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帝王身不由己(感谢新盟主“真理高中喀秋莎”)
百骑回来了。
一溜马车上全是嫌犯,为首的便是洛州别驾李营持。
此刻的李营持被晒的黝黑,加之一路上没能洗漱,看着比乞丐还狼狈。
正在议事的君臣得了百骑归来的消息,崔敦礼看着面色如常,可明眼人就能看出此人的抑郁。
晚些贾平安奉命觐见。
“陛下,臣此行洛阳,拿获各处折冲府多人,另有洛州别驾李营持与那些逆贼勾结,闻讯想自尽,臣一路疾驰,堪堪赶到,阻止了此人畏罪自尽。”
他本想说风驰电掣,披星戴月,可一想这里的都是老鬼,这等夸张的话只会引来鄙夷,于是就改了回来。
李治含笑道:“此去洛阳,你果然不负朕望,如此可去歇息,朕稍晚自有赏赐。”
要么给钱,要么给土地,别弄什么口头嘉奖这等无用的玩意儿……贾平安肃然道:“为大唐,为陛下办事,臣从未想过赏赐。”
李治微微颔首。
就这样了?
后世那些领导在此刻都会夸赞一番,然后含糊说一些奖励的方向。
可李治却不动声色。
无情啊!
贾平安告退。
刚出去,有内侍拦截。
“武昭仪听闻你来了,要见你。”
阿姐……
贾平安觉得自己此刻的形象有些问题。
晚些见到了武媚。
“你这是在泥地里打滚了?”
武媚皱眉。
不如此怎么表功……贾平安叹道:“这一路我就想着赶紧回来,都没沐浴。”
臭人……武媚问道:“此行可凶险?”
当然凶险,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我就撂在路上了。但话不能这么说,贾平安笑道:“就是遇到了几次袭扰,我随行带着百骑,还有李敬业跟着,毫毛无损。”
武媚点头,“我知晓你这是谎言,不过无事就好。”
阿姐果然慧眼如炬,贾平安干笑着。
“此次清理之后,你觉着洛阳可安全?”
皇帝这是要去洛阳讨饭吗?贾平安说道:“此次清理了折冲府,当地官吏反而无碍。”
武媚点头,“是了,握住了军队,那些官吏但凡敢忤逆,杀了就是。”
阿姐……
贾平安脊背发寒。
“对了,你的亲事……”
救命……
……
“高尚书!”
大清早才将到了户部,向长林急匆匆的进了高履行的值房,行礼都忘记了,“岳州等地的赋税账册丢了。”
“那些账册丢了,如何核对?”高履行一怔?旋即怒道:“查!”
可此事无需查。
“杨德利昨日一直在查岳州等地的赋税账册,都搬到了他的值房里。”
大早上开门后,发现账册不见了的杨德利有些懵?“昨日还在的呀!下官也不知道为何不见了。”
有人在后面喊道:“说一千道一万都无用,查就是了。”
这话说得好……向长林摆手?几个小吏进了值房。
呯!
笔架落地。
“别动!”
杨德利见有个小吏碰到了牌位,就冲了进去,小心翼翼的把牌位重新摆放好。
“这里有东西!”
一个小吏在牌位后面的箱子里找到了东西?回身喊道:“是银子!”
室内的光线不算明亮?可银锭依旧闪烁着钱财的辉光。
“有五锭!”
向长林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拿下!”
这事儿瞒不住,因为涉及到来路不明的钱财?随即有官吏去了道德坊杨家。
王氏正在家里带着孩子,几个官吏闯了进来,吓得她抱着孩子后退,喊道:“阿耶!阿娘!大锤!”
别人出嫁了想回一趟娘家艰难?可王氏的娘家就在隔壁?迈腿就出家门,抬腿就进了娘家。
“阿姐!”
王大锤正好在家?第一个冲了进来?见是官差?一下就吓傻了。
随后王学友和赵贤惠也来了。
王学友毕竟是成熟男,上前谄笑道:“敢问贵人,这是何故?”
为首的官员皱眉看着他,“杨德利贪腐,我等奉命搜查!”
王氏下意识的道:“夫君怎会贪腐?他连官家的水都省着喝。”
那官员喝道:“都出去!王氏留下。”
赵贤惠猛地喊道:“定然是有人陷害!”
阿娘,你好英明……王氏热泪盈眶,觉得自家老娘真的是太彪悍了。
那官员冷笑道:“再不出去,全数抓起来!”
王学友凝神想了想,“这里乱,莫要吓到了大丫,娘子去把孩子抱过来,咱们先回去。”
“可大娘子一人在这边被人欺负了……”
赵贤惠恨不能拎把菜刀来坐镇。
王学友冲着官员谄笑一下,然后没好气的道:“咱们就在隔壁,有动静都听得见。”
这特娘的竟然娘家就在隔壁?
几个官吏也算是开了眼界。
“慢着!”
杜贺来了。
王老二和徐小鱼跟在身后,衬托着他就像是官老爷般的威风。
官员眯眼,“你是谁?”
杜贺拱手,“杜贺。家主人武阳伯贾平安。”
百骑大统领……官员冷笑道:“此事乃是刑部主办,与百骑无关!”
竟然不给郎君的面子?那么多半是对头……杜贺微笑问道:“敢问表郎君所犯何事?”
“贪污!毁坏岳州的赋税账册!”
杜贺笑了笑,“如此请便,不过杜某虽是奴身,却要在此提醒诸位一句,我家郎君回来,若是发现不对之处,那必然是要申诉的。”
怎么申诉?宫中有武昭仪,宫外有李勣等人。
他回身,“走!”
全程他没有看王氏一眼,但王氏却觉得心安了许多。
回到家中,王老二说道:“此事该去求援。”
“我知。”杜贺的眉间全是冷肃,“表郎君贪腐……他虽然抠门,却从不拿官家的一针一线,一心只想着升官,一心只想着做事,这样的人,贪腐……还是岳州的赋税账册。”
徐小鱼问道:“管家,岳州在何处?”
“南方,距离长安一千多里地。”杜贺觉得不对,“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表郎君接受了岳州方面的贿赂,随即毁掉了岳州的赋税账册……”
“此事求助于英国公吧?”王老二觉得此事紧急,“郎君不在家,英国公和咱们家交好,可为助力。再有,卢国公家也能去求助,梁大将军那里也能去。”
杜贺不禁叹道:“不知不觉,郎君竟然有了这等人脉,说出去谁敢信?”
一个华州乡下来的少年,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在长安打拼了数年,有此局面,堪称是令人震惊。
“大娘子怎么办啊!”
隔壁王学友在叹息。
赵贤惠板着脸道:“怎么办?就算是女婿贪腐了,和大娘子也没关系,到时候让她给女婿送饭,好生养着大丫。”
这是一个女人所能做到的全部。
赵贤惠瞪了王学友一眼,“天塌下来了,你顶着,你顶不住了,我来顶着,再不行,大锤来顶着。”
啊!
顶什么?
王大锤很茫然,心中焦虑,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妹妹一家。
“武阳伯回来了。”
外面传来了坊民的声音,赵贤惠顿时就喜上眉梢:“快,快去告诉他!”
王大锤一溜烟跑了出来。
贾平安骑着阿宝,手中拿着阿姐给的一枚金制的钱,准备留着给孩子辟邪。
“武阳伯。”
王大锤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另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比他更快。
“咿律律。”
阿宝有些焦躁不安。
贾平安下马,阿福狂奔而至,随后人立而起,嘤嘤嘤……
“好阿福,回头带你去马杀鸡。”
贾平安揉搓着阿福的头顶,觉得毛茸茸的手感真好。
王大锤近前,“武阳伯,杨德利被抓了,家里来了官人。”
贾平安松手,盯住了杨家的大门,“什么罪名?来了家里作甚?”
“说是他收了贿赂,故意把岳州的赋税账册毁掉了。”
不可能!
贾平安压根就不信,他随手松开缰绳往杨家去。
杜贺迎了出来,“先前我去问过,此事我以为不可信。另外,我觉着那些官吏怕是来者不善。”
“贿赂当然是栽赃!”贾平安骂道:“这群猪脑壳!对了,表兄最近做了什么事?”
杜贺摇头,“还不知。”
“去打听!”
杨家,几个官吏正在翻箱倒柜,甚至连装着女子衣裳的箱子都不放过,满地都是衣裳。
“找!”
官员一脚踹倒案几,又踢翻了一个罐子。
接着柜子被打开。
“没有。”
“掀翻!”
官员指挥小吏掀翻了柜子,见后面没东西,不满的道:“掘地三尺也得找到东西!”
“那何不如栽赃?”
“贱狗奴……”
官员喝骂,随后回身,然后……
“武阳伯?”
他淡淡的道:“本官奉命行事,武阳伯难道要阻拦不成?”
贾平安看着狼藉的屋子,问道:“这是搜查?”
官员点头,矜持的道:“本官刑部……”
呯!
贾平安一拳就撂倒了他,随即一脚一脚的踹。
官员翻滚着,尖叫起来,“救命!救命!”
外面的人傻眼了。
杜贺的脸颊颤抖,“郎君竟然动手了?”
“打得好!”王老二恨恨的道,“先前他们多得意,多嚣张,就该收拾。”
隔壁的王学友一家子懵了。
“听声音竟然是贾平安打了官吏?”
“救命!”
几个小吏扑过来,贾平安把长刀解下来,连着刀鞘狠抽。
有小吏肋骨被抽,一下跪在地上惨叫起来。
还有小吏被一刀鞘抽在了脸颊上,刚用手捂着,接着再一刀鞘,把手背打骨折了。
官员趁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喊道:“贾平安你殴打官员,等着被处置吧。”
贾平安出现在了门内,骂道:“撒比,当着我的面说什么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东西,什么东西?”
“自然是受贿的证据!”
“证据?搜!”
贾平安摆手,杜贺喊道:“有人要栽赃表郎君了啊!看呐!”
王老二和徐小鱼冲了过去,按倒了官员,一阵乱摸,徐小鱼摸到了一串铜钱。
“这是我的钱!”
“可我觉着你准备栽赃!”
贾平安走过来。
官员骂道:“血口喷人!”
这些人的态度不对,什么掘地三尺,既然抓到了表兄受贿的证据,为何还说要找到其它东西?
这些人带着敌意而来。
表兄究竟是做了什么大事,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贾平安俯身:“贾某刚从洛阳归来,此行立下大功,你觉着……陛下是信你的话,还是信贾某的话?”
杜贺准备叫喊。
一旦被坊民们听到了,随即有官员想栽赃杨德利的消息就会传遍长安城。
你好毒……官员喘息道:“你要如何?”
节操呢?一点节操都没有。
“把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你早说啊,早说我啥都说了,何必挨一顿毒打,还得被你栽赃……官员含泪道:“岳州的赋税账册在杨德利的值房里丢失,仓部官员在他的值房内找到了几锭银子。”
“荒谬!”贾平安冷笑道:“岳州今年定然是出了纰漏,可他们如何能攻略一心做事的表兄?这就是栽赃陷害!”
……
刑部,王琦跪坐着,针线摆放在案几下,看着神采飞扬。
“此事与我等无关,那杨德利点出了权贵收拢良人为隐户的之事,这是捅了天下世家门阀与权贵地主的心窝。”
周醒微笑道:“此事天下人都知道,皇帝知道,宰相们知道,但凡有些身份的都知道。可谁敢去捅此事?他杨德利就敢,那些人若是不杀鸡儆猴……谁都担心后续会有人不断要求清查隐户。”
这人竟然变聪明了些?
王琦看了他一眼,“隐户不只是在那些地方,还有寺庙里同样也有隐户,杨德利这一下算是得罪了天下人,无需我等出手,贾平安就要痛失表兄了。”
陈二娘跪坐在侧面,微微低头。
那是贾平安的表兄,若是被弄死了,他定然会伤心吧……
可他伤心与我何干?
陈二娘深吸一口气。
外面来了个小吏,“贾平安来了。”
王琦霍然起身,“去看看。”
众人到了大门那里,就见几个官员在和贾平安说话。
“此事的审讯不便说,武阳伯莫要为难我等。”
贾平安看了王琦一眼,指着他说道:“这些别人的狗若是掺和了进来,我便会认为刑部想故意弄死杨德利。”
王琦气的面色惨白。
你在教我做事……那官员冷笑道:“那又如何?”
贾平安只是微微一笑。
一个官员过来,“英国公有令,不得私下对杨德利动手,不得下狠手。”
贾平安微笑问道:“你觉着如何?”
李勣的令你拒绝一个试试?
兵部才将倒霉,刑部若是想跟上也没问题,李勣会异常欣喜,随即借势清理刑部。
那官员面色忽青忽紫,“是。”
贾平安指指王琦,“但凡敢私下对杨德利动手,耶耶发誓,就算是在刑部也要弄死你!”
你真以为自己能让刑部的人买账……王琦看到不少官吏都出来了,存心想给贾平安拉仇恨,“这是刑部,不是你的百骑!”
你想坑爹?什么叫做我的百骑……贾平安觉得这人越发的阴了,“那是陛下的百骑,蠢货,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可全是浆糊?”
这人怒了,那便趁机挑逗一番,王琦心中微动,就上前来,淡淡的道:“刑部之事有刑部人做主,你……算个什么?”
是啊!
你管你的百骑,刑部何时轮到你贾平安来发号施令了?
顿时那些刑部的官吏都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
果然,我的手段越发的犀利了……王琦心中自得。
“一只地老鼠罢了。”
贾平安猛地挥手。
啪!
这是个机会,顺势让人知晓贾平安的跋扈……王琦捂着脸刚想叫喊,贾平安森然道:“撒比!若是我表兄死在了刑部,若是他断手断脚,身上少了些器官,坏了一些器官,若是他变成了傻子,那么贾某会认为,是刑部暗害了他。那么……到时咱们不死不休!”
他转身离去。
王琦的一个手下在叫喊,“贾平安殴打刑部官员了!”
众人默然,他的叫喊声格外的苍白。
贾平安去了李勣那里。
“此事证据确凿。”李勣很遗憾的道:“当时人赃俱获,杨德利喊冤,可谁来作证?”
贾平安有些脑壳痛。
“此事在于杨德利揭开了隐户之事,虽然只是蓝田一地,可你要知晓,那些人都是吃肉的,谁敢阻拦他们吃肉,那么他们便会吃谁的肉。杨德利此事……老夫知晓多半有问题,可却难以出手……”
老李果然睿智。
“此事有人栽赃,若是想查清此事,就得从岳州那边着手,可是小贾,岳州距此千余里,去了还得查,来回奔波,明年都查不清。”
姜还是老的辣,李勣一番话就把贾平安的一个方向给堵死了。
“别以为仓部能寻到栽赃的那人,你能如何动手?拿人询问?你是百骑统领,不是刑部,你没这个职权。你若是强行拿人,长孙无忌就会多了意外的收获。”
所谓的意外收获,就是贾平安要玩完。
老李何时说话这般酸了?
贾平安一怔。
李勣淡淡得道:“此事你以为是为了隐户?”
这又是何意?
贾平安一下懵了。
小子也有愚蠢的时候,老夫很是欣慰……李勣不厚道的欣慰了一下,“此事的根子依旧是你。”
贾平安豁然明白了,“表兄弄出了此事,可根子不过是蓝田县的一个地主罢了,就算是收拾了那个地主,难道谁还敢借此彻底清查隐户不成?只需在宦途上给表兄使绊子,让他此生再无寸进即可。”
“百骑清查了左屯卫之事,随即又去了洛阳清理折冲府,这些都是那些人费尽心思安插的人手,被我一网打尽,许多人要心疼了,于是便借此整治表兄泄愤。”
李勣幽幽的道:“你要知道,帝王在许多时候也身不由己。”
……
感谢新盟主“真理高中喀秋莎”的打赏。
第418章 王老二的声音中带着血腥味
王氏在哭。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女娃嚎哭让人头痛。
王学友蹲在边上叹息,赵贤惠在骂人。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把你男人哭回来?”
王氏抬头,“阿娘,可夫君不可能受贿。”
但凡了解杨德利的人,都认为他不可能受贿。
“你说了不算,皇帝说了算。”王学友叹息一声,起身道:“此事还得看小贾的。”
王大锤拎着斧头在边上砍柴,地上砍了一堆。
“消停了!”
赵贤惠喝道。
“武阳伯回来了。”
赵贤惠闻声准备出去,贾平安就进来了。
“如何?”王学友眼巴巴的问道。
“此事定然是栽赃。”
贾平安知晓王氏没什么城府,就劝道:“安心,随后我会去查探此事。”
“可他们会拷打。”王氏一想到杨德利被拷打的浑身浴血,就觉得难受。
“他们不敢。”
贾平安的话里带着强大的信心,随即出去。
“小贾是百骑统领,真要撕破脸,回过头专门寻刑部的麻烦,他们也受不了。”
王学友看似不打眼,一开口就让赵贤惠松了一口气,“只要女婿不受罪就好,此事慢慢的看吧。”
“阿耶!”
大丫突然嚎哭了起来。
……
宫中,李治在看奏疏。
帝王要想掌握这个庞大的帝国,必须要通过奏疏来了解各个地方的情况,以及各个官员的情况。
也就是说,一个称职的帝王,至少对这个国家的大致情况要有了解,至少对这个国家的主要官员们要有判断。
失去了这种素质,这个帝王就危险了,要么万事不管,要么就把事情丢给宰相们,自己渐渐被架空。
李治很勤奋,宰相们说他是大唐帝王中最勤奋的那一个。
“陛下。”
王忠良接到了消息。
“说。”李治头都不抬。
“陛下,户部主事杨德利,就是武阳伯的表兄,被查了受贿。”
李治在看着奏疏,“真假?”
咱也不知道啊!可若是说不知道……王忠良看看边上那块自己经常跪的地方,恨不能垫上一层被褥。
但皇帝的问题必须回答,他仔细想想,“奴婢觉着……贾家不差钱,武阳伯和表兄相依为命多年,若是杨德利没钱花,他定然会伸出援手。如此,此事怕是值得商榷。”
“连你都知晓,那别人为何不知?”
李治放下奏疏,“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个成语王忠良恰好知道?上次还因为理解错了被罚跪?所以印象深刻?“陛下,那沛公可是后来的汉高祖,武阳伯哪里能与他相提并论?”
李治指指边上。
为何又让咱跪?
王忠良低头瘪嘴,过去跪下。
李治负手漫步?“贾平安执掌百骑?前阵子清查左屯卫之事得罪了那些老关陇门阀?接着再去洛阳清理……那是在刨他们的根。”
可那是贾平安啊!和您没关系。
王忠良差点又脱口而出了?急忙捂着嘴。
这个蠢人!
李治淡淡的道:“那些人恨的是朕?可朕是天子?朕是帝王,他们能如何?除非想翻脸?他们就只能在底下动手。如此,执掌百骑的贾平安就成了他们的目标。想想以前的百骑……”
王忠良明白了?“是了,以前的百骑死气沉沉的?武阳伯执掌之后?百骑做了好些事,也坏了那些人的不少事?所以他们借此来弄杨德利,想让武阳伯吃亏。”
可此事该咋办?
王忠良觉得皇帝会棘手。
“陛下?此事怕是没办法了。”
都人赃俱获了,还能怎么办?
李治淡淡的道:“臣子有臣子的路,若是什么都要靠朕来解决,那朕要他何用?有人弹劾贾平安殴打刑部官员,朕压下了。”
这就是李治的出手。他会看着贾平安去闹腾,去折腾。若是贾平安不能解救杨德利,他也只会看着。
王忠良低头。
这才是帝王啊!
……
百骑。
“这是对百骑的挑衅!”
贾平安把案子一说,随即就定性为对百骑的挑衅。
明静意外的没有说他假公济私,而是开始琢磨……
“你们说说,若真是栽赃的话,那些人为何要针对杨德利?”
这个女人不算笨,但也不聪明。
当然是为了打击我,我被打击了,皇帝也就被打击了……咦!这个怎么像是两口子。
贾平安有些恶心自己的分析角度,“三十一户隐户之事不足以让他们冒险栽赃杨德利,只需在仕途上拦截就是了。”
程达刚过了一阵子大统领的瘾,觉得很是舒坦,“岳州那边今年必然是出事了。”
果然,老程也是个老阴比,和李勣一样,率先想到的就是岳州的赋税会出事。
“此事乃是必然,雷洪。”
雷洪起身,“武阳伯吩咐。”
他此次没能跟着去洛阳,很是沮丧。
贾平安起身出去。
雷洪跟在身后。
“知晓为何要留你在百骑吗?”
难道是因为我实力出众,留下来压场子?
雷洪想到了这个可能,心中不禁暗爽。
“我去了洛阳,百骑若是没有心腹在如何能放心?出了事,我如何能知晓?”
原来如此……雷洪瞬间觉得精神百倍,“武阳伯放心。”
“你带着兄弟们去查……”贾平安的眉间多了厉色,“老关陇一系的官员,从七品开始查起,查到了把柄马上通禀。”
这是要干啥?雷洪浑身一震,“武阳伯,这……”
贾平安狞笑道:“耶耶动左屯卫,那是有令在身,他们冲着表兄动手,这是以为耶耶只能忍着?那耶耶便告诉他们,谁动了我的表兄,耶耶就动他!”
疯了!
雷洪面色煞白。
“只管去,此事他们不会在意你等。”
贾平安随口一句话就让雷洪燃了,他涨红着脸,“武阳伯这是看不起我吗?”
这货竟然燃了?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好,去吧。”
回过头,贾平安觉得感觉不大对。
这种感觉……怎么就那么像是后来的锦衣卫呢?
也不对,百骑没有拿人的权利。
想到这里,贾平安就觉得自己离厂公又远了些。
百骑随即就动了起来。
那些操练数年的技能都发动了起来:打探,潜伏,收买……
京城中暗流涌动。
贾平安以为明静会第一时间禀告上去。
但……
“好累。”明静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拖延了一日,该够意思了吧?”
她晚些起来,径直去求见皇帝。
“陛下,武阳伯令百骑去查探那些老关陇门阀世家一系官员的把柄。”
这事儿犯忌讳,皇帝不会把那贱人给撤职了吧?
李治头都不抬。
什么意思?
难道陛下震怒了?
可看着不像啊!
还是我说的不够大声。
明静干咳一声,王忠良摆摆手。
出去!
可暗自查官员犯忌讳的吧,陛下竟然不管?
明静懵了,旋即想到了武昭仪。
这是陛下被吹枕头风了吗?
回到百骑,她忍不住就问了贾平安。
“陛下为何不说话?”
他当然不会说话,如此失败与他无关。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轴,“那些人弄我的表兄,我弄他们的人,这是对等还击。不犯忌讳!”
若是这事儿犯忌讳,李治还能有几个心腹?
心腹的家人被报复了,你这不许来那不许,最终心腹寒心,随即离心。
这等事儿多见,所以李治不闻不问。
狗曰的,皇帝都不是好东西!
消息不断汇总。
“武阳伯,有五人了。”雷洪满头大汗的送上了名册。
“再查几个,刑部优先。”
大统领要发狂了。
可刑部压根不觉得。
“杨德利,出来!”
没有遭遇拷打的杨德利被带到了堂上。
堂上坐着的是刑部侍郎杨慎孟,他捋捋自己的大胡子,有些酒糟鼻的鼻子里喷出一声嗤笑,“杨德利!”
“在。”杨德利在牢里想了许久,一直没想通自己为何被抓。
杨慎孟一拍案几,“你收受了岳州的贿赂,毁掉了岳州赋税的账册,可知罪?”
我不知啊!杨德利懵,“下官不知。那些账册明明就在值房里,第二日一来却不见了。”
“一派胡言!”杨慎孟冷笑道:“那些银子你怎么说?”
“那不是下官的银子,定然是有人栽赃。”
杨德利有些心痛,要是我捡到那些银锭该多好?
杨慎孟叹息一声,“你家已经被封了,你的妻儿整日惶然嚎哭不休……”
娘子,大丫!
杨德利的眼中多了痛楚之色。
果然,妻儿便是他的命……杨慎孟淡淡的道:“你一日不认罪,你的妻儿一日便不得安宁。你要想清楚。”
杨德利的嘴唇蠕动着。
说吧,赶紧说……杨慎孟心中暗喜。
只要杨德利认罪,贾平安在外面如何折腾都无济于事。
认罪?
杨德利想到妻儿受罪就意动了。
但……
但有表弟在啊!
他猛地想到了表弟。
我就算是不认罪,娘子和大丫自然有表弟照看,按照表弟的性子,谁敢欺负了她们去?
憨人只要打开了脑洞,马上就乐观了起来。
杨慎孟盯着他,心中默念着:认罪,认罪,认罪!
此事他费力才从汪海的手中抢了过来,就是因为背后有人指点:钉死杨德利!
这是他的任务。
眼瞅着就要成功了,这份欢喜啊!
他双拳在案几下紧握着。
就等着杨德利说出我认罪。
杨德利抬头,“下官不认罪。”
卧槽尼玛!
期待值拉满的杨慎孟一脚就踹翻了案几,满地狼藉。
他面色涨红的喊道:“动刑!老夫就不信你能挨过刑部的大刑!”
杨德利一个哆嗦。
果然,此人惧怕受刑。
杨慎孟的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
可下面的胥吏们却磨磨蹭蹭的,你推我,我推你。
杨慎孟大怒,“还不快来?”
刑部动刑,杨德利招供,贾平安再想出手就晚了。
几个胥吏推攘着,突然齐齐跪下。
这是何意?
杨慎孟皱眉,“为何如此?”
一个胥吏颤声道:“杨侍郎,那武阳伯曾在刑部放了狠话,说他的表兄但凡身上少了什么,坏了什么,或是残废,或是成了疯子,那就不死不休。武阳伯这几年凶名赫赫,我等胥吏哪敢啊!”
要是打出了些问题,贾平安报复我们毫无压力。大佬,要不你亲自动手吧。
一群狡黠的蠢货!
杨慎孟冷声,“老夫再问,可愿动手?”
几个胥吏齐齐摇头。
杨慎孟冷笑道:“打!”
胥吏们浑身一松,顿时感谢了起来。
“多谢杨侍郎。”
刑部的兄弟动手自然有分寸,他们又没犯下大错,挨一顿打回家养着,正好避过了这件事。
晚些胥吏们相互搀扶着回去了,下面换了一批人来。
杨慎孟发现这批人都是一脸晦气的模样,心中一动,知晓自己被那群胥吏给忽悠了。
果然,任你官清如水,奈何吏滑如油。
“杨德利!”
你竟然不敢动手吗?那真是太好了……杨德利硬气满满的抬头,“下官在。”
杨慎孟指着他,“你……”
你什么?
妻儿的威胁杨德利不在乎,动刑没人敢动手,他有恃无恐。
……
贾平安的手中已经有了一份名册。
刑部有人在传消息。
“今日杨侍郎先是用杨德利的妻儿来威胁,未果,就准备动刑,结果那些胥吏不想掺和此事,担心被武阳伯报复……”
贾平安不禁笑了,“多谢。”
官员笑道:“英国公的吩咐,下官的荣幸。”
老李真心不错。
贾平安回到家中,先去了王家。
“如何?”
王学友的鼻翼有半边红肿了起来,看样子是焦急上火了。
“表兄在刑部并未被动刑,此事再等两日。”
……
“王主事,今日杨慎孟想动刑,可那些胥吏却不敢,要不……让咱们的人去?”
周醒的建议让王琦心动了。
他那日挨了贾平安一巴掌,刑部的人私下都在议论纷纷。
——实际上没人议论,是他自己脑补。
陈二娘忍不住说道:“咱们的人去,贾平安会不会动手?”
王琦看了她一眼,右边嘴角高高翘起,贾平安若是见了,定然惊呼一声‘你便是歪嘴大佬?’。
“你心疼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和痛苦这两种情绪,面色惨白,嘴唇却潮红。
这个变态!果然,贾平安说的对,王琦已经变态了……陈二娘心中鄙夷,但却依旧保持着恭谨的态度,“那贾平安羞辱奴,奴恨不能杀了他。”
羞辱……王琦的脸越发的白了,眼中闪烁着妖异的神彩,“此事不可为,若是咱们的人去动手,便是掺和了老关陇之事,相公那边会震怒。”
而后陈二娘和周醒告退。
出了值房,周醒低声道:“他已经疯了,你可从了我,我能护着你。”
陈二娘的腿往后一踢。
“哦!”
周醒夹紧双腿,捂着下身缓缓跪下。
“贱人,你也配?”
陈二娘回身冷笑。
不知怎地,她想到了贾师傅握着自己手时的模样。
……
早上,贾平安起床早就练刀。
随即吃早饭。
三花站在边上,鸿雁在另一边,贾平安觉得有些热,就吩咐道:“鸿雁晚些去书房洒扫。”
书房可是贾家的重地,只有我才能进去。
鸿雁傲娇的看了三花一眼,“是。”
“三花晚些去把后院洒扫了。”
“是。”
后院是女眷和主人家的地方,我能洒扫,这便是郎君对我态度的转变之始。
二人出去,鸿雁冷笑:“我去书房。”
三花淡淡的道:“你可知自己为何能去书房吗?”
“因为郎君信任我。”
鸿雁很是得意。
三花微笑道:“只因你识字不多,看到那些机密文书也看不懂,所以郎君才放心你去书房。”
是这样吗?
鸿雁失魂落魄的走下了台阶。
跟我斗!三花冷笑。
晚些杜贺发现鸿雁在角落蹲着哽咽,就问道:“这是为何?”
鸿雁抬头,眼睛都哭肿了,“郎君让我进书房,是因为我识字不多,不是因为信任我。”
杜贺满头黑线,“可就算是识字不多,却能把那些东西盗出去!蠢不蠢?啊!”
是啊!郎君难道不担心我被人收买了把那些机密的东西拿出去?
鸿雁的心情一下就暴爽了起来,觉得天空蔚蓝的沁人心脾,空气是如此的清新,连杜贺都是如此得可亲。
“谢谢管家。”
鸿雁蹦蹦跳跳的跑了。
杜贺抚须微笑。
王老二悄然出现,“你为何不告诉她,郎君是想让她和三花相互监督。”
杜贺淡淡的道:“少女怀春,让她高兴高兴也好。再说了,郎君这般对她,已经是破格的信任了。换了别人家,书房都是主人亲自洒扫,谁能进去?”
王老二点头,“郎君确实大气。不过最近那事要来了。”
杜贺回身,“郎君令你和徐小鱼查了几日,可有了结果?”
王老二点头,“查到了刑部郎中管胜贪腐的证据。”
杜贺冷笑道:“那些人都以为郎君只是令百骑查探,可哪里知晓暗中却让你和徐小鱼去查了管胜,这便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郎君果然是手段了得!
王老二说道:“那管胜还在叫嚣什么……武阳伯跋扈,该严惩。等郎君把他贪腐之事砸出来……我真想去看看他那张脸!”
“还有,你让徐小鱼多注意杨家,若是有人窥探或是袭扰,拿下了再说。”
“杀了便是!”王老二的声音中带着血腥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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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要比狠吗
长孙无忌走在宫中,身边是褚遂良,再后面些是柳奭等人,最后才是李勣。
褚遂良步履矫健,边走边说道:“那杨德利在户部的名声不大好,不过说岳州官员向他行贿明显不对路。”
“杨德利是贾平安的表兄,百骑统领的表兄,岳州官员向他行贿,这是自寻死路。”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
“是啊!所有人都知晓是那些人在报复,辅机,咱们可要帮一把?”
长孙无忌摇头,“那些人老了,一心就想着攫取权利和钱财,只会挡着咱们的路。贾平安不是出动了百骑吗,让他们之间去闹腾。”
“咱们看热闹。”
“对!”
晚些见到了李治,一番话后,开始议事。
“陛下,刑部有奏疏。”
这是一份紧急送上的奏疏,经过了中书和门下,但李治事先并未知晓。
“刑部有案子,户部仓部主事杨德利受贿,销毁了岳州赋税的账册,人赃俱获。”
李治摇头,表示不看奏疏。
“此事刑部如何看?”
柳奭说道:“陛下,刑部说此案证据确凿。”
李治微微一笑,“证据确凿……那便按律处置了。”
一个仓部主事罢了,恍如涟漪,随即消散。
随即刑部的人去了杨家。
要抄没家产。
王氏抱着大丫嚎哭,王学友叹息,赵贤惠骂道:“诬蔑人的不得好死!还有,小贾呢?他说过此事有办法……”
王学友叹道:“他只是百骑统领,这是刑部,你……罢了。带些东西去刑部探望一番女婿吧。”
处置的决定一下,家属就能去探望了。
……
贾平安拿着册子,身边的明静在嘀咕,“刑部都上了奏疏,此事板上钉钉了,赶紧去探望一番,好歹给些钱,让他少受罪。”
这女人连劝人都是这般的无趣。
贾平安坐下,“磨墨。”
“凭什么?”明静要炸。
包东已经开始磨墨了。
明静没好气的道:“你这人做事不牢靠。”
贾平安在写奏疏。
百骑统领有话可以直接和李治说,写奏疏……
他莫不是想请罪,为表兄求情?果然是有情有义。
明静凑过去看了一眼。
“你……”
奏疏随即按照程序被送到了门下省。
“崔相!”
给事中拿着一份奏疏过来。
“何事?”崔敦礼抬头。
给事中行礼,“崔相,百骑贾平安弹劾奏疏。”
“哦!”
那个扫把星弹劾谁?他不是能直接上报给皇帝吗?
崔敦礼问道:“谁?”
“雍州法曹杨舒。”
崔敦礼接过看了一眼,“竟然是贪赃枉法?送上去。”
这等事儿他没有理由阻拦。
随后奏疏到了中书省。
柳奭看了奏疏,“送上去。”
随即这事儿就进入了议事日程。
随后杨舒被抓。
第二日,贾平安再上奏疏。
“贾平安弹劾军器监监令王著贪腐!”
“查!”
李治依旧如故。
柳奭出了大殿,笑道:“这贾平安难道是想转去做御史?”
这个笑话不错?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都没笑。
随后消息传来。
“这二人都是老关陇一系的人。”
贾平安疯了!
他连续弹劾了两位老关陇的官员,随后此二人被抓,证据确凿。
刑部。
汪海寻到了杨慎孟。
“杨德利之事你们做过了。”
杨慎孟抬头?讥诮的道:“证据确凿?为何说做过了?”
汪海的三角眼一扁,吊梢眉微微挑起?“所谓的证据确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做人?要问心无愧才好。”
杨慎孟只是冷笑。
“老夫有感觉?贾平安不会停止。”汪海颔首离去。
“那老夫便拭目以待!”
……
再过一日,贾平安的奏疏又来了。
“贾平安弹劾太仆寺寺丞余进中。”
李治看了奏疏?“说是证据确凿?百骑随时能移交。”
很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质疑百骑越权调查官员。
长孙无忌晚些回到值房,随后有人求见。
还是上次的那个老人,他冷笑道:“辅机如今志得意满,却忘记了咱们这些老人。”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老夫如今事多?若是有事只管说。”
老人坐下,目光扫过室内的小吏。
长孙无忌点头,小吏出去。
老人的身体前俯了些,目光炯炯的道:“贾平安连续三道奏疏弹劾了咱们的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的职位高,他这是要做什么?”
长孙无忌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老夫不知。”
“你知道!”老人低声的咆哮着,“可你和褚遂良在坐视他的跋扈,坐视他一个个拔掉咱们的人。”
那是你们的人!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些淡漠,“他的表兄被你们弄进了刑部,就等着这几日流放,你还要怎地?”
“为何不把他压下去?”老人的眼中多了狠厉,“皇帝不敢不听你的,你和褚遂良联手就能压制了他,随后寻个罪状拿下了贾平安,这有何难?”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厌恶之色,“既然不难,你等为何不做?”
这话几乎是逐客令!
老人起身,点头道:“你很好!”
他随即出去。
长孙无忌的眸色深沉,带着些许冷意。
随后,贾平安再度弹劾……
李勣得了消息,惬意的道:“那边在用他的表兄逼迫他,许多人都觉着他该去查杨德利受贿之事,可他却转过头抓住了那些人的把柄,一一把他们拉下马来。这便是威胁,看看谁先受不住。”
对面坐着的是崔建。
催胸看着稳重了许多,“英国公,下官的手中还有几个官员的把柄,若是小贾那边要,下官随时能转过去。”
小贾这是交了些值得交的朋友啊!
李勣有些艳羡,心想孙儿李敬业若是有这等朋友该多好。旋即又失笑。
贾平安不就和孙儿交好吗?
“老夫问问他。”
崔建是吏部官员,掌握着官员的前程,若是直接和贾平安交涉,会引发公器私用的弹劾。
晚些贾平安来了。
“目前够了。”
贾平安很感谢崔建的好意,但他知晓那些人都是崔建握在手中有用的利器。
若是送美女他便受了。
贾平安回到了百骑,明静带来了李治的最新指示。
“陛下说百骑最近做得不错。”
呵呵!
李治巴不得百骑具有锦衣卫类似的功能,贾平安这几日就给他提了个醒。
——为啥百骑不能直接监察百官呢?
这个想法一旦生根,天知道啥时候就能迸发出来。
至于以后百官倒霉,那关我屁事!
贾师傅很淡定的想着以后的岁月。
“他们还在等什么?”
程达也知晓了贾平安的目的。
“等着看我先眨眼,去求他们。”
贾平安靠在墙壁上,双腿搭在桌子上,很是惬意的模样。
刑部绝对不敢对表兄动刑,至于流放,大伙儿都看到了最近的局势,谁敢提这茬?
“他们都说你疯了。”明静仔细看着贾平安的眼睛。
“虽然我的眼睛大而有神,可也不至于就迷住人吧。”
贾平安闭上眼睛。
我特么不睁眼,怎么眨眼?
时光流逝。
三天后。
“不能再耽误了!”
刑部里传来了咆哮声,“再不带走杨德利,律法何在?”
而在外面,贾平安开始弹劾第七名官员。
谁先眨眼?
连李治都饶有兴趣的在看着这场对决。
长安的某个地方传来了咆哮声,“那个扫把星该死!”
……
下衙了。
贾平安牵着阿宝在人流中缓缓而行。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长安食堂。”
贾平安没搭理。
身后那人恼怒的道:“有人等你。”
“我不喜欢有人冷冰冰的和我说话。”
那要怎么和你说话……那人大概有些风中凌乱,半晌才憋着嗓子,装作温柔的腔调,“此刻在长安食堂有人等你。”
“好好说话。”
贾平安随口扔下一句。
那人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晚些,贾平安到了长安食堂。
“公主也在。”
纪成南给了贾平安一个你懂的眼神,“听闻武阳伯从回来后就没去见过公主,果然是硬汉。”
高阳大概是在傲娇的等着自己去见她吧。
是啊!
回来后忙碌了许久,那几个红颜知己竟然都没去见一见,我难道是清心寡欲了?
但此刻正事要紧。
专属于贾平安和高阳的包间里,傲娇的高阳正在喝酒。
有人敲门,“公主,武阳伯来了。”
他来他的,关我何事?
高阳举杯,“不管。”
“他去了另外的地方。”
高阳咬牙切齿的道:“不管。”
……
贾平安进了房间,里面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鹰钩鼻,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所谓精气神不可外露,否则短命……贾平安想劝他一下,别为了保持威严而故意把自己的眼神弄的神采奕奕的,真的不好。
“坐。”
老人伸手。
贾平安坐下。
案几上是丰盛的酒菜,但贾平安没动。
虽然酒菜是长安食堂的,可天知道对面这个老鬼是否在里面下了毒药。
老人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是为我的志向?可我的志向阿姐问也就罢了,你个外八路的老鬼也配……贾平安淡淡的道:“我的表兄。”
我问他志向,他却说此次弹劾的目的,这人看来虽然手段凌厉,却不够聪明。
老人淡淡的道:“杨德利受贿,证据确凿。”
你想吓唬我?
贾平安微笑道:“我弹劾的那些人都是贪官污吏。”
老人抬头,目光微微一凝,“若是你的表兄死于流放之中……”
威胁我?贾平安微笑道:“那么我保证你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从你开始,到你的子子孙孙,包括你在外面的私生子,都会逐一死去,任何人都查不出与我有关。”
要比狠吗?
老人眯眼,“口气不小。”
贾平安随口道:“你可试试。”
气氛骤然一紧。
老人握住了酒杯,“此刻老夫能让你走不出这扇门。”
你这个牛笔太过清新脱俗了些!
贾平安指指窗户。
老人偏头看去,包东就挂在窗户外面。
老人的眼中有厉色闪过,“来人!”
房门开了,进来的却是王老二和徐小鱼。
“郎君,外面三个大汉,全数……”
王老二并指如刀挥动了一下。
这个杀胚!
贾平安目光不动,依旧盯着老人,“你想要什么?”
刚开始老人用这个话来问他,此刻被他反问,局面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一抹红色从老人的脸上浮起,他微笑道:“少年人手段果然不错。”
贾平安微微颔首,“过奖了。”
老人是暗讽,贾平安却照单全收,这等后世人才有的厚脸皮让他不禁一怔。
手段狠不要紧,但加上脸皮厚……这就让人头痛了。
老人深吸一口气,“如此,明日交代。”
贾平安点头,“不过我这里却还有一人要弹劾。”
呯!
再好的城府也被贾平安击破了,老人一拍案几,喝道:“贾平安,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就是想激怒你!
贾平安被这些老鬼弄的有些火气,所以借此来调戏一番,没想到竟然成了。
他拍拍案几,“这都是上好的实木家具,小心拍。至于你说的得寸进尺,只因奏疏已经递了上去。”
老人深呼吸,然后起身,“如此,明日收场。”
“如此也好。”
贾平安微笑着。
从刚开始谋划杨德利的志在必得,到现在主动妥协,那股子憋屈让人难以忍受,此刻再见到贾平安的得意微笑,老人的心中杀机骤然而起。
“你……好自为之。”
“我还能活数十年。”
贾平安又刺激了他一下。
老人少说六十了,和满脸胶原蛋白的贾师傅比起来,垂垂老矣。
老人恢复了平静,看着再无半点怒意。
果然是老鬼,换做是别人的话,此刻定然会和贾平安激烈的争吵。
“这是谁?小贾见他作甚?”
外面传来了高阳的声音。
贾平安起身,马上就变成了一脸疲惫的模样。
“小贾你可是吃亏了?”
高阳见到他的模样,就柳眉倒竖,“我去抽他。”
要尊老爱幼啊!
贾平安赶紧拉住了她,“那人吃亏了。”
被他弹劾了七个官员,明日还有一个,最后还得主动来求和,那老头回家估摸着气个半死。
高阳回身,低头看看贾平安的手,“小贾……”
卧槽!
贾平安才发现自己竟然抓住了高阳腰部的衣裳。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摸不得啊!
错了错了……贾平安松开手,“你怎地在这?”
小贾这是想和我亲近,但却害羞?
那我主动些呢?
高阳看看贾平安,又觉得太主动了怕是会吓到硬汉贾。
二人去了包间。
高阳坐下,“最近宫中闹腾的厉害,你那阿姐不动声色,可皇后几次出手都无功而返。”
当然,以后的阿姐会更让人目瞪口呆。
“阿姐只是自保罢了。”
这个是实话,阿姐此刻依旧没想着什么皇后之位。
但李弘渐渐长大后,她自然而然就会盯着那个位置。
一句话,但凡有儿子的嫔妃都不会老实。
二人缓缓吃饭。
吃完饭就该回去了。
高阳上马的姿势很洒脱,一身红裙更是惹人注目。
贾平安上了阿宝,高阳仔细看看阿宝,说道:“都是好马,为何我的不如你的?”
因为这是萧淑妃送的!
“因为阿宝经历了多次战阵。”
“可惜女子不能上阵。”高阳有些遗憾,“小贾,把阿宝给我骑乘一阵子吧。”
阿宝很专一的……
“咿律律!”
阿宝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些什么,就长嘶一声。
二人出了坊门后,六街就开始打鼓了。
“关坊门了,可还有人进来!”
外面十余人开始了狂奔。
贾平安和高阳并肩而骑,身后是王老二等人。
“小贾,我有食邑,公主府每年的收益也不少,你说要不要再买些地?”
权贵们最喜欢的就是土地,因为土地能不断的产出。
“最好不要。”
“为何?”高阳侧脸,红唇在夕阳下分外的动人。
“人不能太贪婪。”贾平安随口说道:“长安以外的土地你买来有何用?就是投资罢了。而长安周边得土地太少了,人口却太多了些,以至于粮食不够吃,权贵们买卖土地,赋税越来越少……”
他看了高阳一眼,“你是公主,陛下如今也就对你亲切些。公主,人心换人心。”
“可……”高阳犹豫了一下,“可其他宗室有挣钱之事就去做,我已经很守规矩了。”
“那便继续守下去。”
高阳定定的看着他,心想换做是旁人定然会赞同我的举动,唯有小贾,从不可附和我的话,有错就指出来……果然只有小贾才是真心对我。
“何人?止步!”
金吾卫的开始巡街了。
高阳冷哼一声,微微昂首,“小贾你别动,我来。”
你以为公主就能直接刷脸过关?
傲娇的高阳让贾平安微微一笑。
数骑近前,一人拱手,“原来是武阳伯。武阳伯辛苦了。”
贾平安拱手,“兄弟们辛苦了,老二,给兄弟们些酒钱。”
王老二单手就摸出了一串钱扔过去。
“多谢武阳伯。”
随后一行人顺利过去。
因为那些人从头到尾都没关注自己,高阳有些受挫,“小贾,你为何给他们钱?”
贾平安微笑道:“因为威权短暂,相互尊重才能长久。”
第420章 兄弟二人,她好强势
杨德利已经绝望了。
在接到自己即将被流放的消息后,他不吃不喝两日。
他想到了妻子和女儿,想到了表弟。
唯独没想到自己。
“我无罪!”
杨德利绝望的喊声在大牢里回荡着。
“住口!”
面对这个被定性受贿的人犯,刑部的狱卒毫不犹豫的拎着棍子来了。
杨德利扒着围栏喊道:“那些账册不是我弄丢的,银子也不是我收的,我冤枉!”
狱卒隔着围栏用棍子捅了他一下,“再叫喊就弄死你!”
杨德利跪在地上嚎哭着,“娘子和大丫怎么办?表弟怎么办?”
狱卒笑道:“你先顾着自己吧,回头去了冰天雪地的辽东,不被冻死,说不得二三十年后能回来。”
若是遇到大事……比如说帝王驾崩了,新帝登基宣布大赦,那么罪行不重的都能被赦免。
杨德利的哭嚎声在大牢里回荡着。
王琦大清早就来了,问道:“那杨德利何时送走?”
周醒去问过了,“说是杨侍郎已经数次为此奔走,最迟不超过三日。”
“好!”王琦笑着进了值房,“走的那一日,记得去弄些好酒菜来。”
周醒凑趣,“贾平安从小就和杨德利相依为命,这兄弟感情颇深,杨德利被流放,于他便是心如刀绞啊!”
王琦的面色微冷,“我希望某一日亲手用刀绞了他的心。”
这个变态……陈二娘在外面摇摇头。
“有人来投案了。”
外面有人在喊,接着有官吏急匆匆的往外面去。
“投案?”
王琦一怔,“投案不该去长安县或是万年县吗?”
随后一个小吏被带了来。
周醒笑道:“这是贪腐了吧?”
王琦皱眉,“贪腐也该是向上官投案,而非来刑部。”
这事儿很奇葩,有人说道:“此事怕是涉及到了上官。”
嘶!
这般劲爆的吗?
陈二娘也颇为好奇,就跟着去看。
到了刑部郎中的值房前,有人喝问道:“你为何投案?”
小吏面色平静,“我乃是户部仓部的掌固,岳州的账册乃是我所盗,杨主事值房里的银子也是我偷偷放置的。”
周围安静了下来。
最近贾平安和那些人较劲的事儿很热闹,连刑部的官吏都在吃瓜。
可今日这瓜竟然落地了。
有人来自首!
汪海来了,问道:“账册何在?”
是啊!账册在何处?没有这个就无法翻案。
小吏说道:“那一日我当值,账册我带到了围墙边上,挖坑埋了。”
晚上户部也得留人值班,而掌固就是打杂的。
陈二娘只觉得一股喜悦升起,心道:他果然是厉害,竟然能逼着对方低头了。这份本事谁有?王琦?万万不能!
“带他去仓部寻账册。”汪海指派了人跟着去。
陈二娘心中欢喜,刚准备回去,就见周醒在人群中,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那个扫把星!那边竟然对他低头了?”
杨慎孟的值房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少顷房门打开,杨慎孟出来说道:“老夫失手掉了东西,清扫一番。”
小吏进去一看?我去?满地都是东西,甚至连镇纸都丢在了地上。
汪海来了。
二人相对而立。
“你谋划了许久。”汪海的神色中带着不屑。
“你想说什么?”杨慎孟冷笑着。
汪海突然一笑?吊梢眉也撇开了些,“老夫想说?你等万般谋划,就是没想到贾平安会采取两败俱伤的手段吧?”
杨慎孟嗤笑一声,“为何没想到?”
汪海指指他的值房,“若是想到了,怎会恼羞成怒?那个年轻人竟然能让你如此恼怒,老夫心中甚为欢喜,哈哈哈哈!”
杨慎孟冷笑道:“他的身后必然有人指点,李勣?还是梁建方等人。”
汪海摇头叹息,“老夫为此事去寻过英国公,英国公说了,此事他若是出手,定然会引发事态更严重。”
杨慎孟面色微变,“你是说……此事都是那贾平安一人的谋划?”
“你以为呢?”汪海心情舒畅之极,“一个年轻人有破釜沉舟之心,你等却投鼠忌器?最后主动低头。老夫在想贾平安此刻定然是意气风发,少年人……就该如此啊!哈哈哈哈!”
随后小吏被带到了仓部。
当账册被挖出来时,仓部的人先是一喜,接着都微微变色。
“这是为何?”
刑部的官员纳闷的道:“难道都不喜杨德利洗清了冤屈?”
一个小吏叹道:“那杨主事人是好人,可却喜欢管闲事,在户部到处寻错漏,大家苦不堪言。”
刑部的官员也为之一惊。
这样的人,堪称是奇葩了。
向长林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
“我无罪!”
杨德利的嗓子都沙哑了,然后回身拿起碗,刨了几口粗糙的麦饭,皱眉,“还没我做的好吃。”
那个狱卒捅了他几次,最后干脆充耳不闻,几个狱卒聚在一起闲聊。
“此人据闻乃是被栽赃了。”
“定然是如此,否则哪有把受贿来的银子放在值房的道理?这栽赃栽的肆无忌惮,可这便是证据啊!再说那账册就是在他的手中不见了,不是他也是他。”
“他的表弟乃是武阳伯,执掌百骑,也算是威名赫赫,可依旧救不得他,可叹呐!”
“不过贾平安已经很了得了,他在刑部放话威胁,若是谁敢动了杨德利,那便不死不休,结果连杨侍郎都无法对他动刑。对了……邓老三,你特娘的捅了杨德利几下,回头小心贾平安收拾你。”
先前用棍子捅杨德利的狱卒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杨德利过几日便走了,他贾平安哪有心思报复我这等小人物?要报复也是那些……”
他指指头顶上。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在外面止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里便是刑部大牢,请进。”
几个狱卒一听就知道是有大官来了,赶紧装作勤勉的模样,纷纷四处巡查。
一个官员先进来,接着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官员。
他笑吟吟的道:“听闻此处乃是龙潭虎穴,一进来便生死不由人,我在想,表兄会是什么模样!”
官员陪笑道:“杨主事一直在牢中读书,很是从容……”
贾平安微笑道:“表兄的定力当年曾被许尚书夸赞过。”
“放我出去,我无罪!”
官员:“……”
贾平安:“……”
幸好我说的是老许,老许不要脸,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
听到表兄的声音中气十足,贾平安心中一松。
杨德利歇息了一阵子,吃了些东西,已经恢复了些精气神,继续开工,“我无罪,那是污蔑,有人把银子放进了我的值房里……”
他听到脚步声靠近,越发的激动了,“我无罪!”
这里阴暗,来人近前,杨德利愕然:“平安?”
贾平安见他虽然蓬头垢面,但却不见受刑的模样,心中一松,“表兄,咱们出去了。”
“无罪了?”
杨德利问道。
贾平安点头。
杨德利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回身跪下,喊道:“姑母……”
官员看着贾平安,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表兄又开始汇报工作了……
“开门!”
官员觉得杨德利颇为奇葩,恨不能赶紧弄走。
邓老三拿着钥匙过来,开门时手在颤抖,几次都无法打开锁。
官员尴尬的道:“武阳伯你威名赫赫,他这是欢喜。”
门一打开,邓老三就跪了。
“杨主事,先前我拿棍子捅你,可没用力呀!”
嗯?捅哪里?
贾平安皱眉,难免眼中多了厉色。
百骑大统领要弄一个狱卒……邓老三狂抽着自己的耳光,喊道:“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杨德利汇报工作完毕,回身道:“他只是捅了三下。”
三下,看样子不是满腚伤,贾平安说道:“那便跪三刻钟。”
杨德利觉得不忍,可邓老三却欢喜的道:“多谢武阳伯!”
出了刑部大牢,杨德利眯眼看着外面,“平安,让他跪三刻钟太长了吧?”
那官员没管这事,但也想听听贾平安的解释。
“但凡狱卒,大多眼中无人。我在刑部放话,谁敢动你就不死不休,可他依旧敢捅,那么别人没放过话的他会如何折腾?”
杨德利悚然一惊,“那么狠?”
“他们眼中无人!”
贾平安再度说了这句话。
官员目视他和杨德利走远,身后有小吏说道:“这个祸害总算是走了。”
官员回身,“邓老三平日里在狱中如何?”
小吏说道:“下手狠毒,那些人犯家中不给好处,他便会下手毒打人犯。”
原来贾平安说的眼中无人,不是说他们倨傲,而是说在他们的眼中,那些人犯都不是人,随意他们摆弄。
官员叹息一声,“武阳伯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贾平安两兄弟在刑部缓缓而行。
“平安,为何不走快些?”
杨德利一心只想回家看看妻儿。
“不着急。”
贾平安就是要慢慢走。
当初刑部上下牛气冲天,现在他就让这些人感受一番被打脸的滋味。
有人怒道:“此人小人之心,存心想恶心刑部上下。”
刑部郎中管胜淡淡的道:“此人猖狂,迟早会有大祸临头。”
有人笑道:“管郎中,你前几日说贾平安跋扈,该严惩……”
管胜平静的道:“如今我依旧这般认为。”
外面有人发足狂奔而来。
“跑什么?”
这人兴奋的道:“贾平安又上奏疏了。”
长安城中的某个地方,鹰钩鼻老人骂道:“那个贱狗奴,他哄骗了老夫!”
昨日贾平安说奏疏已经上了,来不及撤回了。
晚些,几个官吏进了刑部。
管胜正在和杨慎孟说话。
“管胜!”
官员一马当先走来。
管胜一怔,刚想说话,却认出了此人是大理少卿唐临。
大理寺只管审案,不管抓人。
但有一种情况却不同。
当刑部有高官犯事后,为了避嫌,皇帝经常会指定大理寺来抓人。
管胜的脸瞬间煞白,腿一软,就想伸手去抓杨慎孟。可杨慎孟在看到唐临时就已经如避蛇蝎般的退开了。
管胜摔倒在地上,半边脸都肿了,兀自强笑道:“唐少卿此来何事?”
这人到了此刻竟然还心存侥幸……唐临冷冷的道:“管胜,你贪腐之事发了,跟老夫走一趟吧。”
管胜心中绝望,“是谁弹劾了我?。”
唐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武阳伯弹劾你贪腐,证据确凿。”
管胜瘫软在地上,任由两个小吏把自己拖着出去。
王琦等人也默然看着这一幕。
一个小吏艳羡的道:“我若是能如武阳伯这般手段了得,那少说得是个尚书。”
我原先自诩尚书之才,可如今却只是个刑部主事……王琦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中多了妖异之色。
这人又开始对贾平安羡慕嫉妒恨了……
……
王家依旧愁云惨淡。
王学友故作镇定的在安慰着女儿,赵贤惠抱着外孙女大丫在骂人,“就知道哭,当年你阿耶和我吵架,我抱着你就走,哭什么?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蹲在边上的王大锤抬头问道:“阿娘,那你当年没带我?”
老娘……
赵贤惠发现自己说漏了,就强硬的道:“你是男娃,你妹妹是女娃,女娃可怜,不懂?”
我是不懂啊!为何男娃阿娘不疼爱。
王大锤心中委屈,却不敢说出来。
赵贤惠觉得这样对儿子不大公平,就说道:“那时就是吓唬你阿耶的,我难还能抛下了你?”
王学友张大嘴巴,“原来当年你是吓唬我的?”
果然,女人的嘴,哄人的鬼!
王学友起身,赵贤惠冷笑……夫妻二人转就要开演了。
王大锤吸吸鼻子,“不是劝阿妹的吗?”
大丫在赵贤惠的怀里喊道:“阿耶!”
哎!
啥战斗欲望都被这奶声奶气的吆喝给弄没了。
赵贤惠抱着她埋怨道:“你阿耶怕是要重新做人了。”
“阿耶!”
大丫看着大门。
赵贤惠缓缓侧身。
王氏楞了一下,然后狂奔而去。
杨德利就站在门外,百感交集的看着自己的妻儿。
王氏扑了过来。
杨德利也扑了过去。
“大丫!”
夫妻二人半途擦身而过。
杨德利接过大丫,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阿耶的好大丫啊!阿耶在牢中就只想着你。”
我呢?
王氏茫然若失。
赵贤惠欢喜的道:“你如何出来了?”
杨德利逗弄着女儿,随口道:“平安使劲了,他们一日不放我出来,平安就一日弹劾一名他们的官员,弹劾了七人,他们顶不住了,主动让偷账册的那人投案,平安去把我接了出来。”
“果然是好兄弟!”
王学友埋怨道;“你整日还说小贾没尽心,这一日弹劾一名官员,难道不尽心?”
赵贤惠心中愧疚,“回头我补偿他,对了,好几日没见阿福了,阿福……”
边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白相间的圆脑袋探出墙头。
干哈?
赵贤惠招手,“来,有好吃的。”
阿福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这边的王氏终于抱住了杨德利,夫妻俩嚎哭了一场。
完毕后,阿福在边上喝着粥,王大锤挠挠头,“阿妹,先前杨德利都没看你,就只顾着大丫了。”
杨德利身体一僵……
大舅子坑我?
……
贾平安走在皇城里,脚步都跋扈了许多。
到了百骑,程达率先奉上了彩虹屁,“一日弹劾一人,武阳伯威武!”
明静也颇为赞许的道:“果然是百骑之虎。”
这个女人说话怎么钙里钙气的?
贾平安拱手:“今日下午五香楼,不醉不归。”
众人欢呼,孟亮随即请贾平安去说话。
程达和明静进了值房,他唏嘘道:“武阳伯此次连续弹劾八人,堪称是强硬到了极点。我若是哪日也能如此,那该多好?”
明静被他怼过多次,闻言嗤笑一声,“你?”
她要说什么你不及武阳伯,软蛋一枚这等话也就罢了。
就一个字。
你?
还带着强烈不屑的反问。
卧槽!
这羞辱的味道都出来了。
程达起身。
明静吊儿郎当的起身。
动手?
谁怕谁?
程达做强硬状。
你还想学贾师傅?明静淡淡的道:“明日我该求见陛下了。”
瞬间程达得脸上就浮现了笑意,“那个,明中官可知晓五香楼哪个女妓最红吗?以前邵中官最喜欢的便是嫣红,别的不说,就丰腴……”
内侍没家伙事,只能看,只能摸。
明静冷笑道:“程达,你做事见难就退,可称为百骑之耻!”
程达怒了,“明中官,莫要羞辱人。”
明静一拍案几,“就羞辱你怎么了?”
程达:“……”
外面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程副尉,这话不尊重明中官。”
人家都没家伙事了,你偏生要说什么那个女妓好,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
百骑之耻程达拱手,“我错了。”
……
孟亮请了贾平安去,先是躬身。
这般隆重,难道这货犯大事了?
孟亮抬头,“下官要成亲了,若非武阳伯劝诫,下官几无可能走出那等困境。武阳伯对下官堪称是恩同再造,请受下官一拜。”
孟亮跪下。
这货竟然走出了心理绝境?
改造了一个舔狗的成就感让贾平安微笑了起来,“如此就好啊!以后好好做人。”
这话好像说错了。
但孟亮显然并未察觉,“都是武阳伯的教导。”
贾平安随口问道:“对方如何啊?”
孟亮的眼中流露出了幸福,“她好强势……”
第421章 还请武阳伯授我新学之道
阿福每天起的很早,起来后它会在家里巡视一圈。
三花从房间里出来,阿福看了她一眼,甩着圆滚滚的屁股继续向前。
“阿福!”
鸿雁出来了,打着哈欠下来,欢喜的揉揉阿福的脑袋。
“阿福不喜欢你!”
鸿雁得意的冲着三花炫耀着。
三花长这么大,压根就没见过这等可爱的生物,所以刚来贾家时很是好奇了一番。但不知是为何,阿福却对她不理不睬的。
今日你对我不理不睬,明日我让你……
三花微微昂首,眼中有坚毅之色。
贾平安出来了。
“郎君。”
鸿雁马上就精神抖擞的去收拾床铺。
小女仆很欢乐,一边收拾一边还唱着莫名其妙的歌。
“郎君。”
三花弄了洗漱的东西来。
洗漱,操练,吃早饭,这是早上的三部曲。
“先生。”
赵岩来了。
“昨日的算术题做完了。”
今天的功课昨天就做完了……
这学生勤奋的不像话。
贾平安随口道:“如此,你也该去陈继东那边学儒学了。”
赵岩应了,陪着他出门。
“先生,昨日有人和我辩驳,他说世间大道当是天地人,儒学便是探索天地人的学问,而新学却是去琢磨那些细微的东西,一个高,一个低……”
这是哪个蠢货的理论?
贾平安说道:“所谓的天地人,在儒学里只是一个形而上的东西,他们说这便是道。可人生来便是要吃喝拉撒,什么是人的道?
儒学探索天地人,形而上的方式实则和佛道有共通之处,这便是道。
他们说形而下乃是器,这个器我以为说得好,咱们探讨的便是器,是格物。他们从上琢磨,咱们从下琢磨,当咱们琢磨出了无数东西时,他们依旧在说着什么……天之高,高不可言,地之厚,厚不可测……可咱们新学会去测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赵岩一怔,“先生,这么说……儒学高高在上,就是扯嘴皮子。而咱们新学躬身在下,却是在做事?”
“对,他们是君子,动口。咱们是凡人,动手。孺子可教也!”
学生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让贾平安心中欢喜,拍拍他的肩膀后,就上了阿宝。
“先生大才。”
赵岩目送着贾平安离去,刚开了坊门来巡查的姜融路过,就问道:“赵岩,你跟着武阳伯学了些什么?”
赵岩看着他,很自豪的道:“学了如何躬身做事。”
有坊卒说道:“坊正?这赵岩如今看着精气神都不同了,看人的眼神也不同了?好像多了什么……”
“自信!”姜融难过的道:“当初若是我的孩儿做了武阳伯的学生,此刻这般自信的就是他了。耶耶肠子都悔青了。”
大唐的学校多是官学?从上面国子监诸学?到下面的州学县学,有的地方甚至还有乡学?这便构成了大唐的教育体系。
但能够进入官学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剩下许多想读书却不得其门的年轻人,便催生了私教这个行业。
陈继东便是在家中私教。
靖安坊离道德坊不算远,赵岩背着包?一路小跑着到了先生家。
陈继东面色微红,国字脸,一开口便是呵斥,“要稳重要稳重?说多少次了?”
“是。”
赵岩赶紧压住喘息。
“坐下吧。”
赵岩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身后的同窗程瑜低声道:“先生昨日说了?新学便是骗人的?你小心挨打。”
赵岩感激的点点头。
“今日……”
陈继东开始上课了。
晚些,他随性的散发思维,说道:“当今大唐国势蒸蒸日上,尔等学子便该好生读书,为官治理天下,为民约束自身,教导子弟,乃至于教导相邻,教化一方,这便是读书的意义。”
他看了赵岩一眼,“当今许多人有些看法,说新学乃是当年儒学的刀下亡魂,你以为如何?”
这是个艰难的时刻。
程瑜叹息一声,知晓先生是想通过赵岩来向贾平安发出挑战。
赵岩起身,心中有些难受,但却目光炯炯的道,“先生教授新学时,也曾提及儒学。先生以为存在即道理,儒学能历经多年而备受欢迎,那么就有它的长处。”
他本想就此坐下,可突然觉得这样很不公平。
凭什么他们能对新学指手画脚,任意撒泼,而新学就只能低头承受?
赵岩深吸一口气,“先生还说……动辄就利用威权来打压其它学问,这是心虚!”
程瑜的呼吸一紧,觉得赵岩要闯祸了。
陈继东冷笑,“他这是想说……当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错了?打压杂学错了?”
这是个立场问题。
程瑜觉得赵岩会选择退缩。
可赵岩却用力的点头,“是。先生说,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陈继东面色微黑。
“下课!”
先生竟然没有呵斥?
学生们愕然。
等陈继东出去后,程瑜勾着赵岩的脖颈,兴奋的道:“你把先生驳倒了。”
边上的杨驰淡淡的道:“是那两句诗让先生无话可说了。”
赵岩欢乐的回到了家。
“大郎回来了。”
韩氏在喂猪。
“阿娘,我来。”
赵岩把书包一放,就接过了了木瓢,一瓢一瓢的把猪食舀到石槽里。
几头猪哼哼唧唧的在吃着,热腾腾的猪食散发着一股子山野的味道。
韩氏用围裙擦擦手,“学习才要紧,这些活哪里要你来干。”
赵岩一边舀猪食,一边笑道:“阿娘,先生说世间之事并无高低之别,别以为读了书便是人上人。”
“那不是人上人是什么?”
赵岩笑了笑,也不再解释。
下午贾平安下衙,赵岩带着功课过去。
授课结束后,赵岩说了陈继东的那些话。
“学问无高低贵贱之分。”贾平安淡淡的道:“不过这等话题不该你们讨论,明早我去一趟。”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跟着赵岩去了陈继东家。
“赵岩,这是你兄长?”
程瑜看到神色从容的贾平安,有些有艳羡。
赵岩摇头,“是先生。”
这便是武阳伯?
程瑜拱手,“见过武阳伯。”
“这里是学堂,不是官场,无需如此。”
贾平安很随意的和他们说了几句话,陈继东来了。
“你是……”
贾平安拱手,“贾平安见过陈先生。”
陈继东的眼中多了警惕之色,“武阳伯来此何意?”
这人好像有些怕我?
贾平安心中微动,“还请借一步说话。”
陈继东点头,“如此便在外面。”
二人出去,学生们挤在窗户边看热闹。
“我晚些还得去百骑有事,那么简单些,陈先生认为新学有何不妥之处,只管说来。”
今日贾平安没告假,晚些回去明静那边娘们定然要嘀咕什么迟到。
陈继东冷笑道:“武阳伯这是来找事的吗?”
这人脑补太多了……贾平安笑道:“我只是想把此事说开,否则赵岩学着也不安心。”
陈继东淡淡的道:“所谓新学,便是杂学,杂学可在,但只能在下……”
就是做小老弟,不,是做孙子。
儒学是老子,新学是灰孙子。
这些人哪来的自信?
陈继东说了一堆。
贾平安微笑道:“新学可曾危害江山社稷?可曾让人走上了邪路?可曾害了民心?”
这个……
陈继东想了想,“并无。”
“那么……”贾平安认真的道:“儒学害怕新学作甚?”
陈继东面色涨红,“儒学并未惧怕新学。”
“那何必屡屡说新学乃是什么刀下亡魂?”贾平安觉得这些人就是不自信,“若是自信儒学能碾压了新学,那便去碾压。新学既然无害,为何不能存在?难道学问的存在与否,还得看儒学的眼色?”
陈继东深吸一口气,“新学干扰了儒学。”
“这便是不自信!”贾平安笑道:“新学在何处?最大的便是在算学,可国子监诸学那么多学生,算学只是边缘,忌惮什么?至于外面,也就是几个权贵子弟在学。至于民间,贾某也就收了赵岩一个学生,如此……儒学在害怕什么?”
陈继东的嘴唇动了动,“……”
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只能负手而立,保持尊严。
是啊!新学无害,又不会蛊惑人心去干什么坏事儿,又不会鼓动百姓放弃什么帝制,压根就没涉及政事,那儒学为何害怕呢?
“这是不自信!”
贾平安颔首,然后冲着教室那边笑了笑,拱手离去。
“先生看样子是赢了?”
程瑜觉得陈继东负手而立的姿态比贾平安随和的姿态更威风,多半是赢了。
杨驰也觉得如此,“多半是。”
赵岩的心中一沉,难过的想哭。
“先生回来了。”
众人赶紧坐好,装作乖宝宝的模样。
陈继东进来,并未拿起课本,而是沉默着。
良久,他沉声道:“以前我对新学却是偏颇了。”
杨驰愕然,“先生……”
陈继东是个骄傲的人,给他们授课的时候出了错也不会低头。
可今日他却低头了。
程瑜不敢置信的道:“不是先生赢了吗?”
赵岩只觉得心中欢快的想蹦起来。
是我的先生赢了。
陈继东问道:“赵岩,武阳伯教授了些什么?”
赵岩起身,“先生教授的有许多,天文地理,算术,物理化学……”
天文地理还知道,算学也知道,但物理化学是什么东西?
陈继东问道;“物理化学是什么学问?”
“是研究世间万物根源的学问。”
好大的口气!
陈继东问道:“何以能研究世间万物?”
“譬如说道人们炼丹,煅烧雄黄为何出了砒霜。譬如说油脂为何会凝固,木材为何能烧成木炭……”
这些都是身边事。
陈继东皱眉,“那炼丹炼出来的乃是丹药,什么砒霜?胡言乱语。”
在此他又对新学生出了些看法,觉得大话连篇。
赵岩想到了别的,“鄂国公原先就在家中炼丹,身子越来越差,后来先生去了,说那些不是好东西,于人而言,乃是毒药!”
陈继东愕然。
程瑜起身,“先生,我家恰好知晓此事。”
“你说说。”陈继东点头。
程瑜说道:“原先鄂国公家经常采买些炼丹的东西,后来就不来了,我家还问过,说是鄂国公已经不再炼丹,每日服药排毒,原来竟然是武阳伯的劝导?”
当然是先生!
赵岩骄傲的点头,“鄂国公家的小郎君尉迟循毓便是先生的学生,对先生恭敬有加。”
陈继东的坚持再度被打击了一下。
晚些下课,他去寻了一个交好的好友元兴。
“鄂国公?”
元兴一脸唏嘘的道:“那武阳伯和太史令去了鄂国公府,回过头鄂国公就断了炼丹之道,每日喝什么牛乳排毒。那是仙丹啊!什么毒?都是骗子!骗子!”
元兴突然激动了起来,面色潮红,眼神激动。
这是……
陈继东记得元兴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边上的仆役赶紧劝道:“仙师,该服药了。”
元兴坐下,仆役拿了一包东西出来,打开一看,花花绿绿的粉末。
“来一口?”元兴劝道。
陈继东摇头,绝望的发现自己错了。然后他问了炼丹的事儿。
“是啊,用雄黄和其它东西能炼出仙丹,服之轻身,延年益寿……”
陈继东是个痴迷于学问的人,闻言不禁就再问道:“那是如何炼出来的?”
元兴一番道理,说的云山雾罩,陈继东完全不懂,出来后悄然为了仆役。
“郎君服丹多了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真是毒药?
他随后去了道德坊,寻了赵岩问话。
“砒霜……”赵岩学过,“就是用信石或是雄黄来煅烧加温,里面的坤便升华了出来,随即出来氧化……上面覆盖东西,砒霜便凝结于上。这能药用,但也是毒药。”
“毒药……”
想到好友元兴服用那些东西,陈继东再也忍不住了。
……
“武阳伯,你迟到了。”
明静板着脸,一脸纪律委员的矜持。
“那又如何?扣钱吧。”
贾平安一脸土豪的气息,就差说一句,“嗟,来食。”。
是啊!
他不差钱,不在乎。
“可你的考评……”明静得意的笑了笑。
贾平安也笑了笑,“谁来评价我?”
上官要给下属评价,这个评价作为该人的考评,升官发财就靠它了。
“你……”明静一怔,发现好像贾平安没上官。
不,也有,但他的上官竟然是皇帝。
“我很忙。”贾平安随口道:“大清早我还得去拯救那些堕落的灵魂,累啊!”
“什么灵魂?”
“有人对新学不满,我去开解了一番。”
“那又何用?不如斗法吧。”明静想到了以往道观里的辩论。
“我已经赢了。”
“吹嘘!”
明静觉得贾平安真的不够谦逊。
贾平安看了消息,起身道:“我去禁苑看看。”
从回来到现在,他一直没去看过娃娃脸,也不知道她修炼的如何了。
“我也去看看。”
明静不喜欢待在百骑里,得了机会就想出去转悠。
“随便,不过感业寺你不能进。”
众人一路出了皇城,明静叫嚣道:“你的新学教来教去就只有那几个学生,都是敷衍了事的学,和那些人较什么劲?依我看你就该寻个地方修炼,收几个弟子,每日教授新学,数百年后得道飞升,留下新学几卷,如此才能与儒学抗衡。”
这女人几时修炼了毒舌?
贾平安斜睨着她,“可知晓什么叫做日冕吗?”
明静摇头。
“可知晓什么叫做微积分吗?”
明静:“……”
“可知晓什么叫做化学变化吗?”
明静……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文盲啊!
明静怒了。
“到老了你的新学依旧是过街老鼠!”
这个诅咒太给力,贾平安瞟了她的凶一眼,“你以后多半会一直太平。”
太平……这个寓意不错啊!
明静心中一喜,觉得自己怼贾平安有些过分了。
“你这个……我觉着你还是很有才华,只是儒学强大,你这是螳臂当车,自求灭亡。”
一个男子近前,包东喊道:“退后!”
男子躬身,“在下陈继东,曾任儒学助教。”
儒学助教在国子监里大概就相当于后来得大学教授。
关键是整个大唐就这么些助教,堪称是珍稀动物。
包东面色稍霁,“何事?”
陈继东抬头,“见过武阳伯。”
贾平安颔首,心想这货来干啥?难道是早上被我一番辩驳说的恼羞成怒了,要在这里给我来一下?
明静低声道:“看看,看看,我就说你的新学是过街老鼠,这不连儒学助教都来了,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给你下不去台,要不你先去禁苑吧,我来应付他。”
陈继东近前一步,“早上与武阳伯一番话,后来我仔细想想,又去问了好友,不禁对物理化学颇为好奇,恳请武阳伯传授此学。”
这变化让贾平安颇为好奇,“你为何突然就想学了新学?”
陈继东说道:“我有好友乃是道人,此人用雄黄等物煅烧得了丹药,服用后却有些问题。”
“那玩意不可煅烧。”
“为何?”陈继东拱手,诚恳的道:“还请武阳伯慈悲,救他一救。”
“雄黄朱砂等物,里面含有毒物,若是高温煅烧,毒性便会发作出来。”
雄黄里是砒霜,朱砂里是汞,高温烧那些东西,也不怕中毒?
陈继东无奈的道:“那好友却是无法自拔了。”
这是在自己编织的丹药大道中沉迷太久了。
“如此,雄黄朱砂等物不得煅烧,若是要研磨粉末,也不可捶打……”
“那用什么?”陈继东心想难道用手搓?
“加水捣碎,在水中研磨,随后细末上浮于水中,粗粒下沉,取了上层,再研磨下层。”
妙啊!
前儒学助教陈继东郑重躬身,“多谢武阳伯,还请武阳伯授我新学之道。”
明静心中震撼,看着微微皱眉的贾平安,心道:我竟然以为新学乃是过街老鼠,可看此人的神色,分明就是心悦诚服……儒学助教,竟然对他低头求教,若是传出去,多少人会震惊?
第422章 好歹让他看看自家舅舅的威风
感业寺。
苏荷正在修炼。
肉干要奋力的嚼,然后要细细的品味,千万别快。
果脯要先含着,感受那股子清香和甜意,再缓缓咀嚼。
最后吞咽,大道成矣!
苏荷看看剩下的肉干和果脯,拍拍凶,叹道:“修炼的东西不多了,武阳伯还不来。”
“住持!”
外面有人来了,苏荷飞快把修炼物资收好,擦嘴,喝水一气呵成……
瞬间,一个端庄的住持就出现了,还带着些威严的道:“进来。”
好人推门进来,“住持,武阳伯来了。”
“武阳伯来了你欢喜什么?”苏荷有些不满,然后眼睛一瞪,“武阳伯来了?”
好人点头,“是呀是呀!”
苏荷起身,“去看看。”
说着去看看,脚下却快的不行,好人在后面都追不上。
贾平安走在感业寺里,感受着那份清静,不禁赞道:“此处可隐居。”
当然,他是不可能会隐居的。
“武阳伯!”
娃娃脸出现了。
贾平安目光扫过她的脸,以及身材。
脸上的婴儿肥……竟然少了些,可恨!
身上……看着还好。
幸好幸好,还没苗条。
“修炼如何啊?”
苏荷笑嘻嘻的道:“前面还行,后面就断断续续的。”
“安心。”
贾平安给她使个眼色,表示修炼物资随后送到。
苏荷顿时就笑眯了眼。
娃娃脸啊!
贾平安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把。
苏荷愕然。
你不能这样调戏我吧?
手感真是不错。
贾平安板着脸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
苏荷跟在身边嘀咕道:“不是看的吗?”
“我最近眼神不大好。”
苏荷看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这妹纸越发的灵动了。
贾平安翻个白眼,“在洛阳我每日都在看文书,因为担心那些贼人发现,就借着月光看,不敢点灯,所以就……”
他好可怜!
苏荷用手指头沾了些口水,轻柔的点在了他的眉心,“以前祖母在时曾说过……这般点一下,眼神就会好。”
贾平安吸吸鼻子,“你先前吃了肉干,还有果脯。”
苏荷看着他,认真的道:“难怪无双会说动辄就想动手打人。”
二人笑着进去查看。
“三万!”
“碰碰碰!”
“胡了!混一色,哈哈哈哈!”
“……”
哎!
贾平安欣慰的道:“看着她们有了精神寄托?我很是欣慰。”
苏荷意动了?“武阳伯?打几把吧。”
这妹纸学坏了。
好人也心动了,含羞道:“武阳伯,我在你的上面。”
这妹纸坐上面容易点炮。
晚些再加上一个人,四人开始。
“碰!”
贾平安目光扫过三人,好人给了一个羞涩的眼神。
这是要放什么?
二万?
“五万。”
“胡了。”
二五八万!
“清一色!”
苏荷就是想找乐子,可当脸上的纸条越来越多时,她后悔了。
“修炼时辰到了。”
……
“都是过河拆桥的。”
贾平安没过足瘾就散了牌局,心情郁郁。
明静在禁苑里转悠了一圈,热的不行?见他面色微冷,心情不禁大好,“武阳伯这是不高兴了?”
看到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贾平安看着她?“你看着有些胸闷?”
是啊!
明静低头看着凶。
突然?一缕恶意袭来。
早些时候贾平安说我太平,当时他就是这般看着我的凶。
那不是祝福?而是嘲笑!
嘲笑我的凶太平!
仇恨那么大!
明静抬头,那杀气几欲实质化。
卧槽!
这女人要狂化了。
贾平安一拍阿宝,“跑!”
阿宝撒腿就跑。
明静咬牙切齿的道:“贾平安,我要弄死你!”
阿宝放开了跑,没一会儿就把明静甩在了身后。
贾平安突然勒马。
左边是一片林子。
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贾平安一脸诧异,可在侧面,包东带着一队兄弟冲进了林子里。
里面,乔震手中握着石块,“我有把握一下砸死他!”
辛先生点头,“准备!”
这里距离有些远,乔震需要再出去些。
他刚走出几步。
右侧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是个圈套,撤!”
辛先生撒腿就跑。
乔震不甘心的把石块丢掉,长啸一声,往相反方向而去。
晚些二人从狗洞钻出了禁苑,不禁浑身发软。
“那个贱人,他一脸诧异的模样,让我以为他真是察觉了什么,随后侧面就来了百骑,若非有野兽被惊动弄了动静出来,咱们俩……”
乔震也有些欲哭无泪,“咱们去伏击他,可却不知他也在伏击咱们,结果被追的和狗似的。”
你就不能说个好的?
说成是奔马也好啊!
把自己比喻成狗……
辛先生起身,跺跺跑的发软的脚,“别担心,咱们会有弄死他的那一日。”
二人缓缓溜达到了芳林门侧面,正好贾平安等人出来。
“我告诉你,我很生气。”
明静觉得贾平安讥讽自己太平太过分了。
“后果不严重吧。”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认真的道:“我是真诚的建议,那样……不好!”
这是后世的科学研究结果,长期处于憋屈状态会导致血液循环不畅,后果很严重啊!
明静呸了他一下,“那你逃什么?”
做贼心虚!
贾平安笑了笑,没解释。
包东来了,近前说道:“下官带着人进去,果然有二人在里面窥视,地上还有石块,随即我等追击,那二人熟悉地理,顺着林子一路逃了。”
战马在林子里没办法施展开来,所以最终还是要下马步行。
“无碍!”
贾平安不担心这个,现在要想靠近刺杀他却不容易了。
原来他是故意的?做出了那个模样,随后一人跑了,以此引诱那些刺客现身……
明静突然就原谅了贾平安。
回到百骑后,程达送来了最新指示。
“武昭仪召见。”
贾平安预感不是小事,“我肚子疼,哎哟!卧槽,肚子绞着疼,快,送我去看郎中。”
特么的!包东雷洪赶紧啊!
武阳伯,你这个装的太假了吧?程达:“……”
明静冷笑,看着这个贱人要倒霉了,我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包东和雷洪忠心耿耿的把贾平安架了出去。
院子里,邵鹏负手而立,回身笑道:“昭仪料定你有此一招,武阳伯,跟着咱进宫吧。”
贾平安挣脱了包东和雷洪的搀扶,强作镇定的道:“怎地肚子又不疼了?”
雷洪很有经验的道:“那多半是岔气了,晚些会化为一个屁放出来。”
邵鹏:“……”
包东,“……”
贾平安凄凄惨惨戚戚的进了宫。
“老邵,咱们什么交情?说说阿姐寻我何事?”
这个时候和咱说交情,呵呵!
邵鹏摇头。
“老邵,回头五香楼。”
“你不说五香楼还好,那地方咱去了就是憋,憋的回宫洗冷水澡,你可知晓咱在百骑时洗了多少次冷水澡吗?”
贾平安摇头,一脸同情。
邵鹏怒道:“天寒地冻的你等也要去五香楼,回来咱也只能洗冷水澡,心中火热,身体却被冻成了冰……”
卧槽!
这造孽造大发了。
贾平安很无奈的道:“都是老唐带的头。”
“是啊!”
贾平安很好奇的问道:“老邵你竟然没报复老唐,果然是心胸宽广。”
“咱的心胸自然宽广。”邵鹏淡淡的道:“只是请人告诉了老唐的娘子,说他在外面养了女人。”
贾平安渐渐石化,“原来上次老唐的娘子去青楼手撕老唐便是你的谋划?”
邵鹏挑眉,“老唐至此修身养性,据闻腰子都养好了。”
晚些见到了阿姐。
“果然一表人才。”
武媚笑的很是……让贾平安想到了后世给幼弟介绍对象的老姐。
——看看我家小老弟,长得这般帅气。国有企业百骑的大统领,月收入高,年底有奖金,关键是他有自己的产业,主城区超大四合院一套……这样的帅小伙你还等什么?
“阿姐!”
贾平安有些心虚。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小了。”
武媚沉着脸道:“这说亲还得等,如今定下来,年底或是明年春天成亲正好,生孩子也正好避开了夏日。”
“我……”贾平安想说还早。
可他现在就算是放在后世也属于可以承担完全法律责任的成年人了,再说小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阿姐,我再想想吧。”
“想什么?”
武媚冷着脸,“世家女、权贵高官家的女儿你都别想,那会让你和他们之间的利益趋同,随后便成了一丘之貉,最后不是被我捶死,便是被陛下赶到辽东去……”
阿姐果然慧眼如炬啊!
但我该和谁成亲?
有选择困难症的贾平安犹豫着。
武媚起身,“百姓家的女子没见识,大字都不识一个,如何能为你掌家?如此,小家碧玉最好。我这阵子令人去寻了些,你来看看……”
贾平安觉得脚下千斤重,一步步磨蹭了过去。
武媚打开一本册子,贾平安瞬间就被感动到了。
一打开就是个少女画像,下面写着家庭情况。
“这个小娘子识字。”
翻开第二页,依旧有画像,但怎么都像是一个人呢?
七八页翻下来,贾平安觉得自己是在后世看棒子选美,参赛选手都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亲姐妹都没法长那么一致。
“阿姐,这怎么都一个模样?”
武媚楞了一下,“这个都是根据媒人口述,我叫人画的。”
阿姐……
贾平安想哭!
“那些媒人能把丑的说成美,能把普通长相说成貌若天仙。”
长眉微微一皱,嘴唇紧抿,武媚盯着他,“说吧,可是有隐疾?”
我鳝长的啊!
贾平安无奈,“没。”
“那就这样吧,这几个你喜欢谁?”
“都没见过。”
“那你想娶见过的女人?”武媚的唇角带着讥讽。
虽然现在没法谈恋爱,也没法婚前同居来验证一番彼此的契合,但好歹要知晓对方的性格吧……贾平安点头。
“滚!”
武媚摆手,周山象心中难受,怒道:“昭仪令他滚。”
两个内侍上前,“武阳伯,请吧。”
完蛋!
贾平安觉得自己药丸。
“阿姐,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
“滚!”
“阿姐……”
声音还在回荡,武媚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这个不过是拿来哄他的,果然,一提此事他就说要认识的。”
邵鹏见周山象难过,就说道:“昭仪,武阳伯认识的小娘子好像没几个吧。”
“有。”
武媚早就调查过了,“宫中一个,感业寺一个。”
周山象想到自己的梦中情人竟然要成亲了,不禁悲从心来,“昭仪,感业寺的不能吧?”
昭仪就是感业寺里出来的。
邵鹏看了她一眼,心想你路走窄了!
但武媚有些头痛。
邵鹏低声道:“昭仪,卫无双冷冰冰的,看样子能掌家,可武阳伯不能每日都对着这样一个人吧?”
“你不懂,女人但凡跟了男人,自然会变了。”
女人善变。
“那苏荷颇为可人,我看平安最喜欢的就是她,可苏荷却软弱了些。”
武媚真的有些头痛。
贾平安出了皇宫,心中七上八下的。
要是阿姐给我寻个什么小家碧玉怎么办?
一旦进入了程序,这事儿就没法改变了。
贾平安一路琢磨着……
大长腿?
还是娃娃脸。
以前他一直以为卫无双是个冷冰冰的,动辄出手的暴力女。
可后来卫无双在高丽一腿爆头后,他才知晓那妹纸对自己从未下过狠手。
苏荷……呆萌,但呆萌只是她的表象,许多事儿她都知道,只是看着而已。
而且苏荷好凶。
一个大长腿,一个娃娃脸好凶。
我娶哪一个?
贾平安抑郁了。
他回到百骑就把自己关在了值房里。
娃娃脸,大长腿。
大长腿,娃娃脸。
“武阳伯。”
程达来了。
“左武卫有人来召唤。”
老梁这是有啥事?
贾平安起身出去,随口问道:“老程你说若是两难之选该如何?”
程达随口道:“都要了完事。”
都是成年人了,不该是都要吗?
贾平安到了左武卫,洪夏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亲人般的热情。
“小贾!”
贾平安正在应付洪夏时,老梁走出了值房。
洪夏顿时就打蔫了,堆笑着离去。
贾平安进了值房,梁建方冷笑道:“洪夏首鼠两端,害人害己,如今在左武卫的日子颇为艰难。”
“那他为何不辞官回家?”
“辞官就意味着没了权力,手中无权,谁都能欺负你。”
老梁坐下,用手指头指指地图,“林邑王去了,国中争斗了一番,有权臣杀了林邑王全家,随后自立不成,乱糟糟的,后来寻了一血脉立了,如今遣使来贡。”
——那不是后世安南那块地方吗?
贾平安摇头,“大将军,此地目前对大唐而言便是鸡肋。”
“何意?”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梁建方点头,脸上多了些笑意,“叫你为的是操练,两日后左武卫操练,陛下亲临,老夫想着再抓紧些,好歹得个彩头。”
贾平安就此被老梁抓了壮丁。
“站稳,昂首。”
贾平安站在阵列前骂道:“站都站不稳,如何去厮杀?别人也会站,左武卫要想取胜,唯有比他们更悍勇,更有气势。”
“站了无用!”
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
贾平安抬头,“谁说的?出来!”
一个高大军士走了出来。
“左武卫樊毅,见过武阳伯。”
樊毅黝黑的脸上全是桀骜。
这才是大唐的兵!
但这等刺头要打击!
“说说你的理由。”
樊毅说道:“站多了除去腿疼之外,再无好处。”
“站边上去。”
这些人已经换了一茬,没有被贾平安操练过,但左武卫操练阵列已经成了标准,一来上番就被折腾到了现在,早就按捺不住了。
“耶耶也不处罚你,你便站在边上。”
时间流逝。
以往站在阵列里的樊毅此刻在外面看着这个阵列,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近乎于纹丝不动的阵列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力量,那无声的将士们就像是一棵棵大树,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庞大森林。
原来这便是阵列的作用吗?
“我愿领罚!”
樊毅跪下请罪。
“是个恩怨分明的好汉子,且先戴罪操练。”
樊毅进了阵列,心中憋着一股子劲,发誓要在操演中立功。
“摇旗变阵!”
中军两面旗帜摇动,全军阵型随之变化。
两日后。
“陛下,萧淑妃说想去看看操演。”
今日左武卫在玄武门外操演,李治准备去看看。
“她去做什么?”
李治刚想拒绝。
“陛下,皇后说想去看看操演。”
李治得脸黑了。
这两个女人多半是在较劲。
“萧淑妃说许久未曾看到太阳了。”
宫中难道看不到?
这是抱怨太闷了。
李治深吸一口气,“叫武媚也来。”
王忠良看了皇帝一眼,觉得这是二桃杀三士。
不,应当是陛下有些心虚,担心扛不住那两个女人,所以召了武昭仪来助拳。
想想晚些三个女人凑在一起……
王忠良觉得会很热闹。
“去看左武卫操演?”
武媚有些好奇,“为何?”
皇帝怎会带着嫔妃去?
邵鹏说道:“说是萧淑妃和皇后都要去。”
武媚起身,“知道了。”
那个皇帝又想拿我来当挡箭牌。
邵鹏感受到了些冷意,“昭仪,说是武阳伯这几日在操练左武卫呢!今日他也去。”
武媚的脸上多了神彩,“去请示陛下,带着五郎一起去,好歹让他看看自家舅舅的威风。”
第423章 李治:可他失败了
多了三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出行就被拖延了一下。
三个女人聚齐,皇后雍容华贵,额头还戴了花钿。
但作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武媚看了一眼就知道她的用意。
皇后的发际线太高了,为了掩饰这个缺陷,就戴了花钿。
萧淑妃的胭脂抹了不少,整个人看着艳光四射,看向武媚的眼神中带着鄙夷。
武媚只是淡妆,萧淑妃突然冷笑道:“武媚你竟然不肯化妆,以素面示人,这是对陛下不满吗?”
李治刚到,见状就知道要开战了。
武媚淡淡的道:“孩子还小,那些脂粉里含有铅,会让孩子变傻子。”
萧淑妃一怔,李治也看着武媚,“谁说的?”
“平安。”
皇后嗤笑道:“纯属胡言乱语。”
脂粉人人在用,什么傻子,我怎么没看到?
萧淑妃却问道:“可是新学?”
武媚点头。
萧淑妃想擦脸,但却忍住了,回身吩咐道:“明日记得提醒我,少抹些脂粉。”
李治的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吃到了苍蝇般的难受。
王忠良不知这是为何,等和邵鹏一起时就问道:“老邵,陛下为何这般神色?莫非是厌恶了谁?”
邵鹏以前经常出去五香楼,此刻看着也在恶心。
“亲一口……”
他不能说的再多了。
王忠良恍然大悟。
是了,陛下经常和这些嫔妃敦伦,亲一口脸,那岂不是把含着毒物的脂粉给吃进去了?
皇后这才想起最近武媚都是淡妆模样,原来竟然如此吗?
陛下难道喜欢这般素颜的?
至于什么毒,不存在的,若是有毒,陛下为啥这般聪明?
她微微一笑,觉得自己抓到了皇帝的喜好。
到了玄武门,左武卫已经列阵完毕。
“陛下,请上城头。”
玄武门守将薛仁贵顶盔带甲出现,威风凛凛。程知节等人也来了,大概率是来砸场子的。
众人上了城门上方,随行的内侍赶紧把凳子搬了上来。
“朕不坐。”
李治的眉间多了肃然。
这是他的军队,只有站着才能让将士们知晓他的尊重。
几个女人坐下,武媚把孩子抱过来,指着下面低声道:“舅舅在下面。”
李弘奶声奶气的道:“舅……”
边上的皇后冷笑一声。
一个外八路的女人,一个外八路的少年罢了,姐弟……迟早有一日让你们二人变成阶下囚。
有了孩子的萧淑妃和武媚不会善罢甘休,这场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觉悟王皇后还是有的。
贾平安就站在梁建方的身侧,见他上前,大声喊道:“陛下,左武卫诸将士列阵以待,请陛下校阅。”
李治微微颔首。
王忠良喊道:“可!”
下方,梁建方回身准备进中军。
我呢?
贾平安心想我可是百骑统领,进去不妥当吧?
梁建方森然道:“还不进入,是想做逃卒吗?”
老梁……
贾平安担心被他走马活擒,就跟着进了中军。
皇后看到了,就笑道:“陛下,那武阳伯不是百骑统领吗?怎地进了左武卫。”
这是疯狂的挑拨!
不!
武媚看了她一眼。
这是疯狂的挑衅!
贱人!
皇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就微微一笑。
萧淑妃大乐,觉得这两个死对头同归于尽了最好。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乃是军功封爵。”
皇后瞬间就感觉自己被抽了一巴掌。
武媚微微一笑,“是啊!平安可是军功封爵,梁大将军颇为欣赏他,说是以后能成大唐名将,为陛下效力。”
我的阿弟是名将,你的舅舅却是靠着裙带关系和长孙无忌等人的支持才能为相,两边一比较,高下立判。
皇后的脸冷了一瞬,“他二十不到吧,二十不到说什么名将。”
“是啊!还早。”
武媚微笑着,低头对李弘说道:“五郎,谁是名将?”
“阿耶。”
李治看似在观察着下面的左武卫,可实则在听着这边的争斗,听到这话后不禁一乐。
我的儿,果然是贴心。
武媚也乐了,逗弄道:“阿耶是名将,五郎是什么?”
李弘哪里能知道这些话的意思,阿耶也是随口而出,他蹦跶了一下,猛地……
Tui!
李治正好过来,这一泡口水虽然是吐在了李弘自己的前襟上,但萧淑妃却惊讶的道:“他竟然吐陛下。”
这个苗头可不好啊!
李治却抱起了李弘,举在空中颠了一下,笑道:“五郎长大可想领军厮杀?”
那是将领,宗室将领可不少。陛下这是要安排他以后走武将的路子吗?那可真是兵不血刃就解决了一个夺嫡的对手。
皇后和萧淑妃齐齐面露喜色。
皇后想到的是太子李忠,而萧淑妃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许王李素节。
武媚抬头看着儿子,觉得这两个女人从未看懂过李治。
李治若是想意味深长的暗示让李弘以后从军,那么他不会当着皇后和萧淑妃的面,而是会和武媚说。
而且李治的性格从不是那等急躁的,李弘才多大?这时候在他的眼中只是个孩子罢了,随口一句调侃而已,这两个女人竟然欢喜非常。
这也说明她们的压力很大。
所谓母凭子贵,现在到了拼儿子的时候了。谁的儿子更得皇帝的欢心,谁就能占据上风。
现在李忠为太子,皇后却依旧如此,可见她压根就没掌握李治的心思。
这是个可悲的女人!
武媚抬头。
下面开始欢呼。
“万岁!万岁!万岁!”
数千军士转向列阵。
阵列的最前方站着稀稀拉拉的一些人,每一人的身后都是按照一、二、七、八、九、十、十一、一,为顺序。
薛仁贵介绍道:“陛下,每一队前方的是队头,身后拿着旗帜的是执旗,其后是副执旗,中间是战锋兵,最后一人是督战的副队头。”
李治饶有兴趣的问道:“队头当先厮杀?”
“是。”薛仁贵骄傲的道:“所以队头从无舞弊或是靠着人脉能做。”
队头率先接敌,一人当先,引领全队将士厮杀。没这个本事偏生去做队头,死了都是白死。
后来的李嗣业便是队头,他手持陌刀站在阵列的前方,所向披靡。
“执旗呢?”李治再问。
薛仁贵说道:“一旦开始厮杀,惨叫声,呼喊声,战马的嘶鸣,各种声音交织,军令难以传递,如此便用旗帜为号令,中军摇旗,诸军应旗领命。”
李治问道:“如此执旗可为紧要之人。”
“陛下英明。”薛仁贵衷心的赞美,“军中有规矩,若是执旗被伤,救得者重赏。但若是执旗乱了旗帜,以至将士惊惶,当斩杀执旗!”
“副队头在最后督战,若是有人违令或是逃窜,斩杀!”
李治点头,“都是忠勇之士。”
下方开始了。
中军旗动,白色和碧色两面旗帜交错。
前方的执旗喊道:“合为一队!”
跳荡、战锋队、驻队开始动作,融合为一队。
“好!”城头上的苏定方赞道:“这动作迅捷,丝毫不乱,若是遇敌堪称是从容。”
“看,中军再度摇旗。”
梁建方所在之处,令旗不断交叉,前方的执旗也不断在应旗呼喝。
整个大军在来回移动,但却丝毫不乱。
随后就是卧旗,诸军开始分散。
这便是操练的最大意义所在。
薛仁贵说道:“陛下,这便是令行禁止,若是号令不明,遇敌便只能凭着一腔血勇拼杀,不堪一击!”
李治点头,“朕明白了。”
这便是令行禁止!
大军遇敌,将领会根据战局随时变化阵型,此刻若是混乱,那就是倾覆之局。
“好一个左武卫!”
程知节骂道:“梁建方这个贱狗奴,往日定然是藏着掖着了!”
这群老东西……李治的脸颊微微一颤。
“列阵了。”
大军列阵。
“竟然不动?”
“好整齐!”
城头一阵惊呼,三个女人也站起来往下看。
左武卫数千将士站的笔直,萧淑妃惊呼道:“竟然笔直?”
仿佛有无数线条拦住了那些将士,把整个阵列切割的整整齐齐的。
“好!”
李治不禁拍拍城头。
苏定方不失时机的道:“陛下,这等阵列乃是武阳伯操练而来。”
李治点头,“朕记得,当初百骑便是如此,让千牛卫自愧不如。”
千牛卫也跟来护卫,闻言人人黑脸,羞愧难当。
王皇后看了武媚一眼,武媚回以一笑,然后抱着孩子嘀咕。
“看看舅舅好厉害。”
“啊啊啊!”李弘张牙舞爪的叫嚷起来。
“陛下。”薛仁贵说道:“梁大将军今日准备了实战拼杀,请陛下一观。”
“哦!”李治对此也有些猜测,“这如何能用刀枪厮杀?”
薛仁贵解释道:“陛下,都是木刀木枪,披甲厮杀。”
下面,梁建方吩咐道:“两队各三百人,披甲,都用木刀木枪厮杀,要当做是战场厮杀,若是懈怠,重罚!”
众人凛然。
梁建方看看将领们,“罗猛!”
一个虬髯将领昂首,“下官在!”
梁建方再看众人。
这可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人人都想上,于是纷纷抬头,恨不能把梁建方的眼珠子弄在自己的身上。
贾平安第一次领略大军指挥就是在梁建方的麾下,那次是征伐反叛的阿史那贺鲁。
此次他再度看到了大将的各种指挥手段,受益匪浅,正在回忆琢磨。
梁建方目光扫过,“贾平安!”
贾平安抛掉思绪,“在!”
“你二人各领三百人,披甲厮杀。”梁建方再度告诫道:“尽力厮杀,让陛下看看你等的本事。胜者……赏!”
这……
我不是左武卫的人,老梁把这个露脸的机会让给了我,这不妥吧?
但若是拒绝便是矫情,辜负了老梁的厚爱。
“领命!”
罗猛盯着他,“武阳伯……我期待与你交手许久了。”
贾平安笑了一笑,“我领军一千,击败数千敌军,阵斩了朱邪孤注。”
罗猛颔首,“我也曾领军厮杀,战功无数……”
但特娘的却没有贾平安这等出众的战绩,更别提斩杀朱邪孤注这等大头目的战功了。
二人各自去了。
梁建方见诸将若有所思,就说道:“贾平安非倨傲之人,这便是战前先声夺人,压制罗猛。随后罗猛若是气馁,那便是不战而败。”
这便是兵法。
但贾平安却更喜欢叫它心理战。
双方各自领军三百人离开本阵,在靠近城门的两侧列阵。
“陛下,请看。”
这便是左武卫给皇帝陛下准备的大菜。
双方将士皆浑身披甲,罗猛方的甲衣为红色,而贾平安方的甲衣为白色。
“列阵!”
三百人列阵完毕。
罗猛深吸一口气,“出击!”
三百人全体出击。
什么弓箭,什么弩弓,大伙儿都是旗鼓相当,唯一能较量的便是将士的厮杀本事,以及将领的指挥能力。
贾平安站在中间,看着对方倾巢出动。
樊毅便在他这边,此刻握紧木刀,迫不及待的等候命令。
“出击!”
贾平安率军出击。
城头上,萧淑妃问道:“那红方的将领是谁?”
薛仁贵恭谨回答道:“那是左武卫将军罗猛,战功赫赫,胆略过人,深得梁大将军信重。”
萧淑妃得意的看了武媚一眼,“那武阳伯不过出战数次,如何能与这等宿将相比?”
这个贱人!
武媚抱着孩子,默默的看着贾平安在冲杀的路上。
皇后看着她们二人之间的争斗,微微一笑。
身后的蔡艳低声道:“皇后,武媚那阿弟胆大妄为,曾与长孙相公对视。”
皇后轻笑,“那么便是热血之辈,今日若是败北,回头记得……”
蔡艳心领神会,“回头奴婢自然会叫人散播些话,譬如说贾平安是靠着武媚才得了这等功劳。”
贾平安立功时武媚还在感业寺呢!
但这并不妨碍谣言的产生。
皇后心中满意。
下方。
双方不断接近。
贾平安喊道:“左翼分兵一百,从侧翼突击!”
双方相距不过是二十步,白方骤然变阵。
罗猛冷笑,“右翼突击我军?这是想打乱我军的部署,不动,继续突击!”
双方靠近。
“杀!”
木刀奋力砍杀。
贾平安在军中看着左翼的那一百人。
那一百人此刻正在奋力突击,可红方却坚守不动。
右翼坚守,中间突破。
这便是罗猛的算盘。
“贾平安分兵,这是主动送死!”
罗猛狞笑着,双目如电,盯住了白方军中的贾平安。
正面红方有兵力优势,你能挡多久?
城楼上,程知节颔首,“罗猛稳沉,贾平安锐气勃发,且看下一步指挥。”
双方不断拼杀,看似旗鼓相当。
罗猛盯住了贾平安,不断在前进,想寻他厮杀。
大唐将领最擅长的便是斩杀敌将,敌将一死,敌军自然崩溃。
这是欺负我刀法不好?
可你却不知道我刀法的长进速度之快!
那么便给你一个惊喜!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在人群中往前挤去。
左翼依旧在突击,只要罗猛和他贴身厮杀,将再无做出应对的功夫,左翼……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木刀闪电般的劈砍而来。
贾平安侧身避开,木刀一撩。
这个小阴比!
这一刀有些阴,罗猛后退一步,这才避开。
贾平安猛地大喝一声,木刀挥砍。
罗猛格挡,旋即一脚。
玛德!竟然还玩腿?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一刀往下砍去。
腿部那里可没有甲衣,就算是木刀也能造成伤害。
罗猛收腿,随即双手持刀,当头砍来。
这一刀气势十足。
贾平安格挡。
呯!
木刀竟然被砍进去半截。
这特么的是偷工减料吧?
贾平安知晓,这不是偷工减料,而是罗猛主攻的结果。
“武阳伯危险了!”
城头上有千牛卫分心观战,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贾师傅当年曾经踩过千牛卫的场子,所以千牛卫除去李敬业这个憨憨之外,所有人都巴不得贾平安此战扑街。
武媚心中一紧,边上萧淑妃得意的道:“你的阿弟……”
只见贾平安猛地一刀砍去,接着竟然把木刀冲着罗猛一扔,合身扑去,飞起便是一膝。
罗猛刚格挡完毕,木刀飞来,他下意识的挥刀格挡。
随即贾平安飞起一膝。
罗猛两难。
他左手往下拍击,右手持刀格挡。
可这一膝势大力沉,左手挡不住。
罗猛心中暗恨,唯有荡开木刀之后,旋即松手弃刀,右手手臂格挡。
呯!
双方分开,旋即边上有白方军士见罗猛赤手空拳,就扑了过去。
罗猛也不逞英雄,疾退回到了自己人中间。
贾平安也是如此,双方一直在盯着对方。
狗曰的,刀法果然凌厉。
小崽子,刀法不错啊!
左侧,白方士卒在奋力冲击着红方的阵列。
“闪开!”
众人闪开,樊毅猛地冲了上去。
他跃起一刀,当面的红衣军士倒地,旋即他冲了进去。
“杀!”
左右有对手夹击,樊毅大吼一声,竟然不退。
“赶他出去!”
红方有人厉喝。
樊毅连中数刀,脸上也被一头撞的满脸喷血。
“樊毅,退!”
后面的白甲士卒们在呼喊着。
樊毅抬头,已经看不出人脸来了。他突然露齿一笑,顶着一杆木枪就这么冲杀了进去。
右侧木枪当做是长棍,一棍子劈在了他的头盔上。
“死!”
得意的喝声中,樊毅的头猛地震动了一下,双眸茫然。
“杀!”
他猛地摇头,冲过去一拳打翻了对手,接着抢到了木枪,就这么抽打了过去。
侧面一刀砍在了他的小腿上,樊毅单膝跪下,随即用木枪撑起自己,一枪把当前的对手捅倒。
“武阳伯,左翼突破了!”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敌军右翼大乱。
樊毅愕然。
“杀!”
白方发动了总攻。
城头上,程知节开始介绍情况。
“陛下,贾平安先期分兵一百从左翼突击,这是不想和对方纠缠。罗猛自信能快速击溃贾平安所部,于是便全军冲杀……这是考教两边将领本事的时候。罗猛亲自冲杀,贾平安果断应战,可罗猛却忘记了自己的右翼还有敌军在突袭,不,他是太过自信,觉着能阵斩了贾平安,于是便孤注一掷。”
李治看看武媚,“可他失败了。”
阿弟赢了……武媚缓缓看向皇后和萧淑妃,一缕笑意在嘴角渐渐溢开。
阳光明媚,照在那二人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第424章 有人说武阳伯是个好人
玄武门外的演武对于宫中人而言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大家该干啥就干啥,卫无双也是如此。
“无双,宫正叫你。”
卫无双转身,一双长腿让叫她的宫女有些惊叹。
“长腿走路很累吧?”
卫无双在前方大步走,宫女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到了蒋涵那里,卫无双行礼。
蒋涵破天荒的没有处置事情,而是单手托腮,目光幽幽的看着卫无双。
“宫中的女子多孤老终生,你是如何想的?”
卫无双一怔,“我也如此。”
蒋涵看着她,突然叹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一心就想出宫,哪怕是晒着外面的阳光也好。等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却不想出去了。”
卫无双有些好奇,“为何?”
蒋涵说道:“我每日处置宫中之事,见到的都是那些人,如此心中波澜不惊,吃得好,睡得香。一想到出宫,我就觉得心慌意乱。”
卫无双的眼中多了些别的,“可我觉得还是宫中好。”
“小娘子们总是渴望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若是有出宫的机会,你可想出去?”
卫无双愣住了。
宫正莫不是在哄人?
蒋涵笑道:“就是问问。”
原来只是问问啊!
卫无双摇头,“不想。”
蒋涵只是一笑。
晚些苏荷来了。
“姨母!”
苏荷一进来就搂住了蒋涵的脖颈摇啊摇,“姨母,我好想你。”
蒋涵被她摇的头痛,“你想的是肉吧?”
苏荷做个鬼脸,“也想姨母。”
蒋涵扒开她的手,“有个事……你可想出宫?”
苏荷一怔,“出宫做什么?”
呃!
是啊!
告诉她吗?
蒋涵说道:“出宫去过正常人的日子,成亲,生子。”
苏荷紧张的双手抱臂,“姨母,我不嫁人。”
“你在宫中时日长了,对外面的人有些惧怕,这正常,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坏人。”
蒋涵在循循诱导。
苏荷只是摇头,“我不嫁人。”
蒋涵脸一板,“再说一次?”
苏荷可怜巴巴的道:“姨母……”
说着她又扑过去,准备搂住蒋涵的脖颈。
蒋涵推开她,没好气的道:“你去看看那些年纪大的宫人,去看看。”
苏荷被带到了掖庭宫的某个地方。
几个老宫女孤独的坐在屋檐下,偶尔抬头,那眼神茫然,就算是看到了人也没有丝毫波动。
“这些人……”苏荷的面色终于变了。
带她来的内侍说道:“这些都是年老的宫人,没人陪她们说话,病了没人照顾……”
“好可怜。”
晚些,内侍回去。
“她可怕了?”
内侍一脸纠结,“宫正,苏荷说……为何不修炼。”
瞬间蒋涵就炸了。
……
贾平安回到百骑,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
“武阳伯今日一战让我百骑光芒万丈。”
“千牛卫前日还说百骑如今江河日下,回头我就去羞辱他们。”
程达一连串彩虹屁让贾平安颇为受用。
明静一脸鄙夷的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程达斜睨了她一眼,“今日陛下亲临,据闻连宫中的嫔妃都去了,这是为何?”
明静想都不想,“这是无聊了,出来找乐子。”
这女人的直觉真可怕……贾平安在想是否下次做重大决策时请明静来直觉一把。
程达冷笑道:“这分明就是相看武阳伯。定然是有皇家贵女看中了武阳伯,可却不好意思相见,于是便请了嫔妃代为查探。”
这特娘的堪称是无稽之谈!
明静却脑补了一番,然后很是底气不足的道:“就算是要相看,难道陛下不能?”
“陛下会做这等事?”
是哈!
明静败!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阿姐。
阿姐,千万别乱点鸳鸯谱啊!
程达看着他,眼中有艳羡之色闪过。
随即贾平安出去。
明静冷笑道:“你什么事都不敢做,羡慕武阳伯有何用?”
程达只是笑了笑。
晚些,他喃喃的道:“我身后无人,本事也不算大,再往上折腾,弄不好就能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武阳伯,滕王求见。”
门子一脸嘚瑟,心想连宗室进百骑都得来一句求见,可见我百骑如今的蒸蒸日上。
这一切都是武阳伯带来的,所以他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难免多了些崇拜之色。
贾平安看到了这个眼神,心中巨爽之余也有些反思。
再这样下去,百骑会不会变成我的一言堂?
程达不敢置喙,明静的监督也渐渐流于形式……
不要骄傲!
他提醒着自己。
“让他来。”
人渣藤急匆匆的来了,进了值房就拱手,“先生救命。”
老子欠你的?
贾平安骂道:“整日除去惹事还会什么?说话。”
李元婴说道:“有商人不肯和背后的靠山脱离,于是寻本王,说是不想做了。”
这是藕断丝连,骑墙观望!
“背后的靠山是谁?”
“宗室中人。”
娘的!
果然和贾平安想的一样。
宗室中人才敢这般无视了李元婴。
“你可暗示他了?”
“暗示了。”李元婴一脸愤怒,“本王就差直接告诉他这是陛下的生意了,可他却恍若未闻。”
“先生!”
尉迟循毓也来了,一脸愤怒,“那人说了,陛下哪里会做什么生意,此事定然是咱们胡诌,回头他会弹劾咱们。”
这货竟然还倒打一耙,这滚刀肉般的性子让贾平安不禁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是挖大唐的墙角,这是挖陛下的墙角。”
贾平安迅速为此事定性,“把此人痛打一顿,那商人逐出圈子,随后令人盯着他,但凡走私,马上拿了。”
“妙啊!”
尉迟循毓两眼放光,“你耍无赖,我便耍威权,弄死你!”
看来我又熏陶出了一个好人……
贾平安不禁倍感欣慰。
李元婴被这么一下点醒了,冷冷的道:“事后要让那些商人看到此人的下场,杀鸡儆猴!”
二人拱手感谢,贾平安提醒道:“切记,先打人。”
李元婴有些踌躇,“先生,打宗室……不大好吧?”
尉迟循毓点头如捣蒜,“当年阿翁就是殴打了李道宗,随后被先帝警告。”
两个眼界不够宽的蠢人!
贾平安觉得自己未来的道路还很长,很累。
“你二人可有当年鄂国公的赫赫威名?”
二人摇头。
一个宗室人渣,一个权贵纨绔,连给当年的尉迟恭提鞋都不配。
“那你二人可有鄂国公当年的意气飞扬?”
尉迟循毓摇头,“阿翁当年跋扈。”
“那人可有李道宗这等宗室名将的威风?”
李元婴明白了,“可陛下会雷霆震怒。”
震你妹!
李治和先帝不同,他从小就是个小透明,被兄长姐妹们无视,和那些宗室亲戚也不亲近。对于他而言,那些亲戚就是累赘。
有人敢挖他的墙角,打了有功无过!
但贾平安当然不能把这些分析给他们听,所以他皱眉道:“只管打,记着别打残了就是,速去!”
二人懵,出了百骑相互嘀咕。
“打不打?”
“不打先生定然会翻脸。”尉迟循毓敏锐的察觉到了贾师傅的真实为人。
晚些二人寻到了那个宗室。
“你二人还来作甚?”
“打!”
一顿暴打后,事情发作了。
宗室带着一张青肿的脸进宫哭诉。
“这下怕是要倒霉了。”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也有值房,二人在值房里愁眉不展。
尉迟循毓好一些,“大不了我便回家,反正最后袭爵的也是我。”
李元婴觉得这货是个蠢的,“你家的国公爵禄最多到你阿耶这一代,到了你时,你若是无用,最多给你个官做,再给个什么侯爵。”
看到尉迟循毓心情郁郁,李元婴竟然觉得有些小舒服……
这样的心态不好吧?
尉迟循毓看了他一眼,“你以后怕是也好不了。”
是啊!
李元婴坐了下来,“我若是能有事做,那么便是活着。若是无事可做,还得要折腾,不折腾……那就是死路一条。”
二人相对苦笑。
值房在宫中,二人的叹息无人听到,不禁生出了些凄凄惨惨的感慨来。
“不公!陛下不公!”
外面有人在嘶吼。
“这谁那么大胆?”
尉迟循毓开门,不禁乐了,“殿下,殿下!”
这个尉迟黑子,果然是没心没肺的,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乐呵。
“殿下!”
“喊魂呢!”李元婴没好气的走出来。
然后……
“这不是……”
正在嘶吼的便是被他们二人打伤的宗室。
“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宗室,竟然不处置,我要去宗室长辈那里哭诉!”
这人回身嘶吼,寄希望于皇帝能听到自己的威胁。
可身后连鬼都没有。
显然皇帝并没有把他当回事。
此人回身就看到了尉迟循毓二人,不禁悲愤的道:“就是这二人殴打我!陛下为何说我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尉迟循毓愣住了。
而李元婴却热泪盈眶,“当年我被人欺负了,先帝便是这般说的。”
当年的他小透明的无人心痛。
可现在他竟然痛殴了宗室却被屁事没有。
先生!
二人相对一视。
“先生果然是大才,慧眼如炬,竟然就看穿了此事。”尉迟循毓激动万分。
李元婴叹道:“我以往遇到事情只能自己琢磨,错了便提心吊胆的等着宫中的责罚或是呵斥,每一次都如履薄冰。若是早遇到先生,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晚些二人再度去百骑求见了贾平安。
值房里,贾平安正在看消息。
“先生。”
贾平安抬头,看着颇为疲惫。
“多谢先生指点。”
二人躬身。
那事儿成了?
如此就证明我对李治的判断正确。
贾平安心中欢喜,知晓自己又多了一张底牌。
“若非先生,此事我二人怕是就要办砸了。”
贾平安叹道:“你等是我的学生,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如何能坐视你等倒霉?”
他差点就说终生为父了,要是说出来,那辈分怎么算?
先生高风亮节!
李元婴躬身,由衷的道:“本王从未见过如先生这等气度的男子。”
助人为乐会带来一种平和大气的愉悦感,贾平安此刻就感受到了。
宗室被滕王和尉迟循毓殴打,陛下竟然说打得好。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
贾平安也被高阳抓了去。
“小贾,皇帝为何说打得好?”
“大概是那人不堪吧。”贾平安当然不会说你的小老弟当年是个小透明,被宗室众人欺负惨了。从小就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所以成了皇帝后,他最喜欢看到宗室倒霉……
是啊!
所以谋逆案倒霉的全是宗室,李治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高阳舔舔嘴唇,“小贾,你该成亲了。”
怎么又提这茬?
贾平安抬头,见高阳眼波流转,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高阳叹道:“可惜我却是不能。”
贾平安心中生出了些别的感觉来,觉得多愁善感不是这个娘们的性子。
不过高阳马上就挑眉道:“你莫要娶贵女。”
这是第二个人告诉贾平安别娶贵女,第一个是阿姐,第二个是高阳。
这两个贾平安最信任的女人都如此说,可见李治对世家门阀和权贵的憎恶。
高阳放低了声音,“皇帝不喜那些人家。”
阿姐只是霸道的说你不能娶贵女,不说缘故。高阳却说了。
这个娘们!
贾平安颔首,“我知晓。”
他觉得气氛有些悲伤。
“小贾。”高阳突然精神了起来,“哪日咱们去打猎吧。”
打猎,最后会不会打人?
贾平安点头。
出了长安食堂,外面人流攒动,热的不行。
夏季炎热,权贵人家送礼都格外不同。
回到家中,杜贺汇报了今日的事儿。
“英国公府送了冰块来。”
“把咱们家的火腿送几条去回礼,告诉英国公,这东西下酒老好吃了。”
杜贺笑道:“可不是,咱们家的熏肉和火腿什么的,外面许多人想要都不得。”
那是贾平安弄来自家吃的,多余的就送人。
“郎君,鄂国公府送了一车好东西,说是郎君为他家小郎君筹谋辛苦,若是差什么只管说。”
尉迟恭当年全盘接收了齐王李元吉的府邸和财富,加之后来先帝对他赏赐丰厚,所以家底雄厚的不像话。
“滕王那边令人送来了几幅画,说是郎君若是有暇可慢慢赏玩。”
人渣藤好像画画颇有名气,如此也算是合适。
“他那边无需回礼。”
杜贺不解,“为何?就怕无礼。”
“鄂国公府是鄂国公做主送的,如此回礼,滕王府中是滕王自家做主,无需回礼。那是学生。”
杜贺呆了。
“滕王真把郎君当做是先生了?”
王老二淡淡的道:“若非郎君,滕王如今怕是已经被贬谪去了南方。”
“郎君这般大才,是那滕王走运了。”徐小鱼一直觉得郎君是个大才,只是太懒散,没有大规模收徒。
“见过郎君。”
今日三花竟然看着多了些恭谨。
贾平安洗个澡,随后披着头发出来。
这一头秀发,在后世能引来不少妹纸的艳羡吧。
贾平安坐在凳子上,三花在身后用毛巾给他擦头发。
“郎君,今日好些人送了冰块来。”
“嗯!”
贾平安觉得这便是小宝剑,恨不能就此睡去。
“好些都是权贵。”
在高丽时,三花觉得能担任使者的贾平安多半是某位公子哥,无他,太年轻了。
可到了贾家后,她这才知晓,原来贾平安竟然是个农户家的苦孩子出身,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今日炎热,不少人家送了冰块,家里的地窖都堆满了。
那些人家的名号三花听了都觉得震撼,可贾平安却很是寻常的模样。
这样的郎君,若是在高丽,泉盖苏文定然会嫉妒,随后暗害。
但这样的郎君若是能一直飞黄腾达,那我将来能否看到高丽灭国的那一日,看到泉盖苏文身死的那一日?
想到这里,她的手更轻了些。
这女人怎么变温柔了?
鸿雁在边上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三花这个女人,她发骚了!
鸿雁冷哼一声,然后昂首进了卧室,走路竟然扭着腰。
第二日,贾平安到了百骑,明静寻他说话。
“陛下说你昨日做的不错,秉公而行,做错了也无过。”
李治知晓了昨日是他给人渣藤和尉迟循毓出的主意,于是很是赞赏,觉得这般整治宗室太解恨了。
呵!
换个人贾平安估摸着就信了,但皇帝的话是不可能信的。
“你是做了何事?让陛下这般说话。”
明静很好奇。
贾平安一身正气,认真的道:“我只是尽忠职守而已,做大唐的好臣子。”
我信你个鬼!
明静一脸不屑。
“武阳伯,有个叫做晨明的道人求见。”
什么意思?
贾平安不解,“我不认识什么晨明!”
明静却一脸欢喜,“那可是阳泉观的高人,快请进来。”
贾平安干咳一声,“是你是百骑统领,还是我是百骑统领?”
明静拱手,“这位可是道门高人,我一直想请见都不能的,武阳伯行个方便,最多以后你犯错了我帮你遮掩。”
程达刚进来,目瞪口呆。
这监管就这么形同虚设了?
明静的眼中多了冷意,“你听到了什么?”
程达拱手,“我就听到有人说武阳伯是个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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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我腿麻了,蹲一下
晨明乃是阳泉观的观主,于道家典籍的理解颇深,深得诸位道友的尊敬。
三缕黑须,面白,双目炯炯有神。
“好一个神仙中人!”
雷洪忍不住赞道。
包东颔首,“可是晨明道长?”
晨明点头,“正是贫道。”
包东在值房外禀告,“武阳伯,晨明道长来了。”
“请进来。”
腾地一下,明静就站起来了。
这女人难道做女冠做久了,真以为自己就是道家子弟?
晨明进来,明静马上就稽首,随即才发现不对,自己已经不是女冠了,而是‘内侍’,就半途把稽首变成了拱手,“见过道长。”
晨明只是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道长果然是对我这个一面之缘的小透明没印象吗?
明静心中略微沮丧。
“可是武阳伯?”
晨明稽首问道。
贾平安点头,“道长此来何事?”
晨明的眼中猛地一亮,竟然有凌厉之色,认真再行礼,“前几日有友人说武阳伯授了炮制雄黄、朱砂之法,更听闻武阳伯说丹道有毒,今日贫道来此,还请教……”
这道人脚下一动,竟然靠近两步。贾平安差点想摆个黄飞鸿的姿势,然后才想到这里是百骑,他一声令下,顷刻间晨明就会被乱刀砍死。
威严要保持……
但晨明看样子是来砸场子的。
“你可懂物质变化?”
晨明摇头。
“你可懂矿石有毒?”
晨明摇头。
五石散从魏晋开始流行,至今依旧有人服用。每天嗑点五石散,然后浑身发热,肌肤敏感的要命。就穿着宽袍大袖的旧衣裳四处发散……此处备注:那旧衣裳必须不能洗,最好有泥垢什么的,如此不会摩擦敏感的肌肤。
我该不该拯救此人?
贾平安有些犹豫,但见到明静眼中的崇拜之色后,就觉得还是伸个手比较好。
“水在加热到了一定程度时便能沸腾,钢铁在加热到了一定程度时会液化。许多野菜生吃有毒,而用开水焯过便无毒……你可知道为何吗?”
晨明刚开始时神色冷淡,但渐渐的就变色了。
是啊!
水为何沸腾?
钢铁为何液化?
有些野菜是有毒,吃多了就中招。但焯水后便能吃了,这些大伙儿都知道的事儿,可谁知道里面的道理?
晨明一扫先前的冷淡,稽首道:“阳泉观有诸位道兄在为此辩驳,还请武阳伯前往,为我等解惑。”
这是一次挑战!
关我屁事?
贾平安把脸一冷,拿起消息就开始看。
晨明的面色微白,笑道:“武阳伯莫非不敢吗?”
贾平安抬眸,“我一声令下,顷刻间你便死无葬身之地。你和我说什么敢不敢,你是谁?也配?”
他不喜欢这等激将法,若非对方是道人,他早就令人拿下了晨明。
晨明这才想起这位可是百骑的大统领,自己的态度过了些。
他躬身,“贫道恳请武阳伯前往。”
“没空。”贾平安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时候该去见见大长腿。
明静见晨明吃瘪,心中有些不忍,但却不好劝,就给程达使眼色。
——赶紧去劝!
程达懵:凭什么?
关我屁事!
明静的眼神渐渐冷厉:不劝……回头给你穿小鞋!
程达:我从了还不成?
程达笑道:“武阳伯,道长在长安也颇有名气,此事怕是个误会。道门慈悲,若是武阳伯能和诸位道长交好,想来……也是一段佳话。”
目前大唐以佛门为主,道家……说句实话,虽然老李家自诩是老子的后人,可对道家也不见有多扶持。但好歹脸面还是要的,这些道人在长安的日子颇为逍遥,和那些权贵交好的也不少。
这样算下来,道人们也是个势力,若是能交好的话,对贾平安颇多好处。
贾平安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
我的面子不要的吗?这事儿,不低头就不去。
明静拱手,“武阳伯胸襟宽阔。”
贾平安看了一眼她的太平,心想至少比你的宽阔。
晨明躬身,“贫道错了。”
贾平安起身,明静屁颠屁颠的过来搀扶,“武阳伯慢些。”
我还没老吧?这人怎么就那么上杆子的来讨好了?
明静低声道:“那是我敬佩的前辈,给个面子,回头万事好说。”
这女人果真是能屈能伸啊!
贾平安知晓自己以后说不得会干些皇帝不喜欢的事儿,如此在百骑打造一言堂就越发的紧迫了。程达是根墙头草,只要贾平安不倒,那么他就不敢捅刀子。
而唯一可虑的便是明静这个太平公主。
如此让她欠个人情也好。
贾平安冷哼一声,“看在你的面上,罢了。”
贾平安竟然这般看重我?
明静不禁莫名一喜,然后又生出了不屑来。
我稀罕他的看重吗?
但我为何有些雀跃?
那不是雀跃,只是……我心情好!
到了阳泉观,十余道人坐在堂内正在辩驳。
那些术语听的贾平安头痛,但明静却精神一振。
这女人莫非还喜欢修道?那可愿与我一同双修。
三人一进去,道人们起身相迎。
“这位便是武阳伯?”一个道人冷笑道:“贫道闻你说了什么什么变化,这是大道。丹道万千,火候略微一变,投放材料的次序和数目一变,出来的丹药便不同。这是大道!”
这不就是化学实验吗?
各种物质丢炉子里煅烧,融合,看看这些物质之间能产生什么变化……最后出来谁敢吃?
反正贾平安是不敢的。
“武阳伯可知丹道?”
贾平安摇头,那道人长笑一声,“如此请来何益?我等还是继续辩驳吧。”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明静看着贾平安,为他感到有些难过。
我利用他来达到了见这些前辈高人的目的,却只能坐视他出丑,我是不是错了?
明静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贾平安等他们笑够了,才淡淡的问道“朱砂有毒,能杀人,可对?”
道人们一怔,一个年纪大的道人起身,脸上的皱纹动了动,“贫道胜义,见过武阳伯。”
有人驳斥,“朱砂何来的毒?一派胡言!”
胜义喝道:“你住口!”
道人愕然,“道兄……”
胜义盯着贾平安,“你说辰砂有毒,在何时有毒?”
——辰砂即朱砂,因以前辰州出产最多,所以也叫做辰砂。
这个道人有些意思,贾平安说道:“煅烧时有毒。”
“嗯!”辩驳的道人再次说道:“何来的毒!”
“滚!”胜义勃然大怒,那道人赶紧坐下。
“贫道听闻有人说辰砂与雄黄有毒,便来看看是谁,初时见武阳伯年少,难免轻视,但听武阳伯说煅烧有毒,贫道却深以为然。”
众人皆惊,晨明问道:“道兄何出此言?”
胜义叹道:“这便是活得长的好处。贫道在漫长的岁月中看着那些道人从少年变成中年,从刚开始好奇到后来自己煅烧丹药……有人加了辰砂煅烧,经常烧,数年后,此人便疯疯癫癫的。此事不止一起。”
众人不禁一惊。
晨明惊讶的道:“竟然如此吗?”
胜义点头,饶有深意的看着贾平安,“敢问武阳伯,为何知晓此事?”
是啊!
胜义是活得长久,而且还善于观察,这才发现了煅烧朱砂中毒的同道,可贾平安这般年轻,为何也能察觉?
明静也觉得不对劲。
我真不想和你们讲课,但不讲清楚,明静这女人就不会欠人情。
罢了!
贾平安说道:“朱砂最先是用作颜料,当年那些先辈刻字时,为了让刻痕醒目,于是便把朱砂涂抹在刻痕中,于是便有了红色的字。其后朱砂还染过衣裳的颜色,甚至还有人用朱砂调色作画……”
——在没有笔墨时,甲骨文便刻在龟甲等物上,而刻痕容易忽略,不易辨别,用朱砂染色,于是那些甲骨文便成了红色,一目了然。
胜义频频颔首,并投以赞许的目光,觉得贾平安果然博学。
我只是爱百度啊!
贾平安继续说道:“朱砂辟邪,甚至能作为药材治病,于是有人便把朱砂加入了丹炉里一起煅烧,可却不知晓……当温度越高时,朱砂里的汞便会被分解出来。汞乃毒物,那人坐在丹炉边,每日被汞毒害,先是疯疯癫癫,最后难逃一死。”
众人轰然,有人呵斥道:“一派胡言,贫道便用朱砂,为何不傻?”
“因为朱砂乃是硫化汞,你是服用,不会急性中毒,那东西不消化,吃了进去便会拉出来。你去经常煅烧试试?”
硫化汞煅烧,三百度以上就能解析出二氧化汞来,你蹲那用力的呼吸试试,再服用试试。
“硫化汞?”
胜义问道:“此为何物?”
“新学里,朱砂就是硫化汞,也是一种化合物。”贾平安顺带给新学打了个小广告,觉得自己真机智,“诸位,若是治病服用朱砂,量少无碍。但切忌一点,莫要煅烧,就算是要煅烧,你人别站在边上,离远些。”
“这是一派胡言……”
你就会说一派胡言吗?
贾平安看着那个道人,眼神不善。
“住口!”
胜义依旧只会说住口,然后兴奋的道:“当初煅烧朱砂时不止一人,但守丹炉的那几人疯疯癫癫,而外面的人却无恙,贫道说怎会如此,今日听了武阳伯之言,这才知晓,原来是靠近了丹炉,煅烧出来的汞被吸入所致……”
这道人果然聪明,而且经验丰富。
贾平安微微颔首,“正如我先前所说,许多东西在平日里看着无害,可做了别的处置之后就会成为毒药。譬如说有毒的东西,你熬煮它,站在边上之人可能就会中毒。”
这么说简单不?
那些道人却在茫然。
这是觉得朱砂有毒太让人绝望了。
胜义却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此我等知晓了此事,以后在煅烧丹药时,便能扬长避短……”
胜义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以后咱们便能把更多的东西丢进丹炉里去,说不得真能煅烧出仙丹来。”
仙丹是不可能的,最多是煅烧出些稀奇古怪的化学品来,比如说玻璃,比如说各种化合物。
贾平安觉得这个时代的炼丹其实更靠近化学,西方后来出现了炼金师,双方都有志一同,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合在一起煅烧。
但为何结局不同?
因为华夏的丹师们出发点是长生不老,是炼出仙丹,你要说这个化合物有趣,有什么作用,那是亵渎!
咱炼丹炼的是寂寞,炼的是长生久视,人世间的事儿和咱们没关系。
于是炼出了什么东西都被丢弃在一边,或是吃进肚子里,炼丹大佬们一心就盯着长生不老。
出发点不对,外加太过痴迷于长生之道,导致华夏的炼丹术一直原地踏步,没有进阶为化学。
众人激动了。
“贫道有许多想法,若是能一一测试,弄不好真能煅烧出仙丹来。”
“贫道上次测试了一次,把丹房给烧了。”
这一群都是些什么人……
明静看着贾平安,发现这人竟然好整以暇的在打量着大堂的布置。
“都住口!”
胜义大喝一声,稽首,“贫道听闻是用什么水洗……还请武阳伯指点。”
他们以后会不会万物都洗一洗再去煅烧?
想到那种场景,贾平安脊背发寒,“许多东西一旦遇热便会发生变化,甚至会释放毒性。而有的东西一旦加热反而会减少毒性,譬如说乌头就必须长时间熬煮,否则服用有毒,如此……”
这水飞法好像是孙思邈孙大神弄出来的吧?
他现在可弄出来了?
弄出来也不怕,那是英雄所见略同。
贾平安心安理得的说道:“把朱砂放进水里研磨,最细的便会悬浮于水中,把这些悬浮液倒进容器中沉淀,晚些把清水倒掉,再换上清水……而原先的朱砂粗粒都沉底了,加水再度研磨,一次次重复这些,最后晾干水,就得到了洗过的极细的朱砂粉。”
胜义欢喜的道:“是了,如此不但不热,而且得的粉极细,多谢武阳伯指点!”
他郑重稽首。
贾平安侧身表示不敢受礼。
明静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就出了大堂。
她回身看着贾平安,见他含笑和胜义说话,姿态从容。
“贾某公事还多,就不久留了。”
贾平安拱手告辞。
“武阳伯满腹才华,为何不肯与我等坐而论道?”
“这个……贾某俗事缠身,无可奈何。”
你们一开口就是什么姹女,就是什么心猿,什么求阳,我不懂啊!开口就露馅。
贾平安微笑道:“下次贾某再来。”
下次我绝对不来了!
明静有些束手束脚的站在那里,贾平安皱眉,“还不走?”
明静看了胜义一眼。
这个女人先前崇拜晨明,为何转眼又换了个偶像?
果然,女人善变!
明静拱手,“以前见过道长,那时不敢言,今日……”
她有些紧张,但为了达到目的还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道长可能赐字吗?不多不多,就两个字。不行就算了。”
不但善变,还立场不坚定!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做粉丝都不够格。
胜义看了她一眼,本是冷淡的眼中多了和气,“要什么字?”
明静的心猛地就蹦跶了一下。
胜义在道门颇有威望,德高望重,但凡是道人,无不以拥有他的字而感到荣幸。得了他的字后,都会裱糊挂起来。
可并非谁都能寻胜义求字,当年明静所在道观的观主带着她去参加聚会,小透明明静很好奇,看着一群道人围着胜义说话,而观主也凑过去求字,结果得了两字。
——庸俗!
观主灰溜溜的回来,感叹胜义果然是真人,连字都不肯赐。
她这个小透明开口就很难,想着多半会被拒绝,可没想到胜义竟然是问要什么字。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本道德经行不行?
明静觉得自己会被这些前辈捶死,就低声道:“明静二字。”
贾平安回身,身体不断颤抖着。
这女人求字竟然求了自己的名字,那为何不加几个字?
“笔墨拿来。”
胜义的书法很厉害,悬腕写了明静二字,边上一阵叫好声。
明静面色涨红,欢喜的接过了这张纸,准备稽首时赶紧改了,竟然是准备福身……
有道人笑道:“这是要福身?”
我要死……明静笑道:“我腿麻了,蹲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拿着这张纸,一路吹着字迹。
出了道观,贾平安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请道长多写几个字?譬如说祝明静貌美如花,日日逍遥。”
“是啊!”
明静真的后悔了,“反正是你的面子和人情,我就该多求几个字的。”
不要脸!
贾平安上了阿宝,“走。”
“哎!等等我!”
明静上了自己的马,一路追去。
……
“最近那些人在朝中兴风作浪,还攻击了你,辅机,此事该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褚遂良有些不满。
“慌什么?”长孙无忌端着茶杯缓缓喝了一口,“那些人不甘心老夫做头领,更不甘心老夫压住了他们的野心,所以分外不满。可不满又能如何?老夫能压住他们一时,更能压住他们一世。”
褚遂良叹息一声,起身道:“反正你拿主意,老夫跟着你便是了。”
长孙无忌点头,对这个最坚定的战友保持着初心,微笑道:“下衙来家里饮酒?”
“好,不过辅机你得拿好酒出来。”
长孙无忌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好说。远东,去送送登善。”
郑远东微笑起身,“褚相,请。”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去,褚遂良嘟囔道:“怎地忘记把张赛之事说了……是弄流放还是贬官……”
郑远东面上依旧在微笑,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那张赛乃是陛下看重的人,据闻准备进兵部,这要是被流放了,陛下威严扫地……
关键是兵部很重要,他们拿下了张赛,必然会塞人,到时候不只是李勣麻烦,陛下也会对兵部失于掌控。
此刻该如何?
郑远东没办法提前告知宫中,只能在老地方画了一条线。
第426章 张赛,你这个伪君子
程达觉得明静有些怪,不停的在偷窥贾平安。
别人偷窥贾平安也就罢了,他一个内侍……这是什么意思?
他假装起身,走过贾平安身边时,微微跺脚。
这个暗号给的不错,贾平安抬头一看,明静正在盯着自己。
程达出去,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我不喜欢太平。”
明静心中的感激瞬间消散大半,“我只是感激你罢了。”
“那就来些实惠的。”
贾平安看看她,皱眉,“你身无分文。”
有这么歧视人的吗?
明静摸摸钱袋,“我还有十二文钱。”
可怜的女人。
贾平安开始掏钱袋。
最近明静花销比较大,主要是花在了采买上,经常带着一堆东西回去。
贾平安这是想接济我?
果然,这人大气!
贾平安掏出了一文钱,随手扔了过去。
明静接了,然后大怒,“才一文?”
“一文也是钱。”贾平安伸手,“不要便还我。”
你在想屁吃!
明静把一文钱握住,冷笑道:“你想早退。”
这个女人竟然已经察觉到了我早退的规律?
果然是狼子野心!
贾平安信口道:“最近治安不好,我得去巡查一下,包东!”
包东急匆匆的赶来,“武阳伯。”
“走,去巡街!”
贾平安随手把横刀取下来,大步出去。
“不给钱,回头发现你偷懒就告诉陛下。”
这个女人好毒……而且还喜欢买买买,经常把自己弄成月光族。
贾平安随手弄了一小块银子丢回去。
“哈!银子!”明静欢喜的道:“回头去采买。”
贾平安和包东出了百骑,贾平安见墙壁上多了一横。
那个死卧底寻我作甚?
他回身道:“明静得了我的钱,你只管回去。”
包东止步,对雷洪说道:“明中官来监督百骑,可渐渐的竟然就松缓了,可见武阳伯的感召力。”
雷洪扯扯脸上的抚须,“那是因为武阳伯做事问心无愧。”
包东一怔,良久点头,“是,武阳伯虽然看似懒散不羁,可对咱们,对公事都从不轻慢,这样的人,难怪明中官都不怎么热心监督。”
包东又想了想,“我觉着……兴许还有武阳伯才华横溢,让明中官心软的可能。”
……
“写字,要紧的是全神贯注,你单腿而立,这便分心了。”
“你看看,你这个万字……”
“比你的好。”
郑远东坐下,叹息一声。
这就好比看到妹纸打篮球,把篮球卡在了篮球架上,你牛笔哄哄的上去,“闪开,我来!”
这个比一定要装好啊!
你一跃而起……
再次跃起……
第三次……
你气喘如牛,满面羞红,篮球依旧在架子上。
妹纸轻轻一跳,就把篮球捅下来,让你无地自容。
郑远东现在就是这个心态。
“武阳伯,久违了。”
正在难堪的时候,贾平安来的恰到好处。
死卧底,我可是为你解围了啊!
“奴先告退了。”
许多多很有眼色的告退。
郑远东马上板着脸。
“老郑我知道你有些尴尬,别这样,我不会嘲笑你,哈哈哈哈!”
贾平安捧腹大笑,“没装成,哈哈哈哈!”
郑远东的脸黑了。
“先前我听到褚遂良说……他们在弄张赛。”
崔敦礼从兵部离开后,兵部便成了几方角力的地方,一个侍郎的空缺引得无数英雄尽折腰,现在看来,张赛的可能性很大。
“张赛是陛下的人。”郑远东毫不犹豫的泄露了这个机密,当然,连褚遂良都知道了,这事儿保密没有任何意义。
“张赛……要做什么?”
贾平安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的消息竟然如此不灵通。
“你没有关注时事?”郑远东皱眉,“这很糟糕,一个官员不关注时事,迟早你会因此犯错。”
你这样子真的像是领导……贾平安觉得自己是该检讨一下最近的懒散。
“张赛如今是在礼部做郎中,据闻……颇得许尚书的看重。”
郑远东说的有些勉强。
看来这位张赛在礼部和老许不怎么和睦,多半也是看不起奸臣许的人之一。
“那些人既然要动,那便是拦截。拦截最好的法子……王琦善于栽赃……”
郑远东在分析。
“我在长安。”
郑远东抬头,欲言又止。
是啊!
贾平安在长安,王琦吃过几次亏,这次会不会选择别的法子?
“武阳伯,此事若是被他们得手,对陛下的威信是一个打击。”
郑远东神色肃穆,仿佛自己对李治忠心耿耿。
李治的威信和我没关系,而且他也不需要威信,任何觉得他是好脾气的,最终都死的很惨。
贾平安沉吟着,“此事你先禀告给陛下,随后看陛下的意思。”
郑远东楞了一下,“你不想主动出手?”
“我主动出手,对你有何好处?”贾平安觉得老郑做卧底太久了,竟然忘记了卧底守则,“到时候他们会怀疑消息泄露。”
最后找到你这个死卧底,把你种荷花。
是了!
郑远东觉得自己舍生忘死太久,竟然忘记了卧底的危险。
晚些他回到了住所。
叩叩叩!
白白的胖子进来,笑容可掬的道:“辛苦了。”
“我打听到了消息,他们准备对张赛动手,阻截他。”
“知道了。”
白白的胖子走了,郑远东觉得自己还算是机警,把恰好听到的消息说成是打听到的。听到和打听到,看似只是差了一个字,但内涵却天差地远。
听到是顺势,是运气。而打听到却是努力,是辛苦。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李治得了消息后,冷笑道:“上次他们被清理了不少人,这是心急了。”
他负手而立,晚些去了武媚那里。
“朕的人准备调动,有人准备拦截,你说该如何?”
不知从何时起,李治就喜欢带着问题来到这里,虽然许多次他并未采纳武媚的意见,但却有些轻松的感觉。
武媚毫不犹豫的道:“当然要打回去。”
说完她低头看着画册。
卫无双腿长,苏荷娃娃脸。腿长的作为女人的角度来看不怎么样,还是上下匀称最好;而娃娃脸一看就欢喜,平安每日见到了这样的妻子,想来心情会很好吧。
哎!
操不完的心呐!
武媚在琢磨,良久抬头,发现李治也在看着画册,就赧然道:“倒是忘记陛下还在这了。”
李治指指画册,“这是看什么呢?”
“给平安相看娘子。”
“这些女人……可要朕给他寻一个?”
这可是恩典。
可武媚毫不犹豫的婉拒了,“平安农家子出身,娶贵女不合适。”
“也好。”李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心中却极为满意。
等人走后,邵鹏说道:“昭仪,其实有的贵女也不错。”
武媚毫不犹豫的道:“可平安更不错。”
当咱没说……邵鹏闭嘴。
晚些,王忠良去了百骑。
“有人准备拦截礼部郎中张赛,陛下令百骑查探,破坏对方的谋划。”
“领命。”
贾平安迅速答应,接着去了礼部。
“小贾!”
许敬宗很高兴,一迭声叫人去煮茶来。
贾平安不见外的径直坐下,“许公,接下来的话需要保密。”
许敬宗微微皱眉,“说吧。”
“张赛此人许公可熟悉?”
“那个贱狗奴!”许敬宗毫不客气的骂道:“整日就装清高,见到老夫也是板着脸。”
清高……
清高之人要么有道德洁癖,要么就是把清高作为面具。
张赛是哪一种?
“请他来吧。”
老许带着情绪化的描述让贾平安没法判断张赛的性格。
许敬宗嘟囔道:“小贾你搭理这等人作甚?”
“陛下的交代。”
“来人!”许敬宗的脸上马上浮现了忠心耿耿,一腔正气。
“叫张赛来。”
老许的代入法越来越出色了。
许敬宗和他聊了些近况,有些关切的问道:“你不小了,该成亲了,老夫亲戚家中有极为出色的小娘子,今年方十三……”
不要脸的老许!
“下官张赛,见过许尚书。”
许敬宗的脸一下就冷了,淡淡的道:“有人寻你有事,老夫先出去。”
张赛站在那里,等许敬宗走后,平静的问道:“武阳伯寻老夫何事?”
这人果然清高。
“陛下吩咐。”
张赛马上束手而立。
假清高,真面具!
贾平安说道:“最近有人会寻你的把柄,我问你,你可在外养有女人?
张赛冷冷的道:“这是对老夫的羞辱!”
好吧,这人还有道德洁癖!
贾平安再问,“可曾贪腐。”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张赛,“我的问话你必须照实说了,否则你死了也是白死。”
张赛的面色微微一变,“是那些人?”
“你知道就好。”
贾平安没有耐心了,“告诉我你的问题,足以让你声名扫地,丢官贬职的问题,否则此事若是失败,与我无关。”
他觉得这段话很顺溜,就像是那些警察抓人前的告诫。
张赛毫不犹豫的摇头,“老夫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并无问题。”
贾平安起身,张赛的手动了一下。
你有本事再清高一个给我看看!
贾平安皱眉。
他这是要逼迫我低头?张赛却不知为何,但……
长孙无忌等人要对老夫下手,若是不低头,贾平安会阳奉阴违,到时候老夫倒霉与他何干?
张赛拱手,“多谢武阳伯。”
贾平安淡淡的道:“做人,还是要诚恳些才好!”
他这是说我是伪君子?
张赛面色发红,刚想发作,却忌惮贾平安会私下坑自己,那脸色忽青忽紫的。
他转身,许敬宗就站在外面,面色平静。
张赛的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随即离去。
“小贾。”
贾平安和张赛无冤无仇,却突然怼他,那便是为了老夫……许敬宗觉得眼睛发涩,“小贾……”
贾平安认真的道:“许公,我认为你是个真正的君子。”
和那些伪君子相比,贾平安更喜欢真实的老许。
……
随后百骑出动。
“盯着王琦那伙人,盯着张赛一家子。”
随即这事儿贾平安就丢下了。
因为卫无双来了。
“无双。”
卫无双皱眉看着他,“有人说你要娶世家女,引得昭仪动怒。”
这谁干的?
贾平安怒了,“没这回事,无双你放心。”
“我只是告诉你,免得你措手不及。”
卫无双临走前说道:“还有,我放什么心?你娶谁与我无关。”
“那你脸红什么?”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下意识的摸摸脸……卫无双就摸了。
“真红。”
一摸脸,心中就会生出不打自招的感觉。
然后怒火啊!
呯!
贾平安被一腿撂倒。
果然,力量很小。
贾平安哼着歌,晚些下衙回家。
刚到家,就见杜贺灰头土脸,但却极为兴奋。
“郎君!”
杜贺兴奋的道:“今日好些人来说媒,大多是有背景的女子。”
贾平安这才知道卫无双让自己小心,免得措手不及的意思。
“合着我还很抢手?”
“非常抢手!”
杜贺得意的道:“那些都说了自家小娘子的好处,王娘子都听傻了。”
贾平安不在家,表兄不在家,那么唯一能出面的便是表嫂王氏。
“以后都拒绝了。”
富婆,我不想努力了……贾平安有些小心疼,“我这个海王,终究还是要放弃这片森林。”
“海王是什么?”
杜贺不解,王老二说道:“海王,多半是海里的王吧,海里浪多,浪啊浪的,便浪成了王。”
徐小鱼艳羡的道:“那我何时能去浪一浪。”
杜贺和王老二齐齐看他一眼,然后摇头。
“你这等去了,只会被淹死。”
“那郎君为何不会?”
“郎君……郎君水性好。”杜贺感慨道:“换了别人有这等美事,早就喜上眉梢了,郎君却毫不犹豫的拒绝,可见意志坚定,视富贵如浮云,否则娶个贵女能省许多事。”
王老二点头,“郎君本就不是一般人。”
吃饭时,鸿雁和三花又在暗中眉来眼去的。
贾平安只是看热闹。
吃完饭,他要散散步。
“郎君。”
鸿雁跟在身后,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我可是很笨?”
是啊!不但笨,而且还莽撞,整日不是被磕碰,就是去磕碰。
但这个女仆很忠心,基于此,贾平安觉得该给她个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比如说你,你的长处便是忠心耿耿。”
是啊!
郎君觉得我忠心耿耿!
鸿雁喜滋滋的溜了。
她去后面寻到了三花,得意的道:“郎君说我忠心耿耿。”
三花心中微叹,觉得自己想要获取郎君的信任道阻且长。
但作为曾经的高丽闺女,我不会放弃。
她昂首道:“你也只剩下了忠心耿耿。”
“你什么意思?”
三花淡淡的道:“夸你呢!”
“哦,谢谢你。”鸿雁是个善良的女仆,见三花一脸落寞,就安慰道:“其实你很漂亮。”
她竟然承认我漂亮?
三花抬头,眼中有些欢喜之色。
她一直担心自己的美不是大唐男儿喜欢的类型,所以才有些纠结。鸿雁竟然说她漂亮,那想来便是真漂亮。
我一定要让郎君动心!
这一刻她信心满满。
“真的?”她再问。
鸿雁点头,“真的。”
好妹纸!
三花觉得自己可以在得势后让鸿雁来伺候自己。
鸿雁补充了一句,“只是别人更漂亮。”
三花的脸瞬间黑了。
贾平安晚些进来,见三花黑着脸也不管,径直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里看着家中的账册。
既然要准备成亲,那么家底也得好好的盘一盘。
毫无疑问,火星湾和城外的贾家庄都是传给子孙的固定资产,最有价值的传家宝。
而挣钱最多的长安食堂估摸着能成为百年老店,为老贾家提供上百年的收入。
这些是大头,能让他养活妻儿。
最后便是俸禄,这个不看也罢。
我是个有些小钱的权贵了。
贾平安笑了笑。
那些世家门阀和权贵的财力能碾压了他,但他却年轻,有漫长的岁月来发展贾家。
所以,我不急啊!
他心中美滋滋,起身准备睡觉。
出了书房,他仰头看看看天空,月亮隐藏在乌云之后,黑麻麻的。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贾平安就摸黑往卧室去。
转过一个拐角时,他看到前方有个黑影,矮矮的,还在一抽一抽的动。
卧槽!
这是什么鬼?
贾平安浑身汗毛倒立,刚想上去一脚,那黑影猛地起来。
“见过郎君。”
娘的!竟然是三花。
“这大晚上的,你蹲在这里作甚?”
三花吸吸鼻子,“郎君,奴想家了。”
你爹被泉盖苏文用战马拖死在王宫前,一家子都没了,你还想什么?
贾平安没说话,三花抹了一把泪,“泉盖苏文还在,也不知他何时死。”
反正不是被你弄死……贾平安很平静的道:“国家大事,你问了作甚?”
三花楞了一下,福身,“奴孟浪了,郎君恕罪。”
“歇息吧。”
贾平安进了卧室,鸿雁悄无声息的来了,“郎君,三花在哭,说什么要弄死谁。”
“泉盖苏文。”
“咦!郎君竟然知晓?”鸿雁嘀咕着。
……
第二天早上,三花恢复了正常,甚至和鸿雁之间依旧眉来眼去,一路火花四溅。
百骑。
“张赛为官清正,并无劣迹。”
这是包东带人查来的结果。
“家人。”
贾平安在看消息,没抬头问道。
“张赛的儿子张跃认识不少人。”
贾平安放下消息,“他的妻子。”
包东诧异的道:“张赛的妻子乃是内宅妇人。”
这个时代的妇人可不是后世能伙同自家老公一起贪腐,甚至是鼓动自家老公贪腐的那等人,大多都在后宅蹲着。
呃!贾平安觉得自己搞混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并无劣迹。”
“再查张赛和张跃,另外,王琦他们有何动向?”
“他们的人明着的没什么动静。”
如此,就说明小圈子不能明目张胆的拦截张赛的升迁,只能暗中动手。
“盯住。”
贾平安皱眉,“此事要想阻截,唯一的可能便是张赛的身上有把柄,或是他的家人。张赛说自己一身正气,可我看着却是一身骚气,难说。他的儿子可看过?”
许多时候,你一眼看去,就能断定这人的性格。比如说跋扈,矜持,或是不屑一顾。
包东回想了一下,“很是洒脱。”
“张跃在何处为官?”
“在国子监读书,咱们的人不好去打探消息,容易打草惊蛇,再说……也进不去。”包东有些悻悻然。
还是贵族学校的学生,同学都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
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法子是了解他身边的人。
贾平安悄然去了国子监。
“陈司业,久违了。”
国子监司业陈宝的儿子陈翔便是贾平安的学生之一,整日和人渣藤他们厮混。
“武阳伯。”陈宝的眼中多了些冷淡,却起身拱手。
没办法,儿子在人家的手下,得罪了贾平安,回过头陈翔就得倒霉。
“陈翔很是勤奋……”
贾平安说了一番陈翔的情况,随后话锋一转,“我来此是有事相求。”
“武阳伯请说。”
儿子的先生,不帮忙就是不近人情。
“国子监有个学生叫做张跃,父亲是礼部郎中张赛,我想打听张跃的情况,学业和平日里的情况都要打听。”
这事对于外人而言难上加难,可对于陈宝而言就是顺手人情。
“好说。”
陈宝随即叫了两个张跃的同窗来,一阵呵斥,说他们读书如何如何不努力,然后等他们惶然不安后,才问了张跃的情况。
“……张跃喜欢赌钱,输赢不小。”
卧槽尼玛!
张赛,你这个伪君子!
第427章 武阳伯之才,老夫不如
刑部。
王琦跪坐在那里,陈二娘在边上。
左手绷,右手针,王琦全神贯注的在绣花。
那红艳艳的嘴唇让陈二娘觉得格外的妖异。
脚步声传来,王琦抬头。
“王主事。”
周醒进来,顾不上行礼,喜滋滋的道:“那张跃喜欢赌钱。”
“妙!”王琦放下绷子和针线,微微眯眼看着陈二娘,“色是刮骨钢刀,赌乃万恶之源,此人喜欢赌,输赢如何?”
“输。”周醒喜滋滋的原因便是这个,“张跃欠下了不少赌债,兄弟们正在查那些赌债的去向。”
“路子对了。”王琦起身,顺势拍拍膝盖处的皱褶,“张赛只是个礼部主事,他哪来的钱去还那些赌债?若是无钱,那些开赌的却不是善人,只需威胁把此事捅出去,让张赛身败名裂即可。”
周醒笑道:“堂堂礼部主事的儿子竟然嗜赌成性,而且那些赌债如何偿还?如此,张赛必然要出手。可他能做什么?”
王琦负手,淡淡的道:“权能生钱!”
周醒点头,“如此下官便令人去寻那些开赌之人,拿到欠条。”
王琦点头,幽幽的道:“要注意贾平安。”
周醒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是。”
王琦重新拿起了针线和绷子,淡淡的道:“贾平安行事狡诈,我还寻了人去,有备无患。”
……
贾平安回到了百骑。
“如何?”
明静神采飞扬,贾平安知晓这个女人多半是又准备去买买买。
“包东!”
“在。”
包东进了值房。
贾平安走过来,突然一脚踹去。
包东踉踉跄跄的退后,贾平安骂道:“那张跃喜欢赌钱为何没能查出来?懈怠!洛阳之行是累,可谁不累?累也得顶着。”
明静不明所以,见程达神色不对,就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程达:“此事你不知为好。”
明静瞪眼,“想怎么倒霉?”
这个女人的好奇心太强了,程达苦笑,“这是武阳伯的事,与你无关。”
他咬死不说。
包东却站直了,躬身请罪,“下官有罪。”
可明静发现他在感动。
这是为何?
贾平安骂道:“懈怠乃是大忌,下次再如此,严惩。你此刻悄然带着兄弟去寻了那开赌之人,拿到欠条。”
包东带着人分散出去。
晚些,贾平安起身,“我也出去了,老程看好家,有事先顶着。”
程达点头。
贾平安此举便是为包东开脱,他怎能对明静说?
……
黄老虎身材粗壮,而且看着颇为豪气,一双硕大的眼睛开合间,自然有威势慑人。
这里是群贤坊的一个院子,大堂里,十余人正在赌钱,声音不大。
黄老虎和几个手下站在院子里,他缓缓说道:“做人要紧的是和气生财,咱们开赌犯忌讳,可人皆有好赌之心,奈何禁锢?如此堵不如疏。我开赌,赌的是运气,大家不带现钱,赌具乃是求签,谁求到了一等,谁便赢,输家留下欠条,事后给钱来赎回。我只是抽些好处,如此大家都好。”
手下王举笑道:“兄长这个赌开的妙,任谁都抓不到把柄。那些蠢货开着开着的就被官府抓了,咱们这里也被人抓过,可一看……咱们在求签祈福呢,哈哈哈哈!”
“咱们首要是什么?义气为先。”黄老虎淡淡的道:“做事都会有麻烦,都会有困难。有麻烦就退缩了,那可还是大唐男儿!困难再多,也没有咱们的法子多。”
有人敲门,门开,一个孩子进来,“有人来了。”
虽然赌局安全,但把风的人自然是有的。
黄老虎问道:“是何人?”
孩子吸吸鼻子,伸手,“六人,腰间鼓鼓囊囊的。”
“这是带了兵器。”黄老虎变色,“撤!”,说着他还不忘扔一串铜钱给孩子,“快跑。”
“有官人来了。”
小弟喊一声,那些赌徒马上就跪坐着,开始说些八卦。
黄老虎带着人翻墙溜了,报信的孩子滑溜的跑了出去,躲在一棵大树后盯着那些狂奔而来的大汉,不时伸手进怀里摸摸那串铜钱,骂道:“把黄老虎弄走了,我以后寻谁挣钱去?”
若是官吏来也就罢了,公事公办,可这些人便衣还带着兵器,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黄老虎先是慢慢踱步,然后进了巷子后,就发足狂奔。
“他在前面。”
身后有人在追赶。
这是要抓我……黄老虎一边跑一边想着自己最近可是得罪了谁,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
官府抓人不会这般,这些人是干啥的?
巷子前方传来了脚步声,黄老虎毫不犹豫的飞身跃起,扒拉着上了左边的围墙。
两帮人在巷子中间汇拢。
“他翻墙进去了。”
外围,便衣的周醒带着几人在游弋。
一个大汉从巷子里冲出来,“黄老虎逃了!”
周醒冷冷的道:“他能逃到哪去?顺着一个方位……合围!”
这是最好的法子。
那些大汉圈定了一个方向,缓缓往中间搜索。
一时间坊民们被敲门声弄的不知所措,开门后,一帮子人说刑部办事就冲了进来,四处搜索。
黄老虎就躲在了一户人家的房梁上,听着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心乱如麻。
竟然这般大手笔的来抓他,这必然就是大事。
他能有什么大事?
就是开赌。
“这里没有!”
“这边看看。”
声音渐渐逼近。
黄老虎知晓自己必须要动手了。
他缓缓下了房梁,从门缝里往外看,就见两个男子进了厢房。
这是个机会。
黄老虎悄然开门,猛地往外冲。
他冲出了大门,右边正好有人过来,见他就喊道:“站住!”
黄老虎笑道:“里面好些人。”
他赌此人不认识自己。
来人果然进了院子,黄老虎转身就跑。
“是黄老虎!”
身后沸腾了。
那些大汉冲出来,兴奋的喊着。
黄老虎在巷子里狂奔,身后一群大汉在狂追不舍。
而周围有声音不断在迫近。
耶耶要完蛋了。
他冲出一个巷子,前方便是大道。
一个男子孤零零的站在十字路口那里。
杨大树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包东带着大伙儿便衣来到了这里,看到有许多人在搜寻黄老虎,包东就把人手打散去寻人,留下杨大树在大道中间查探。
这等查探实际上就是放哨,发现异常就高声叫喊。
可杨大树想的是立功啊!
在吐谷浑绞杀吐谷浑叛逆和吐蕃细作的那一夜他立下了功劳,如今也算是小头目了。若是再能立功,就能再进一步……
男儿要有上进心,否则便是咸鱼,这话是武阳伯说的,杨大树奉为圭臬。
咦!
杨大树看到黄老虎跑出来,开始还以为是王琦那边的人,可一看相貌……
“牛眼,粗壮,这不是黄老虎吗?”
卧槽!
老天有眼,合该我杨大树立功啊!
杨大树想上前。
而黄老虎却在左右查看。
杨大树喊道:“我乃百骑杨大树,那些人会把你灭口,我发誓,定然能护得你周全。”
黄老虎身体一震,回身看了一眼那些大汉,知晓自己麻烦了。
百骑出动,那些大汉又是谁?
耶耶究竟是惹了谁啊!
他咬牙切齿的冲了过来,“闪开!”
他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杨大树拔刀,“止步!”
黄老虎果断止步。
“过来,慢慢的。”杨大树觉得自己能震慑住此人,可见最近练刀练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可喜可贺。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杨大树缓缓回头。
十余男子在周醒的带领下缓缓而来。
“黄老虎!”
周醒冷笑道:“你此刻过来,我担保你不死。”
可若是被打残呢?
或是被流放。
黄老虎不知道对方是谁,心中没底。
他靠近了杨大树,“你发过誓会护得我周全?”
可对手太多……杨大树的眼皮子狂跳,“是啊!我家祖传盗墓,发誓定然要践行,否则下了墓地就出不来了。”
盗墓贼能进百骑?
黄老虎开始怀疑杨大树的身份。
可现在他只有这条路可走。
周醒带着人缓缓逼近,“黄老虎,那人护不住你。你若是执迷不悟……”
脚步声传来。
“滚开!”
包东带着人冲了进来,见到黄老虎和杨大树在一起,不禁狂笑,“老天有眼,让我戴罪立功,哈哈哈哈!”
“冲过去!”
周醒带着人冲过来,两边对峙。
“这是我的人先抓到的。”包东冷笑。
身前的周醒眯眼道:“是我的人把他驱赶了出来,若非如此,你抓谁?”
“那是我运气好。”
“你让不让?”
包东拔刀,徐徐退后一步,“不让!”
周醒拔刀,“我乃刑部的人,今日拿人被你百骑抢了,此事说到何处都是我有理。”
包东笑道:“谁看到了?”
是啊!
谁看到了。
这是耍流氓。
双方的气氛渐渐紧张,一触即发。
百骑的人少,对方的人多,但包东却怡然不惧。
“武阳伯来了。”
贾平安一身便衣,被人护着进来,见到这个剑拔弩张的局面,就问道:“这是为何?”
包东指着杨大树说道:“武阳伯,先前杨大树擒了黄老虎,可刑部的人说是他们的功劳,不肯放手。”
周醒狞笑道:“众目睽睽之下,那些坊民都知晓是我刑部的人在搜索,你百骑还要不要脸了?”
脸值几个钱?
贾平安觉得此事需要强硬来办,就板着脸,“人我带走了,你等不服,可让王琦来百骑。”
这是不要脸了!
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出声,“我乃国子监助教杨定远,我看到是刑部之人围捕人犯,百骑却是占便宜。”
意外发生了。
周醒冷笑道:“王主事早就知晓你贾平安不要脸,所以请了杨助教来旁观此事。杨助教德高望重,蜚声域外,当着他的面,你百骑不要脸看看?回头一本奏疏进宫,让你贾平安颜面扫地。”
王琦这是学聪明了,也学阴了。
清瘦的杨定远出来,戟指贾平安,“当着老夫的面,你百骑竟然敢信口雌黄。今日老夫在此,你等且颠倒黑白来看看。”
包东面色微变,低声道:“武阳伯,此人脾气不好,喜欢寻事,不依不饶……”
就是逮到事就不放手的性子,这等人一般没人敢惹,不是惹不起,而是缠不起。
这是给我埋雷……
贾平安淡淡的道,“百骑是陛下的百骑。”
开赌场的人要聪明,要会察言观色,否则迟早横尸街头。
刑部是衙门,而且来势汹汹。百骑是皇帝的百骑……刑部做事可以不要脸,但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却要顾忌脸面。
关键是李治的名声不错,都说他仁慈。
黄老虎一怔……去了刑部定然要被拷打,他们要什么?多半是有赌徒出事了,如此我就算是招供了也会倒霉。
而百骑却不同,皇帝哪里会关心一个恶少头子如何,关键是……贾平安的名声太响亮了。
黄老虎福至心灵的喊道:“是百骑的人擒住了我,可刑部的人想把我从百骑的手中抢了去。”
周醒面色涨红,“颠倒黑白,畜生,我弄死你!”
包东挡住了黄老虎,冷笑道:“你想弄死谁?”
果然刑部的人对我带着杀机……黄老虎不禁庆幸着自己的睿智,“刑部和百骑一起上门,我想着武阳伯大才,连青楼的女妓都说武阳伯以德报怨,我便主动投案,可刑部的不依……就打了起来。”
周醒要气炸了,“一派胡言!”
我的名声竟然那么好?以德报怨,是了,这是那几次忽悠的结果……果然好人有好报,贾平安也不啰嗦,“带走。”
那杨定远本是被王琦请来帮忙助拳的,眼看着就能让贾平安颜面扫地,可黄老虎一个反口,他马上坐蜡了。
但作为一个著名的喷子,杨定远的战斗力并非浪得虚名,他冷笑道:“这便是威胁利诱的结果,什么大才槃槃,老夫看都是欺世盗名!”
这是战斗的号角。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是……”
这是疑问句。
想我杨定远名声远播,你贾平安竟然这般羞辱老夫……杨定远咆哮道:“奸贼,你不过是农人子弟出身,作了几首歪诗便以为自己才华无双了,老夫告诉你,你还差得远。
你去问问何为才?何为大才?老夫在国子监多年,桃李满天下,岂是你这等奸贼能比的?”
不说事,而是说自己多牛笔,这等人多半觉得怀才不遇,牢骚满腹,遇到人就喜欢喷。
和他争执一番有何用?
贾平安看都不看他一眼,“我们回去。”
这是彻底的无视了。
杨定远笑道:“奸贼,你无言以对了?”
这老贼是想寻死吗?
贾平安心中一动。
人群中有人喊道:“奴信武阳伯!”
这一声喊堪称是振聋发聩。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妇人在叫喊。
众目睽睽之下,妇人面色发红,但依旧倔强的道:“武阳伯弄了阉割小豕的法子让咱们也能吃得起肉,奴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谁能让奴的家中日子好过,谁便是大才。那位先生,你可为咱们做了什么?”
这是世间最朴素的价值观: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
杨定远也不怒,不屑的道:“老夫的文章诗赋岂是你等能懂的?”
这话贾平安有些耳熟:我的文章内涵很深,里面有对人性的揭露和思索,有对社会丑恶现象的鞭挞……一般人你看不懂。
那妇人一怔,不懂这些,就问道:“文章诗赋可能吃吗?”
“不能!”
“哈哈哈哈!”
有人在大笑。
杨定远拂袖,不屑的道:“不知礼。”
这话说的比较婉转……你们一群文盲!
妇人焦急的道:“武阳伯的诗赋文章果真不如他吗?”
这些百姓大多是文盲,一提到这个就懵了。
几个孩子在边上看热闹,见都安静了,就拍拍手,起身唱了起来。
“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明,低头思故乡。”
众人一怔,有人说道:“这便是武阳伯的诗!”
大唐的流行歌曲有个流程:名诗,青楼谱曲传唱出名,传入民间……
在这里就有个标准,直白的诗百姓传唱度最高,后来的白居易就力求自己的诗直白易懂,连老婆婆都能理解传唱。
贾平安的这首诗便是如此。
杨定远愕然。
妇人拍手笑道:“杨先生,武阳伯的诗在此,你的在何处?”
众人起哄,“你的在何处!?可敢说出来吗?”
杨定远的脸颊颤抖,“这等……这等诗不堪之极……”
一个少年喊道:“不对,我读书的先生说了,这首诗通俗易懂,天然有趣,堪称是名篇,本朝无人能及。”
杨定远今日本是来给贾平安制造麻烦的,可现在却深陷麻烦之中,他把脸一板,“一群无知之辈,哪懂什么诗?”
“那老夫可懂?”
话音中,一个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陈司业?”
来人正是国子监司业陈宝,身边还跟着张跃。他皱眉看着杨定远,“以前听闻国子监有狂士杨定远,老夫还以为你乃大才。后来进了国子监,才发现你好大言。
今日听你一番话,没想到竟然是此等大才。
这首静夜思写了静夜之景,思乡之情,乃是率真之作,淡而有味,可遇不可求。你却大加讥讽,更有蔑视之意。
来,今日老夫在此,你可作诗,但凡能有武阳伯之才,老夫便举荐你。”
百姓们起哄,“作来,作来!”
杨定远面色煞白。
陈宝走到了贾平安身前,“张跃今日想来此地赌钱,被老夫拿了,随后老夫令他带路来此,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等事。”
他回身看了杨定远一眼,“虽然老夫不喜武阳伯,但实话实说,武阳伯之才,老夫不如,你……更不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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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你在我的眼中只是一条狗罢了
周醒知晓自己要倒霉了。
回到刑部,他小心翼翼的进了值房。
王琦没抬头,“听你的脚步声就知晓不是好消息,先关门。”
周醒反手关门,开始颤抖。
王琦抬头,“为何失败?”
周醒跪下,双手撑在地上,“下官带着人已经围住了黄老虎,可包东带着百骑也来了。”
“于是你便没抢过他?”
王琦的声音很平静。
周醒低头,“在对峙时,杨继东出面了。那黄老虎改口,说是百骑的人先拿到的他。”
王琦深吸一口气,问道:“杨继东没能帮上忙?”
“帮了,可那些坊民却为贾平安说话。”
王琦拿起针线,“如此,想通过坊民的口来反击就不能了?”
周醒浑身颤栗,“是。”
王琦起身,“你让我失望了。”
周醒仰头,双手支撑在身后,目光惊惧。
“啊……”
……
晚些,王琦出现在了褚遂良那里。
“被百骑抢走了?”
褚遂良大怒,“你是如何做事的?”
“下官有罪。”
王琦毫不犹豫的跪下请罪。
“滚!”
褚遂良随后去寻了长孙无忌。
“张赛怕是要过关了,我等的布置都成了空。”
随后举荐某人为兵部侍郎的奏疏悄然被撤回。
……
百骑,张跃一脸无辜,“我就赌了点小钱!”
贾平安坐在他的对面,看着很平静,起身走了过去,“多小?”
张跃抬头看着他,“真的不大。”
“我问多小。”
张跃在笑,那种矜持的笑。
贾平安劈手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往案几上掼去。
呯!
随后他一提,张跃抬头,鼻血狂喷了出来。
“阿耶!”
二十多岁的张跃哭的就像是个孩子。
“你特娘的前前后后输了八百余贯,张赛哪来那么多钱去为你还赌债?他只能去贪腐!”
贾平安想起了张赛的清高,那份清高的背后却是一副‘慈父心肠’。
“武阳伯。”
明静觉得贾平安太狠了些。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他若只是赌钱也就罢了,还特娘的和人一起玩女人。玩女人也就罢了,竟然是花钱引诱那些……畜生!”
贾平安一巴掌就抽去。
张跃惨叫一声,“救命!”
贾平安伸手。
明静被吓了一跳,“武阳伯。”
包东递过一根木棍。
贾平安接过木棍,奋力砸下去。
咔嚓!
“啊!”
惨叫声回荡在百骑。
程达出去,板着脸道:“人犯自残。”
众人点头,“我等都看到了,人犯自残。”
“啊!”
惨叫声再度传来,接着贾平安走出了刑房,“把黄老虎提来。”
已经交代完毕的黄老虎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等看到双腿被打断的张跃后,不禁打个寒颤。
太狠了啊!
“想死还是想活?”
黄老虎颤声道:“想活。”
“离开长安吧,劳役五年。”
黄老虎跪下,“多谢武阳伯。”
身后的值房里,明静得意的道:“此事我百骑算是占了上风,回头陛下那里定然有嘉奖。”
程达也颇为欢喜,“武阳伯运筹帷幄,后发制人,那周醒据闻被王琦惩治,惨叫声让刑部的人为之颤栗。”
那个变态,他的惩罚手段是什么?滴蜡还是鞭挞?不对,上次陈二娘好像说过他喜欢刺绣。
不会是学了教主用针刺吧?
想想贾平安就觉得头皮发麻。
“此事我百骑下手果断,杨大树嘉奖。”
“是。”程达应了。
“包东也不错。”明静需要展示一下存在感。
“包东属于戴罪立功,功过相抵。”
哪怕是我的心腹,过是过,功是功……贾平安觉得自己的节操满满。
程达笑道:“此事张赛算是逃过一劫,他该感谢咱们百骑才是。”
“定然会感激零涕。”
贾平安晚些回家。
“郎君。”
杜贺给他汇报了今日之事,贾平安嗯嗯嗯的进了书房,随后把自觉在外面等着的杜贺叫进来。
“写一封书信。”
郎君竟然让我写书信,这是对我的信任。
杜贺心中暗喜,拿起毛笔抬头。
“八百余贯皆是民脂民膏……”
杜贺不知写这些为何,但却知晓有人要倒霉了。
“小鱼!”
徐小鱼领受了任务,欢喜的道:“郎君放心,我定然把书信放在他的枕头上。”
你特娘的……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就放在书房里。”
……
张赛回到家中,妻子一边迎接他,一边说道:“大郎今日没回来。”
大郎在百骑,怕是少不得要挨一顿打……张赛和颜悦色的道:“大郎大了,以前也经常不归家。”
妻子嘀咕,“可他还有妻儿呢!也不顾了。”
张赛皱眉,“妇人唠叨。”
他换了衣裳,一路进了书房。
案几上摆放着一封书信,张赛坐下,叹道:“这是谁进了老夫的书房?”
外面的老奴说道:“阿郎,并未有人进去过,老奴盯着呢!”
“那这是哪来的?”
张赛一边呵斥,一边打开书信。
在没有什么炭疽病毒的时代,打开书信无需紧张。
信很简单。
——八百余贯皆是民脂民膏,清高面具后的是无耻之尤。三日不滚,身败名裂!
信纸缓缓跌落。
……
第二日,张赛突然求见皇帝。
“陛下,臣贪腐千余贯,臣有罪。”
已经准备让张赛出任兵部侍郎的李治寒着脸,“此事不可声张。”
“陛下,臣……老迈,请辞。”
张赛的话让准备压下此事的李治骤然大怒,然后深吸一口气,淡淡的道:“也好。”
随后李治召集宰辅们议事。
“兵部缺一侍郎,朕以为,尤式可接任。”
不是张赛吗?
褚遂良一时愕然。
随即几番交往,此事便被定了下来。
回到值房后,褚遂良寻了长孙无忌,苦笑道:“陛下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意吧。”
长孙无忌也以为如此。
“相公。”
有官员进来,“礼部郎中张赛请辞。”
褚遂良:“……”
长孙无忌迷惑的道:“陛下这是何意?”
……
贾平安再度进宫。
“我想来想去,你的妻子必须是能支应家门的女人。”
武媚很严肃的说着。
武媚见他一脸纠结,就笑道:“别人如你这般大时,早就有了侍妾。你洁身自好,以至于……罢了,此事我为你做主。”
“阿姐。”
武媚皱眉,“此等事哪有男人自己做主的?”
除非是家中没人了,否则自己的亲事得长辈做主。
“卫无双。”
武媚抬头看着他。
大长腿妹纸……
苏荷呢?
贾平安不知晓苏荷的心意。
晚些他便去了感业寺。
“可想过出去?”
这是试探,贾平安一本正经。
苏荷一边修炼一边含糊道:“出去做什么?”
“出去……”
出去做我的二夫人啊!
“出去自由自在的多好?”
苏荷摇头,“外面吓人,不出去。”
贾平安侧身,认真的道:“出去嫁人可好?”
苏荷猛地蹦起来,“想都别想!我可不嫁人!”
“为何?”
苏荷的眼珠子转动,“我……”
这妹纸在宫中时日长了,有些畏惧外界。
贾平安轻声道:“你在此便会与草木同枯,而且外面修炼的东西更多,譬如说……红烧肘子,香肠,腊肉,美味的超乎你的想象。还有许多美食……”
苏荷犹豫着,耳根却渐渐的红了。
贾平安起身,“你好好想想。”
苏荷纠结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向我求亲吗?
可我该不该答应?
武阳伯对我是真的好,经常接济我修炼,还……长得俊美。可我是女尼啊!
出了禁苑,有人来寻他。
“英国公寻你。”
晚些,尚书省。
李勣点头,值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关闭,外面的声音也被遮蔽了大半。
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让贾平安有些不大适应。
李勣的目光温润,“先前张赛来求见老夫,说辞官乃是不得已,是有人逼迫。”
张赛这是心有不甘,但不敢和李治诉苦,否则张跃的事情一发作,他怕是连辞官都不能了。
“老夫知晓张赛即将接任兵部侍郎,昨日百骑和那些人在群贤坊发生了冲突,你也去了。随后张赛之子便进了百骑。老夫知晓这是出了问题。那么……谁在逼迫张赛?”
李勣似笑非笑的看着贾平安。
说不说?
不说老李看样子也琢磨到了。可若是说了,这可是欺君之罪,老李会不会因此和我生了隔阂?
贾平安抬头,“是我。”
“果然是你。”
李勣起身过去开门,看看外面,然后回身过来,“你可知张赛即将出任兵部侍郎?”
贾平安点头。
李勣叹道:“那你为何要出手拦截了他?这本是王琦那伙人该做的事。”
贾平安说道:“我只是担心晚上会睡不着。”
李勣的眼中多了不满,“这是什么理由?!”
贾平安说道:“英国公,张赛贪腐。”
“贪腐的官员有许多。”李勣皱眉,觉得需要给这个小子上一课,“可要看他站在哪一边。”
看人不是看好坏,而是看他站在哪一边。这是一个官员的基本修养。
可能我天生不适合做官吧……贾平安自嘲了一下,然后认真的道:“想到张赛在我的帮助下升官发财,我会睡不着。”
李勣楞了一下,然后摆摆手。
贾平安告退。
李勣跪坐在那里,良久,“来人。”
一个心腹官员进来,李勣沉声道:“告诉张赛,长安居,大不易!”
官员领命。
这是要让张赛赶紧滚蛋,回老家去的意思。
“等等。”
李勣叫住了心腹,思忖了片刻,“叫人……罢了。”
那一刻,心腹看的真真的,李勣的眼中全是杀机。
张赛的运气真好,心腹不禁感慨着。
……
“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贾平安扯着嗓子在嘶吼着。
刚溜达出了尚书省,贾平安就撞到了王琦。
二人相对一视。
气氛脉脉。
贾平安发现王琦的嘴唇很红,就漫不经心的问道:“可是涂抹了口红?”
瞬间王琦的脸都红了。
“贱人!”
啪!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去。
边上有人惊呼,贾平安低声道:“你可去弹劾我。”
一个刑部主事被抽了一耳光,随后去弹劾……
李治一听是王琦,说不得会在事后嘉奖贾平安。
王琦捂着脸的手放开,平静的道:“你曾说过一番话,天黄有雨,人狂有祸,我深以为然。”
可转过身,他的眼中全是疯狂之色。
我要杀了他!
弄死他全家!
兵部之事尘埃落地,张赛一家子悄然出京的当日,贾平安在铁头酒肆和郑远东再度见面。
“此事褚遂良很不满,呵斥了王琦,随后张赛请辞一下让他们有些懵了,陛下正好让人接上,此事果然是天意。”
天个毛线,贾平安笑道:“在那边最近如何?”
“很难。”郑远东放低了些声音,“长孙无忌对你的阿姐越发的厌恶了。”
“他是如何说的?”
记得后来李治想改立阿姐为后,两口子去了长孙无忌府上细说,可长孙无忌却断然拒绝。
那一刻的长孙无忌在想什么?
贾平安不知道。
“他只是说贱人。”
再过几年,就轮到长孙无忌变成贱人了。
郑远东突然再放低了些声音,“有人给长孙无忌说……皇帝做的太过了,要不就……”
卧槽!
好大的胆子。
但贾平安却冷笑道:“长安诸军大多效忠皇帝,他们能做些什么?”
“是啊!”郑远东有些惆怅,“但那些人胆子极大,若是他们铤而走险我也不觉着奇怪。另外,你是皇帝的马前卒,要小心了。”
老郑怎么有些多愁善感的?
晚些郑远东走了,许多多进来,“最近有人在盯着咱们。”
王琦的人!
“我会安排人手。”
许多多看着他,眼神平静。
晚上,酒肆关门。
许多多一人出来,行走在平康坊中。
转过繁华处,进了小巷十余步,身后传来脚步声。
许多多回身,就见五个大汉摸出了短刀,狞笑着过来。
这是要杀人。
另一面也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大汉率先冲过来。
许多多的双手放在背后,再出现时便握着两把短刀。
铛!
刀锋交错,许多多身体前冲,身后的大汉脖子上多了个口子,鲜血嗤嗤嗤的飙射出来。
她微微垂首,“是谁?”
一个男子上前,“许多多!”
许多多眯眼看着他,“这般大场面,只为了我吗?”
男子冷笑道:“你甘为扫把星的走狗,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许多多猛地打个呼哨。
两边的墙头突然冒出了人来,他们手中拿着弓箭,一波箭雨下来,对方死伤惨重。
随后有人喊道:“杀人了!”
许多多跃起,墙头有人拉了她一把,随即消失。
男子侥幸未曾中箭,但已经呆了。
这特娘的人呢?
“这些恶少比油还滑!”
他们急匆匆的带着同伴往巷子里钻。
当到了一处时,男子突然觉得不对。
“谁?”
前方的幽暗处点燃了火把,贾平安摆手。
“全数弄死!”
数十百骑蜂拥而至。
贾平安转身而去。
许多多就在另一边等着。
“是王琦的人,他们刚吃了一次大亏,所以想来报复,我会给他一次教训。”
“为何不杀了他?”许多多觉得贾平安有些优柔寡断。
贾平安随意的道:“这等变态的对手难寻,难道换一个更厉害的?”
身后的惨叫声结束了。
包东带着血腥味靠近,“都杀了。”
“让弟兄们去五香楼。”
随后一群杀胚就在五香楼里嗨皮上了。
贾平安却让人收集了几颗人头带走。
再出现时,前方便是王琦的住所。
“弄到他的这枕头边。”
徐小鱼灵活的翻了进去。
晚些他出来,得意的道:“妥当了。”
“撤!”
第二天早上,王琦的卧室里传来了惨叫声。
“啊……”
“贾平安!”
“这定然便是贾平安干的!”
王琦面色惨白的来到了刑部。
“你连一个恶少都无法弄死,我还要你作甚?”
周醒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把人叫上,我亲自去。”
王琦冷笑道:“刑部发现恶少的劣迹抓人,谁能置喙?”
他浩浩荡荡的带着人出来。
另一面,贾平安带着人也出来了。
百骑和刑部在皇城外对峙。
“那许多多是你的人!”
王琦的面色有些不健康的潮红。
“那是认我做兄长的小弟,怎地,你想动她?”
王琦冷笑道,“你能护住她多久?”
有人在看戏。
“王琦这是要发狂了,贾平安可能挡住?”
“王琦如今有了官身,百骑也不好阻拦。”
“说是为了平康坊的一个恶少。”
“那贾平安就更没法阻拦了。”
贾平安微笑道:“若是如此,我定杀你!你可要试试?”
王琦冷笑道:“你敢杀刑部主事?”
“你在我的眼中只是一条狗罢了!”贾平安猛地揪住了王琦的衣领往上提,如今他的力量不小,竟然把王琦揪的脚跟离地,然后森然道:“昨夜是人头,明日可能便是你的人头。”
他松开手,回身,“走!”
百骑浩荡往禁苑去了。
王琦站在那里,脑海里全是早上醒来时看到的那几颗人头……
他蹲在地上狂呕。
“王琦不敢了。”
“贾平安下手太狠,而且陛下对他深信不疑。”
“那是他用功劳换来的,而王琦只是某些人的狗罢了。”
几个官员站在皇城门外摇摇头,随后转身进去。
第429章 一怒杀人
武媚站在殿外,热浪扑面而来。
邵鹏在身侧说道:“武阳伯坏了那王琦的事,不,是坏了那些人的好事,于是王琦恼羞成怒,随即准备杀了武阳伯麾下的恶少。”
“平安麾下的恶少?”
“是,奴婢原先在百骑知道些事。百骑要想消息灵通,就得和那些恶少合作。武阳伯与那恶少合作数年,那边还算是忠心。”
咱要不要把许多多的女人身份说了?
邵鹏想想还是觉得不说为好,免得昭仪又要琢磨那个许多多是否适合阿弟。
许多多……据闻擅使双刀,凶悍无比,而且武阳伯也从未流露过对她的喜爱,咱就别多嘴了。
“如此便是那王琦无理?”
“是。”
武媚红唇微启,“王琦既然是长孙无忌等人的打手,那么事败后必然会被呵斥,甚至会被责罚更换。王琦突然在皇城里挑衅平安,被抽了一耳光后再度出手挑衅,更是在皇城外对峙……这是做给长孙无忌那些人看的。”
邵鹏有些不解,“不能吧?”
武媚回身,眉间多了不屑之色,“他这是故意让平安抽他,更是故意在皇城外被平安收拾,众目睽睽之下受辱的目的就一个,想告诉长孙无忌等人,失败并非是他的错,而是他的手下比不过平安的手下,仅此而已。”
邵鹏仔细一想,不禁赞道:“昭仪明见万里。”
“平安……”武媚吩咐道:“我本想让陛下赐婚,可想着这样树大招风,如此,让卫无双来。”
晚些卫无双来了。
果然腿长……武媚看了一眼她的长腿,心想平安可会喜欢?
“可想出宫?”
卫无双下意识的摇头。
“那么便一辈子不出宫。”武媚突然冷笑,“我问你,你照实说了便是。再问你,可愿出宫?”
我……自然是愿意的,但出宫干啥我还没想好。卫无双点头。
武媚颔首,问道:“出宫之后,若是有人找麻烦上门,你要如何办?”
武昭仪问这个作甚?难道是想让我去她家……卫无双说道:“先问清事,有理说理,对方无理胡搅蛮缠,报官……”
武媚的眼中有些失望之色。
许多事儿都是民不举官不究,而且对方既然恶客临门,说不得官面上的关系能碾压了你。
这时候报官就是自寻烦恼。
武媚想到了自己当年和母亲在老家的时候,被亲族欺凌的日子。那时候报官可有用?什么用都没有。
卫无双这般处置有些天真了。
“……报官多半是无用,如此便出手。”
武媚的眼前一亮,“如何出手?”
卫无双陡然站直了,竟然有些凛然之色,“打了再说。”
不错不错!
卫无双得分+1。
“若是家中仆役狡黠该如何?”
这怎么问的都是管家的活啊!难道昭仪想让我去她家里管事?
卫无双说道:“唯有赏罚分明。”
她跟着蒋涵几年,见识了什么叫做杀伐果断,也见识了各种人心。
有趣的小娘子!
邵鹏俯身低头,轻声道:“昭仪,她跟着蒋涵数年。”
这便是我看重她的缘故。
武媚笑道:“给她凳子。”
第一关过了。
邵鹏饶有深意的看着卫无双,心想此人看来有很大的可能成为武阳伯的妻子,当初和她保持客气还是很睿智的。
坐下后,武媚和她闲聊了几句,都是家里的事儿。
晚些,等卫无双一走,武媚起身,“去蒋涵那里。”
武媚不知和蒋涵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才出来。
回到寝宫,武媚笑道:“平安的事我算是安排好了,晚些准备礼物,邵鹏你先去一趟,好歹试探一番。我估算不会有问题,不过既然是结两姓之好,那自然要尊重对方。”
邵鹏一听也乐了,“以往武阳伯去了青楼,那些名妓就像是飞蛾扑火般的冲过来,可武阳伯从不假以颜色,如今成亲,想来也是一个好事。”
咱去一趟青楼回来都得要用冷水沐浴才行,武阳伯苦熬数年,也算是熬出头了。
武媚笑了笑,“如此,我也了了一桩心事,只等他成亲生子,也算是延续了贾家的血脉。”
……
“皇后!”
蔡艳急匆匆的进了寝宫。
“何事?”王皇后放下手中的书,抬眸,见蔡艳面带喜色,就笑道:“可是有喜事?”
蔡艳笑道:“可不是。不过皇后,此事机密。”
王皇后看看左右,众人悄然出去。
“说吧。”王皇后打起了精神。
蔡艳近前几步,低声道:“先前武媚寻了卫无双说话,接着又寻了蒋涵说话,有人听到蒋涵说……”,她抬头,眼中有得意之色,“蒋涵说苏荷的路找到了,以后和武媚那边要什么……和气些。”
王皇后的双眸猛地迸发出异彩,霍然起身道:“这是勾结!”
蔡艳笑道:“可不是,那蒋涵历来都标榜自己刚正不阿,连皇后你的话都不从,可这是什么?这是阴谋与武媚勾结。而那贾平安和苏荷便是暗手,皇后,机会来了。”
“武媚贱人,当初亏我把她弄进宫来,脱离了苦海,可她却恩将仇报。这等人我若是不能弄死她,我何以执掌后宫?”
王皇后一拍案几起身,“去打听陛下在哪。”
一直等到了晚上,李治那边才有空。
“陛下,皇后来了。”
李治刚吃完饭,闻言点头。
王皇后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行礼。
“坐吧。”
除非是彻底的翻脸了,否则该给的尊重李治还得给。
王皇后跪坐在侧面,“陛下看着清减了些。”
女人啊!这等套话说来何益?
想到自己最近脸上多了肉,李治不禁冷漠了些。
“陛下,臣妾先前得闻,有人和蒋涵勾结。”
王皇后身体倾斜,神色认真。
“谁?!”
蒋涵是李治用于掌控宫中的那只手,可这只手竟然有了主意……
王皇后低声道:“今日武媚先寻了卫无双说话,接着亲自去寻了蒋涵,有人听到蒋涵说……苏荷的路找到了,以后与武昭仪那边亲近些。”
李治淡淡的道:“无稽之谈,你且回去。”
王皇后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望,起身告退。
等她走后,李治坐在那里拿着奏疏看。
不知过了多久,李治抬头,王忠良看到那眼神不禁一个哆嗦。
“武媚禁足。”
禁足,就是关闭寝宫。
把人闷在寝宫之中,不得进出。
接下来就是严惩。
比如说某个嫔妃触怒了皇帝,一般就是禁足,接着过一阵子后再降份位。
王忠良心惊胆战的应了,亲自去了武媚那边。
“禁足?”
恍如晴天霹雳般的,邵鹏愕然。
周山象浑身颤栗。
他们都是宫中的老人,自然知晓禁足的后果。
武媚抬头,“是。”
随即寝宫关闭。
消息不等天亮就传到了各处。
“皇后,武媚被禁足了。”
蔡艳觉得此事自己堪称是首功,为皇后除掉了一个大敌,不禁喜上眉梢。
“哦!”
皇后躺在榻上,本是沮丧,闻言一下坐了起来,“禁足了?”
“是。”
皇后双手合十,“老天保佑,那个贱人总算是被收了。”
她看着蔡艳,“此次你立下了大功,回头自然有赏赐。”
蔡艳笑道:“这是奴婢的本分。”
……
“武媚那个贱人被禁足了?”
萧淑妃欢喜异常,叫人点燃了许多蜡烛,“唱歌,我要舞一曲。”
……
贾平安得知消息是在第二天午时。
“不知何故,武昭仪就被禁足了,宫中皇后和萧淑妃得意洋洋。”
明静说了这个消息,发现贾平安很平静,就赞道:“你果然是镇定自若。”
我已经要炸了……
贾平安有些懵。
他不知晓历史上是否有过这等事儿,若是有,也难保如今的局面和历史上出现偏差。
若是无……
“禁足在宫中代表着什么?”
贾平安觉得能让皇后和萧氏一起欢呼雀跃的禁足,绝非简单。
“你果然聪明。”明静今日不知是否吃了蜜糖,“禁足之后,多半是要降份位,弄不好……”
弄不好就打入冷宫。
贾平安明白了。
他抬头,“小明啊!我对你如何?”
这人就是个不要脸的!明静冷笑道:“你每次怼我时这般刻薄,还说对我如何,可还要脸?”
这女人看来最近没少复盘和我的交锋,而且还察觉到了我的手法在渐渐变化,从明怼转为了暗怼。
贾平安诚恳的道:“那不是为了给陛下一个交代?若是咱们俩好的一被子,陛下回头就会收拾你,你看看邵鹏……”
咦!老邵去了阿姐那里算是因祸得福,这个例子不妥当。
明静冷笑,“邵鹏在武昭仪那里得了重用,宫中人都说他是因祸得福了。”
这个女人不大好忽悠了,看样子最近没少吃核桃……贾平安叹息一声,“阿姐对我恩重如山,你说说,我若是不闻不问,可还是个人吗?还请你为我打探一番消息。”
明静昂首,一脸倨傲。
这个娘们是要趁机报仇吗?
那我该寻谁去打探消息?
无双?
无双按理得了消息早就该出来了,可今日她未曾出来,说明此事弄不好她也被波及了。
李治这是发狂了?
“本不该答应你,可谁让我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呢!”
贾平安抬头,拱手,“明中官霸气。”
明静得意的道:“等着。”
这女人心不坏,但胆子不大,所以李治才会用她来监控百骑,就是笃定胆小的她不敢隐瞒。
“回头给你长安食堂的贵宾待遇。”
“好!”
明静动力十足的进宫了。
“兄长。”
李敬业来了。
“阿耶寻你。”
竟然让李敬业来通知,可见李勣的谨慎。
“阿耶看着又老了些,我好难受。”
李敬业真的是难受,眼眶都红了,“我劝他总是不听。”
“你劝他什么?”
“劝他多弄几个女人进家,会越来越年轻。”
老李竟然没把你打死,可见真是亲生的。
“胡言乱语。”
“兄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去年我遇到一个高人,他说自家一百三十余岁,可看着就是须发斑白,肌肤皱纹却很少。我担心阿翁的身体,就给了五十文请教,他说当年黄帝御女三千而飞升,男人,就是要多睡女人才能长寿。”
这特么是哪家的理论?
五十文钱也能请教问题?
至于什么一百三十余岁,那更是哄人的话。
不过贾平安想到了后世有长寿者曾经说过:我长寿的手段无他,喜欢和美女打交道。
兴许这也是一条路。
若是老李能多活些年头,对大唐,对自己都好。
他拍拍李敬业的肩膀,“好好劝吧。”
“阿翁固执,每次都是一顿毒打。”
贾平安脸颊颤抖,“隔一阵……等伤好了再劝。”
见到李勣时,他摆摆手,把值房里的官员先弄走,然后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道:“武昭仪之事老夫听闻了。此事你别轻举妄动。”
作为大唐著名的老阴比,李勣的谋划堪称是一绝。
贾平安说道:“可我心急如焚,若是降份位也罢,就怕……”
就怕李治下毒手,把阿姐打入冷宫。
“你的担忧老夫知晓。”李勣压压手,示意他坐下。
深呼吸几次后,贾平安平息了情绪,“我在宫中认识人,那人本该出宫告知此事,可却没来……”
“这是个重要的线索。”李勣把谋划大战的劲头都用上,眉头紧皱,“那便是连带武昭仪亲近的人都被波及了,可见此事不小。宫中老夫虽然不甚明了,但能让帝王忌惮的不外乎便是威权。武昭仪有皇后和萧淑妃作为对手相互牵制,骤然少了她,后宫会生出许多麻烦,所以……除非她图谋不轨……”
李勣看着贾平安,等待回答。
你看着我作甚?
贾平安心想阿姐压根就没这个想法。李治此人非同小可,他在,阿姐就是一心辅佐,只是最后阿姐命长,得了单独掌权的机会,这才有了武周。
“阿姐绝非这等人。”
咳咳!
李敬业就是起兵造阿姐的反,自己兵败身死,连累老李被掘墓……
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李勣笑道:“如此你担心什么?别忘了,武昭仪有子!”
是啊!
李忠这个太子李治绝对是不满意的,而李素节,看李治对萧淑妃的劲头,多半也不靠谱。
阿姐若是被镇压了,李弘也就成了地里的小白菜……小白菜地里黄,七八岁便没了娘。好好跟着阿耶过,又怕阿耶娶后娘,弄个兄弟比我强。
贾平安回到百骑,晚些明静回来了。
“说是蒋涵也被呵斥,暂时卸下了宫正之职。”
明静拍拍太平,“我说,武昭仪和蒋涵是做了什么,竟然引得陛下大发雷霆,宫中好些人都在议论此事。”
阿姐和蒋涵……
贾平安猛地想到了自己的亲事。
阿姐曾经说过,那些人家家中甚至有两三个夫人。而阿姐最近在为自己谋划亲事。
卫无双和蒋涵亲近,苏荷是蒋涵的侄女!
阿姐!
贾平安呼吸急促。
阿姐为了我深陷绝境,我该做些什么?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笑道:“多谢了。”
明静叹道:“帝王心思难测,你……”
“我无碍。”
明静出去时把门带上了,室内静谧了下来。
贾平安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治既然猜忌阿姐,那么自然也会猜忌我。
我能做些什么?
他起身。
李治的心性绝非是外界感知的那样,作为帝王的素质他一样不缺。
而帝王必备的一项素质便是:无情!
在权力之前,妻儿都能成为陌路,杀了便杀了。
阿姐此刻并未如以后般的有自己的根基,所以李治说禁足就禁足。
贾平安在深呼吸。
他也怕死。
“我该坐视,等待结果。”
他双手捂脸。
“可阿姐为了谋划我的婚事,以至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手。
“包东。”
门被推开。
包东一直都在外面。
“武阳伯。”
包东的目光中带着关切之意。
“吴王的侍卫统领宋勉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记得陛下深恨此人?”
包东说道:“宋勉当初向陛下投诚,于是得以活命。他逼死了废吴王,最后却投靠了长孙相公,被安排给了褚相。”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陛下因此深恨此人。”
李恪上了长孙无忌的必杀名单,那么宋勉此人就是他的重要线人。至于从皇帝那里弄一个李恪的侍卫头领过来,在长孙无忌的眼中压根就不是事。
这样的人,在李治的黑名单上榜上有名。
贾平安点头,“知道了。”
晚些,他摸出横刀来擦拭。
等下衙时,他缓缓走在人群中,目光盯住了前方的褚遂良和他身后的宋勉。
毫无疑问,宋勉是个二五仔加白眼狼,但长孙无忌把他丢给褚遂良,便是千金市马骨之意。
贾平安甚至怀疑在李恪的定罪上,宋勉的证词起到了重大作用,随后脱罪,亲自逼死了故主。
贾平安缓缓逼近。
刚出皇城,宋勉就觉得被人撞了一下,转身见到是贾平安后,就喝道:“滚!”
贾平安是小圈子的对头,喝骂他是自然反应。
你能如何?
褚遂良回身笑了笑。
周围的人都在笑。
“你在羞辱我!”
贾平安面色微红。
宋勉刚想说话……
呛啷!
横刀出鞘。
挥斩!
永徽四年五月,武阳伯贾平安在皇城外一怒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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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百官回家,各处关门,接着便是六街打鼓,提醒众人赶紧回家了。
就在鼓声中,李治的晚饭送来了。
作为老李家的帝王,每一餐必不可少的便是羊肉。
今日的羊肉是烤制的,打开食盒肉香四溢。
李治净手,王忠良给他斟酒。
烤羊肉肥瘦适宜,一口咬下去,油脂溢出,包裹了瘦肉的部分,整个口感就截然不同了。
美味!
李治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说道:“长安食堂的炒菜也是美味,不过朕还是喜欢吃炙烤的羊肉。”
王忠良想起了上次皇帝吃剩下的炒菜,不禁有些馋。
炒菜才是美味啊!
李治见他这个模样,不禁心情就好了些。
帝王在面对臣子时是一个面孔,需要打起精神来。唯有在此刻,李治才能放松些。
脚步声就像是鼓声,由远及近。
李治放下筷子,知晓事情不小。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进来,行礼,“陛下,武阳伯在皇城外和人发生争执,当场拔刀杀人。”
李治的面色微微铁青,“拿了!”
武媚是他在宫中的助力,而贾平安就是他在宫外的助力。如今宫中的助力被他禁足,宫外的杀人……
顷刻间,一股子众叛亲离的感觉让李治的眸冷冰冰的。
“杀的是谁?”
“宋勉。”
眼中的冷冰冰少了些,李治甚至想笑一笑。
“那个小人,竟然也有今日吗?”
宋勉当初放了他鸽子,觉得长孙无忌那边更可靠,如今却被贾平安斩杀,这便是天意。
但……
“时机不对,为何杀人?”
“奴婢这便去问。”内侍只是得了消息就来禀告,并未打听清楚。
李治继续吃饭。
晚些,内侍再度回来。
“陛下,贾平安和宋勉在皇城外撞上了,宋勉辱骂贾平安,贾平安一怒杀人。”
李治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
王忠良跟在后面,不知皇帝为何心情突然变得这般差了。但他知晓,此刻若是犯错,那就不是跪能了事的。
前方,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跑来。
李治微笑道:“你说他带来了什么消息?”
王忠良不敢回答。
李治笑道:“多半是褚遂良。”
“陛下,褚相求见。”
李治淡淡的道:“就说朕此刻身体不适。”
内侍准备回去,李治叫住他,“贾平安何在?”
“陛下,贾平安杀人后就束手就擒,此刻被百骑控制住了。”
“百骑……”李治摇头,“送到刑部去。”
“是。”
李治站在那里,看着内侍远去,突然说道:“此事有趣。”
这个还有趣?
王忠良头皮发麻,心想皇城外杀人,这等事骇人听闻,陛下竟然不怒?
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皇后那里。
“贾平安杀了褚相的身边人?”
王皇后下意识的双手合十,感谢满天神佛,“这真是善恶有报呐!”
蔡艳笑道:“皇后,那姐弟这一下都完了,此后宫中就剩下了萧氏那个对头。不过咱们这边有太子,萧氏那边无可奈何。”
皇后嗤笑道:“我从未把萧氏放在眼里,武媚那个贱人才是我的心头大患。你寻人把消息传给她,我要让她五内俱焚!”
“哈哈哈哈!”
皇后这几年都没有如此畅快的大笑过了,一宫之人都为之欢欣鼓舞。
一个内侍悄然到了武媚那边。
此刻这里关门闭户,但门外依旧有人看守,传递饭食什么的。
内侍过去,熟稔的闲聊几句,然后一本正经的道:“刚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何事?”
宫中无聊,八卦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内侍的嗓门很大,“武阳伯贾平安在皇城外一刀斩杀了褚相的身边人。”
“啊!”
外面的人惊诧。
寝宫中正在看书的武媚缓缓抬头,邵鹏发现她竟然没有慌乱,而是冷冰冰的。
“平安……”
武媚放下书,“陛下禁足,这只是敲打而已。”
邵鹏听出了些别的味道,摆手,“都出去!”
几个宫女告退。
“怕什么?”
武媚突然笑了起来,“宫中有许多麻烦,谁来管?皇后和萧氏都有自己的根基,她们的心不在陛下的身上。而陛下需要一个完全依附他的人来作为帮手,舍我其谁?”
原来如此吗?
邵鹏一直不知道为何皇帝会对武媚这般宠爱。你要说姿色,再美的姿色也经不住岁月的磋磨。熟悉之后,就是左手摸右手罢了。
原来皇帝是要用昭仪做帮手,可为何还要禁足?
“用人之道,首在震慑。陛下令我禁足,大概蒋涵那边也会有些类似的处置,如此我二人自然战战兢兢,此后忠心耿耿……”
武媚的眸中闪过讥诮之色,“而平安……他不知这些。”
邵鹏低声道:“昭仪,武阳伯不是莽撞之人。”
“我知道。”
武媚突然笑了起来,此刻外面光线幽幽,这一笑就像是牡丹盛开。
“若是和人起了冲突,平安的手段最多是挥拳殴打,动了刀。杀的还是褚遂良的身边人……”
武媚叹息一声,“你这般为我,我……”
“昭仪。”邵鹏发现武媚的眼中水光盈盈,似乎有泪。
“我是他宫中的帮手,平安是他宫外的帮手。我被他禁足,平安杀了他的对头被处置……”武媚的声音突然放低,低不可闻,“以后……谁还敢为他效力?”
……
刑部的人来了。
十余官吏,王琦竟然也在其中,冲着贾平安微微一笑。
你也有今日?
贾平安被反绑双手,程达等人护着他出了百骑。
“我等奉命接手此事。”
刑部的官员竟然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
程达认真的道:“若是谁敢对武阳伯下黑手,那么……你等最好祈求上天保佑你等此生平安无事。”
官员冷着脸,“什么意思?”
程达微笑,“没什么意思。”
百骑的人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是威胁!
官员摆手,“带走!”
两个小吏上前,刚想按照下马威去踢人,包东过来一人一脚踹飞。
“百骑想抗命吗?”
刑部的如临大敌。
程达笑道:“我说了,你等定然平安无事。”
那官员冲着明静喊道:“明中官,你也不管管?”
明静双手抱臂,冷冷的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包东近前,压低了声音,“武阳伯但凡在刑部出事,谁动的手,百骑和他不死不休!”
官员强笑道:“这是陛下的吩咐。”
包东退后。
贾平安骂道:“好了,都滚回家去!”
晚些,他被弄进了刑部大牢里。
“哟!百骑的武阳伯也来了?”
狱卒笑眯眯的道:“还是杀了褚相的人,有趣了。”
“不死也得被流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一辈子不得回来。”
“说是他的阿姐也被禁足了,如此,姐弟二人齐齐下台。”
“那便是要倒霉了。”
“对,要倒大霉了。”
“上面如何说?”
“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是苛待还是优待,总得有句话吧。”
“百骑的放话了,若是贾平安在刑部出事,不死不休。”
“还有,英国公家的小郎君,就是那个李敬业。他刚才来了皇城外,扯着嗓子喊,若是贾平安出事,谁干的,全家弄死。”
“左武卫的军士刚才路过刑部大门,有意无意的说看着咱们刑部里面全是血光,弄不好会死不少人。”
“这是梁大将军出手了。”
“艹!那个……我这里还有些事,你们聊着。”
“我去茅房。”
“哎哎哎!等等我。”
牢房里一股子臭味,贾平安就坐在床铺上,靠墙眯眼。
宋勉一死,褚遂良能把他恨死,但贾平安不虚这个。
长孙无忌一直在刻意的和李治维持着一种平衡,其中一个就是你的心腹我不动。
否则老许早就被弄坏了。
宋勉只是个二五仔,你要说褚遂良和长孙无忌有多喜欢他,那是无稽之谈,只有恶心的份。
贾平安斩杀此人,有冲突作为借口,那便是一怒杀人,换做是后世就是激情杀人。
李恪的案子已经过去许久了,尘埃落定,长孙无忌此刻不需要一个二五仔来彰显自己的可靠,宋勉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贾平安想了许久,断定宋勉就是个鸡肋,这才出手斩杀。
但皇城外杀人会引发轰动,想平息此事也难。
阿姐在宫中被禁足,他在宫外被关押。
一个是宫中的得力助手,一个是宫外的得力干将,都遇到的大麻烦。
你继续弄,有本事就把我弄死,如此人人都看清了皇帝的真面目:狡兔还在,皇帝就开始杀猎犬了。
老许绝对会和李治离心。
李勣等人也会寒心。
这样的皇帝,谁特娘的敢为他效力?
崔氏也会做出反应,军方的老梁他们也会做出反应。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已经有了这般的朋友圈了?
贾平安不禁笑了。
……
宰相们齐刷刷的进宫。
李治看着有些没睡好,竟然有了眼袋。
年轻人,要节制啊!
长孙无忌微微摇头。
“陛下!”褚遂良起身道:“昨日百骑的贾平安因口角杀了臣的随从,恳请陛下严惩。”
长孙无忌起身,“此事发生时正好下衙,无数官吏目睹,很是不堪。”
崔敦礼起身道:“陛下,此事要从速严惩,方能震慑人心。”
李勣没说话,褚遂良看了他一眼,发现李勣的眼神不再温润,而是漠然。
李治也看到了这一点。
“贾平安年少气盛。”
李治一开口,李勣的嘴角就微微勾起。
那个小子,他早就说了,此事静观即可。可贾平安却剑走偏锋,在皇城外动手杀人,逼迫皇帝不得不做出反应。
这个小子,怎地这般莽撞……但却又让人格外的觉得安心。
“那宋勉,朕记得曾逼杀旧主?”
褚遂良的所有反驳都被卡住了。
宋勉逼杀李恪,那好歹是先帝曾经宠爱的皇子,可就这么被弄死了。
这是先天有罪。
而后宋勉掉头就投靠了长孙无忌,这是给了李治一巴掌。
对于皇帝而言,宋勉,死得其所!
但……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皇城外当众杀人,不严惩,何以服众?不严惩,何以震慑那些凶徒?”
崔敦礼觉得李勣有些古怪,竟然不帮贾平安说话。
“陛下,卢国公等求见。”
李治精神一振,点头。
程知节一来就放炮,“宋勉那等小人,若是老臣被他辱骂,当场一刀就能剖了他!小贾杀得好!”
你这个无耻的老东西!
褚遂良冷笑道:“律法何在?”
“男儿被辱,要律法何用?”梁建方显然更不要脸,“当年那个谁……被羞辱,也一棋盘砸死了皇子。”
老梁出发前请教了谁这个典故……苏定方脸颊微颤,低声道:“是前汉的汉景帝,用棋盘砸死了吴国的太子。”
“哦!是皇帝砸死了太子。”
我特么不想和你说话……苏定方低下头。
不学无术!
褚遂良刚想反驳,程知节森然道:“谁给了那小人羞辱武阳伯的权力?你?”
褚遂良愕然。
梁建方骂道:“一个战功赫赫、前途无量的未来名将,竟然被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羞辱,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若非你褚遂良平日里经常羞辱小贾,他一个侍从可敢如此?”
这话实在!
李治深吸一口气,“宋勉羞辱贾平安,贾平安一怒杀人,有罪,然宋勉羞辱在前,其情可悯。”
褚遂良想说话,李勣抢先说道:“北疆最近可是时有反叛,褚相是准备自己领兵去平叛吗?”
这话一举两得,一是削弱了褚遂良的气势,二是给李治提供了处置方案。
北方的异族可不消停!
程知节见李治在犹豫,就说道:“若是不成,左屯卫还有些空缺,可让贾平安来左屯卫戴罪立功。”
这个老不要脸的东西!
褚遂良冷笑。
去了左屯卫,那就是在你程知节的庇护下,随后你弄虚作假给他弄些功劳脱罪,没几下贾平安又能活蹦乱跳的出来了。
这些老家伙果真都是不要脸的玩意儿。
李治干咳一声,“铁勒那边最近并不安分,如此,贾平安去燕然都护府戴罪立功,若是不妥,两罪并罚。”
“陛下!”
褚遂良不甘心。
“陛下!”程知节一脸义愤,“这处置太重了!”
这已经轻的不能再轻了。
“是啊!老臣以为,让贾平安去吐谷浑和吐蕃人暗斗一番,想来更好。”
“朕意已决!”
少顷,李治回到了后宫。
“武媚那边的禁足取消。”
李治站在那里,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武媚来谢恩。
“以后当要谨慎才是。”
李治看着和颜悦色。
武媚惶然福身,“是。”
武媚告退,李治突然叫住了她,“贾平安昨日在皇城外杀人。”
武媚很是平静的道:“昨夜有人在大声喧哗,臣妾已知。”
那必然是皇后的人。
李治心中冷笑,但却发现自己没法离开武媚的帮助。
“先前朝议,贾平安去北方戴罪立功。”
果然,你不敢对平安下狠手……武媚欢喜的道:“多谢陛下。”
李治微笑道:“去吧,若是有话,令他进宫来说说也使得。”
前一刻冷漠的就像是个神灵,下一刻便和气的就像是一个厚道的丈夫。
武媚喜滋滋的谢恩。
出了大殿,她的眉间多了冷漠,“邵鹏。”
邵鹏此刻心情激荡,“在。”
“你去一趟,把平安叫进宫来。若是有人阻拦……”
邵鹏毫不犹豫的道:“若是有人阻拦,奴婢的拳脚不差。”
“去吧。”
邵鹏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刑部时,李敬业和几个百骑的人已经到了。
“放人!”
皇帝的吩咐会先在中书形成诏令,随后下发到门下省审核,审核无误后交给尚书省执行。
可消息已经散出来了。
包东等人忍不住就来接人。
刑部的人却阻拦着不给进。
包东认得其中一人,就喝骂道:“王琦小人,竟然派你等来阻拦,退不退?”
那人冷笑,“没有尚书省的令,一步不退。”
MMP!
包东真想动手,可又不想给风口浪尖的贾平安惹麻烦。
那人见他如此,不禁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闪开!”
包东等人闪开,邵鹏近前,左手挽着右手的袖子,奋力一巴掌抽去。
啪!
这人被抽了一巴掌,还在发愣时,邵鹏一脚踹倒他,骂道:“贱狗奴!若是武阳伯少了一根汗毛,回头全数弄死!”
“宫中的人都来了。”
有人去禀告了尚书,随后汪海前来交涉。
“武昭仪有令,让咱带武阳伯进宫,怎地?你等要阻拦?”
邵鹏知晓武媚此刻的怒火之大,连李治都要睁只眼闭只眼,这才令自己来动手。
汪海笑道:“早上老夫才将去看过,武阳伯在狱中安好,武昭仪之令……”
邵鹏冷笑道:“汪侍郎可要去请示陛下?”
此次武媚一系的人从惶恐到解脱,肚子里都憋着一团火,胆子也大了不少。
汪海摇头,“去,把武阳伯弄出来。”
宫中的事儿……多半皇帝默许。
汪海不准备去干涉。
晚些贾平安被带了出来。
“武昭仪召见。”
阿姐召见,就说明宫中无事了。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见王琦在前方,就冲着他勾勾手,“昨夜有人一直在外面窥视,说什么是用毒药还是用白纸打湿了掩盖住口鼻闷死,可是你的人?”
卧槽尼玛!
王琦想吐血!
他是想弄死贾平安,可昨夜刑部大牢戒备森严,那些狱卒不想为贾平安陪葬,所以谁的面子都不给。
但贾平安当众造谣,不管外人如何判断,他王琦一个意图毒害武阳伯的名头是洗不清了。
畜生!
贾平安冲着李敬业和包东等人颔首,“我无碍,都各自回去吧。”
他随着邵鹏进了皇宫。
“早些时候朝议,让你去北方戴罪立功。”
好事啊!
贾平安本以为自己要被丢到西南哪个地方去,没想到竟然是北方。
“卢国公和梁大将军等人的旧部有不少在那边,不过你得小心,关陇那些人虽说在军中的影响力渐渐缩小,不过依旧有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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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我的机会来了
武媚看着依旧如故,贾平安却有些灰头土脸的。
“陛下不会舍弃我。”
一见面,武媚就说出了此事的根源。
贾平安笑了。
武媚也笑了,“手段不错,可终究太过惨烈了些。不过少年意气当如斯。”
“阿姐,如今可还有问题?”
在帝王的眼中,任何人皆可牺牲,所以贾平安真不知道阿姐在历史上是如何一步步的走上了那个巅峰。
武媚莞尔道:“能有什么问题?皇后和萧氏都是世家女,陛下不喜世家女,可寒族的女子大多平庸,无法成为他的帮手。你可懂了?”
“身后没背景,手段还厉害的,没有谁能比得过阿姐。”
贾平安明白了。
历史上李治一直和阿姐相互扶持,背后便是这些考量。
帝王无私,帝王猜疑心重,那些有背景的人都不得他的信赖。
没有阿姐,他就少了一个参谋,少了一个可靠的帮手。
——没有背景的武媚,忠心不会有问题。
贾平安豁然开朗。
他知道李勣是对的。
但他却不后悔。
“可后悔了?”
武媚含笑问道。
贾平安摇头。
杀都杀了,后悔什么?
男儿做事……阿姐说的对,少年意气当如斯。
而且阿姐的眼中多了温柔,很明显便是把他当亲弟了。
“此事也算是错进错出,不过也不是坏事。”
武媚显然知道的比贾平安还多,“你去了北边之后,只管放手立功。”
她有些惆怅,“可你的亲事却让我头疼。若是你数年不归,那两个都老了。”
阿姐,亲姐……我不可能数年不归,这是其一;其二,长腿妹子和娃娃脸就算是数年后,在我的眼中也还是年轻妹纸啊!
这个时代的人寿命不长,所以三十岁的人都有资格自称一声老夫。
女子二十岁,大概也有些老黄花菜的意思。
武媚看着他,叹息一声,“弄的肉干呢?还有钱财。”
“都在此。”邵鹏把一个包袱递过来。
“阿姐,我家里有。”
武媚再度叹息,“带了去。”
贾平安本想回家去收拾一番,好歹一一告别,可有人跟着他。
“武阳伯,还请速速出发。”
贾平安看看自己一身便衣,“甲衣呢?干粮钱财呢?”
内侍板着脸,“路上自然有。”
贾平安想到了李勣。
先帝当年临去前把李勣发配去了叠州,老李得了令,家都不敢回,出宫后,一路出城往西北去了。
内侍说道:“你能进宫和武昭仪说一番话,那已经是不得了了。”
贾平安这才想起阿姐先前给自己准备了盘缠和干粮。
这是早就知道我连家都不能回吗?
贾平安就在这内侍的监控下,一路出城。
两名军士在等着他,而更多的人在外面的棚子里。
“兄长。”
李敬业拎着一个特大包袱,“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包东代表百骑送上了包袱。
“兄长,我弄了葡萄酿,你去了北方定然喝不到了,来,满饮此杯。”
李敬业送上了一个大杯子,竟然是琉璃杯。
这是想灌醉我?
贾平安抬头,仰头干了。
“武阳伯。”
包东敬酒。
贾平安再干。
几碗酒下去,他已经晕乎了。
他摇摇晃晃的上马,有人喊道:“此情此景,武阳伯可有诗?”
连监督他滚蛋的内侍都翘首以盼。
“武阳伯喝多了!”有人哔哔,被李敬业爆捶了一顿。
贾平安打个酒嗝,醉眼朦胧的道:“作诗?哈哈哈哈!”
他猖狂的笑道:“诗与我而言便是水,我贾平安满腹都是水,你等要多少有多少,驾!”
阿宝长嘶一声,开始出发。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众人目瞪口呆。
那个被爆捶一顿的男子爬起来,冲着贾平安喊道:“武阳伯,果然是满腹才华,大唐第一诗人!”
这一首诗迅速传遍了长安城。
“郎君被发配去了北方,多半是要领军厮杀,戴罪立功。”杜贺召集了一家子仆役,警告道:“郎君杀人也只是去北方戴罪立功,你等不可生出懈怠之心来,若是如此,严惩不贷。”
……
宫中,李治得了这首诗,默然。
王忠良说道:“外间都说贾平安此去北方定然要厮杀来立功赎罪,这首诗堪称是酣畅淋漓。”
李治点头,“大唐的边塞诗,自他而始。”
他突然饶有兴趣的道:“武媚那边如何?”
……
武媚抱着李弘在念诗,“葡萄美酒夜光杯……”
李弘仰头,“啊啊啊啊啊……”
“欲饮琵琶马上催。”
“啊啊啊啊……”
邵鹏在边上忍不住笑了,“那些说武阳伯颓废的,都被这首诗给震住了,说是以前大唐也有边塞诗,可武阳伯这首一出,前面的都黯然失色。”
武媚抬头,“平安自然是最好的。”
……
卫无双从蒋涵处出来,内侍们见到她都堆笑讨好。
蒋涵官复原职,武媚重出江湖,宫中人都被弄了个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前面站错队的得赶紧请罪讨好,否则蒋涵要弄他们太轻松了。
卫无双冷着脸,急匆匆的出去。
“无双!”
一个女官急匆匆的跑来,“武昭仪寻你。”
到了武媚处,武媚开口就让卫无双有些懵。
“平安去了北方。”武媚见她神色沉稳,心中不禁满意了几分,“你可愿意嫁给他?”
呯!
卫无双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被崩断了,瞬间无数画面浮现。
那人总是嬉皮笑脸的逗弄她,但却不是轻薄,每次都是如此。
每次有了好东西他都记得给自己留着。
哪怕是一路出使,他得了虎皮大氅也不用,自吹自擂什么……小伙子火力壮,大冬天睡冷炕,于是她穿着虎皮大氅一路温暖,而贾平安一路强撑。
还有许多啊!
卫无双下意识的便点了头,然后脸马上红了。
我为何点头?
“如此就好。”
武媚一脸的老怀大慰,“听闻你与苏荷交好?”
“是!”卫无双的脑子此刻很乱。
“若是经常在一起可好?”
“好啊!”卫无双的脑子越发的乱了。
什么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我果然做媒有天赋……武媚想笑几声,却端着脸道:“如此,此后你便好生的等着,只等平安归来,我这里便遣人去家人提亲。”
卫无双觉得晕晕乎乎的,脱口而出道:“奴婢还在宫中。”
“这就急了?哈哈哈哈!”武媚调侃的大笑着,“安心,我自有办法。”
当初我早有伏笔,皇帝都答应了宫中可出二三人,你加上苏荷不过二人罢了,还有一个……
她想到了自己开玩笑威胁时说的周山象。
罢了,那个虎背熊腰的,还是留着伺候我吧。
“你可去与苏荷说了。”
武媚随即起身。
卫无双满脑子都是懵的,“昭仪,此事……我……”
要让她们安心……武媚换了温柔的微笑,“平安出入青楼都是清清白白,洁身自好,此事邵鹏尽知。平安大才,大唐诗才第一人,此后定然会标榜青史……他还是老帅们看好的将才,更是能挣钱……”
邵鹏马上补刀:“这样出众的男儿,若是换了旁人,此刻家中定然歌姬成群,侍妾无数。连妻子都能有五六个。”
这么好的男儿,你不嫁还等什么?
是啊!
那个小贼确实是才华横溢,可……可我为何要嫁给他?
卫无双的脸破天荒的成了红布。
……
夏末的漠南牛羊成群,那些牧人驱赶着牛羊在草原上转悠,附近有唐军的骑兵在保护。
唐旭的脸粗黑了不少,但眼神也锐利了不少。
数骑飞驰而来,近前后禀告道:“校尉,燕然都护府那边传来消息,拔野古部和同罗部蠢蠢欲动。”
唐旭冷笑道:“常有之事,先帝在漠北设立都护府,令诸部在此休养生息,如今他们觉着强大了,便时常弄些鬼,镇压了便是。”
几年在北方的征伐镇压经历,让唐旭变得越发的冷漠了。
“燕然都护府的姜都护大怒,不过燕然都护府那边多是异族,我军人少,后续有使者来,怕是要求援。”
“预料中事。”唐旭远眺着前方,“此次耶耶定然要去。”
信使继续出发,唐旭令人注意哨探,随即返程。
两日后,他到了单于台。
一进城就接到了命令,“杨都护令你赶紧去议事。”
唐旭来不及洗漱更衣,就这么去了都护府。
“跟我来。”
有文官在外面等候。
进了大堂,都护杨靖和几个将领在议事,见他来了就问道:“那些突厥人可有异动?”
“目下没有。”唐旭说道:“此次下官出巡,那些部族很是安稳,只要有商人来收购他们的东西,下官以为,大的乱子不会起。”
“你此言却是说的大了些。”杨靖黝黑的脸上多了肃杀之气,“贺鲁不会甘心,他此刻远遁,但以后定然会再度回来。如此,他会不断派人来联络那些部族,这一点你等巡查必须要多关注。”
“是。”
“坐下吧。”杨靖的眼中多了些温和,“在这边便是如此,一眼看不到边的荒野草地,那些人看着咱们的眼神温顺,可这些温顺只是暂时的,要想长治久安,非得要百年之功不可。我等的辛苦便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安稳,不可懈怠。”
“是!”
众人轰然应诺。
将领和文官渐渐来了不少。
“规矩没那么多,都坐下吧。”
众人跪坐下去,杨靖刚想说话,外面来了个小吏,“杨都护,长安那边派了个人来。”
“派就派了。”杨靖有些不耐烦。
小吏看看唐旭,“是百骑统领,武阳伯贾平安。”
杨靖心中一凛,心想难道是陛下对老夫不放心?
“说是武阳伯在皇城外斩杀了褚相公的随从,陛下令他去燕然都护府戴罪立功。”
唐旭霍然起身,“杨都护,武阳伯乃是个好人。”
杨靖眯眼,“皇城外杀人,那便是个极为彪悍血勇之人,让他来看看。”
他见唐旭神色古怪,像是在忍笑,就勃然大怒,“老夫的话可笑吗?”
唐旭这几年在这边表现的还不错,但这是边塞,不是长安,该责罚时杨靖不会手软,否则管不住麾下那些骄兵悍将。
唐旭低头,“下官……”
“杨都护,武阳伯请见。”
杨靖点头,随后进来了个年轻人。
“下官贾平安,见过杨都护。”
年轻人虽然看着黑了些,但却能看出俊美来,杨靖这才知晓唐旭为何忍笑。
这样斯文的年轻人竟敢在皇城外斩杀了褚遂良的随从,要么是胆子极大,要么就是忍无可忍。
“你来了正好。”
杨靖指指角落,示意贾平安坐那里。
小插曲后,杨靖说道:“燕然都护府那边的铁勒人不大安分,姜都护派人来了,请咱们这边出些人马。如此,咱们责无旁贷……”
贾平安没想到自己竟然赶上了这等事儿。
随后就分配了任务,贾平安可以跟随支援的军队一起赶赴燕然都护府。
“此去燕然都护府得经过沙漠,你们就三人,说不得半路就没了。”
议事结束后,得了彩头的唐旭急匆匆的带着贾平安去自己的地方。
唐旭的住所不大,就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两间厢房。
“我自己从不开火,晚些带你去军中吃。”
唐旭一边说一边叫人来烧水。
贾平安洗个澡出来,顿时觉得浑身轻了十斤。
“为何杀人?”
唐旭觉得贾平安不是那等冲动的性子。
“那人欺人太甚。”
唐旭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那人欺人太甚,你自然会弄的他灰头土脸,何至于杀人?”
贾平安笑了笑。
唐旭明白了,“罢了,既然事情麻烦就不说了,对了,百骑如何?”
如同每一个离任后的老长官一样,唐旭对百骑的关注堪称是持之以恒。
贾平安说了些百骑的现状,唐旭叹道:“还是你适合做官,而我只适合厮杀。”
第二日援军就要出发了。
贾平安混在唐旭的身边,倒也安逸。
……
到了燕然都护府时已经是冬季了。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都护府的气氛很紧张。
都护姜协的胡子乱糟糟的,清瘦的脸上蕴集着怒火,“拔野古部派来了使者,说是断粮了。这是威胁,还是想出师有名?耶耶只想灭了他们,可你等却这不许来那不许,那便坐视那些铁勒人反叛不成?”
他看着的是身边的长史邱林。
“咳咳!”邱林的嗓子不大好,一开口就有些沙哑,“都护所言甚是……”
明明姜协说的便是他,他回一个此言甚是,看来也是个老阴比。
贾平安心想这些老阴比若是都聚集在长安,大概李治也会头痛不已。
邱林瞥了他一眼,眼神阴郁。
“贞观二十年,大唐大破薛延陀之后,铁勒诸部便内附,这是怕了大唐。如今他们修生养息数年,实力不可小觑,老夫的想法便是等到了春暖花开时,再汇同援军进剿。”
这老鬼看我的眼神不对啊!
贾平安想到了阿姐的告诫。
邱林再度用阴郁的目光盯住了贾平安,“听闻武阳伯被卢国公等人夸赞为将才,此刻被陛下派来燕然都护府,可有话要说?”
“哈哈哈!”
有人在大笑,众人木然看着他。
一个人笑起来会很尴尬,那人捂嘴,悻悻的起身告罪。
这是给我下马威?
贾平安来此就是想立功,然后回长安去娶美娇娘。他先是皱眉,装作是被邱林针对的有些不安,然后起身道:“铁勒诸部以回纥为尊,下官不知回纥可曾参与?”
这个问题问得好。
姜协微微点头,有人说道:“回纥部并不支持。”
“但也并不反对?”贾平安微微一笑。
那人点头,露出了些欣赏之色。
贾平安看了邱林一眼,心想我可是奔着立功来的,原先还担心没有冒头的机会,多亏你的点名……
“铁勒诸部纷杂,此事回纥旁观,实则也有不满之意,下官以为,此战首要安抚。”
铁勒诸部堪称是悲剧,在薛延陀被大唐击败后,就有些一蹶不振,不过在李隆基时期,回纥再度建立了庞大的汗国。
这些资料在脑海里浮动,贾平安从容分析,“安抚之后,随即要用雷霆手段来收拾反叛者。”
他拱手坐下。
大堂内很安静。
姜协是蜀国大将姜维的后裔,父亲也是将领,堪称是将领世家,他微微颔首,“铁勒诸部大多安分守己,若是一开始就动刀兵,会让他们惊惶。先安抚,再动手,先礼后兵……”
大堂里发出了哄笑声,有人说道:“昨日都护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咦!
竟然和姜协的看法相同?
贾平安起身,“下官侥幸。”
姜协微笑道:“老夫与长安时常通信,老帅们说贾平安有将才,可培养,老夫就在想是何等少年,竟然能得了卢国公和梁大将军的赞誉。今日一见,不过文弱书生。再一听,见识不俗,好!”
“彩!”
众人轰然叫好。
邱林坐在那里木然,想到的却是长安前阵子快马送来的书信。
姜协随即就吩咐道:“事不宜迟,雪小一些后就出发,去安抚铁勒各部。”
我的机会来了……贾平安的眼中全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