,可我看着却是一身骚气,难说。他的儿子可看过?”

    许多时候,你一眼看去,就能断定这人的性格。比如说跋扈,矜持,或是不屑一顾。

    包东回想了一下,“很是洒脱。”

    “张跃在何处为官?”

    “在国子监读书,咱们的人不好去打探消息,容易打草惊蛇,再说……也进不去。”包东有些悻悻然。

    还是贵族学校的学生,同学都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

    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法子是了解他身边的人。

    贾平安悄然去了国子监。

    “陈司业,久违了。”

    国子监司业陈宝的儿子陈翔便是贾平安的学生之一,整日和人渣藤他们厮混。

    “武阳伯。”陈宝的眼中多了些冷淡,却起身拱手。

    没办法,儿子在人家的手下,得罪了贾平安,回过头陈翔就得倒霉。

    “陈翔很是勤奋……”

    贾平安说了一番陈翔的情况,随后话锋一转,“我来此是有事相求。”

    “武阳伯请说。”

    儿子的先生,不帮忙就是不近人情。

    “国子监有个学生叫做张跃,父亲是礼部郎中张赛,我想打听张跃的情况,学业和平日里的情况都要打听。”

    这事对于外人而言难上加难,可对于陈宝而言就是顺手人情。

    “好说。”

    陈宝随即叫了两个张跃的同窗来,一阵呵斥,说他们读书如何如何不努力,然后等他们惶然不安后,才问了张跃的情况。

    “……张跃喜欢赌钱,输赢不小。”

    卧槽尼玛!

    张赛,你这个伪君子!

第427章 武阳伯之才,老夫不如

    刑部。

    王琦跪坐在那里,陈二娘在边上。

    左手绷,右手针,王琦全神贯注的在绣花。

    那红艳艳的嘴唇让陈二娘觉得格外的妖异。

    脚步声传来,王琦抬头。

    “王主事。”

    周醒进来,顾不上行礼,喜滋滋的道:“那张跃喜欢赌钱。”

    “妙!”王琦放下绷子和针线,微微眯眼看着陈二娘,“色是刮骨钢刀,赌乃万恶之源,此人喜欢赌,输赢如何?”

    “输。”周醒喜滋滋的原因便是这个,“张跃欠下了不少赌债,兄弟们正在查那些赌债的去向。”

    “路子对了。”王琦起身,顺势拍拍膝盖处的皱褶,“张赛只是个礼部主事,他哪来的钱去还那些赌债?若是无钱,那些开赌的却不是善人,只需威胁把此事捅出去,让张赛身败名裂即可。”

    周醒笑道:“堂堂礼部主事的儿子竟然嗜赌成性,而且那些赌债如何偿还?如此,张赛必然要出手。可他能做什么?”

    王琦负手,淡淡的道:“权能生钱!”

    周醒点头,“如此下官便令人去寻那些开赌之人,拿到欠条。”

    王琦点头,幽幽的道:“要注意贾平安。”

    周醒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是。”

    王琦重新拿起了针线和绷子,淡淡的道:“贾平安行事狡诈,我还寻了人去,有备无患。”

    ……

    贾平安回到了百骑。

    “如何?”

    明静神采飞扬,贾平安知晓这个女人多半是又准备去买买买。

    “包东!”

    “在。”

    包东进了值房。

    贾平安走过来,突然一脚踹去。

    包东踉踉跄跄的退后,贾平安骂道:“那张跃喜欢赌钱为何没能查出来?懈怠!洛阳之行是累,可谁不累?累也得顶着。”

    明静不明所以,见程达神色不对,就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程达:“此事你不知为好。”

    明静瞪眼,“想怎么倒霉?”

    这个女人的好奇心太强了,程达苦笑,“这是武阳伯的事,与你无关。”

    他咬死不说。

    包东却站直了,躬身请罪,“下官有罪。”

    可明静发现他在感动。

    这是为何?

    贾平安骂道:“懈怠乃是大忌,下次再如此,严惩。你此刻悄然带着兄弟去寻了那开赌之人,拿到欠条。”

    包东带着人分散出去。

    晚些,贾平安起身,“我也出去了,老程看好家,有事先顶着。”

    程达点头。

    贾平安此举便是为包东开脱,他怎能对明静说?

    ……

    黄老虎身材粗壮,而且看着颇为豪气,一双硕大的眼睛开合间,自然有威势慑人。

    这里是群贤坊的一个院子,大堂里,十余人正在赌钱,声音不大。

    黄老虎和几个手下站在院子里,他缓缓说道:“做人要紧的是和气生财,咱们开赌犯忌讳,可人皆有好赌之心,奈何禁锢?如此堵不如疏。我开赌,赌的是运气,大家不带现钱,赌具乃是求签,谁求到了一等,谁便赢,输家留下欠条,事后给钱来赎回。我只是抽些好处,如此大家都好。”

    手下王举笑道:“兄长这个赌开的妙,任谁都抓不到把柄。那些蠢货开着开着的就被官府抓了,咱们这里也被人抓过,可一看……咱们在求签祈福呢,哈哈哈哈!”

    “咱们首要是什么?义气为先。”黄老虎淡淡的道:“做事都会有麻烦,都会有困难。有麻烦就退缩了,那可还是大唐男儿!困难再多,也没有咱们的法子多。”

    有人敲门,门开,一个孩子进来,“有人来了。”

    虽然赌局安全,但把风的人自然是有的。

    黄老虎问道:“是何人?”

    孩子吸吸鼻子,伸手,“六人,腰间鼓鼓囊囊的。”

    “这是带了兵器。”黄老虎变色,“撤!”,说着他还不忘扔一串铜钱给孩子,“快跑。”

    “有官人来了。”

    小弟喊一声,那些赌徒马上就跪坐着,开始说些八卦。

    黄老虎带着人翻墙溜了,报信的孩子滑溜的跑了出去,躲在一棵大树后盯着那些狂奔而来的大汉,不时伸手进怀里摸摸那串铜钱,骂道:“把黄老虎弄走了,我以后寻谁挣钱去?”

    若是官吏来也就罢了,公事公办,可这些人便衣还带着兵器,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黄老虎先是慢慢踱步,然后进了巷子后,就发足狂奔。

    “他在前面。”

    身后有人在追赶。

    这是要抓我……黄老虎一边跑一边想着自己最近可是得罪了谁,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

    官府抓人不会这般,这些人是干啥的?

    巷子前方传来了脚步声,黄老虎毫不犹豫的飞身跃起,扒拉着上了左边的围墙。

    两帮人在巷子中间汇拢。

    “他翻墙进去了。”

    外围,便衣的周醒带着几人在游弋。

    一个大汉从巷子里冲出来,“黄老虎逃了!”

    周醒冷冷的道:“他能逃到哪去?顺着一个方位……合围!”

    这是最好的法子。

    那些大汉圈定了一个方向,缓缓往中间搜索。

    一时间坊民们被敲门声弄的不知所措,开门后,一帮子人说刑部办事就冲了进来,四处搜索。

    黄老虎就躲在了一户人家的房梁上,听着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心乱如麻。

    竟然这般大手笔的来抓他,这必然就是大事。

    他能有什么大事?

    就是开赌。

    “这里没有!”

    “这边看看。”

    声音渐渐逼近。

    黄老虎知晓自己必须要动手了。

    他缓缓下了房梁,从门缝里往外看,就见两个男子进了厢房。

    这是个机会。

    黄老虎悄然开门,猛地往外冲。

    他冲出了大门,右边正好有人过来,见他就喊道:“站住!”

    黄老虎笑道:“里面好些人。”

    他赌此人不认识自己。

    来人果然进了院子,黄老虎转身就跑。

    “是黄老虎!”

    身后沸腾了。

    那些大汉冲出来,兴奋的喊着。

    黄老虎在巷子里狂奔,身后一群大汉在狂追不舍。

    而周围有声音不断在迫近。

    耶耶要完蛋了。

    他冲出一个巷子,前方便是大道。

    一个男子孤零零的站在十字路口那里。

    杨大树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包东带着大伙儿便衣来到了这里,看到有许多人在搜寻黄老虎,包东就把人手打散去寻人,留下杨大树在大道中间查探。

    这等查探实际上就是放哨,发现异常就高声叫喊。

    可杨大树想的是立功啊!

    在吐谷浑绞杀吐谷浑叛逆和吐蕃细作的那一夜他立下了功劳,如今也算是小头目了。若是再能立功,就能再进一步……

    男儿要有上进心,否则便是咸鱼,这话是武阳伯说的,杨大树奉为圭臬。

    咦!

    杨大树看到黄老虎跑出来,开始还以为是王琦那边的人,可一看相貌……

    “牛眼,粗壮,这不是黄老虎吗?”

    卧槽!

    老天有眼,合该我杨大树立功啊!

    杨大树想上前。

    而黄老虎却在左右查看。

    杨大树喊道:“我乃百骑杨大树,那些人会把你灭口,我发誓,定然能护得你周全。”

    黄老虎身体一震,回身看了一眼那些大汉,知晓自己麻烦了。

    百骑出动,那些大汉又是谁?

    耶耶究竟是惹了谁啊!

    他咬牙切齿的冲了过来,“闪开!”

    他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杨大树拔刀,“止步!”

    黄老虎果断止步。

    “过来,慢慢的。”杨大树觉得自己能震慑住此人,可见最近练刀练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可喜可贺。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杨大树缓缓回头。

    十余男子在周醒的带领下缓缓而来。

    “黄老虎!”

    周醒冷笑道:“你此刻过来,我担保你不死。”

    可若是被打残呢?

    或是被流放。

    黄老虎不知道对方是谁,心中没底。

    他靠近了杨大树,“你发过誓会护得我周全?”

    可对手太多……杨大树的眼皮子狂跳,“是啊!我家祖传盗墓,发誓定然要践行,否则下了墓地就出不来了。”

    盗墓贼能进百骑?

    黄老虎开始怀疑杨大树的身份。

    可现在他只有这条路可走。

    周醒带着人缓缓逼近,“黄老虎,那人护不住你。你若是执迷不悟……”

    脚步声传来。

    “滚开!”

    包东带着人冲了进来,见到黄老虎和杨大树在一起,不禁狂笑,“老天有眼,让我戴罪立功,哈哈哈哈!”

    “冲过去!”

    周醒带着人冲过来,两边对峙。

    “这是我的人先抓到的。”包东冷笑。

    身前的周醒眯眼道:“是我的人把他驱赶了出来,若非如此,你抓谁?”

    “那是我运气好。”

    “你让不让?”

    包东拔刀,徐徐退后一步,“不让!”

    周醒拔刀,“我乃刑部的人,今日拿人被你百骑抢了,此事说到何处都是我有理。”

    包东笑道:“谁看到了?”

    是啊!

    谁看到了。

    这是耍流氓。

    双方的气氛渐渐紧张,一触即发。

    百骑的人少,对方的人多,但包东却怡然不惧。

    “武阳伯来了。”

    贾平安一身便衣,被人护着进来,见到这个剑拔弩张的局面,就问道:“这是为何?”

    包东指着杨大树说道:“武阳伯,先前杨大树擒了黄老虎,可刑部的人说是他们的功劳,不肯放手。”

    周醒狞笑道:“众目睽睽之下,那些坊民都知晓是我刑部的人在搜索,你百骑还要不要脸了?”

    脸值几个钱?

    贾平安觉得此事需要强硬来办,就板着脸,“人我带走了,你等不服,可让王琦来百骑。”

    这是不要脸了!

    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出声,“我乃国子监助教杨定远,我看到是刑部之人围捕人犯,百骑却是占便宜。”

    意外发生了。

    周醒冷笑道:“王主事早就知晓你贾平安不要脸,所以请了杨助教来旁观此事。杨助教德高望重,蜚声域外,当着他的面,你百骑不要脸看看?回头一本奏疏进宫,让你贾平安颜面扫地。”

    王琦这是学聪明了,也学阴了。

    清瘦的杨定远出来,戟指贾平安,“当着老夫的面,你百骑竟然敢信口雌黄。今日老夫在此,你等且颠倒黑白来看看。”

    包东面色微变,低声道:“武阳伯,此人脾气不好,喜欢寻事,不依不饶……”

    就是逮到事就不放手的性子,这等人一般没人敢惹,不是惹不起,而是缠不起。

    这是给我埋雷……

    贾平安淡淡的道,“百骑是陛下的百骑。”

    开赌场的人要聪明,要会察言观色,否则迟早横尸街头。

    刑部是衙门,而且来势汹汹。百骑是皇帝的百骑……刑部做事可以不要脸,但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却要顾忌脸面。

    关键是李治的名声不错,都说他仁慈。

    黄老虎一怔……去了刑部定然要被拷打,他们要什么?多半是有赌徒出事了,如此我就算是招供了也会倒霉。

    而百骑却不同,皇帝哪里会关心一个恶少头子如何,关键是……贾平安的名声太响亮了。

    黄老虎福至心灵的喊道:“是百骑的人擒住了我,可刑部的人想把我从百骑的手中抢了去。”

    周醒面色涨红,“颠倒黑白,畜生,我弄死你!”

    包东挡住了黄老虎,冷笑道:“你想弄死谁?”

    果然刑部的人对我带着杀机……黄老虎不禁庆幸着自己的睿智,“刑部和百骑一起上门,我想着武阳伯大才,连青楼的女妓都说武阳伯以德报怨,我便主动投案,可刑部的不依……就打了起来。”

    周醒要气炸了,“一派胡言!”

    我的名声竟然那么好?以德报怨,是了,这是那几次忽悠的结果……果然好人有好报,贾平安也不啰嗦,“带走。”

    那杨定远本是被王琦请来帮忙助拳的,眼看着就能让贾平安颜面扫地,可黄老虎一个反口,他马上坐蜡了。

    但作为一个著名的喷子,杨定远的战斗力并非浪得虚名,他冷笑道:“这便是威胁利诱的结果,什么大才槃槃,老夫看都是欺世盗名!”

    这是战斗的号角。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是……”

    这是疑问句。

    想我杨定远名声远播,你贾平安竟然这般羞辱老夫……杨定远咆哮道:“奸贼,你不过是农人子弟出身,作了几首歪诗便以为自己才华无双了,老夫告诉你,你还差得远。

    你去问问何为才?何为大才?老夫在国子监多年,桃李满天下,岂是你这等奸贼能比的?”

    不说事,而是说自己多牛笔,这等人多半觉得怀才不遇,牢骚满腹,遇到人就喜欢喷。

    和他争执一番有何用?

    贾平安看都不看他一眼,“我们回去。”

    这是彻底的无视了。

    杨定远笑道:“奸贼,你无言以对了?”

    这老贼是想寻死吗?

    贾平安心中一动。

    人群中有人喊道:“奴信武阳伯!”

    这一声喊堪称是振聋发聩。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妇人在叫喊。

    众目睽睽之下,妇人面色发红,但依旧倔强的道:“武阳伯弄了阉割小豕的法子让咱们也能吃得起肉,奴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谁能让奴的家中日子好过,谁便是大才。那位先生,你可为咱们做了什么?”

    这是世间最朴素的价值观: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

    杨定远也不怒,不屑的道:“老夫的文章诗赋岂是你等能懂的?”

    这话贾平安有些耳熟:我的文章内涵很深,里面有对人性的揭露和思索,有对社会丑恶现象的鞭挞……一般人你看不懂。

    那妇人一怔,不懂这些,就问道:“文章诗赋可能吃吗?”

    “不能!”

    “哈哈哈哈!”

    有人在大笑。

    杨定远拂袖,不屑的道:“不知礼。”

    这话说的比较婉转……你们一群文盲!

    妇人焦急的道:“武阳伯的诗赋文章果真不如他吗?”

    这些百姓大多是文盲,一提到这个就懵了。

    几个孩子在边上看热闹,见都安静了,就拍拍手,起身唱了起来。

    “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明,低头思故乡。”

    众人一怔,有人说道:“这便是武阳伯的诗!”

    大唐的流行歌曲有个流程:名诗,青楼谱曲传唱出名,传入民间……

    在这里就有个标准,直白的诗百姓传唱度最高,后来的白居易就力求自己的诗直白易懂,连老婆婆都能理解传唱。

    贾平安的这首诗便是如此。

    杨定远愕然。

    妇人拍手笑道:“杨先生,武阳伯的诗在此,你的在何处?”

    众人起哄,“你的在何处!?可敢说出来吗?”

    杨定远的脸颊颤抖,“这等……这等诗不堪之极……”

    一个少年喊道:“不对,我读书的先生说了,这首诗通俗易懂,天然有趣,堪称是名篇,本朝无人能及。”

    杨定远今日本是来给贾平安制造麻烦的,可现在却深陷麻烦之中,他把脸一板,“一群无知之辈,哪懂什么诗?”

    “那老夫可懂?”

    话音中,一个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陈司业?”

    来人正是国子监司业陈宝,身边还跟着张跃。他皱眉看着杨定远,“以前听闻国子监有狂士杨定远,老夫还以为你乃大才。后来进了国子监,才发现你好大言。

    今日听你一番话,没想到竟然是此等大才。

    这首静夜思写了静夜之景,思乡之情,乃是率真之作,淡而有味,可遇不可求。你却大加讥讽,更有蔑视之意。

    来,今日老夫在此,你可作诗,但凡能有武阳伯之才,老夫便举荐你。”

    百姓们起哄,“作来,作来!”

    杨定远面色煞白。

    陈宝走到了贾平安身前,“张跃今日想来此地赌钱,被老夫拿了,随后老夫令他带路来此,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等事。”

    他回身看了杨定远一眼,“虽然老夫不喜武阳伯,但实话实说,武阳伯之才,老夫不如,你……更不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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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你在我的眼中只是一条狗罢了

    周醒知晓自己要倒霉了。

    回到刑部,他小心翼翼的进了值房。

    王琦没抬头,“听你的脚步声就知晓不是好消息,先关门。”

    周醒反手关门,开始颤抖。

    王琦抬头,“为何失败?”

    周醒跪下,双手撑在地上,“下官带着人已经围住了黄老虎,可包东带着百骑也来了。”

    “于是你便没抢过他?”

    王琦的声音很平静。

    周醒低头,“在对峙时,杨继东出面了。那黄老虎改口,说是百骑的人先拿到的他。”

    王琦深吸一口气,问道:“杨继东没能帮上忙?”

    “帮了,可那些坊民却为贾平安说话。”

    王琦拿起针线,“如此,想通过坊民的口来反击就不能了?”

    周醒浑身颤栗,“是。”

    王琦起身,“你让我失望了。”

    周醒仰头,双手支撑在身后,目光惊惧。

    “啊……”

    ……

    晚些,王琦出现在了褚遂良那里。

    “被百骑抢走了?”

    褚遂良大怒,“你是如何做事的?”

    “下官有罪。”

    王琦毫不犹豫的跪下请罪。

    “滚!”

    褚遂良随后去寻了长孙无忌。

    “张赛怕是要过关了,我等的布置都成了空。”

    随后举荐某人为兵部侍郎的奏疏悄然被撤回。

    ……

    百骑,张跃一脸无辜,“我就赌了点小钱!”

    贾平安坐在他的对面,看着很平静,起身走了过去,“多小?”

    张跃抬头看着他,“真的不大。”

    “我问多小。”

    张跃在笑,那种矜持的笑。

    贾平安劈手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往案几上掼去。

    呯!

    随后他一提,张跃抬头,鼻血狂喷了出来。

    “阿耶!”

    二十多岁的张跃哭的就像是个孩子。

    “你特娘的前前后后输了八百余贯,张赛哪来那么多钱去为你还赌债?他只能去贪腐!”

    贾平安想起了张赛的清高,那份清高的背后却是一副‘慈父心肠’。

    “武阳伯。”

    明静觉得贾平安太狠了些。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他若只是赌钱也就罢了,还特娘的和人一起玩女人。玩女人也就罢了,竟然是花钱引诱那些……畜生!”

    贾平安一巴掌就抽去。

    张跃惨叫一声,“救命!”

    贾平安伸手。

    明静被吓了一跳,“武阳伯。”

    包东递过一根木棍。

    贾平安接过木棍,奋力砸下去。

    咔嚓!

    “啊!”

    惨叫声回荡在百骑。

    程达出去,板着脸道:“人犯自残。”

    众人点头,“我等都看到了,人犯自残。”

    “啊!”

    惨叫声再度传来,接着贾平安走出了刑房,“把黄老虎提来。”

    已经交代完毕的黄老虎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等看到双腿被打断的张跃后,不禁打个寒颤。

    太狠了啊!

    “想死还是想活?”

    黄老虎颤声道:“想活。”

    “离开长安吧,劳役五年。”

    黄老虎跪下,“多谢武阳伯。”

    身后的值房里,明静得意的道:“此事我百骑算是占了上风,回头陛下那里定然有嘉奖。”

    程达也颇为欢喜,“武阳伯运筹帷幄,后发制人,那周醒据闻被王琦惩治,惨叫声让刑部的人为之颤栗。”

    那个变态,他的惩罚手段是什么?滴蜡还是鞭挞?不对,上次陈二娘好像说过他喜欢刺绣。

    不会是学了教主用针刺吧?

    想想贾平安就觉得头皮发麻。

    “此事我百骑下手果断,杨大树嘉奖。”

    “是。”程达应了。

    “包东也不错。”明静需要展示一下存在感。

    “包东属于戴罪立功,功过相抵。”

    哪怕是我的心腹,过是过,功是功……贾平安觉得自己的节操满满。

    程达笑道:“此事张赛算是逃过一劫,他该感谢咱们百骑才是。”

    “定然会感激零涕。”

    贾平安晚些回家。

    “郎君。”

    杜贺给他汇报了今日之事,贾平安嗯嗯嗯的进了书房,随后把自觉在外面等着的杜贺叫进来。

    “写一封书信。”

    郎君竟然让我写书信,这是对我的信任。

    杜贺心中暗喜,拿起毛笔抬头。

    “八百余贯皆是民脂民膏……”

    杜贺不知写这些为何,但却知晓有人要倒霉了。

    “小鱼!”

    徐小鱼领受了任务,欢喜的道:“郎君放心,我定然把书信放在他的枕头上。”

    你特娘的……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就放在书房里。”

    ……

    张赛回到家中,妻子一边迎接他,一边说道:“大郎今日没回来。”

    大郎在百骑,怕是少不得要挨一顿打……张赛和颜悦色的道:“大郎大了,以前也经常不归家。”

    妻子嘀咕,“可他还有妻儿呢!也不顾了。”

    张赛皱眉,“妇人唠叨。”

    他换了衣裳,一路进了书房。

    案几上摆放着一封书信,张赛坐下,叹道:“这是谁进了老夫的书房?”

    外面的老奴说道:“阿郎,并未有人进去过,老奴盯着呢!”

    “那这是哪来的?”

    张赛一边呵斥,一边打开书信。

    在没有什么炭疽病毒的时代,打开书信无需紧张。

    信很简单。

    ——八百余贯皆是民脂民膏,清高面具后的是无耻之尤。三日不滚,身败名裂!

    信纸缓缓跌落。

    ……

    第二日,张赛突然求见皇帝。

    “陛下,臣贪腐千余贯,臣有罪。”

    已经准备让张赛出任兵部侍郎的李治寒着脸,“此事不可声张。”

    “陛下,臣……老迈,请辞。”

    张赛的话让准备压下此事的李治骤然大怒,然后深吸一口气,淡淡的道:“也好。”

    随后李治召集宰辅们议事。

    “兵部缺一侍郎,朕以为,尤式可接任。”

    不是张赛吗?

    褚遂良一时愕然。

    随即几番交往,此事便被定了下来。

    回到值房后,褚遂良寻了长孙无忌,苦笑道:“陛下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意吧。”

    长孙无忌也以为如此。

    “相公。”

    有官员进来,“礼部郎中张赛请辞。”

    褚遂良:“……”

    长孙无忌迷惑的道:“陛下这是何意?”

    ……

    贾平安再度进宫。

    “我想来想去,你的妻子必须是能支应家门的女人。”

    武媚很严肃的说着。

    武媚见他一脸纠结,就笑道:“别人如你这般大时,早就有了侍妾。你洁身自好,以至于……罢了,此事我为你做主。”

    “阿姐。”

    武媚皱眉,“此等事哪有男人自己做主的?”

    除非是家中没人了,否则自己的亲事得长辈做主。

    “卫无双。”

    武媚抬头看着他。

    大长腿妹纸……

    苏荷呢?

    贾平安不知晓苏荷的心意。

    晚些他便去了感业寺。

    “可想过出去?”

    这是试探,贾平安一本正经。

    苏荷一边修炼一边含糊道:“出去做什么?”

    “出去……”

    出去做我的二夫人啊!

    “出去自由自在的多好?”

    苏荷摇头,“外面吓人,不出去。”

    贾平安侧身,认真的道:“出去嫁人可好?”

    苏荷猛地蹦起来,“想都别想!我可不嫁人!”

    “为何?”

    苏荷的眼珠子转动,“我……”

    这妹纸在宫中时日长了,有些畏惧外界。

    贾平安轻声道:“你在此便会与草木同枯,而且外面修炼的东西更多,譬如说……红烧肘子,香肠,腊肉,美味的超乎你的想象。还有许多美食……”

    苏荷犹豫着,耳根却渐渐的红了。

    贾平安起身,“你好好想想。”

    苏荷纠结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向我求亲吗?

    可我该不该答应?

    武阳伯对我是真的好,经常接济我修炼,还……长得俊美。可我是女尼啊!

    出了禁苑,有人来寻他。

    “英国公寻你。”

    晚些,尚书省。

    李勣点头,值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关闭,外面的声音也被遮蔽了大半。

    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让贾平安有些不大适应。

    李勣的目光温润,“先前张赛来求见老夫,说辞官乃是不得已,是有人逼迫。”

    张赛这是心有不甘,但不敢和李治诉苦,否则张跃的事情一发作,他怕是连辞官都不能了。

    “老夫知晓张赛即将接任兵部侍郎,昨日百骑和那些人在群贤坊发生了冲突,你也去了。随后张赛之子便进了百骑。老夫知晓这是出了问题。那么……谁在逼迫张赛?”

    李勣似笑非笑的看着贾平安。

    说不说?

    不说老李看样子也琢磨到了。可若是说了,这可是欺君之罪,老李会不会因此和我生了隔阂?

    贾平安抬头,“是我。”

    “果然是你。”

    李勣起身过去开门,看看外面,然后回身过来,“你可知张赛即将出任兵部侍郎?”

    贾平安点头。

    李勣叹道:“那你为何要出手拦截了他?这本是王琦那伙人该做的事。”

    贾平安说道:“我只是担心晚上会睡不着。”

    李勣的眼中多了不满,“这是什么理由?!”

    贾平安说道:“英国公,张赛贪腐。”

    “贪腐的官员有许多。”李勣皱眉,觉得需要给这个小子上一课,“可要看他站在哪一边。”

    看人不是看好坏,而是看他站在哪一边。这是一个官员的基本修养。

    可能我天生不适合做官吧……贾平安自嘲了一下,然后认真的道:“想到张赛在我的帮助下升官发财,我会睡不着。”

    李勣楞了一下,然后摆摆手。

    贾平安告退。

    李勣跪坐在那里,良久,“来人。”

    一个心腹官员进来,李勣沉声道:“告诉张赛,长安居,大不易!”

    官员领命。

    这是要让张赛赶紧滚蛋,回老家去的意思。

    “等等。”

    李勣叫住了心腹,思忖了片刻,“叫人……罢了。”

    那一刻,心腹看的真真的,李勣的眼中全是杀机。

    张赛的运气真好,心腹不禁感慨着。

    ……

    “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贾平安扯着嗓子在嘶吼着。

    刚溜达出了尚书省,贾平安就撞到了王琦。

    二人相对一视。

    气氛脉脉。

    贾平安发现王琦的嘴唇很红,就漫不经心的问道:“可是涂抹了口红?”

    瞬间王琦的脸都红了。

    “贱人!”

    啪!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去。

    边上有人惊呼,贾平安低声道:“你可去弹劾我。”

    一个刑部主事被抽了一耳光,随后去弹劾……

    李治一听是王琦,说不得会在事后嘉奖贾平安。

    王琦捂着脸的手放开,平静的道:“你曾说过一番话,天黄有雨,人狂有祸,我深以为然。”

    可转过身,他的眼中全是疯狂之色。

    我要杀了他!

    弄死他全家!

    兵部之事尘埃落地,张赛一家子悄然出京的当日,贾平安在铁头酒肆和郑远东再度见面。

    “此事褚遂良很不满,呵斥了王琦,随后张赛请辞一下让他们有些懵了,陛下正好让人接上,此事果然是天意。”

    天个毛线,贾平安笑道:“在那边最近如何?”

    “很难。”郑远东放低了些声音,“长孙无忌对你的阿姐越发的厌恶了。”

    “他是如何说的?”

    记得后来李治想改立阿姐为后,两口子去了长孙无忌府上细说,可长孙无忌却断然拒绝。

    那一刻的长孙无忌在想什么?

    贾平安不知道。

    “他只是说贱人。”

    再过几年,就轮到长孙无忌变成贱人了。

    郑远东突然再放低了些声音,“有人给长孙无忌说……皇帝做的太过了,要不就……”

    卧槽!

    好大的胆子。

    但贾平安却冷笑道:“长安诸军大多效忠皇帝,他们能做些什么?”

    “是啊!”郑远东有些惆怅,“但那些人胆子极大,若是他们铤而走险我也不觉着奇怪。另外,你是皇帝的马前卒,要小心了。”

    老郑怎么有些多愁善感的?

    晚些郑远东走了,许多多进来,“最近有人在盯着咱们。”

    王琦的人!

    “我会安排人手。”

    许多多看着他,眼神平静。

    晚上,酒肆关门。

    许多多一人出来,行走在平康坊中。

    转过繁华处,进了小巷十余步,身后传来脚步声。

    许多多回身,就见五个大汉摸出了短刀,狞笑着过来。

    这是要杀人。

    另一面也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大汉率先冲过来。

    许多多的双手放在背后,再出现时便握着两把短刀。

    铛!

    刀锋交错,许多多身体前冲,身后的大汉脖子上多了个口子,鲜血嗤嗤嗤的飙射出来。

    她微微垂首,“是谁?”

    一个男子上前,“许多多!”

    许多多眯眼看着他,“这般大场面,只为了我吗?”

    男子冷笑道:“你甘为扫把星的走狗,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许多多猛地打个呼哨。

    两边的墙头突然冒出了人来,他们手中拿着弓箭,一波箭雨下来,对方死伤惨重。

    随后有人喊道:“杀人了!”

    许多多跃起,墙头有人拉了她一把,随即消失。

    男子侥幸未曾中箭,但已经呆了。

    这特娘的人呢?

    “这些恶少比油还滑!”

    他们急匆匆的带着同伴往巷子里钻。

    当到了一处时,男子突然觉得不对。

    “谁?”

    前方的幽暗处点燃了火把,贾平安摆手。

    “全数弄死!”

    数十百骑蜂拥而至。

    贾平安转身而去。

    许多多就在另一边等着。

    “是王琦的人,他们刚吃了一次大亏,所以想来报复,我会给他一次教训。”

    “为何不杀了他?”许多多觉得贾平安有些优柔寡断。

    贾平安随意的道:“这等变态的对手难寻,难道换一个更厉害的?”

    身后的惨叫声结束了。

    包东带着血腥味靠近,“都杀了。”

    “让弟兄们去五香楼。”

    随后一群杀胚就在五香楼里嗨皮上了。

    贾平安却让人收集了几颗人头带走。

    再出现时,前方便是王琦的住所。

    “弄到他的这枕头边。”

    徐小鱼灵活的翻了进去。

    晚些他出来,得意的道:“妥当了。”

    “撤!”

    第二天早上,王琦的卧室里传来了惨叫声。

    “啊……”

    “贾平安!”

    “这定然便是贾平安干的!”

    王琦面色惨白的来到了刑部。

    “你连一个恶少都无法弄死,我还要你作甚?”

    周醒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把人叫上,我亲自去。”

    王琦冷笑道:“刑部发现恶少的劣迹抓人,谁能置喙?”

    他浩浩荡荡的带着人出来。

    另一面,贾平安带着人也出来了。

    百骑和刑部在皇城外对峙。

    “那许多多是你的人!”

    王琦的面色有些不健康的潮红。

    “那是认我做兄长的小弟,怎地,你想动她?”

    王琦冷笑道,“你能护住她多久?”

    有人在看戏。

    “王琦这是要发狂了,贾平安可能挡住?”

    “王琦如今有了官身,百骑也不好阻拦。”

    “说是为了平康坊的一个恶少。”

    “那贾平安就更没法阻拦了。”

    贾平安微笑道:“若是如此,我定杀你!你可要试试?”

    王琦冷笑道:“你敢杀刑部主事?”

    “你在我的眼中只是一条狗罢了!”贾平安猛地揪住了王琦的衣领往上提,如今他的力量不小,竟然把王琦揪的脚跟离地,然后森然道:“昨夜是人头,明日可能便是你的人头。”

    他松开手,回身,“走!”

    百骑浩荡往禁苑去了。

    王琦站在那里,脑海里全是早上醒来时看到的那几颗人头……

    他蹲在地上狂呕。

    “王琦不敢了。”

    “贾平安下手太狠,而且陛下对他深信不疑。”

    “那是他用功劳换来的,而王琦只是某些人的狗罢了。”

    几个官员站在皇城门外摇摇头,随后转身进去。

第429章 一怒杀人

    武媚站在殿外,热浪扑面而来。

    邵鹏在身侧说道:“武阳伯坏了那王琦的事,不,是坏了那些人的好事,于是王琦恼羞成怒,随即准备杀了武阳伯麾下的恶少。”

    “平安麾下的恶少?”

    “是,奴婢原先在百骑知道些事。百骑要想消息灵通,就得和那些恶少合作。武阳伯与那恶少合作数年,那边还算是忠心。”

    咱要不要把许多多的女人身份说了?

    邵鹏想想还是觉得不说为好,免得昭仪又要琢磨那个许多多是否适合阿弟。

    许多多……据闻擅使双刀,凶悍无比,而且武阳伯也从未流露过对她的喜爱,咱就别多嘴了。

    “如此便是那王琦无理?”

    “是。”

    武媚红唇微启,“王琦既然是长孙无忌等人的打手,那么事败后必然会被呵斥,甚至会被责罚更换。王琦突然在皇城里挑衅平安,被抽了一耳光后再度出手挑衅,更是在皇城外对峙……这是做给长孙无忌那些人看的。”

    邵鹏有些不解,“不能吧?”

    武媚回身,眉间多了不屑之色,“他这是故意让平安抽他,更是故意在皇城外被平安收拾,众目睽睽之下受辱的目的就一个,想告诉长孙无忌等人,失败并非是他的错,而是他的手下比不过平安的手下,仅此而已。”

    邵鹏仔细一想,不禁赞道:“昭仪明见万里。”

    “平安……”武媚吩咐道:“我本想让陛下赐婚,可想着这样树大招风,如此,让卫无双来。”

    晚些卫无双来了。

    果然腿长……武媚看了一眼她的长腿,心想平安可会喜欢?

    “可想出宫?”

    卫无双下意识的摇头。

    “那么便一辈子不出宫。”武媚突然冷笑,“我问你,你照实说了便是。再问你,可愿出宫?”

    我……自然是愿意的,但出宫干啥我还没想好。卫无双点头。

    武媚颔首,问道:“出宫之后,若是有人找麻烦上门,你要如何办?”

    武昭仪问这个作甚?难道是想让我去她家……卫无双说道:“先问清事,有理说理,对方无理胡搅蛮缠,报官……”

    武媚的眼中有些失望之色。

    许多事儿都是民不举官不究,而且对方既然恶客临门,说不得官面上的关系能碾压了你。

    这时候报官就是自寻烦恼。

    武媚想到了自己当年和母亲在老家的时候,被亲族欺凌的日子。那时候报官可有用?什么用都没有。

    卫无双这般处置有些天真了。

    “……报官多半是无用,如此便出手。”

    武媚的眼前一亮,“如何出手?”

    卫无双陡然站直了,竟然有些凛然之色,“打了再说。”

    不错不错!

    卫无双得分+1。

    “若是家中仆役狡黠该如何?”

    这怎么问的都是管家的活啊!难道昭仪想让我去她家里管事?

    卫无双说道:“唯有赏罚分明。”

    她跟着蒋涵几年,见识了什么叫做杀伐果断,也见识了各种人心。

    有趣的小娘子!

    邵鹏俯身低头,轻声道:“昭仪,她跟着蒋涵数年。”

    这便是我看重她的缘故。

    武媚笑道:“给她凳子。”

    第一关过了。

    邵鹏饶有深意的看着卫无双,心想此人看来有很大的可能成为武阳伯的妻子,当初和她保持客气还是很睿智的。

    坐下后,武媚和她闲聊了几句,都是家里的事儿。

    晚些,等卫无双一走,武媚起身,“去蒋涵那里。”

    武媚不知和蒋涵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才出来。

    回到寝宫,武媚笑道:“平安的事我算是安排好了,晚些准备礼物,邵鹏你先去一趟,好歹试探一番。我估算不会有问题,不过既然是结两姓之好,那自然要尊重对方。”

    邵鹏一听也乐了,“以往武阳伯去了青楼,那些名妓就像是飞蛾扑火般的冲过来,可武阳伯从不假以颜色,如今成亲,想来也是一个好事。”

    咱去一趟青楼回来都得要用冷水沐浴才行,武阳伯苦熬数年,也算是熬出头了。

    武媚笑了笑,“如此,我也了了一桩心事,只等他成亲生子,也算是延续了贾家的血脉。”

    ……

    “皇后!”

    蔡艳急匆匆的进了寝宫。

    “何事?”王皇后放下手中的书,抬眸,见蔡艳面带喜色,就笑道:“可是有喜事?”

    蔡艳笑道:“可不是。不过皇后,此事机密。”

    王皇后看看左右,众人悄然出去。

    “说吧。”王皇后打起了精神。

    蔡艳近前几步,低声道:“先前武媚寻了卫无双说话,接着又寻了蒋涵说话,有人听到蒋涵说……”,她抬头,眼中有得意之色,“蒋涵说苏荷的路找到了,以后和武媚那边要什么……和气些。”

    王皇后的双眸猛地迸发出异彩,霍然起身道:“这是勾结!”

    蔡艳笑道:“可不是,那蒋涵历来都标榜自己刚正不阿,连皇后你的话都不从,可这是什么?这是阴谋与武媚勾结。而那贾平安和苏荷便是暗手,皇后,机会来了。”

    “武媚贱人,当初亏我把她弄进宫来,脱离了苦海,可她却恩将仇报。这等人我若是不能弄死她,我何以执掌后宫?”

    王皇后一拍案几起身,“去打听陛下在哪。”

    一直等到了晚上,李治那边才有空。

    “陛下,皇后来了。”

    李治刚吃完饭,闻言点头。

    王皇后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行礼。

    “坐吧。”

    除非是彻底的翻脸了,否则该给的尊重李治还得给。

    王皇后跪坐在侧面,“陛下看着清减了些。”

    女人啊!这等套话说来何益?

    想到自己最近脸上多了肉,李治不禁冷漠了些。

    “陛下,臣妾先前得闻,有人和蒋涵勾结。”

    王皇后身体倾斜,神色认真。

    “谁?!”

    蒋涵是李治用于掌控宫中的那只手,可这只手竟然有了主意……

    王皇后低声道:“今日武媚先寻了卫无双说话,接着亲自去寻了蒋涵,有人听到蒋涵说……苏荷的路找到了,以后与武昭仪那边亲近些。”

    李治淡淡的道:“无稽之谈,你且回去。”

    王皇后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望,起身告退。

    等她走后,李治坐在那里拿着奏疏看。

    不知过了多久,李治抬头,王忠良看到那眼神不禁一个哆嗦。

    “武媚禁足。”

    禁足,就是关闭寝宫。

    把人闷在寝宫之中,不得进出。

    接下来就是严惩。

    比如说某个嫔妃触怒了皇帝,一般就是禁足,接着过一阵子后再降份位。

    王忠良心惊胆战的应了,亲自去了武媚那边。

    “禁足?”

    恍如晴天霹雳般的,邵鹏愕然。

    周山象浑身颤栗。

    他们都是宫中的老人,自然知晓禁足的后果。

    武媚抬头,“是。”

    随即寝宫关闭。

    消息不等天亮就传到了各处。

    “皇后,武媚被禁足了。”

    蔡艳觉得此事自己堪称是首功,为皇后除掉了一个大敌,不禁喜上眉梢。

    “哦!”

    皇后躺在榻上,本是沮丧,闻言一下坐了起来,“禁足了?”

    “是。”

    皇后双手合十,“老天保佑,那个贱人总算是被收了。”

    她看着蔡艳,“此次你立下了大功,回头自然有赏赐。”

    蔡艳笑道:“这是奴婢的本分。”

    ……

    “武媚那个贱人被禁足了?”

    萧淑妃欢喜异常,叫人点燃了许多蜡烛,“唱歌,我要舞一曲。”

    ……

    贾平安得知消息是在第二天午时。

    “不知何故,武昭仪就被禁足了,宫中皇后和萧淑妃得意洋洋。”

    明静说了这个消息,发现贾平安很平静,就赞道:“你果然是镇定自若。”

    我已经要炸了……

    贾平安有些懵。

    他不知晓历史上是否有过这等事儿,若是有,也难保如今的局面和历史上出现偏差。

    若是无……

    “禁足在宫中代表着什么?”

    贾平安觉得能让皇后和萧氏一起欢呼雀跃的禁足,绝非简单。

    “你果然聪明。”明静今日不知是否吃了蜜糖,“禁足之后,多半是要降份位,弄不好……”

    弄不好就打入冷宫。

    贾平安明白了。

    他抬头,“小明啊!我对你如何?”

    这人就是个不要脸的!明静冷笑道:“你每次怼我时这般刻薄,还说对我如何,可还要脸?”

    这女人看来最近没少复盘和我的交锋,而且还察觉到了我的手法在渐渐变化,从明怼转为了暗怼。

    贾平安诚恳的道:“那不是为了给陛下一个交代?若是咱们俩好的一被子,陛下回头就会收拾你,你看看邵鹏……”

    咦!老邵去了阿姐那里算是因祸得福,这个例子不妥当。

    明静冷笑,“邵鹏在武昭仪那里得了重用,宫中人都说他是因祸得福了。”

    这个女人不大好忽悠了,看样子最近没少吃核桃……贾平安叹息一声,“阿姐对我恩重如山,你说说,我若是不闻不问,可还是个人吗?还请你为我打探一番消息。”

    明静昂首,一脸倨傲。

    这个娘们是要趁机报仇吗?

    那我该寻谁去打探消息?

    无双?

    无双按理得了消息早就该出来了,可今日她未曾出来,说明此事弄不好她也被波及了。

    李治这是发狂了?

    “本不该答应你,可谁让我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呢!”

    贾平安抬头,拱手,“明中官霸气。”

    明静得意的道:“等着。”

    这女人心不坏,但胆子不大,所以李治才会用她来监控百骑,就是笃定胆小的她不敢隐瞒。

    “回头给你长安食堂的贵宾待遇。”

    “好!”

    明静动力十足的进宫了。

    “兄长。”

    李敬业来了。

    “阿耶寻你。”

    竟然让李敬业来通知,可见李勣的谨慎。

    “阿耶看着又老了些,我好难受。”

    李敬业真的是难受,眼眶都红了,“我劝他总是不听。”

    “你劝他什么?”

    “劝他多弄几个女人进家,会越来越年轻。”

    老李竟然没把你打死,可见真是亲生的。

    “胡言乱语。”

    “兄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去年我遇到一个高人,他说自家一百三十余岁,可看着就是须发斑白,肌肤皱纹却很少。我担心阿翁的身体,就给了五十文请教,他说当年黄帝御女三千而飞升,男人,就是要多睡女人才能长寿。”

    这特么是哪家的理论?

    五十文钱也能请教问题?

    至于什么一百三十余岁,那更是哄人的话。

    不过贾平安想到了后世有长寿者曾经说过:我长寿的手段无他,喜欢和美女打交道。

    兴许这也是一条路。

    若是老李能多活些年头,对大唐,对自己都好。

    他拍拍李敬业的肩膀,“好好劝吧。”

    “阿翁固执,每次都是一顿毒打。”

    贾平安脸颊颤抖,“隔一阵……等伤好了再劝。”

    见到李勣时,他摆摆手,把值房里的官员先弄走,然后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道:“武昭仪之事老夫听闻了。此事你别轻举妄动。”

    作为大唐著名的老阴比,李勣的谋划堪称是一绝。

    贾平安说道:“可我心急如焚,若是降份位也罢,就怕……”

    就怕李治下毒手,把阿姐打入冷宫。

    “你的担忧老夫知晓。”李勣压压手,示意他坐下。

    深呼吸几次后,贾平安平息了情绪,“我在宫中认识人,那人本该出宫告知此事,可却没来……”

    “这是个重要的线索。”李勣把谋划大战的劲头都用上,眉头紧皱,“那便是连带武昭仪亲近的人都被波及了,可见此事不小。宫中老夫虽然不甚明了,但能让帝王忌惮的不外乎便是威权。武昭仪有皇后和萧淑妃作为对手相互牵制,骤然少了她,后宫会生出许多麻烦,所以……除非她图谋不轨……”

    李勣看着贾平安,等待回答。

    你看着我作甚?

    贾平安心想阿姐压根就没这个想法。李治此人非同小可,他在,阿姐就是一心辅佐,只是最后阿姐命长,得了单独掌权的机会,这才有了武周。

    “阿姐绝非这等人。”

    咳咳!

    李敬业就是起兵造阿姐的反,自己兵败身死,连累老李被掘墓……

    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李勣笑道:“如此你担心什么?别忘了,武昭仪有子!”

    是啊!

    李忠这个太子李治绝对是不满意的,而李素节,看李治对萧淑妃的劲头,多半也不靠谱。

    阿姐若是被镇压了,李弘也就成了地里的小白菜……小白菜地里黄,七八岁便没了娘。好好跟着阿耶过,又怕阿耶娶后娘,弄个兄弟比我强。

    贾平安回到百骑,晚些明静回来了。

    “说是蒋涵也被呵斥,暂时卸下了宫正之职。”

    明静拍拍太平,“我说,武昭仪和蒋涵是做了什么,竟然引得陛下大发雷霆,宫中好些人都在议论此事。”

    阿姐和蒋涵……

    贾平安猛地想到了自己的亲事。

    阿姐曾经说过,那些人家家中甚至有两三个夫人。而阿姐最近在为自己谋划亲事。

    卫无双和蒋涵亲近,苏荷是蒋涵的侄女!

    阿姐!

    贾平安呼吸急促。

    阿姐为了我深陷绝境,我该做些什么?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笑道:“多谢了。”

    明静叹道:“帝王心思难测,你……”

    “我无碍。”

    明静出去时把门带上了,室内静谧了下来。

    贾平安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治既然猜忌阿姐,那么自然也会猜忌我。

    我能做些什么?

    他起身。

    李治的心性绝非是外界感知的那样,作为帝王的素质他一样不缺。

    而帝王必备的一项素质便是:无情!

    在权力之前,妻儿都能成为陌路,杀了便杀了。

    阿姐此刻并未如以后般的有自己的根基,所以李治说禁足就禁足。

    贾平安在深呼吸。

    他也怕死。

    “我该坐视,等待结果。”

    他双手捂脸。

    “可阿姐为了谋划我的婚事,以至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手。

    “包东。”

    门被推开。

    包东一直都在外面。

    “武阳伯。”

    包东的目光中带着关切之意。

    “吴王的侍卫统领宋勉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记得陛下深恨此人?”

    包东说道:“宋勉当初向陛下投诚,于是得以活命。他逼死了废吴王,最后却投靠了长孙相公,被安排给了褚相。”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陛下因此深恨此人。”

    李恪上了长孙无忌的必杀名单,那么宋勉此人就是他的重要线人。至于从皇帝那里弄一个李恪的侍卫头领过来,在长孙无忌的眼中压根就不是事。

    这样的人,在李治的黑名单上榜上有名。

    贾平安点头,“知道了。”

    晚些,他摸出横刀来擦拭。

    等下衙时,他缓缓走在人群中,目光盯住了前方的褚遂良和他身后的宋勉。

    毫无疑问,宋勉是个二五仔加白眼狼,但长孙无忌把他丢给褚遂良,便是千金市马骨之意。

    贾平安甚至怀疑在李恪的定罪上,宋勉的证词起到了重大作用,随后脱罪,亲自逼死了故主。

    贾平安缓缓逼近。

    刚出皇城,宋勉就觉得被人撞了一下,转身见到是贾平安后,就喝道:“滚!”

    贾平安是小圈子的对头,喝骂他是自然反应。

    你能如何?

    褚遂良回身笑了笑。

    周围的人都在笑。

    “你在羞辱我!”

    贾平安面色微红。

    宋勉刚想说话……

    呛啷!

    横刀出鞘。

    挥斩!

    永徽四年五月,武阳伯贾平安在皇城外一怒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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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百官回家,各处关门,接着便是六街打鼓,提醒众人赶紧回家了。

    就在鼓声中,李治的晚饭送来了。

    作为老李家的帝王,每一餐必不可少的便是羊肉。

    今日的羊肉是烤制的,打开食盒肉香四溢。

    李治净手,王忠良给他斟酒。

    烤羊肉肥瘦适宜,一口咬下去,油脂溢出,包裹了瘦肉的部分,整个口感就截然不同了。

    美味!

    李治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说道:“长安食堂的炒菜也是美味,不过朕还是喜欢吃炙烤的羊肉。”

    王忠良想起了上次皇帝吃剩下的炒菜,不禁有些馋。

    炒菜才是美味啊!

    李治见他这个模样,不禁心情就好了些。

    帝王在面对臣子时是一个面孔,需要打起精神来。唯有在此刻,李治才能放松些。

    脚步声就像是鼓声,由远及近。

    李治放下筷子,知晓事情不小。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进来,行礼,“陛下,武阳伯在皇城外和人发生争执,当场拔刀杀人。”

    李治的面色微微铁青,“拿了!”

    武媚是他在宫中的助力,而贾平安就是他在宫外的助力。如今宫中的助力被他禁足,宫外的杀人……

    顷刻间,一股子众叛亲离的感觉让李治的眸冷冰冰的。

    “杀的是谁?”

    “宋勉。”

    眼中的冷冰冰少了些,李治甚至想笑一笑。

    “那个小人,竟然也有今日吗?”

    宋勉当初放了他鸽子,觉得长孙无忌那边更可靠,如今却被贾平安斩杀,这便是天意。

    但……

    “时机不对,为何杀人?”

    “奴婢这便去问。”内侍只是得了消息就来禀告,并未打听清楚。

    李治继续吃饭。

    晚些,内侍再度回来。

    “陛下,贾平安和宋勉在皇城外撞上了,宋勉辱骂贾平安,贾平安一怒杀人。”

    李治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

    王忠良跟在后面,不知皇帝为何心情突然变得这般差了。但他知晓,此刻若是犯错,那就不是跪能了事的。

    前方,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跑来。

    李治微笑道:“你说他带来了什么消息?”

    王忠良不敢回答。

    李治笑道:“多半是褚遂良。”

    “陛下,褚相求见。”

    李治淡淡的道:“就说朕此刻身体不适。”

    内侍准备回去,李治叫住他,“贾平安何在?”

    “陛下,贾平安杀人后就束手就擒,此刻被百骑控制住了。”

    “百骑……”李治摇头,“送到刑部去。”

    “是。”

    李治站在那里,看着内侍远去,突然说道:“此事有趣。”

    这个还有趣?

    王忠良头皮发麻,心想皇城外杀人,这等事骇人听闻,陛下竟然不怒?

    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皇后那里。

    “贾平安杀了褚相的身边人?”

    王皇后下意识的双手合十,感谢满天神佛,“这真是善恶有报呐!”

    蔡艳笑道:“皇后,那姐弟这一下都完了,此后宫中就剩下了萧氏那个对头。不过咱们这边有太子,萧氏那边无可奈何。”

    皇后嗤笑道:“我从未把萧氏放在眼里,武媚那个贱人才是我的心头大患。你寻人把消息传给她,我要让她五内俱焚!”

    “哈哈哈哈!”

    皇后这几年都没有如此畅快的大笑过了,一宫之人都为之欢欣鼓舞。

    一个内侍悄然到了武媚那边。

    此刻这里关门闭户,但门外依旧有人看守,传递饭食什么的。

    内侍过去,熟稔的闲聊几句,然后一本正经的道:“刚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何事?”

    宫中无聊,八卦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内侍的嗓门很大,“武阳伯贾平安在皇城外一刀斩杀了褚相的身边人。”

    “啊!”

    外面的人惊诧。

    寝宫中正在看书的武媚缓缓抬头,邵鹏发现她竟然没有慌乱,而是冷冰冰的。

    “平安……”

    武媚放下书,“陛下禁足,这只是敲打而已。”

    邵鹏听出了些别的味道,摆手,“都出去!”

    几个宫女告退。

    “怕什么?”

    武媚突然笑了起来,“宫中有许多麻烦,谁来管?皇后和萧氏都有自己的根基,她们的心不在陛下的身上。而陛下需要一个完全依附他的人来作为帮手,舍我其谁?”

    原来如此吗?

    邵鹏一直不知道为何皇帝会对武媚这般宠爱。你要说姿色,再美的姿色也经不住岁月的磋磨。熟悉之后,就是左手摸右手罢了。

    原来皇帝是要用昭仪做帮手,可为何还要禁足?

    “用人之道,首在震慑。陛下令我禁足,大概蒋涵那边也会有些类似的处置,如此我二人自然战战兢兢,此后忠心耿耿……”

    武媚的眸中闪过讥诮之色,“而平安……他不知这些。”

    邵鹏低声道:“昭仪,武阳伯不是莽撞之人。”

    “我知道。”

    武媚突然笑了起来,此刻外面光线幽幽,这一笑就像是牡丹盛开。

    “若是和人起了冲突,平安的手段最多是挥拳殴打,动了刀。杀的还是褚遂良的身边人……”

    武媚叹息一声,“你这般为我,我……”

    “昭仪。”邵鹏发现武媚的眼中水光盈盈,似乎有泪。

    “我是他宫中的帮手,平安是他宫外的帮手。我被他禁足,平安杀了他的对头被处置……”武媚的声音突然放低,低不可闻,“以后……谁还敢为他效力?”

    ……

    刑部的人来了。

    十余官吏,王琦竟然也在其中,冲着贾平安微微一笑。

    你也有今日?

    贾平安被反绑双手,程达等人护着他出了百骑。

    “我等奉命接手此事。”

    刑部的官员竟然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

    程达认真的道:“若是谁敢对武阳伯下黑手,那么……你等最好祈求上天保佑你等此生平安无事。”

    官员冷着脸,“什么意思?”

    程达微笑,“没什么意思。”

    百骑的人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是威胁!

    官员摆手,“带走!”

    两个小吏上前,刚想按照下马威去踢人,包东过来一人一脚踹飞。

    “百骑想抗命吗?”

    刑部的如临大敌。

    程达笑道:“我说了,你等定然平安无事。”

    那官员冲着明静喊道:“明中官,你也不管管?”

    明静双手抱臂,冷冷的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包东近前,压低了声音,“武阳伯但凡在刑部出事,谁动的手,百骑和他不死不休!”

    官员强笑道:“这是陛下的吩咐。”

    包东退后。

    贾平安骂道:“好了,都滚回家去!”

    晚些,他被弄进了刑部大牢里。

    “哟!百骑的武阳伯也来了?”

    狱卒笑眯眯的道:“还是杀了褚相的人,有趣了。”

    “不死也得被流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一辈子不得回来。”

    “说是他的阿姐也被禁足了,如此,姐弟二人齐齐下台。”

    “那便是要倒霉了。”

    “对,要倒大霉了。”

    “上面如何说?”

    “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是苛待还是优待,总得有句话吧。”

    “百骑的放话了,若是贾平安在刑部出事,不死不休。”

    “还有,英国公家的小郎君,就是那个李敬业。他刚才来了皇城外,扯着嗓子喊,若是贾平安出事,谁干的,全家弄死。”

    “左武卫的军士刚才路过刑部大门,有意无意的说看着咱们刑部里面全是血光,弄不好会死不少人。”

    “这是梁大将军出手了。”

    “艹!那个……我这里还有些事,你们聊着。”

    “我去茅房。”

    “哎哎哎!等等我。”

    牢房里一股子臭味,贾平安就坐在床铺上,靠墙眯眼。

    宋勉一死,褚遂良能把他恨死,但贾平安不虚这个。

    长孙无忌一直在刻意的和李治维持着一种平衡,其中一个就是你的心腹我不动。

    否则老许早就被弄坏了。

    宋勉只是个二五仔,你要说褚遂良和长孙无忌有多喜欢他,那是无稽之谈,只有恶心的份。

    贾平安斩杀此人,有冲突作为借口,那便是一怒杀人,换做是后世就是激情杀人。

    李恪的案子已经过去许久了,尘埃落定,长孙无忌此刻不需要一个二五仔来彰显自己的可靠,宋勉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贾平安想了许久,断定宋勉就是个鸡肋,这才出手斩杀。

    但皇城外杀人会引发轰动,想平息此事也难。

    阿姐在宫中被禁足,他在宫外被关押。

    一个是宫中的得力助手,一个是宫外的得力干将,都遇到的大麻烦。

    你继续弄,有本事就把我弄死,如此人人都看清了皇帝的真面目:狡兔还在,皇帝就开始杀猎犬了。

    老许绝对会和李治离心。

    李勣等人也会寒心。

    这样的皇帝,谁特娘的敢为他效力?

    崔氏也会做出反应,军方的老梁他们也会做出反应。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已经有了这般的朋友圈了?

    贾平安不禁笑了。

    ……

    宰相们齐刷刷的进宫。

    李治看着有些没睡好,竟然有了眼袋。

    年轻人,要节制啊!

    长孙无忌微微摇头。

    “陛下!”褚遂良起身道:“昨日百骑的贾平安因口角杀了臣的随从,恳请陛下严惩。”

    长孙无忌起身,“此事发生时正好下衙,无数官吏目睹,很是不堪。”

    崔敦礼起身道:“陛下,此事要从速严惩,方能震慑人心。”

    李勣没说话,褚遂良看了他一眼,发现李勣的眼神不再温润,而是漠然。

    李治也看到了这一点。

    “贾平安年少气盛。”

    李治一开口,李勣的嘴角就微微勾起。

    那个小子,他早就说了,此事静观即可。可贾平安却剑走偏锋,在皇城外动手杀人,逼迫皇帝不得不做出反应。

    这个小子,怎地这般莽撞……但却又让人格外的觉得安心。

    “那宋勉,朕记得曾逼杀旧主?”

    褚遂良的所有反驳都被卡住了。

    宋勉逼杀李恪,那好歹是先帝曾经宠爱的皇子,可就这么被弄死了。

    这是先天有罪。

    而后宋勉掉头就投靠了长孙无忌,这是给了李治一巴掌。

    对于皇帝而言,宋勉,死得其所!

    但……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皇城外当众杀人,不严惩,何以服众?不严惩,何以震慑那些凶徒?”

    崔敦礼觉得李勣有些古怪,竟然不帮贾平安说话。

    “陛下,卢国公等求见。”

    李治精神一振,点头。

    程知节一来就放炮,“宋勉那等小人,若是老臣被他辱骂,当场一刀就能剖了他!小贾杀得好!”

    你这个无耻的老东西!

    褚遂良冷笑道:“律法何在?”

    “男儿被辱,要律法何用?”梁建方显然更不要脸,“当年那个谁……被羞辱,也一棋盘砸死了皇子。”

    老梁出发前请教了谁这个典故……苏定方脸颊微颤,低声道:“是前汉的汉景帝,用棋盘砸死了吴国的太子。”

    “哦!是皇帝砸死了太子。”

    我特么不想和你说话……苏定方低下头。

    不学无术!

    褚遂良刚想反驳,程知节森然道:“谁给了那小人羞辱武阳伯的权力?你?”

    褚遂良愕然。

    梁建方骂道:“一个战功赫赫、前途无量的未来名将,竟然被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羞辱,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若非你褚遂良平日里经常羞辱小贾,他一个侍从可敢如此?”

    这话实在!

    李治深吸一口气,“宋勉羞辱贾平安,贾平安一怒杀人,有罪,然宋勉羞辱在前,其情可悯。”

    褚遂良想说话,李勣抢先说道:“北疆最近可是时有反叛,褚相是准备自己领兵去平叛吗?”

    这话一举两得,一是削弱了褚遂良的气势,二是给李治提供了处置方案。

    北方的异族可不消停!

    程知节见李治在犹豫,就说道:“若是不成,左屯卫还有些空缺,可让贾平安来左屯卫戴罪立功。”

    这个老不要脸的东西!

    褚遂良冷笑。

    去了左屯卫,那就是在你程知节的庇护下,随后你弄虚作假给他弄些功劳脱罪,没几下贾平安又能活蹦乱跳的出来了。

    这些老家伙果真都是不要脸的玩意儿。

    李治干咳一声,“铁勒那边最近并不安分,如此,贾平安去燕然都护府戴罪立功,若是不妥,两罪并罚。”

    “陛下!”

    褚遂良不甘心。

    “陛下!”程知节一脸义愤,“这处置太重了!”

    这已经轻的不能再轻了。

    “是啊!老臣以为,让贾平安去吐谷浑和吐蕃人暗斗一番,想来更好。”

    “朕意已决!”

    少顷,李治回到了后宫。

    “武媚那边的禁足取消。”

    李治站在那里,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武媚来谢恩。

    “以后当要谨慎才是。”

    李治看着和颜悦色。

    武媚惶然福身,“是。”

    武媚告退,李治突然叫住了她,“贾平安昨日在皇城外杀人。”

    武媚很是平静的道:“昨夜有人在大声喧哗,臣妾已知。”

    那必然是皇后的人。

    李治心中冷笑,但却发现自己没法离开武媚的帮助。

    “先前朝议,贾平安去北方戴罪立功。”

    果然,你不敢对平安下狠手……武媚欢喜的道:“多谢陛下。”

    李治微笑道:“去吧,若是有话,令他进宫来说说也使得。”

    前一刻冷漠的就像是个神灵,下一刻便和气的就像是一个厚道的丈夫。

    武媚喜滋滋的谢恩。

    出了大殿,她的眉间多了冷漠,“邵鹏。”

    邵鹏此刻心情激荡,“在。”

    “你去一趟,把平安叫进宫来。若是有人阻拦……”

    邵鹏毫不犹豫的道:“若是有人阻拦,奴婢的拳脚不差。”

    “去吧。”

    邵鹏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刑部时,李敬业和几个百骑的人已经到了。

    “放人!”

    皇帝的吩咐会先在中书形成诏令,随后下发到门下省审核,审核无误后交给尚书省执行。

    可消息已经散出来了。

    包东等人忍不住就来接人。

    刑部的人却阻拦着不给进。

    包东认得其中一人,就喝骂道:“王琦小人,竟然派你等来阻拦,退不退?”

    那人冷笑,“没有尚书省的令,一步不退。”

    MMP!

    包东真想动手,可又不想给风口浪尖的贾平安惹麻烦。

    那人见他如此,不禁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闪开!”

    包东等人闪开,邵鹏近前,左手挽着右手的袖子,奋力一巴掌抽去。

    啪!

    这人被抽了一巴掌,还在发愣时,邵鹏一脚踹倒他,骂道:“贱狗奴!若是武阳伯少了一根汗毛,回头全数弄死!”

    “宫中的人都来了。”

    有人去禀告了尚书,随后汪海前来交涉。

    “武昭仪有令,让咱带武阳伯进宫,怎地?你等要阻拦?”

    邵鹏知晓武媚此刻的怒火之大,连李治都要睁只眼闭只眼,这才令自己来动手。

    汪海笑道:“早上老夫才将去看过,武阳伯在狱中安好,武昭仪之令……”

    邵鹏冷笑道:“汪侍郎可要去请示陛下?”

    此次武媚一系的人从惶恐到解脱,肚子里都憋着一团火,胆子也大了不少。

    汪海摇头,“去,把武阳伯弄出来。”

    宫中的事儿……多半皇帝默许。

    汪海不准备去干涉。

    晚些贾平安被带了出来。

    “武昭仪召见。”

    阿姐召见,就说明宫中无事了。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见王琦在前方,就冲着他勾勾手,“昨夜有人一直在外面窥视,说什么是用毒药还是用白纸打湿了掩盖住口鼻闷死,可是你的人?”

    卧槽尼玛!

    王琦想吐血!

    他是想弄死贾平安,可昨夜刑部大牢戒备森严,那些狱卒不想为贾平安陪葬,所以谁的面子都不给。

    但贾平安当众造谣,不管外人如何判断,他王琦一个意图毒害武阳伯的名头是洗不清了。

    畜生!

    贾平安冲着李敬业和包东等人颔首,“我无碍,都各自回去吧。”

    他随着邵鹏进了皇宫。

    “早些时候朝议,让你去北方戴罪立功。”

    好事啊!

    贾平安本以为自己要被丢到西南哪个地方去,没想到竟然是北方。

    “卢国公和梁大将军等人的旧部有不少在那边,不过你得小心,关陇那些人虽说在军中的影响力渐渐缩小,不过依旧有不少人……”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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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我的机会来了

    武媚看着依旧如故,贾平安却有些灰头土脸的。

    “陛下不会舍弃我。”

    一见面,武媚就说出了此事的根源。

    贾平安笑了。

    武媚也笑了,“手段不错,可终究太过惨烈了些。不过少年意气当如斯。”

    “阿姐,如今可还有问题?”

    在帝王的眼中,任何人皆可牺牲,所以贾平安真不知道阿姐在历史上是如何一步步的走上了那个巅峰。

    武媚莞尔道:“能有什么问题?皇后和萧氏都是世家女,陛下不喜世家女,可寒族的女子大多平庸,无法成为他的帮手。你可懂了?”

    “身后没背景,手段还厉害的,没有谁能比得过阿姐。”

    贾平安明白了。

    历史上李治一直和阿姐相互扶持,背后便是这些考量。

    帝王无私,帝王猜疑心重,那些有背景的人都不得他的信赖。

    没有阿姐,他就少了一个参谋,少了一个可靠的帮手。

    ——没有背景的武媚,忠心不会有问题。

    贾平安豁然开朗。

    他知道李勣是对的。

    但他却不后悔。

    “可后悔了?”

    武媚含笑问道。

    贾平安摇头。

    杀都杀了,后悔什么?

    男儿做事……阿姐说的对,少年意气当如斯。

    而且阿姐的眼中多了温柔,很明显便是把他当亲弟了。

    “此事也算是错进错出,不过也不是坏事。”

    武媚显然知道的比贾平安还多,“你去了北边之后,只管放手立功。”

    她有些惆怅,“可你的亲事却让我头疼。若是你数年不归,那两个都老了。”

    阿姐,亲姐……我不可能数年不归,这是其一;其二,长腿妹子和娃娃脸就算是数年后,在我的眼中也还是年轻妹纸啊!

    这个时代的人寿命不长,所以三十岁的人都有资格自称一声老夫。

    女子二十岁,大概也有些老黄花菜的意思。

    武媚看着他,叹息一声,“弄的肉干呢?还有钱财。”

    “都在此。”邵鹏把一个包袱递过来。

    “阿姐,我家里有。”

    武媚再度叹息,“带了去。”

    贾平安本想回家去收拾一番,好歹一一告别,可有人跟着他。

    “武阳伯,还请速速出发。”

    贾平安看看自己一身便衣,“甲衣呢?干粮钱财呢?”

    内侍板着脸,“路上自然有。”

    贾平安想到了李勣。

    先帝当年临去前把李勣发配去了叠州,老李得了令,家都不敢回,出宫后,一路出城往西北去了。

    内侍说道:“你能进宫和武昭仪说一番话,那已经是不得了了。”

    贾平安这才想起阿姐先前给自己准备了盘缠和干粮。

    这是早就知道我连家都不能回吗?

    贾平安就在这内侍的监控下,一路出城。

    两名军士在等着他,而更多的人在外面的棚子里。

    “兄长。”

    李敬业拎着一个特大包袱,“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包东代表百骑送上了包袱。

    “兄长,我弄了葡萄酿,你去了北方定然喝不到了,来,满饮此杯。”

    李敬业送上了一个大杯子,竟然是琉璃杯。

    这是想灌醉我?

    贾平安抬头,仰头干了。

    “武阳伯。”

    包东敬酒。

    贾平安再干。

    几碗酒下去,他已经晕乎了。

    他摇摇晃晃的上马,有人喊道:“此情此景,武阳伯可有诗?”

    连监督他滚蛋的内侍都翘首以盼。

    “武阳伯喝多了!”有人哔哔,被李敬业爆捶了一顿。

    贾平安打个酒嗝,醉眼朦胧的道:“作诗?哈哈哈哈!”

    他猖狂的笑道:“诗与我而言便是水,我贾平安满腹都是水,你等要多少有多少,驾!”

    阿宝长嘶一声,开始出发。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众人目瞪口呆。

    那个被爆捶一顿的男子爬起来,冲着贾平安喊道:“武阳伯,果然是满腹才华,大唐第一诗人!”

    这一首诗迅速传遍了长安城。

    “郎君被发配去了北方,多半是要领军厮杀,戴罪立功。”杜贺召集了一家子仆役,警告道:“郎君杀人也只是去北方戴罪立功,你等不可生出懈怠之心来,若是如此,严惩不贷。”

    ……

    宫中,李治得了这首诗,默然。

    王忠良说道:“外间都说贾平安此去北方定然要厮杀来立功赎罪,这首诗堪称是酣畅淋漓。”

    李治点头,“大唐的边塞诗,自他而始。”

    他突然饶有兴趣的道:“武媚那边如何?”

    ……

    武媚抱着李弘在念诗,“葡萄美酒夜光杯……”

    李弘仰头,“啊啊啊啊啊……”

    “欲饮琵琶马上催。”

    “啊啊啊啊……”

    邵鹏在边上忍不住笑了,“那些说武阳伯颓废的,都被这首诗给震住了,说是以前大唐也有边塞诗,可武阳伯这首一出,前面的都黯然失色。”

    武媚抬头,“平安自然是最好的。”

    ……

    卫无双从蒋涵处出来,内侍们见到她都堆笑讨好。

    蒋涵官复原职,武媚重出江湖,宫中人都被弄了个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前面站错队的得赶紧请罪讨好,否则蒋涵要弄他们太轻松了。

    卫无双冷着脸,急匆匆的出去。

    “无双!”

    一个女官急匆匆的跑来,“武昭仪寻你。”

    到了武媚处,武媚开口就让卫无双有些懵。

    “平安去了北方。”武媚见她神色沉稳,心中不禁满意了几分,“你可愿意嫁给他?”

    呯!

    卫无双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被崩断了,瞬间无数画面浮现。

    那人总是嬉皮笑脸的逗弄她,但却不是轻薄,每次都是如此。

    每次有了好东西他都记得给自己留着。

    哪怕是一路出使,他得了虎皮大氅也不用,自吹自擂什么……小伙子火力壮,大冬天睡冷炕,于是她穿着虎皮大氅一路温暖,而贾平安一路强撑。

    还有许多啊!

    卫无双下意识的便点了头,然后脸马上红了。

    我为何点头?

    “如此就好。”

    武媚一脸的老怀大慰,“听闻你与苏荷交好?”

    “是!”卫无双的脑子此刻很乱。

    “若是经常在一起可好?”

    “好啊!”卫无双的脑子越发的乱了。

    什么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我果然做媒有天赋……武媚想笑几声,却端着脸道:“如此,此后你便好生的等着,只等平安归来,我这里便遣人去家人提亲。”

    卫无双觉得晕晕乎乎的,脱口而出道:“奴婢还在宫中。”

    “这就急了?哈哈哈哈!”武媚调侃的大笑着,“安心,我自有办法。”

    当初我早有伏笔,皇帝都答应了宫中可出二三人,你加上苏荷不过二人罢了,还有一个……

    她想到了自己开玩笑威胁时说的周山象。

    罢了,那个虎背熊腰的,还是留着伺候我吧。

    “你可去与苏荷说了。”

    武媚随即起身。

    卫无双满脑子都是懵的,“昭仪,此事……我……”

    要让她们安心……武媚换了温柔的微笑,“平安出入青楼都是清清白白,洁身自好,此事邵鹏尽知。平安大才,大唐诗才第一人,此后定然会标榜青史……他还是老帅们看好的将才,更是能挣钱……”

    邵鹏马上补刀:“这样出众的男儿,若是换了旁人,此刻家中定然歌姬成群,侍妾无数。连妻子都能有五六个。”

    这么好的男儿,你不嫁还等什么?

    是啊!

    那个小贼确实是才华横溢,可……可我为何要嫁给他?

    卫无双的脸破天荒的成了红布。

    ……

    夏末的漠南牛羊成群,那些牧人驱赶着牛羊在草原上转悠,附近有唐军的骑兵在保护。

    唐旭的脸粗黑了不少,但眼神也锐利了不少。

    数骑飞驰而来,近前后禀告道:“校尉,燕然都护府那边传来消息,拔野古部和同罗部蠢蠢欲动。”

    唐旭冷笑道:“常有之事,先帝在漠北设立都护府,令诸部在此休养生息,如今他们觉着强大了,便时常弄些鬼,镇压了便是。”

    几年在北方的征伐镇压经历,让唐旭变得越发的冷漠了。

    “燕然都护府的姜都护大怒,不过燕然都护府那边多是异族,我军人少,后续有使者来,怕是要求援。”

    “预料中事。”唐旭远眺着前方,“此次耶耶定然要去。”

    信使继续出发,唐旭令人注意哨探,随即返程。

    两日后,他到了单于台。

    一进城就接到了命令,“杨都护令你赶紧去议事。”

    唐旭来不及洗漱更衣,就这么去了都护府。

    “跟我来。”

    有文官在外面等候。

    进了大堂,都护杨靖和几个将领在议事,见他来了就问道:“那些突厥人可有异动?”

    “目下没有。”唐旭说道:“此次下官出巡,那些部族很是安稳,只要有商人来收购他们的东西,下官以为,大的乱子不会起。”

    “你此言却是说的大了些。”杨靖黝黑的脸上多了肃杀之气,“贺鲁不会甘心,他此刻远遁,但以后定然会再度回来。如此,他会不断派人来联络那些部族,这一点你等巡查必须要多关注。”

    “是。”

    “坐下吧。”杨靖的眼中多了些温和,“在这边便是如此,一眼看不到边的荒野草地,那些人看着咱们的眼神温顺,可这些温顺只是暂时的,要想长治久安,非得要百年之功不可。我等的辛苦便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安稳,不可懈怠。”

    “是!”

    众人轰然应诺。

    将领和文官渐渐来了不少。

    “规矩没那么多,都坐下吧。”

    众人跪坐下去,杨靖刚想说话,外面来了个小吏,“杨都护,长安那边派了个人来。”

    “派就派了。”杨靖有些不耐烦。

    小吏看看唐旭,“是百骑统领,武阳伯贾平安。”

    杨靖心中一凛,心想难道是陛下对老夫不放心?

    “说是武阳伯在皇城外斩杀了褚相公的随从,陛下令他去燕然都护府戴罪立功。”

    唐旭霍然起身,“杨都护,武阳伯乃是个好人。”

    杨靖眯眼,“皇城外杀人,那便是个极为彪悍血勇之人,让他来看看。”

    他见唐旭神色古怪,像是在忍笑,就勃然大怒,“老夫的话可笑吗?”

    唐旭这几年在这边表现的还不错,但这是边塞,不是长安,该责罚时杨靖不会手软,否则管不住麾下那些骄兵悍将。

    唐旭低头,“下官……”

    “杨都护,武阳伯请见。”

    杨靖点头,随后进来了个年轻人。

    “下官贾平安,见过杨都护。”

    年轻人虽然看着黑了些,但却能看出俊美来,杨靖这才知晓唐旭为何忍笑。

    这样斯文的年轻人竟敢在皇城外斩杀了褚遂良的随从,要么是胆子极大,要么就是忍无可忍。

    “你来了正好。”

    杨靖指指角落,示意贾平安坐那里。

    小插曲后,杨靖说道:“燕然都护府那边的铁勒人不大安分,姜都护派人来了,请咱们这边出些人马。如此,咱们责无旁贷……”

    贾平安没想到自己竟然赶上了这等事儿。

    随后就分配了任务,贾平安可以跟随支援的军队一起赶赴燕然都护府。

    “此去燕然都护府得经过沙漠,你们就三人,说不得半路就没了。”

    议事结束后,得了彩头的唐旭急匆匆的带着贾平安去自己的地方。

    唐旭的住所不大,就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两间厢房。

    “我自己从不开火,晚些带你去军中吃。”

    唐旭一边说一边叫人来烧水。

    贾平安洗个澡出来,顿时觉得浑身轻了十斤。

    “为何杀人?”

    唐旭觉得贾平安不是那等冲动的性子。

    “那人欺人太甚。”

    唐旭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那人欺人太甚,你自然会弄的他灰头土脸,何至于杀人?”

    贾平安笑了笑。

    唐旭明白了,“罢了,既然事情麻烦就不说了,对了,百骑如何?”

    如同每一个离任后的老长官一样,唐旭对百骑的关注堪称是持之以恒。

    贾平安说了些百骑的现状,唐旭叹道:“还是你适合做官,而我只适合厮杀。”

    第二日援军就要出发了。

    贾平安混在唐旭的身边,倒也安逸。

    ……

    到了燕然都护府时已经是冬季了。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都护府的气氛很紧张。

    都护姜协的胡子乱糟糟的,清瘦的脸上蕴集着怒火,“拔野古部派来了使者,说是断粮了。这是威胁,还是想出师有名?耶耶只想灭了他们,可你等却这不许来那不许,那便坐视那些铁勒人反叛不成?”

    他看着的是身边的长史邱林。

    “咳咳!”邱林的嗓子不大好,一开口就有些沙哑,“都护所言甚是……”

    明明姜协说的便是他,他回一个此言甚是,看来也是个老阴比。

    贾平安心想这些老阴比若是都聚集在长安,大概李治也会头痛不已。

    邱林瞥了他一眼,眼神阴郁。

    “贞观二十年,大唐大破薛延陀之后,铁勒诸部便内附,这是怕了大唐。如今他们修生养息数年,实力不可小觑,老夫的想法便是等到了春暖花开时,再汇同援军进剿。”

    这老鬼看我的眼神不对啊!

    贾平安想到了阿姐的告诫。

    邱林再度用阴郁的目光盯住了贾平安,“听闻武阳伯被卢国公等人夸赞为将才,此刻被陛下派来燕然都护府,可有话要说?”

    “哈哈哈!”

    有人在大笑,众人木然看着他。

    一个人笑起来会很尴尬,那人捂嘴,悻悻的起身告罪。

    这是给我下马威?

    贾平安来此就是想立功,然后回长安去娶美娇娘。他先是皱眉,装作是被邱林针对的有些不安,然后起身道:“铁勒诸部以回纥为尊,下官不知回纥可曾参与?”

    这个问题问得好。

    姜协微微点头,有人说道:“回纥部并不支持。”

    “但也并不反对?”贾平安微微一笑。

    那人点头,露出了些欣赏之色。

    贾平安看了邱林一眼,心想我可是奔着立功来的,原先还担心没有冒头的机会,多亏你的点名……

    “铁勒诸部纷杂,此事回纥旁观,实则也有不满之意,下官以为,此战首要安抚。”

    铁勒诸部堪称是悲剧,在薛延陀被大唐击败后,就有些一蹶不振,不过在李隆基时期,回纥再度建立了庞大的汗国。

    这些资料在脑海里浮动,贾平安从容分析,“安抚之后,随即要用雷霆手段来收拾反叛者。”

    他拱手坐下。

    大堂内很安静。

    姜协是蜀国大将姜维的后裔,父亲也是将领,堪称是将领世家,他微微颔首,“铁勒诸部大多安分守己,若是一开始就动刀兵,会让他们惊惶。先安抚,再动手,先礼后兵……”

    大堂里发出了哄笑声,有人说道:“昨日都护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咦!

    竟然和姜协的看法相同?

    贾平安起身,“下官侥幸。”

    姜协微笑道:“老夫与长安时常通信,老帅们说贾平安有将才,可培养,老夫就在想是何等少年,竟然能得了卢国公和梁大将军的赞誉。今日一见,不过文弱书生。再一听,见识不俗,好!”

    “彩!”

    众人轰然叫好。

    邱林坐在那里木然,想到的却是长安前阵子快马送来的书信。

    姜协随即就吩咐道:“事不宜迟,雪小一些后就出发,去安抚铁勒各部。”

    我的机会来了……贾平安的眼中全是欢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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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29/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大唐扫把星》为转载作品,大唐扫把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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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扫把星介绍:
贾平安出生时李渊驾崩,重病时李世民驾崩。他穿越在即将被村民们活埋的那一刻,自爆……不,自救成功。李治继位、接着二圣临朝、武妹妹称帝、最后老李家再度翻身。这么多变的局面怎么搞?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他脚踩三只鸡蛋辗转腾挪。今日挖坑,明日忽悠…………书友群:624065836,群名:大唐扫把星。若是全订,进去后可联系群主,验证进全订群。大唐扫把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扫把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