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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大唐扫把星txt下载     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2章 长陵候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每日的议事对于李治来说就是帝王价值的体现,他能通过这等手段来掌控大唐。

    但勤政的帝王,往往便是猜疑心极强的帝王。

    明太祖每日辛劳,对臣下苛刻,但凡知晓谁贪腐,一律杀了,顺带抄家。

    而李治这等事必躬亲……

    “诸卿各自回去吧。”

    议事结束,崔敦礼看着有话要说,可李治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宰相们走了,李治走出大殿,看着他们远去。

    长孙无忌被簇拥在中间,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李勣和高季辅在后面,李勣不急不慢,高季辅微微驼着背,走几步咳嗽一下。

    李治的眸色阴郁。

    “陛下。”

    沈丘来了。

    “如何?”

    “陛下,贾平安突然带着人去了兵部,随即发现胡康乔装遁逃,已经带着人追出去了。”

    “好贼子!”李治冷笑道:“兵部有内应!”

    “是,有兵部小吏穿着胡康的官服,在值房中坐着。”

    “毛起如何?”

    “陛下,毛起依旧还在。”

    这不对……

    李治一怔,“一人出去简单,二人出去麻烦,这是弃了毛起,救了胡康。”

    他深吸一口气,那种被糊弄的恼火让他想动手,“贾平安如何说?”

    沈丘摇头,“奴婢未曾见到他。”

    “无能!”

    帝王至高无上,被玩弄的后果就是暴怒!

    ……

    胡康摸摸脸上的化妆,不禁想到了家中的妻儿,心如刀绞。

    按照皇帝的尿性,他的妻儿将会被流放,或是为奴为婢。

    但他毕竟逃出了生天啊!

    想来妻儿也不会埋怨老夫的吧?

    他自我安慰着。

    前方的男子一边打马疾驰,一边说道:“再走两里,咱们就能从小径转过去,百骑……哈哈哈哈!”

    后面的男子也笑了起来,“贾平安号称百骑之虎,可此刻何在?晚些皇帝定然会呵斥他,想来颇为好笑。”

    “止步!”

    前方出现了三骑。

    前方的男子眸子一缩,“是百骑!”

    胡康不禁慌了,“快,从右边去,从右边去!”

    “住口!”

    男子并未减速,喝道:“老三,弄死他们!”

    “看着吧。”

    后面的男子摸出了短刀?随即超越了前面的两人。

    而胡康前面的男子摸出了一把小刀子,垂手下去。

    他们开始减速了。

    “稳住?不要低头,显得有些紧张是对的。”

    前方的男子低声说着。

    “去哪里?”

    三个百骑分出一人上前询问?另外二人握着刀柄在戒备。

    这是标准的搜查阵型。

    胡康身前的男子微笑道:“有些意思。”

    当先的百骑缓缓接近?“抬起头来,去何处?过所何在?”

    在大唐要想出远门就得有过所?没有过所寸步难行。

    前面的男子笑道:“官人?我家就在前面。”

    那么就不是出远门,而是回家。

    百骑的眸色微松……

    刹那间?胡康身前的男子猛地挥手。

    刀光闪过,那百骑下意识的闪避?避开了咽喉?却没避开肩头。他肩头中了飞刀?旋即喊道:“是贼子!”

    后面的两个百骑拔刀,其中一人喊道:“发信号!”

    另一个百骑拿出了牛角号?奋力吹了起来。

    “呜呜……”

    雄浑的号角声中?前方的百骑已经拔刀拼杀起来?因为肩头中刀,没几下就败下阵来?胸腹处两个刀口?看着分外的可怖。

    两个百骑?两个贼人,一对一厮杀。

    甫一交手,百骑就发现对方的刀法凶悍,自己竟然隐隐不是对手。

    一个百骑中刀,惨叫着喊道:“不可退!”

    他们只要一退,这二人马上就能带着胡康远遁。

    两个百骑拼死拦截,没一会儿局势便岌岌可危。

    “呜呜……”

    号角声传来,两个百骑精神大振。

    而对方却微微皱眉,“快一些!”

    一个男子面对百骑的攻击竟然不格挡,而是躲避。

    他付出了胸口一刀的代价,一刀把和自己厮杀的百骑斩落马下,旋即和同伴围攻剩下的百骑。

    剩下的百骑左支右挡,没几下就陷入了绝境。

    马蹄声由远及近。

    “弓箭……”

    两个男子听到了喊声,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对手,随后打马疾驰。

    身后,贾平安带着人狂追。

    他看了一眼落马的两个百骑,脸颊颤抖了一下,“追,追到天尽头也得把他们围杀了。”

    三大二,百骑竟然败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他轻敌了!

    胡康紧紧地跟在二人的后面,可渐渐的,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

    “救老夫!”

    他绝望的呼喊着,身后的百骑超越了他,却无人看他一眼。

    最后一个百骑减速,长刀出鞘,搁在了他的脖颈上。

    “老东西,你再跑一个试试?”

    前方,贾平安带着百骑在狂追。

    这时候就能看出宝马的好处了。

    阿宝渐渐跑发了性子,不断加速。

    这便是超跑的作用。

    贾平安一马当先,不断拉近和对方的距离。

    这个时候他无比痛恨自己的箭术平庸,若是箭术高超,他现在就能轻易的射杀了这二人。

    前方一个贼人突然回头挥手。

    贾平安下意识的伏身。

    飞刀从头顶飞过,贾平安一身毛毛汗。

    竟然有飞刀这东西,这帮子贼人放到后世也是妥妥的特种兵啊!

    但阿宝就是阿宝,它飞快的逼近了对手。

    落后的男子猛地回身挥刀,贾平安格挡。

    铛!

    双方渐渐开始并行。

    男子连续斩杀。

    贾平安连续格挡。

    岌岌可危了。

    身后,包东喊道:“武阳伯退后!”

    对方很明显的就是那等最精锐的死士,他们从小操练,有好手教导,成人后,放出来就是一头头猛虎。

    前面三个百骑拦截两个贼人竟然不敌,这便是最好的佐证。

    论冲阵,贾平安不怕这等人。但单打独斗,他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短刀从他的腰肋处抹过,衣裳破开,幸而未曾伤到身体。

    对手的眼中多了轻蔑之色,前方的男子喊道:“老三,这是贾平安,杀了他,这是大功!”

    对手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连续几刀,贾平安险之又险的避过。

    还能行吗?

    绝境下,一个声音在告诉贾平安:跑!等后续的兄弟们来围杀。

    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只要你跑了第一次,那便会有第二次。

    人一辈子会遭遇许多挑战,当你面对困难选择了逃避时,第一次会愧疚,会难过,但第二次、第三次便成了习惯。

    对方一刀当头劈来。

    贾平安身体微微后仰。

    从后面的角度看,贾平安被砍中了。

    惊呼声中,贾平安挥刀。

    对手仓促格挡。

    贾平安旋即连续挥刀砍杀。

    他渐渐的忘却了恐惧,一刀接着一刀。

    对手刚开始还觉得自己能再度压制贾平安,可贾平安的刀法却陡然一变,凌厉的让他毫无还手的余地。

    “老三!”

    前方的男子回头,发现因为厮杀的缘故,老三落后了太多,百骑距离他不过二十步。

    这是一个能用弓箭射杀的距离。

    贾平安突然厉喝一声,接着一刀从侧面斩杀。

    这一刀他蓄势已久,快若闪电。

    男子的肋部被劈开了,那口子大的贾平安没兴趣看第二眼,而是一夹阿宝。

    阿宝打个响鼻冲了出去。

    身后的贼人呆呆的坐在马背上。

    包东随后赶到,刚想挥刀。

    男子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猛地一头栽倒下去。

    有百骑下马,先摸摸脖颈,再猛地拉开衣襟,看着那十多道疤痕楞了一下,喊道:“是老手!”

    包东楞了一下。

    武阳伯竟然能斩杀了这等老手?

    这个疑问挂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阿宝越来越快。

    贾平安把长刀搁在身前,缓和着手臂的酸痛。

    而在沙场上却没有这等歇息的时间,所以这便是战阵的不同之处。

    最后一个贼人不时回头看一眼,贾平安发现他的眼中并未有哀伤或是恐惧之色。

    这便是死士,生死早就抛之脑后的工具人。

    但一个是面包车,一个是超跑,即便贼人经常玩什么车技,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贾平安迫近。

    一旦被缠住,百骑便会快速跟上合围,他没有半分生机。

    就在贾平安靠近时,贼人突然勒马。

    马儿猛地长嘶一声,然后开始减速。

    而阿宝依旧在高速疾驰。

    这是弃疗了!

    贼人以逸待劳,眼中全是杀机,随即挥刀。

    贾平安没有任何反击的法子,只能双手握刀,挡在前方。

    铛!

    这一刀意外的轻。

    老阴比!

    贾平安想都不想,随即来了一招苏秦背剑。

    铛!

    男子第一刀是佯攻,力量小,一触即收,随即反手一刀。幸亏贾平安反应快,否则这一刀就能把他斩落马下。

    苏秦背剑接着就能斜劈,这一招贾平安练过多次,和他对练的邵鹏当年就吃过亏,还说他阴险。

    阿宝的速度已经降下来了,但贾平安的这一刀却因为距离的缘故,砍在了马头上。

    马儿人立而起,随即疯狂蹦跳。

    男子显然无法控制发狂的战马,刚开始还努力夹紧马腹,可几下后,就被蹦落马下。

    贾平安好整以暇的策马冲了过来。

    横刀摆平,刚站起来的贼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头便飞了起来。

    贾平安挥动横刀,把血弄干净,然后归鞘,抬头……

    包东等人追了上来,勒马停住,齐齐看着他。

    “下马查看。”

    两个百骑下马过去,撕开贼人的衣裳,仔细检查着。

    “胸前有疤痕九道,五处刀伤,三处箭伤,一处捅刺伤……其中两次风险极大……”

    这是一个杀人机器!

    “胸腹的肉有力,铁板桥估摸着能做十几次……”

    强大的腰腹力量能确保控制力。

    “手上有茧子,是常年握刀的茧子。”

    验尸的百骑起身,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崇敬。

    回到皇城,有人把胡康押解去了百骑,贾平安却径直去了左屯卫。

    百骑,明静见到胡康时不禁欢喜的道;“先前陛下令人来呵斥,说是百骑无能,没想到竟然拿了回来,我这便进宫禀告……”

    她问了情况,不禁愕然,“是武阳伯斩杀了那两个贼人?”

    随即她进宫。

    “陛下,百骑明静求见。”

    李治把奏疏放下,“让她来。”

    明静一到,李治便喝问道:“可是贾平安回来了?”

    “是。”

    明静低头道:“陛下,武阳伯带回了胡康。”

    李治眉间的怒火渐渐消散,“如何拿到的人?”

    明静回想了一遍百骑的解说,依旧心潮澎拜,“昨夜百骑便在枕戈待旦,一直在盯着那二人家。早上那二人进了皇城并无异样。随后武阳伯令人在长安城外各条路上布防,查探车马……”

    这是极为稳妥的举措。

    “昨夜双方就交过手,对方手段凌厉,百骑竟然落了下风。”

    明静有些难受。

    李治眸子一缩,“必然是那些人家!”

    此刻幕后的人已经出现了。

    “那些人的祖辈就是靠军权来维系荣耀,颠覆、刺杀无所不干。为此家中都养着死士。这些死士却不是寻常人,每一次关陇那些人有大动静时,这些死士的身影便在期间闪耀。”

    明静继续说道:“武阳伯突然说对手既然如此厉害,那必然不会等待下衙后再接应,那是自寻死路,于是便带人去了兵部,当即发现胡康已然乔装遁逃,就带着人去追赶……”

    先前李治遣人来百骑呵斥,明静心中窝火,所以这个解释是必须的。

    “带走胡康的乃是两个贼人,他们在城外遭遇了三名百骑的拦截,随后三名百骑不敌……”

    这再一次印证了李治的判断,此次行动就是老关陇干的!

    那些老不死!

    他的眼中闪过杀机。

    “武阳伯带着人追了上去,随后他连续斩杀两个贼人,擒获了胡康。”

    前面明静说的紧张,跌宕起伏,可后续却说的简单之极。

    李治一怔,“贾平安竟然能杀了那两个厉害的贼子?”

    贾平安冲阵不错,但冲阵是冲阵,面对面厮杀是面对面厮杀,两码事。

    明静点头,“随行的百骑说……开始武阳伯不敌,但却渐渐的扳了回来,斩杀了对手,随后追杀,枭首贼人。”

    李治只是想象了一下,“贾平安悍勇,此事他虽有错漏,但却弥补得当。”

    这是来自于帝王的褒奖。

    李治随后去了武媚那里。

    “你那阿弟今日犯下大错,朕本想处罚……”

    武媚一怔,下意识的道:“想来是无心的吧。”

    女人果然都是护短的吗?

    李治不禁想起了母亲,当年母亲也是这般。

    “后来他令人追杀,一人杀了两名死士,令朕也颇为吃惊。他的刀法竟然如此了得吗?”

    武媚心中一松,接着便后怕了起来,“陛下,可是外面那事?”

    李治点头,“胡康乔装逃了,被贾平安令人追了回来。”

    “那这便是有功。”武媚觉得阿弟也该升官了,但他此刻若是离开百骑,风险极大,那些关陇门阀会吞了他。

    李治似笑非笑的道:“那朕让他六部为官可好?”

    戏弄女人很有趣吗?

    武媚伸手要过了孩子,低声逗弄着。

    李治觉得没意思,就换了个话题,“毛起竟然被留下了,可见并无多少价值。”

    “陛下。”王忠良在外面接到了消息,进来禀告道:“武阳伯带着人去了左屯卫,有人鼓噪……”

    李治面色微冷,“此等事要果断,贾平安……”

    武媚心中一冷,“平安自然果断。”,但在心中她却在犯嘀咕。

    你可千万别退缩啊!

    ……

    左屯卫,数百将士护住了毛起,手持横刀在喝骂。

    “为何拿了毛将军?”

    “洪夏这个贱人,污蔑毛将军,当杀!”

    “……”

    对面是贾平安和数十百骑,更外围是左屯卫集结的百余骑兵。

    洪夏在贾平安的身边,面色忽青忽紫。

    他才将任职左屯卫将军没多久,这污蔑从何说起?

    “对面全数是洛阳籍的将士,先前毛起突然散播谣言,说左屯卫所有洛阳籍的将士将会被处死,而原因是洪将军进了谗言。”

    擦!

    洪夏想死!

    “这是污蔑!”

    贾平安看着他,脑海里转动着各种念头。

    洪夏劈过腿,俗话说劈过腿的男人靠不住,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李治对洪夏定然是厌恶居多,只是为了恶心那些人,外加想千金市马骨,这才让他逍遥。

    若是借机把洪夏弄了如何?

    贾平安干咳一声,“长陵候,这里是皇城,这等对峙骇人听闻……”

    “是啊!是啊!”洪夏点头。

    “我也认为你是被污蔑的,这定然是毛起为了逃避罪责,想了这个法不责众的手段,通过污蔑你来讨价还价。”

    武阳伯果然是我洪夏的贴心人呐!

    想到贾平安上次对自己的好,洪夏感动了。

    “可事情不能不解决,长陵候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

    “当然。”洪夏知晓自己是死里逃生,但依旧在李治得黑名单中,所以表忠心不遗余力,“为了陛下,老夫死而后己。”

    那你一路好走……贾平安说道:“如此,长陵候可去当面揭穿毛起的阴谋。”

    老洪,我看好你哦!

    洪夏身体一颤,看了贾平安一眼,“武阳伯……老夫……老夫……”

    贾平安笑道:“你等看看,长陵候得了报效陛下的机会,兴奋的都颤抖了起来。”

    众人:“……”

    这分明就是害怕啊!

    看看对面那些人,紧张的要崩溃的模样,这时候去解释……

    弄不好就会被乱刀砍死。

    ……

    晚安!

第403章 谁更悍勇?阿姐开车

    古往今来的无数战例中,使者是一个不可忽略的角色。

    两军对垒,杀的昏天黑地的,但尸骸堆积太多,天气热容易导致腐烂,引发疫病,于是派使者去说说,两边休战,把尸骸清理了再战。

    或是一方优势,得意洋洋的派出使者去劝降:此刻归降尚不失封爵,若是牙崩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顺带全家杀光。

    使者的风险极高,在双方杀红了眼的情况下,一方绝望引发了兽性,轻则把使者的耳朵割了,重责一刀枭首,把头颅挂在城头,以示抵抗到底的决心。

    洪夏是武勋之后,自然知晓这些前辈的惨痛教训。

    他想拒绝,可贾平安的微笑面孔下,却是冷冰冰的杀机。

    包东站在贾平安的身后,手握刀柄。

    斩杀他自然是不能的,但这是一个姿态:你最好听从大统领的话,否则回头皇帝能弄死你。

    劈腿一次,终身‘受益’。

    这是民间的说法,而在帝王那边就成了: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老夫难道只能去送死吗?

    好像只能如此啊!

    洪夏强笑道:“老夫去试试。”

    “长陵候威武。”

    贾平安轻飘飘的鼓鼓掌。

    洪夏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那些被蛊惑的将士先是一怔,接着有人喊道:“杀了这个奸贼!”

    洪夏身体打颤,但知晓此刻自己有进无退……他再近前几步,说道:“毛起为某些人效力,在左屯卫引入奸贼……”

    这个蠢货!

    这时候说什么引入奸贼?

    这时候该说只除首恶,余者不纠,那些将士的情绪自然就渐渐平息了。

    不过让洪夏出头并非是贾平安的意思,而是……

    “看好他,最好是殉职。”

    沈丘的声音宛如毒蛇。

    李治终究容不下洪夏,于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他‘殉职’,如此他的眼光便能让人赞美:看看皇帝看重的洪夏?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可……

    这不是睚眦必报吗?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皇帝更真实。

    洪夏的身体在颤抖。

    “杀了这个小人!”

    “砍死他!”

    他们应当不敢吧?

    洪夏觉得自己最多被威胁。

    但……

    一个军士双眼发红的冲上来。

    老夫休矣!

    跑!

    他不敢!

    那军士扔出了手中的横刀。

    横刀打着旋飞了过来。

    洪夏慌了!

    他下意识的一个趴下?横刀飞过身体上空。

    装晕!

    洪夏果断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万个赞,然后趴着不动。

    “小人!”

    沈丘很失望。

    但那些乱兵已经开始失去了理智。

    贾平安缓缓走了过去。

    “武阳伯!”

    沈丘低声道:“尽数杀了就是。”

    “有人无辜!”

    我始终做不到草菅人命,这是不是说明我不配做一个枭雄?

    呸!

    我本就不是枭雄!

    贾平安缓缓走过去。

    “我的身后是骑兵?只需一次冲杀就能冲散了没有长枪的你们!”

    贾平安的声音在回荡着。

    “此次事件乃是毛起和兵部的胡康联手作假?让你等洛阳籍的将士超额进入左屯卫?此事与士卒并无关联,事后只需查问将领就是了。”

    那些士卒的情绪渐渐平静。

    横刀垂下?眼中的血丝渐渐隐退。

    这场混乱即将消弭。

    “他在撒谎!”

    一个将领冲了出来。

    “此人乃是扫把星?他来了?大伙儿都要倒霉。”

    这等撒比!

    贾平安举手?“射杀!”

    弓弦声起,将领身上中了两箭,缓缓倒下。

    贾平安抬头,“弃刀蹲下?没有参与毛起之事的,最多是遣送归家。”

    有人弃刀!

    前方突然闪开。

    毛起手握横刀,就这么冲了出来。

    两个神箭手刚放箭?还未曾准备好。

    毛起已经冲了过来。

    在此事发生之后?百骑就调查过毛起。

    ——十五年前?毛起在北方只是一个队正,就这么一步步的凭着手中的横刀杀了上来。

    这样的人在军中堪称是悍将。

    而贾平安也有悍将之名,但却无法和这等老牌悍将相比。

    包东变色,疾步来援。

    正在远处看着这边的程知节面色大变,“毛起乃是悍将,小贾危矣!”?随后他发足狂奔。

    毛起死死地盯着贾平安,那目光就像是尖刺,更像是箭矢,让贾平安浑身发麻。

    这便是煞气!

    贾平安身体一震,驱散了负面情绪,双手握刀,眯眼看着毛起。

    在这等时候,害怕会让你十成本事只能使出两三成来。

    贾平安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斩杀了此人!

    双方接近。

    毛起挥刀。

    横刀匹练般的的划过双方之间的空间。

    贾平安举刀。

    间不容发的格挡。

    铛!

    火星在眼前迸发,贾平安只觉得眼睛花了,就像是被闪电炫了一下。

    毛起吸气收刀,身体转动,旋转着再次出刀。

    贾平安再度格挡。

    铛!

    从横刀处传来了巨大的力量,和三十多岁的毛起相比,贾平安在力量上还是输了一筹,连退两步。

    这两步给了毛起发挥的空间,他连续劈斩,最后竟然腾空跃起,一刀斩杀而来。

    “小贾!”

    奔来的程知节恨不能把手中的长刀丢出去。

    包东已经这么做了,把横刀冲着毛起扔了出去。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弓箭手张弓搭箭……

    贾平安看似毫无还手之力。

    他抬头看着毛起,脚下横着移动。

    横刀几乎是从他的鼻尖擦过,但凡晚一瞬,这一刀将会把贾平安的脸削平。

    贾平安轻喝一声,横刀挥动。

    这一刀平平而去。

    毛起愕然,接着人头飞起。

    包东的横刀这才从空中飞过。

    两支箭矢落空。

    奔跑中的程知节愕然止步。

    那些骚乱的将士也安静的和一群鹌鹑一样。

    “都蹲下!”

    骑兵上来了。

    那些乱兵纷纷蹲下,有人依旧站着,贾平安挥手,箭矢飞去,当即射杀。

    在这等时候还站着的,必然就是自知必死的反贼,不杀留着过年?

    中原好不容易才安定了下来,那些老家伙们却不甘心,在各处布局落子,准备在关键时刻重演前朝的一幕。

    王朝末年,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

    要阻止那些野心家!

    贾平安的信念从未这般坚定过!

    啪!

    身后的程知节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上。

    “你可知毛起曾在征伐高丽时阵斩高丽将领?”

    贾平安点头。

    程知节后怕不已,“那你还敢和他厮杀?”

    贾平安笑了笑,“卢国公,我也曾阵斩敌将!”

    你不努力,那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上限在何处。

    他当初练刀,从表兄到唐旭,到邵鹏,最终靠自己一刀一刀的去厮杀,去战阵上寻求经验。

    但凡他软弱或是志得意满,那么今日的他已经变成了尸骸。

    贾平安随后回去,把这里交给了左屯卫。

    而沈丘随即进宫复命。

    李治一直在等待左屯卫的消息,见他来了就问道:“那些乱军如何了?”

    沈丘恭谨行礼,“陛下,先前数百乱兵被毛起蛊惑聚集闹事,长陵候去劝阻无果晕倒。”

    李治的眼中多了讥诮之色,“无耻,还软弱无能!”

    洪夏……聪明些就赶紧告病吧。

    沈丘说道:“随后武阳伯相劝,大多人放下了兵器……”

    李治的眼神依旧阴郁。

    “随后有将领出来呵斥,武阳伯令人射杀。”

    “杀得好!”李治眼中的阴郁越发的浓郁了。

    “毛起突然暴起,和武阳伯激斗。”

    李治眯眼,在此事之后,他就令人查过毛起,结论此人是一员悍将。

    贾平安……

    只要不死就好,随后封爵赏赐,如此武媚自然也无话可说。

    “武阳伯一刀斩杀了毛起。”

    李治一怔,“你说贾平安斩杀了毛起?”

    “是!”

    沈丘想起了自己和程知节等人当时不敢相信的心情,觉得皇帝这般失态也情有可原。

    李治毕竟是皇帝,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他是如何斩杀的?”

    “开始看似不敌,但渐渐的就从容了许多,最后避过毛起的一刀,顺势枭首。随即那些将士皆弃了兵器。”

    “一刀枭首……”

    李治觉得自己需要仔细想想。

    他慢慢转悠,一路去了武媚那里。

    武媚抱着孩子相迎,想问问那事的进展,却觉得有些唐突。

    “贾平安在左屯卫一刀枭首悍将毛起,镇压了乱兵。”

    李治接过孩子逗弄了一下,给武媚整理心情的时间。

    “毛起可是平庸?”武媚抓住了要点。

    “不,当年跟随先帝征伐高丽时,毛起曾斩杀高丽将领。”

    武媚的心陡然一跳,喜悦之情就涌了起来,“平安竟然这般厉害了吗?”

    “这也在朕的预料之外。”李治把孩子递给周山象,坐下后,有宫人站在边上扇扇子。

    平安竟然这般了得,那婚事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

    武媚第一个念头被她抛开,然后说道:“陛下,平安在家据闻操练不辍,每日闻鸡起舞,更是在百骑寻人拼杀,这般数年才有了今日斩杀逆贼的本事。”

    作为皇帝,你不该赏赐他吗?

    “是啊!”李治仿佛没听到弦外之音,“这等年轻人,朕自然是要用的。”

    咱们慢慢来。

    武媚笑道:“如此,臣妾以后为他张罗亲事就更方便了些,原先不敢想的也能想一想了。”

    李治平静的道:“长安城中门阀权贵不少,家中的女子都是联姻所用。”

    你若是生于这个时代的权贵家中,不论男女,你的亲事都别想平淡,大多是联姻。

    武媚也平静的道:“他并无根基,而权贵就算是肯嫁女给他,也是要有回报。那些回报不要也罢,陛下也能给。”

    李治颔首,“如此也好。”

    等李治走后,邵鹏松了一口气,“先前奴婢真怕昭仪说要寻门阀家的女子给武阳伯。”

    若是如此,李治绝对会把贾平安踢出百骑,任由他和那些仇家纠缠。

    “我有意提了一下,陛下……”

    皇帝果然是这个态度,那么武媚就有数了。

    “平安的亲事我早有主意,只是他滑不留手,每次提及此事就顾左右而言他……”

    武媚有些恼火,“你等说说,他这是何意?可是不满意我说的人选?”

    邵鹏点头,“可能。昭仪,奴婢在百骑多年,当初武阳伯进了百骑后,就经常跟着咱们去青楼,他相貌俊美,诗才无双,引得那些女妓自荐枕席……可武阳伯从未动过她们。”

    武媚:“……”

    阿弟莫非有问题?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急不可耐,“去,寻了平安进宫,就说我寻他有事。”

    贾平安刚回到百骑,正在接受麾下的崇拜,就被叫进了宫中。

    “阿姐。”

    贾平安判断阿姐叫自己入宫是为了今日的两次厮杀,大概是要叮嘱一番。

    他早就做好了应对手段:男儿在世,当凭刀枪博取功名!

    这样阿姐必然无言以对,进而生出愧疚心来。

    武媚看着他,“抬头。”

    这怎么像是审讯?

    贾平安抬头。

    武媚仔细看着他,最后干脆起身过来,近距离观察他的脸。

    双眼有神,肌肤红润白皙,这不像是那等无用的男人啊!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贾平安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阿姐这是想干啥。

    难道是想看看我是否带着煞气?

    贾平安有些心慌。

    武媚摆手,所有人都出去了,她缓缓问道:“你对女子……可是觉着寻常?”

    没啊!见到长腿妹纸和娃娃脸我就想调戏。

    “没。”

    “那你对女子……可是从未动心?”

    怎么会不动心?

    男人见到美好的事物总是觉得赏心悦目,进而动心。

    比如说每次见到卫无双的大长腿,还有苏荷的……他都会怦然心动。

    “动心。”

    咦!

    既然动心,那为何不动?

    武媚觉得好奇,她都三十多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称一声老身也使得。所以她径直问道:“那你去青楼为何无动于衷?”

    竟然是为了这个?

    阿姐竟然以为我是个无能之辈?

    贾平安想叫屈,但他确实是没动啊!

    “阿姐,我想着……”

    “你想着什么?”武媚皱眉,“若是不妥,我便把周山象赏赐给你。”

    救命啊!

    贾平安狼狈的道:“阿姐,我正常着呢!真的。”

    “那便正常给我看看。”

    阿姐你别开车啊!

    贾平安纠结的道:“这个……这个……”

    “你正常有谁知道?”武媚有些绝望,想着老贾家就阿弟一个人了,这不就断了香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了香火,祖宗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

    谁知道?

    知道他器宇轩昂的人……

    雅香知道,但青楼女子的话当不得真。

    剩下的……

    “不说?”

    武媚的神色平静了下来。

    瞬间贾平安就跪了,“阿姐,高阳公主知道。”

    那次他藏器于身,不肯起来,高阳已经看到了端倪。

    “高阳?”

    武媚心中微松,淡淡的道:“那个随意你。”

    但凡进了皇室的,对男女关系都是这般随便吗?

    “你要抓紧了。”

    武媚含蓄的警告着。

    这是要让我去证明自己的男儿属性吗?

    贾平安有些纠结的出了这里。

    “武阳伯!”

    贾平安回身,只见一个宫人飞也似的跑来,“萧淑妃叫你。”

    那个娘们这是要报复吗?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道:“后宫之中,臣子不得擅入。”

    林冲进白虎堂就是一个圈套,只要进去,生死不由人。

    萧淑妃这等手段……落伍了吧。

    宫人倨傲的道:“陛下已经点头了。”

    贾平安不信。

    一个内侍来了,贾平安记得在王忠良的身边见过此人。

    “萧淑妃病了,陛下让你去看看。”

    可我不会治病啊!

    贾平安跟着到了后宫之中。

    萧淑妃躺在床上,看着分外的……妖娆。

    “哎哟!”

    “我浑身酸疼。”

    医官望闻问切都做了,可一筹莫展,看到贾师傅来了,就如蒙大赦般的道:“臣回去查查医书。”

    咻!

    这人消失了。

    萧淑妃斜睨了贾平安一眼,“这是谁啊?”

    贾宝玉!

    贾平安不能乱了礼数,他拱手,“臣贾平安。”

    “哦!那个奸贼啊!”

    萧淑妃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贾平安干笑一下。

    下面怎么办?

    他没啥办法。

    宫人低声道:“武阳伯,出手呀!”

    手……

    贾平安看看自己的手,觉得今日不该出门。

    “此事吧,其实臣不会看病。”

    “是邪祟。”

    宫人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贾平安觉得萧淑妃最后被弄死事出有因。

    动辄说什么鬼啊神的,这不是给自己招祸吗?

    “其实……萧淑妃要不试试麻将?”

    “太难。”萧淑妃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其实……麻将是有口诀的。”

    贾平安一句话让萧淑妃多了精神。

    “什么口诀?”

    “宁挨千刀剐,不胡第一把。谨慎每张牌,庄上也得傻。”贾平安尽量说快些,避免被这些人记住。

    “开牌吃边卡,莫吃两头牌。先抓有用张,再等打出来。牌从门前过,不如摸一个。”

    那些宫人都纷纷眯眼,一看就是在记忆。

    “原则不放炮,职责看下家。金三和银七,危险二五八。”

    贾平安拱手,“臣学艺不精,就这些了。另外,这次的邪祟看着可怕,臣不能镇压。”

    萧淑妃冷笑道:“那我要你何用?”

    贾平安:“……”

    “臣推荐一人。”

    “谁?”

    李大爷,你老人家好久都没冒泡了,上次还听你抱怨皇帝越发的不肯给太史局拨款了,那我给你寻个要钱的借口吧。

    “臣举荐太史令。”

    ……

    李淳风正在太史局里如痴如醉的研究着自己的学问。

    “太史令!”

    没动静!

    内侍急了,刚想去拍。

    “且住!”

    小吏及时赶到,制止了他的行动。

    内侍斜睨着他,“宫中有要紧事,若是错失了时辰,你可担当得起?”

    小吏不慌不忙的道:“太史令正与天上的神灵沟通,看似平常,可早已神游域外了。你这般俗人得叫法是叫不醒的……”

    那么牛?

    内侍被唬住了,“那该如何?”

    小吏上前,起身道:“太史令,发现新星!”

    “在哪?”

    李淳风瞬间精神抖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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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报复,恶趣味,灭口

    李淳风进宫,当被带到了萧淑妃的寝宫时,他懵了一下。

    这和男女之别没关系,老李是修道的,而且年岁大了,这等忌讳反而少了许多。

    可萧淑妃一脸气若游丝(红光满面)的模样,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老李想打退堂鼓了。

    随行的内侍低声道:“太史令,萧淑妃中了邪祟,宫中无人能治……”

    “谁举荐的老夫?”

    李淳风神色平静,但内心波涛汹涌。

    老夫与你何仇?竟然把老夫推进了这漩涡里。

    “武阳伯。”

    老李失去了情绪管理能力,低声道:“太坏了!”

    但驱邪还是要做的。

    他号称半仙,桃木剑在手,一声轻喝。

    一套法事做下来,老李仿佛是被抽空了身体,“臣精疲力竭,告辞。”

    萧淑妃幽幽的道:“太史令得道高人,我不好说什么,只能说痊愈了。”

    她后悔了,本想借势闹一闹的,这下没法闹了。

    “贾平安呢?”

    “武阳伯回去了。”

    “下次……”

    ……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回到百骑就被起哄请客。

    “五香楼!五香楼!五香楼!”

    一群憨货,整日就想着嫖女人。

    “低级趣味,不可取!”

    贾平安板着脸,可他知晓这几日兄弟们都累坏了。

    做大佬就得有担当。

    “今日包下五香楼。”

    欢呼声中,李淳风飘然而入。

    小子你缺大德了!

    贾平安一脸欣喜的迎过去,“太史令好巧。我想着上次你说太史局的钱少了许多。今日进宫遇到了萧淑妃中邪,这不,我本可随手驱除,却想到了太史令的难处。想来如此一来,陛下难道还好意思不给钱?”

    是啊!

    老夫怎地忘记要钱了?

    李淳风转身就走。

    跟我斗!

    等李淳风进宫要钱回来时,贾平安已经走了。

    五香楼里成了百骑的天下。

    五花幽怨的道:“贾郎许久未来了。”

    我若是经常来,迟早得被你给拖下水。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贾郎。”

    五花的眼中仿佛能滴出水来。

    随着贾平安出使高丽归来,他在高丽的几首诗也随之在长安城中流行了起来,让女妓们为之疯狂。

    这等才华多的满溢出来的年轻人,为何就不肯怜惜我呢?

    五花幽怨。

    我只是想精益求精!

    贾平安面对诱惑无动于衷。

    晚些老鸨来了,使个眼神,暗示老娘要汇报工作,你闪开。

    等五花走后,老鸨低声说着最近的一些事儿。

    “武阳伯,有人说陛下有暴君之兆,行事霸道。”

    李治行事霸道……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在处置政事时,李治堪称是从善如流,宰相们的意见都仔细倾听,并积极讨论。

    这样的皇帝你说他行事霸道,不对吧。

    “还有人说当年跟随高祖皇帝起兵的那些世家如今被弃之如敝履……”

    这等幽怨的话说出来有意思吗?

    想到那两个身手了得的贼子,贾平安问道:“谁说的?”

    “就两个男人,才进屋子没多久就出来了,气喘吁吁的,丢人!”

    这样赚快钱你不该高兴吗?

    贾平安在思索着。

    这是哀怨,也是告诫。

    ——当年我们帮你老李家起兵造反?如今你家做了皇帝,可媒人不能丢过墙吧?

    贾平安不知道那些世家门阀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但看李治的反应,竟然能和皇室分庭抗礼?可见不凡。

    而后皇帝和阿姐都曾想削弱了山东门阀?可毛用没有,就说老崔崔义玄家?他的子孙在玄宗时皆是大官。家族聚会要用案几来堆放携带的笏板?家族辉煌由此可见一斑。

    这样的世家门阀一旦联手?皇帝也只能跪了。

    难怪啊!

    贾平安有些心痒难耐,恨不能去崔氏看看。

    “武阳伯!”

    一个女妓喝多了,起身道:“奴自知蒲柳之姿?不堪为武阳伯侍寝?便一舞以娱武阳伯。”

    贾平安微微颔首,表示领情了。

    这一舞颇为出色?让贾平安都拍手相和。

    晚些他走出五香楼?深吸一口气,把肺腑里的脂粉气和酒气呼出来?“我先回去了。”

    大唐为何青楼多?因为无聊!白天做事,下午一回家坊门就关闭了,整一个封闭式小区。所以青楼和酒肆就是长安人的心灵寄托之地。

    包东和雷洪赶紧出来,作为哼哈二将?他们需要把贾平安送回家去。

    马蹄声哒哒?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贾平安在想着胡康的事儿。

    此次胡康的审讯并未交给百骑,而是给了刑部。

    这是为何?

    刑部人多口杂,一旦审讯结果被泄……

    李治是故意的!

    贾平安猛地警醒。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李治把胡康丢给刑部的动机。

    审讯出了结果,随即公之于众,那些老关陇就坐蜡了。

    而百骑这把刀暂时就歇菜了。

    李治这位帝王的手段果然是令人折服,一点一滴的把自己的威信立起来,把身边的所有资源都利用起来。

    牛逼!

    贾平安心中突然生起警兆。

    “武阳伯!”

    呯!

    扣动弩机的声音在夜里传出很远。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翻身落马。

    我的阿宝!

    弩箭很精准的从他原先坐着的地方飞过,若是不躲的话,就是胸膛中箭!

    “雷洪保护好武阳伯!”

    包东拔刀冲了过去。

    前方数十步开外,隐隐约约的看到几个黑影正在撤离。

    “有刺客!”

    雷洪高声示警。

    金吾卫的人出动了。

    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雷洪喊道:“刺客有弩弓!”

    “弓箭手!”

    将领的喊声刺破夜空。

    “冲杀!”

    十余骑冲了过去。

    但刺客消失的无影无踪。

    包东回来了,面色铁青,“追不上,他们一击不中就翻进了坊里,随后不知往哪边去了。”

    一旦进了坊市,再想找的话,除非把整个坊市围起来,然后动用数百人进去密集搜索。

    “罢了!”

    金吾卫的人回来了。

    “武阳伯可知刺客是谁?”

    “此事你等不必管。”

    贾平安不想带累这些普通人。

    “武阳伯!”

    将领皱眉,“这是必须回答的问题。”

    这等认真的人有时候很可爱,有时候很让人头痛。

    贾平安说道:“你们管不着的人,回头我自然会禀告给陛下。”

    包东摇头,示意将领莫要纠缠。

    回到道德坊,家仆们大多睡了,杜贺在等他回家。

    进家后,先把阿宝安置好,随后去洗漱。

    “郎君。”

    鸿雁在收拾铺盖,三花就悄然出现。

    “何事?”

    贾平安在漱口,仰头啊啊啊。

    三花手中拿着毛巾,“郎君的背都湿透了,我给郎君抹一下吧。”

    背部确实是不好擦。

    贾平安点头,三花就从后颈那里把毛巾弄进去,擦啊擦。

    但那手怎么在趁机乱摸呢?

    贾平安在想事,所以没注意。

    “郎君!”

    鸿雁来了,她蔑视的看着三花,“这样是隔靴搔痒,要脱了衣裳。”

    最近鸿雁在积极的学习,隔靴搔痒这个成语用的不错。

    可脱衣裳……

    鸿雁两下就把贾平安的外裳解下来,接着……

    贾平安还愣着,身上就剩下里衣了。

    鸿雁拿着毛巾从身后摸进去,轻松的为贾平安擦着后背。

    毛巾被井水冰过,一接触肌肤那个爽啊!

    完事后,贾平安接过毛巾,自己擦了一下。

    等他进了卧室,鸿雁才得意的回头,“你压根就不会伺候人。”

    就你这样的,也配和我竞争?

    鸿雁得意洋洋的搓毛巾。

    “你可会写字吗?”

    鸿雁:“……”

    这个女人嘚瑟什么?

    “我会学,郎君说了,但凡我愿意学,便让赵岩教我,管家也能教我。”

    赵岩是贾平安唯一的学生,杜贺更是前官员,他们教授鸿雁识字,堪称是大材小用。

    愚蠢的女人,就你这样的,学十年都学不会!

    而我却不同!

    三花微微昂首,夜风吹过,衣袂飘动。

    “我家学渊博,会作诗,你可会吗?”

    这个年头你想自称一声读书人,那么诗赋文章你得选一项。

    鸿雁冷笑道:“郎君的诗无数人赞颂,你的诗可有人赞许?”

    “红袖添香你可会?”

    鸿雁愣住了。

    果然是粗鄙无文的婢女!

    三花瞬间就心情愉悦了。

    她转身离去,准备歇息。

    鸿雁猛地想到了,说道:“郎君不焚香,你做美梦呢!”

    三花的背影踉跄了一下。

    ……

    早上起床,先是洗漱,接着练刀。

    阿福就在边上,王老二配合贾平安在对练。

    “郎君的刀法愈发的凌厉了,不过若是郎君能收发自如,那就更厉害些。”

    “慢慢来。”

    贾平安才多大,他不着急。

    徐小鱼在边上跟着练习,问道:“二哥,那我的刀法呢?”

    王老二看了他一眼,虽然心疼这半个弟子,但依旧实话实说,“你的天赋比郎君差远了。”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什么天赋?

    他从到了这里开始,每日就在练刀,而且一旦闲下来,就会琢磨自己刀法的问题,随即验证。

    手心起了茧子,不小心受伤都是常有的事儿。

    可他一一把这些困难克服了,坚持了数年。

    这才是他成功的原因,而不是什么天赋!

    王老二和徐小鱼练完了,贾平安依旧在练。

    晚些到了百骑,程达看着没精打采的,明静在冷笑。

    “老程这是怎么了?”

    早锻炼后,贾平安看着精神抖擞,和萎靡不振的程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达欲言又止,竟然有些羞愧之色。

    明静冷笑道:“他一边看消息一边打瞌睡,错过了一个重要消息,还振振有词的说自家昨晚睡的早……”

    程达昨夜好像是叫了一个女妓,随后就消失了。

    这是……

    萎了?

    人到中年果然就是这般力不从心啊!

    程达叹息一声,“我只是……睡的不好。”

    一群男人去了五香楼,能干什么?

    看看程达这模样,明静就觉得贱人贾的人品确实是不错,至少不会因私废公。

    ……

    今日议事很顺畅,但李勣觉得气氛不大对。

    长孙无忌看着神色平静,但李勣觉得他在看戏。

    褚遂良在微笑,许久未曾见到这样的褚遂良了,像是在幸灾乐祸。

    柳奭等人一看就是在神游物外。

    唯有崔敦礼备受煎熬。

    兵部郎中胡康出逃被抓,涉及了左屯卫番上将士比例异常的重大事件。

    而崔敦礼这位前兵部尚书坐蜡了。

    你要说这事儿是在崔敦礼离开后发生的,和他无关。可此事已经准备了好几年,崔敦礼在兵部时就有了,只是没有被发现而已。

    一个事儿商议确定,李治含笑道:“昨日百骑拿人,闹得满城风雨,朕听闻左屯卫有人被斩杀,兵部有人出逃,诸卿可知?”

    这是明知故问。

    一般帝王这般问多是想借机引出话题。

    长孙无忌默然,浑身放松。

    高季辅毫不犹豫的起身道:“陛下,臣听闻兵部郎中胡康与左屯卫将军毛起相互勾结,私下抽调洛阳籍将士入左屯卫,有三成之多,骇人听闻呐!”

    崔敦礼看了他一眼,心道高季辅看着随时会倒下的模样,这是要在临死前向皇帝表忠心,为儿孙们的前程努力一把?

    但这事儿还得看李治的看法。

    “左屯卫有三成将士出自于洛阳,意欲何为?”李治的声音渐渐变了,“朕在宫中也颇为不安,朕想问问,兵部那边……胡康是谁提拔的?”

    崔敦礼起身请罪,“陛下,臣有罪。”

    李治讶然道:“崔卿何罪之有?”

    终究是要当众打脸啊!

    崔敦礼苦涩的道:“当初臣没有看出那胡康的狼子野心,在举荐时为他说了好话。”

    大唐官员要升官,上官的看法很重要。吏部那边需要上官对此人的评价,随后融合此人为官期间的言行政绩,最终做出决断。

    李治默然。

    此刻他无比怀念心腹许敬宗,若是许敬宗在,此刻定然会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奋力抨击崔敦礼。

    “崔卿……坐下吧。”

    李治没有呵斥,但这比呵斥更让崔敦礼煎熬。

    皇帝都不好意思说你了,你说说这事儿咋整的?

    “臣……有罪!”

    崔敦礼唯有再度请罪,这一刻将会被记录下来。

    而皇帝的反应也会被记下来,以后会成为崔敦礼的历史评价之一。

    李勣看去,就见李治微微皱眉。

    ——帝不虞!

    老崔算是得了一个差评。

    “陛下!”

    外面来了内侍,“前兵部郎中胡康死于刑部大牢。”

    李治问道:“可是死于刑讯?”

    内侍说道:“说是早上狱卒送饭,发现他倒在了床铺上,咽喉插着一根削尖的筷子。”

    崔敦礼只觉得咽喉处发寒,下意识的道:“这是谁干的?”

    李勣看了皇帝一眼,他知晓皇帝把胡康丢给刑部看管审讯的动机,就是要让审讯的结果广为人知,可才将开始,胡康就被灭口了。

    “胆大妄为!”

    李治怒了,“堂堂刑部竟然任由贼人出手,废物!”

    废物是帝王对官员最差的评价,刑部有人要倒霉了。

    长孙无忌起身道:“刑部该英国公出手。”

    李勣点头,“臣晚些会严查此事。”

    李治淡淡的道:“兵部如胡康这等人还有多少?”

    崔敦礼失态抬头,心想皇帝这是要清洗兵部吗?

    六部的领导,左仆射李勣说道:“臣失察,有罪。”

    李治冷冷的道:“英国公也该好生的看看六部了,莫要等到酿成大祸了才后知后觉。”

    六部一直有对手在牵制李勣,经常给他下绊子,皇帝知情,那么这话就是在敲打长孙无忌等人。

    李勣应了。

    随后各自散去。

    晚些,沈丘来了。

    “可看到了吗?”

    沈丘点头,“昨夜奴婢就在大牢中,丑时末,有人悄然进来,丢了一根削尖的筷子进去,同牢房的有一人未睡,捡起筷子磨蹭了一番,捂着胡康的嘴,一下捅进了他的咽喉,挣扎声惊动了旁的人犯,这人喊胡康自尽了!”

    “同牢房的人犯?”李治不解。

    “陛下,胡康这等重犯为了防备他自尽自残,必须安排人与他同处一室。”

    李治点头,“朕知道了。”

    外界压根就不知道,灭口的事儿李治一清二楚,而且手下还亲眼目睹。

    ……

    “那些人的手倒是伸的长,竟然在刑部得大牢里灭口,肆无忌惮了些。”

    褚遂良有些不满。

    长孙无忌喝了一口温水,淡淡的道:“不灭口……那就要成为天下笑柄。”

    “这是陛下的手段。”

    “那又如何?”长孙无忌觉得这事儿干得好,“那些人肆无忌惮的在左屯卫安插人手,前隋时他们这般干过,可这是大唐。”

    “昨夜……”褚遂良放低了声音,“有人寻了老夫,说昨夜陛下的人进了刑部大牢。”

    “是去看热闹的。”

    这是皇帝的恶趣味……长孙无忌平静的道:“陛下此举就是要逼着他们动手,也是一个警告。”

    褚遂良楞了一下,突然问道:“若是那些人不动手呢?”

    长孙无忌举起水杯,水汽蒸腾着,他的声音也跟着多了缥缈之意,“那陛下的人会动手。”

    胡康知道的太多了,一旦爆出来,李治无法坐视,只能对那些世家门阀动手。而那些世家门阀同样无法自处,只能出手……

    “大唐……不能乱啊!”

    褚遂良明白了,“胡康自从被带回来之后,他就必死无疑!”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

第405章 大杀四方,曲线救国

    “程达!”

    明静在发飙。

    “看看!”明静拿着消息记录在怒吼,胸脯有些颤颤巍巍的,像是李敬业的胸肌,“滕王在青楼聚集群妓荒唐……这样的消息重要?”

    你是故意让老娘难为情是吧?

    你就是故意的!

    明静气得脸红。

    程达打起精神,“明中官,我只是神思恍惚了。”

    “我不管!回头我就给陛下说……”

    程达苦着脸,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

    人渣藤果然是原形毕露啊!

    贾平安没感到意外。

    但……

    我好像忘记了做生意的事儿了?

    贾平安拍了一下脑门,觉得这不是自己记性不好,而是最近事太多。

    明静怒吼,“你若是有武阳伯一半人品,也不至于会看错了消息!”

    这个打击有些大了啊!

    贾·节操满满·平安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当做是人品典范的一日,不禁唏嘘不已。

    “武阳伯,太史令那边有人求见。”

    擦!

    贾平安有些心虚。

    晚些,他跟着来人到了太史局。

    李淳风站在空地上,负手看着蓝天。

    “你可知天上的星宿有多少颗?”

    贾平安一直看不透李半仙,你说他是专心于道术吧,可实际上他更倾心于学问。

    和玄奘相比,他更懂的低调之道,在太史局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直至今。

    “无数颗。”

    宇宙无穷无尽,你要问星宿有多少颗……这就和让人拿着显微镜去数一个人有多少个细胞般的绝望。

    “老夫以为数不清。”

    李淳风幽幽的道:“有人说天上的星宿会下凡,或是说地上的名人上应星宿,你如何看?”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上应星宿,就是所谓的一个人对应一个星宿,比如说诸葛亮在五丈原逝去,天上有大星坠落。或是史书里经常看到的,星宿落,帝王病重垂危。

    这些都是天人感应的产物,不说旁的,一颗星宿多大、多重?

    “我以为这是牵强附会。”

    “包括你这个扫把星?”

    “是。”

    贾平安觉得今日的老李有些神秘。

    “哎!”

    李淳风叹息一声,“先前有人来了太史局,让老夫出头,说你乃是扫把星,当镇压,如此可保大唐国祚绵长。”

    竟然有人想坑我?

    扫把星这事儿许久都没人提及了,这时候突然冒个泡,不消说,定然是老关陇那伙人恼羞成怒了。

    “你可知是谁?”

    “关陇那些人,腐臭的那群人。”

    但这一招确实是毒辣,在世人的眼中,长安城里有两个人近乎于神灵,其一是玄奘法师,威望高;其二便是李半仙。

    玄奘自然不可能出面说贾平安的坏话,那么李淳风呢?

    李淳风但凡指认贾平安就是扫把星,此后他一生都洗不掉这个匪号。

    这是要毁人啊!

    但老李可不会参与这等事儿,而且他和贾平安交好,那些人算是白做小人了。

    “那人带着十二卷书,名曰……包元太平经。”

    “这经书是干啥的?”

    贾平安一听名字就觉得不俗。

    “前汉时,甘可忠造‘包元太平经’十二卷,被诛杀。随后此经流传……被人多次修改,前汉张角便是得了修改后的太平经,最后起事。”

    原来是原版的太平经啊!贾平安听到了惋惜,“太史令,这东西……就是缘分呐!”

    “是缘分。”

    李淳风淡淡的道:“小贾?老夫让你来,并非是萧淑妃之事?而是……你在终南山坏了他们的事,接着又拦截了胡康?你彻底得罪了那些人?你可知晓?”

    “知晓。”

    老李怎么有些给我开追悼会的意思呢?

    贾平安觉得气氛不对。但老关陇注定是要没落的,那些人仇视他?可在帝王的眼中却是功劳。

    李淳风回身?“此后你会有不少麻烦。”

    贾平安点头,“多谢李公关切。”

    李淳风叹道:“你可是欠了老夫的情?”

    这话怎么不对劲呢?

    “是。”

    李淳风突然微微一笑,“今日萧淑妃再度请老夫去宫中驱邪?你便代替老夫去吧。”

    贾平安:“……”

    合着你老人家装了半天,竟然是想让我进宫啊!

    但老李的大腿也值得抱一抱,贾平安随即进宫。

    等看到了萧淑妃后,他才知晓老李为啥宁愿装个比也不愿意来了。

    这女人穿着红色的衣裳?盘膝坐在榻上?听到脚步声后抬头?幽幽的道:“有人想害我!”

    疯了!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真的疯了。

    她经常扮演被邪祟入侵?竟然代入了。

    “你可看到了?”

    萧淑妃问道。

    贾平安摇头,“并无邪祟,所谓邪祟,便是心神不宁导致的幻象。”

    萧淑妃冷笑道:“你这是搪塞!我当请玄奘法师一看。”

    看吧看吧。

    贾平安准备出宫。

    路上他‘巧遇’卫无双。

    “宫中有人说武昭仪狐魅,乃是邪祟。”

    贾平安明白了,原来萧淑妃没疯,只是想借此来打击阿姐。

    但这注定是徒劳的。

    李治去了一趟萧淑妃那里,一番话后,萧淑妃果断病愈。

    随后,她热情邀请武媚来打麻将。

    “贾平安说的那些秘诀果然不错。”

    经过多番实战后,萧淑妃觉得自己的麻将技术大进。

    武媚应约而来。

    “一番十贯钱!”

    萧淑妃在挑衅。

    武媚皱眉,“宫中赌钱不好。”

    “你这是不敢吗?”

    萧淑妃冷笑道:“听闻你靠着麻将让陛下夜夜煎熬,今日为何不敢了?”

    麻将最初是贾平安给了武媚,随后李治就迷上了,有一阵子为此痴迷,被弹劾过。

    武媚叹息一声,“如此,便来吧。”

    “我这里出姜红衣,你那边谁?”

    姜红衣坐在了萧淑妃的对面,如此二人的作弊难度大增。

    “邵鹏!”

    邵鹏应了,坐在了武媚的对面。

    牌局……开始了。

    第一局没人愿意胡牌,最后流产。

    萧淑妃抬头,微笑道:“宁挨千刀剐,不胡第一把。”

    武媚微笑。

    接着第二把。

    萧淑妃胡牌,“自摸!”

    武媚依旧在微笑。

    第三把是姜红衣胡牌。

    “哈哈哈哈!”

    萧淑妃的猖狂笑声回荡在室内。

    第四把,武媚连续碰,最终大对子。

    “运气罢了!”

    第五把,萧淑妃守清一色。

    武媚不动声色的看着桌面,缓缓摸去……

    “自摸三筒,清一色。”

    武媚倒牌。

    萧淑妃一看,不禁惊了,“你竟然胡边三筒?”

    接下来武媚大杀四方,萧淑妃输的面如土色。

    最后武媚带着萧淑妃签名的赌账准备回去。

    萧淑妃咬牙切齿的道:“宁挨千刀剐,不胡第一把。谨慎每张牌,庄上也得傻。开牌吃边卡,莫吃两头牌……我自问不但背的滚瓜烂熟,还深切探究过,为何输给了你?”

    武媚淡淡的道;“这是我阿弟弄出来的东西,你以为那点口诀就能赢我?”

    她转身出去。

    风中,声音隐约传来。

    “小鸡不能打,一打就是俩。二五先打八,拆边不拆卡……”

    “下家打一万,就要防二五……”

    萧淑妃面如土色……

    ……

    贾平安不知自己走后宫中还发生了这么一幕。

    不过第二日宫中来人。

    邵鹏带来了几块金子。

    “昭仪说了,只管花用。”

    贾平安心中一惊,“阿姐这是……发财呢?”

    宫中有份例,阿姐是昭仪,份例不算太高,但有了李弘后就不同了,当娘的也能跟着沾光。

    可这几块金子价值不菲啊!

    “放心。”

    邵鹏看着红光满面的,心情超好。

    “五香楼多久没去了。”

    他有些唏嘘。

    “阿姐是如何发财了?”

    贾平安有些担心。

    邵鹏低声道:“昨日萧淑妃挑衅昭仪,说是打麻将,十贯一番,结果昭仪大胜。”

    阿姐打麻将那是有天赋的,加之贾平安传授了不少口诀,堪称是后宫第一高手。萧淑妃去挑衅,这不是送菜吗?

    随后他带着教材去上课。

    “先生好。”

    天气热,学生们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今日给你等说说……”

    一节课上完,贾平安想闪人,但他先前节奏没掌握好,时间没到。

    “上一课给你等说了力的作用,都有什么心得体会,说说。”

    前世的老师在教授完了课程内容后,要么让自习,要么就是给大伙儿讲讲人生,说说梦想。

    贾平安一堆梦想,却知道和这群人渣不可能产生共鸣。

    那么就让他们自己说。

    尉迟循毓举手,“先生,先前我被阿耶一顿毒打……”

    打得好!

    这群人渣不打不成才。

    “我当时就想到了先生说的反弹力,于是我就顶……鼓着肌肉顶上去,果然,阿耶打了几下就说手疼……”

    擦!

    这是人才!

    竟然把物理学用在了这等地方。

    “不错,再练练抗击打能力就厉害了。”贾平安赞道:“力学在生活中无处不在,能活学活用便是人才。”

    尉迟循毓得意洋洋的冲着李元婴说道:“殿下可活学活用了?”

    “当然。”李元婴甩甩头,“本王前日在青楼召集了十余女妓……”

    他目光平静,但装比的味儿连贾平安都嗅到了,“先生说过力的最高境界是借力打力,本王测试了,果然不差。”

    “殿下这是如何测试的?”

    “可有反噬?”

    “今日腰不酸吗?”

    “可曾头昏眼花?”

    李元婴压压手,淡淡的道:“本王今日依旧龙精虎猛,可见这借力打力的妙用。”

    “殿下可否教授与我?”

    “我请殿下去青楼……”

    李元婴顿时就成了中心。

    晚些,他得意的道:“先生可会吗?”

    这等渣渣,那点知识量不及贾平安的万分之一,但却得意洋洋,堪称是跳梁小丑。

    贾平安淡淡的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不动……”

    李元婴愕然,旋即呆滞。

    “先生高明!”他心悦诚服的道:“先生莫非有专长?”

    贾平安淡淡的道:“理论要与实践相结合,你……还差得远!”

    渣渣!

    贾平安起身,“下课了。”

    李元婴追了出来,“先生果然精于此道,虽此刻并未实践,但想来一朝勃发,定然天下皆惊。学生在此为师娘贺!”

    这特娘的真是个人才!

    贾平安脸颊抽搐了一下,“别拍马屁!”

    李元婴认真的道:“学生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先生若是不信,学生便剖了胸膛,让先生看看学生的真心。”

    “有事说事。”

    “先生。”人渣藤郁郁的道:“宫中已经催促过本王多次了,问生意之事如何了。”

    “催促就催促吧。”贾平安不担心这个。

    “可……”李元婴一脸痛苦和愧疚。

    这演技妥妥的能碾压了影帝。

    “先生,陛下前日召见,说本王在长安懒散,准备把本王丢去辽东。”

    “先生救我!”

    啧啧!

    贾平安敢断定,李治是通过这个方式来提醒他:小子,你答应给朕赚钱的,别忘了。否则你的学生就准备去辽东和傻狍子们为伍吧。

    李元婴期冀的道:“先生定然是舍不得我的吧?”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去了辽东,这是好事。”

    李元婴差点被梗住了,呆立原地,然后又追了上去。

    “此事有些为难。”

    贾平安一脸纠结,“不过我能解决,对了,你可知晓宗室对武昭仪的看法?”

    李元婴被这个神转移弄的有些晕乎,“知道啊!说是狐媚惑主。”

    娘的!

    果然是有人在说阿姐的坏话。

    贾平安拍拍李元婴的肩膀,“我觉着这是污蔑!”

    李元婴明白了。

    晚些他去寻了几个宗室的人饮酒。

    酒过三巡,李元婴叹道:“今日本王听到有人说那武昭仪的坏话,说什么狐媚惑主……”

    几个宗室闻言都笑了,其中一人说道:“皇帝最近不都是专宠她?”

    “专宠……”李元婴摇摇头,“你等在家多久去正妻那边睡一次?”

    呃!

    众人开始回忆。

    一群渣男!

    李元婴断言道:“最多两三日。你等都如此,陛下难道还得日日去?”

    “是啊!正妻给她尊重就好,至于侍寝……久了看着没有丝毫想法。”

    这些棒槌,果然是上钩了。

    另一人说道:“可萧淑妃原先也曾专宠啊!如今也成了枯木,雨露半点也无。”

    李元婴嗤笑道:“那萧淑妃整日说什么邪祟,连宫外都知道了。你的小妾若是整日神神叨叨的,你敢让她侍寝?”

    “不敢,我怕夜里她披头散发的坐起来,拎着刀子把我杀了。”

    众人脊背发寒。

    李元婴看着这些棒槌,心想为啥还没人出头呢?

    本王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说话?

    这群宗室终日饱食,无所事事,最喜欢扯八卦。只要他们转变了态度,宗室内部就会多出一股支持武媚的力量来。

    一个宗室喝了一杯酒,叹道:“皇后和萧淑妃都是这般,皇帝也是人,连个侍寝的都没有,还不如我等。那武媚据闻都三十多了,皇帝依旧宠爱,可见并非美貌,而是……皇帝看着皇后和萧淑妃提不起劲来。”

    众人纷纷点头。

    晚些去传播吧……李元婴热情举杯,心想完成了此事,先生该救我一救了吧。

    晚些他去贾平安那里表功。

    “如此……雷洪!”

    贾平安叫来了雷洪,“上次让你去寻那些走私的商人,可寻来了?”

    不是你说的暂且搁下吗?

    雷洪:“下官……忘记了。”

    贾平安骤然变脸,“大胆!来人!”

    外面进来了包东,贾平安寒着脸,“重责!”

    李元婴有些如坐针毡,心想要是放任雷洪被打,随后他们办这事儿定然不会尽心,甚至会挖坑。

    作为一个曾经的宗室小透明,他深谙此道……所以,他果断的道:“且慢。”

    “这等人怠慢我的令,杀了都不解恨!”

    我等的就是你这个且慢啊!

    贾平安一脸杀气腾腾。

    李元婴诚恳的道:“百骑事务繁多,想来他也是一时疏忽了,先生,让他戴罪立功岂不是更好?”

    贾平安骂道:“看在滕王的份上,今日饶你一命,速速去把此事办了。”

    雷洪满头雾水,“是。”

    出去后,包东跟在后面,低声给他解释,“武阳伯是见机行事,不是对你发火。”

    ……

    宫中的形势在渐渐的变化着。

    皇帝越发的爱去武媚那边了,连带着李弘都得了宠爱,赏赐就没断过。

    虽然如今的太子是自己的假子,但王皇后依旧感受到了危机。而造势就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等左屯卫的事儿渐渐少有人提及后,她请了些宗室贵妇来宫中做客。

    宗室才将被干掉了几个皇子,外加一个公主和两个驸马,堪称是人人自危。在这个时候请她们来做客,就带着些安抚之意,皇帝据闻很满意。

    一群贵妇人在后宫中坐下,瓜果美酒摆上,也没什么拘束的,就开始扯淡。

    “那武媚据闻狐媚惑主?”一个贵妇人好奇的问道。

    王皇后本就在等人提及此事,闻言叹息一声,不说话。

    她需要的是做出姿态,自然有反感武媚的人为她出头。

    果然,随即不少人都出声表达了对武媚得反感。

    晚些她们回去,自然会带着武媚狐媚惑主的话传播四方,如此,李弘有这么一个娘,自然不能和太子竞争。

    她含笑看着,发现有几个贵妇人在看着自己的头顶,不禁伸手摸摸……

    那让人感伤的发际线,记得去年还没那么高吧。

    一个贵妇人突然说道:“皇后侍奉陛下当以德行为重,如文德皇后……”

    文德皇后就是先帝的长孙皇后。

    这话不对吧。

    有人看了一眼皇后,发现她容颜普通,额头……那头发怎地如此稀少?

    这样的皇后……皇帝怕是没兴趣吧?

    另一个贵妇人捂嘴笑道:“听闻萧淑妃整日神神叨叨的,老说邪祟缠身,陛下怕是会敬而远之呢!臣妾为皇后贺。”

    王皇后面色木然。

    晚些众人出去,先前提及文德皇后的贵妇人低声道:“我这几日听闻武媚狐媚惑主的话乃是谣言,说皇后丑,萧淑妃疯,陛下自然只能去武媚那边。今日一见……果然。”

    众人一想……

    晚些,宫中有传闻,皇后砸了满屋子的东西,怒不可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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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第406章 翻云覆雨的贾平安,激动的李元婴

    天气热,武媚带着孩子也不方便用冰,于是就寻了阴凉处乘凉。

    邵鹏经验丰富,如今主管着武媚这里的事儿,没多久就梳理的井井有条的,深得武媚的看重。

    他此刻站在边上,低声说道:“说昭仪狐媚惑主的坏话,这最早是从皇后那边传来的。”

    武媚淡淡的道:“当年说萧淑妃狐媚惑主,如今说我,这便是谁有威胁谁便是狐魅子,手段太简单。”

    在您的眼中自然简单……邵鹏笑道:“可不是。”

    “昭仪!”

    周山象急匆匆的进来,笑道:“刚才皇后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武媚诧异,“她今日不是请了那些宗室女子吗?为何发怒?”

    “说是有人提及了皇后的相貌,说皇后有德即可。”

    武媚一怔,“这是暗示她丑?”

    “还说萧淑妃神神叨叨的,陛下不敢去。”

    邵鹏心中一喜,“昭仪,这便是对所谓狐魅的反击啊!皇后这般丑,萧淑妃浑身邪祟,陛下除去来此,还能去何处?”

    武媚心中欢喜,但面色不露,她谨慎的道:“要打听清楚,莫要被人利用了。”

    邵鹏亲自出马,利用原先的人脉很快查清了此事。

    “昭仪,最早是滕王在宴请宗室人时说了这番话。”

    武媚的眼睛骤然多了神彩,“是平安!”

    邵鹏不知她为何这般笃定,“说不定呢!”

    “就是平安!”武媚起身看了一眼皇后寝宫的方向,“那滕王原先乃是宗室的弃子,在外胡作非为自污,以求自保。后来是平安授他算学,如此才在陛下那里寻到了事做,否则他早已落魄了……

    此等人胆小,不敢涉足后宫争斗,所以他说这番话定然是违心。而唯一能让他违心的,除去陛下,便是平安!”

    ……

    明静其实算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在知道百骑不是个好地方后,迅速调整了心态,给自己寻到了乐子。

    大清早她就捧着消息看的津津有味的。

    王忠良进来,见状赞道:“明中官果然是兢兢业业。”

    明静刚看到一则消息,说是东市有商人莫名死去,仆役说昨夜看到了雾气从地底升起,接着钻进了商人的卧室里,大清早商人的娘子醒来,发现枕边人已经没气了,面色铁青,不禁吓的尖叫起来。

    果然很精彩啊!

    明静闻言放下消息,一怔之后,说道:“陛下所令,我自然要尽心尽职。”

    王忠良过来准备拿起消息看看……这只是个随手的动作,但明静却慌了。

    要是被他看到我刚才是在看八卦……

    兢兢业业的评价马上就会变成无所事事,闲极无聊。

    我药丸!

    “王中官!”

    贾平安来了,王忠良刚拿起消息,闻声放下,然后转身道:“陛下说……滕王不错。”

    什么意思?

    贾平安不解?和王忠良一起出去,低声道:“我对王中官的敬仰之情犹如渭水……滔滔不绝。”

    这等马屁自然是无用的。

    贾平安一块银子递过去,有些小心痛。

    王忠良接过银子,冷笑着还回来?“咱不吃这一套。”

    呵呵!

    贾平安笑道:“我听闻王中官拒腐蚀不沾,可我想着这俗世滔滔?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竟然还有这等人?我是万万不信的,于是便试探一番?果然……”

    王忠良只觉得心中微爽?进而神清气爽?就随口道:“宗室有人为武昭仪说了好话?陛下……很是欣慰。”

    人渣藤立功了?

    贾平安马上就理清了这事儿的线索。

    人渣藤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让一些宗室觉得阿姐并非是狐魅子,于是李治觉得不错?就派王忠良来传话,让他赶紧把生意的事儿提上日程来。

    要想证明这个判断,只需……

    贾平安笑道:“正好我这里想着生意之事……”

    王忠良的脸上多了满足之色,贾平安心中一松。

    果然就是这样。

    人渣藤……不差啊!

    贾平安觉得李元婴果真手段不错,但仔细一想也是应当。

    这些年他活的就像是一个小透明,唯恐被帝王猜忌,可就这样他还活的这般恣意,这便是本事。

    “落霞与孤鹜齐飞……”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王勃的滕王阁序。

    那真是名篇中的名篇。

    既然人渣藤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那贾师傅自然会完成自己的承诺。

    他亲自盯着雷洪带人去寻那些走私商人,不过三五日,就汇集了二十余人。

    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贾平安把李元婴叫来,带了些百骑,浩浩荡荡的去了长安食堂。

    此刻是上午,早饭后,长安食堂空荡荡的,贾平安带着人进来,纪成南问道:“晚些可要关门?”

    贾平安点头,“晚些等人来了,一一验证身份,一刻钟后关门。”

    纪成南问道:“若是有晚到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晚到……那就是轻视我,无需来。”

    霸气!

    纪成南心中暗赞。

    大堂里已经摆好了案几和席子,贾平安坐在正对大门的方向,边上是李元婴,外加一个王忠良监督旁观。

    刚坐好,就有人来了。

    “见过武阳伯。”

    “见过滕王殿下。”

    这些人都是先给贾平安行礼,可见李元婴活的真是个小透明。

    王忠良今日奉命而来,任务就是监督。

    “在下黄义,见过武阳伯。”

    黄义看人是定定的一瞬,好似要把你牢牢地记在脑海里,随后才微微一笑,让人脊背发寒。

    雷洪低声介绍,“此人走私酒水。”

    “在下丁尚,见过武阳伯。”

    丁尚看着富家翁的模样,笑眯眯的。

    “此人走私奢侈品。”

    “在下杨焕,见过武阳伯。”

    杨焕看着分外的老实憨厚,行礼时都显得有些笨拙。

    雷洪的眼中多了凝重之色,“武阳伯,此人走私奴隶,新罗人把他视为大仇。”

    这等奴隶贩子下手狠辣,可杨焕却看着老实憨厚……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新罗婢以乖巧听话著称,不知从何时起,拥有新罗婢就成了权贵们的标配,家中没有新罗婢,你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一个个走私商人进来,一刻钟后,有人来禀报,“武阳伯,少了余进。”

    雷洪介绍道:“那余进乃是走私金银的。”

    金银作为贵金属,基本上不参与市场流通,但却深受权贵们的喜爱,作为压箱底的好东西,怎肯放任外流?于是走私就应运而生。

    余进便是从外藩走私金银回来,那些大唐权贵喜欢这些,于是他就成了座上客,很是得意。

    贾平安颔首,纪成南说道:“关门!”

    大门缓缓关上,室内昏暗了些。

    众人有些不安。

    王忠良跪坐在边上,身后有两个内侍,其中一人低声道:“王中官,这些都是狠人,武阳伯说是不要本钱就能让他们低头……咱看不能吧。”

    另一人也说道:“这些人的背后都有靠山,真要一起翻脸,武阳伯也无可奈何。”

    咱也担心这个啊!可贾平安信誓旦旦的……拭目以待吧,王忠良微微点头,“咱知道了。”

    贾平安说道:“做生意要的是什么?挣钱!挣许多钱!”

    为了利润,这些商人敢冒着杀头的风险,所以你和他们说什么国家大义只是扯淡,唯有利益才能让他们动心。

    二十余人神色各异,但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轻蔑。

    “大唐周边诸国都是你等的生意场,大唐的货物就是硬通货,特别是奢侈品,以及酒水等物。”

    “可做这些生意的风险大不大?”

    商人们的神色微微严肃了些,但却无人说话。

    有内侍低声道:“王中官,僵局了。”

    议事最怕的就是这等僵局,一旦形成这等局面,再想缓和很难。

    王忠良心中焦急,但此刻他还不能表露身份,否则事儿就砸了。

    贾平安,你还在等什么?

    就在此刻,有人叹息一声,却是黄义。

    黄义叹道:“此事……我做的是酒水生意,大唐的酒水在草原上便是宝贝,至于辽东就更不用说了,那些高丽商人对大唐的酒水是有多少要多少,可这一路关卡处处,若是被查了,轻则没收货物,重则被抓捕。”

    他看了那些不以为意的同行一眼,“大家都有靠山,所以不以为然,可长走水边终归会踩到水。若是哪一日遇到了强项的官吏,难道咱们还能杀了他不成?”

    这话说的没错。

    有人接着说道:“可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该我上了!

    贾平安说道:“若是有人能为你等遮掩呢?”

    李元婴这个小透明无人认识,但贾平安是百骑大统领,若是百骑出手庇护……

    黄义兴奋的道:“可是百骑吗?百骑有去域外打探消息之责,若是咱们能挂靠,那谁能检查咱们的货物?”

    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若是如此,武阳伯想要什么?”

    是啊!这世间从未有无缘无故的好处,贾平安想要什么?

    众人冷静了下来。

    贾平安等的就是这一下,他先默然,晾一下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走私贩子,然后缓缓说道:“你等的生意最怕的是关卡,其次便是安全。若是遇到地方军队一口吞了你等的货怎么办?”

    这事儿不是没发生过,地方折冲府假借操练之名,突袭了走私商人的货场,人赃俱获……你要说哥有后台,不好意思,军方系统不认账。

    除非你能把程知节这等老家伙拉进来,否则军方吃了就吃了。

    那些商人都沉默了,眼中却多了期冀。

    贾平安说了这些,那么必然是有解决之道。

    若是代价不大,那他们甘之如醴。

    “另外,我听闻你等同行之间经常互相拆台,你卖五百钱,我便卖四百八十钱,在外藩人那里相互降价,看似抢了生意,可损害的却是市场!这价钱好降却难升起来!”

    咦!

    杨焕惊讶的道:“武阳伯竟然也懂这些?此事却是。我这边渡海去了新罗,本来收一个新罗婢没多少钱,那些人家都巴不得自家的女儿能来大唐享福。可同行却把价钱提了起来……为此还厮杀过数次。”

    他说的简单,众人却嗅到了血腥味。

    没有形成统一的市场标准,各自为战,自然会发生这等事。

    贾平安觉得这群人的手段真是不堪入目,低劣的让人唏嘘。

    我是来拯救你们的。

    他让自己代入了些情绪,诚恳的道:“想解决这些问题吗?”

    当然!

    二十余人的眼睛都亮了。

    但凡贾平安能解决了这些问题,让他们叫耶耶都行。

    贾平安微微一笑,气氛马上就便和煦了起来。

    边上的李元婴暗赞道:这些走私商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先生却显得游刃有余。

    “诸位!”

    贾平安说道:“关于庇护之事,你等只管放心,可我有一言。”

    开始谈条件了!

    众人端坐好。

    贾平安说道:“资敌的货物不能走私。”

    这是条件。

    有人问道:“何为资敌的货物?”

    “譬如说书籍。”贾平安很认真的道:“书籍、工匠、对外藩有帮助的货物……这些东西,以后但凡被查获,商人斩杀,伙计全家流放,背后的靠山全家拿下!”

    杀气顿时充盈在大堂里。

    有人冷笑,“这话好大的口气,怕是不能吧?”

    早知道有人会哔哔,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能!

    贾平安指着王忠良说道:“这位乃是贾某在宫中的好友,今日请他来喝酒,听闻有诸位贤达在此,他便想来结识一番。”

    说话那人马上就缩了脖颈。

    这些商人哪里认得王忠良?一个百骑淡淡的道:“这位是王忠良王中官。”

    草泥马!

    贾平安,你阴人呢!

    说话那人马上起身请罪。

    但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皇帝身边的内侍都来了,这说明这盘棋很大啊!

    有了皇帝的支持,这走私生意还担心做不大?

    贾平安果然拿咱来压人……王忠良冷哼一声,以示不满。

    贾平安压压手,微笑道:“既然你等不贩卖危害大唐的货物,那这算什么走私?这便是正当生意!”

    卧槽!

    李元婴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但和先生比起来,他只是小巫见大巫。

    大唐和敌国是有贸易禁令的,你说不是走私就不是了?

    先生难怪是先生,就凭着这无耻本王就比不上。

    那些商人们面色都涨红了。

    什么老鬼,什么穷凶极恶,在此刻他们都变成了贾师傅的拥趸。

    果然,这些人都是有钱就是爹的货色……贾平安继续说道:“可这一切得有人为你等张罗,在此我隆重介绍一位……诸位,这位便是滕王殿下。”

    李元婴微微颔首,很是矜持。

    这是贾师傅的安排,让他要保持逼格,别一开口就露馅了。

    “滕王……没用的那个?”

    李元婴再矜持,也经不住这等质疑啊!

    他有些怒。

    贾平安看着那人,冷冷的道:“滕王能保证你等的货物畅通无阻,能保证边疆的大唐军队不会黑吃黑,能组织你等统一价格售卖,你等觉着不妥?”

    说话那人一拍脑门,“我错了。”

    “蠢货!”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开骂,“不懂就别装懂,再啰嗦就出去!”

    那人拱手,然后坐下。

    此刻谁愿意出去?

    疯子才出去!

    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知晓,今日在场的人都走运了,此后他们的身后不再是那些靠山,而是最大的靠山。

    滕王算个屁!

    贾平安执掌的百骑还行,但王忠良都在现场,显然,是皇帝缺钱了。而滕王李元婴只是皇帝的代表罢了。

    皇帝是不可能行商贾之事,但人渣藤却无所谓,反正他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再臭一些正好做臭豆腐。

    李元婴这才知晓自己要干的事儿。

    为皇帝背锅,做皇帝的代表。

    被发现后,他会成为众人口中的人渣,但……人渣就人渣吧,只要本王活得滋润。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先生投以感激的一瞥。

    还是先生了解本王的性子,知晓本王不在意名声。

    贾平安淡淡的道:“但为你等疏通关卡很难,滕王还得去寻关系,还得去求人,这些……哪一样不花钱?”

    那话儿来了。

    众人屏声静气。

    贾平安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成?”走私奢侈品的丁尚嘶声道:“太多了。”

    贾平安冷笑道:“多?你等以往为了打通关卡花了多少钱?三成都不止吧?”

    众人一想也是,但谁嫌钱少?于是纷纷出言辩驳。

    一时间现场群魔乱舞。

    一个内侍低声道:“王中官,不是说好的一成吗?”

    先前在宫中时,贾平安给皇帝的承诺是能拿到一成的货值。

    不要什么利润,就是货值。统一售价后,算账很是方便。

    李治当时颇为意动,觉得这是一注大财。

    可贾平安竟然喊三成。

    王忠良也觉得贾平安太狠了些。

    可他们哪里知晓营销得手段?

    一阵争执后,贾平安冷着脸,众人这才讪讪的坐下。

    贾平安屈指叩击着案几,用那种‘我说了算’的口气说道:“你等出生入死的也不容易,滕王殿下,可否少一些?”

    本王哪里知道……李元婴觉得自己就是个傀儡,就点点头。

    先生,你做主就好。

    贾平安叹道:“看看滕王……这等通情达理,你等可羞愧?如此,二成五!”

    呯!

    黄义一拍案几,起身道:“好,滕王豁达,我答应了。”

    走私生意的利润丰厚的能让人疯狂,二成五的货值后,他们依旧能赚的盆满钵满。而且此后他们无需担心什么关卡,更无需担心没有靠山被人整治……

    众人轰然应诺。

    “好!这买卖我做了!”

    “只要货物畅通无阻,老夫的子子孙孙都跟着滕王一起做!”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但滕王显然活不了那么多年。

    不过……

    贾平安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若是滕王这一系世代都为皇帝干这个活呢?

    李元婴的声音悄然传来,“本王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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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我说让她后悔,言出必践

    事情大功告成,贾平安令人带着商人们去后院签订契约。

    “上酒!”

    贾平安和李元婴,以及王忠良三人在此庆功。

    “二成五,这是一笔多大的财富?”

    王忠良都有些懵了。

    “以后走私……除去这些人之外,其他人都要严厉打击。”

    贾平安举杯,王忠良喝了,叹道:“这生意竟然还能这般做?”

    他今日算是开眼界了。

    贾平安板着脸道:“这不是生意,滕王只是有感于这些商人做事混乱,于是出面呵斥一番……”

    轮无耻本王还是要甘拜下风啊!

    李元婴觉得自己不是对手。

    可毕竟是收钱了啊!以后有人以此来诟病皇室呢?王忠良问道:“那给钱呢?”

    “谁看见收钱了?”

    贾平安一脸无辜。

    这次连王忠良都暗骂无耻。

    但这手段真心好用。

    那些走私商人给钱时,难道还敢叫人来做个见证?美不死你,弄不死你。

    大事定矣!

    王忠良有些好奇的问道:“先前你说了三成,若是他们翻脸不干怎么办?”

    “翻脸不会。”贾平安笃定的道:“三成看似多,可他们赚的更多,以往他们要四处疏通,花钱不少。如今咱们这里一站式的全给他们解决了,傻子才不干。再说……我的心理预期是二成。”

    王忠良倒吸一口凉气,指着贾平安道:“你先是说三成,随后降到二成五……”

    “他们会觉着赚了。”

    这种销售心理学……不好意思,这些人谁都不懂。就算是懂,也被那巨大的利益给淹没了。

    “陛下还担心你不会做生意,哎!”王忠良觉得贾平安有做奸商的潜质。

    李元婴知道此事一成,自己就再也无需担忧以后了。

    但有一事他却不明,“先生,先前僵局时,你难道不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

    贾平安微笑道:“那黄义被百骑拿到了把柄……”

    卧槽!

    你竟然安插了内应。

    李元婴捂额,“先生你安插了此人在里面,若是僵局,此人就出来搅合,难怪今日每逢那些商人沉默时都是他带头说话,最后也是他带头答应了此事。”

    这位先生的手段,真的堪称是神出鬼没啊!

    “这只是兵法而已。”

    这是装比。

    真实的是……后世招投标议标时,有些企业会安插一家内应单位去搅局。企业会事先告诉这家公司:这个标你们实力不够,就别想了,不过可以来陪杀场。

    所谓陪杀场就是陪标。

    双方商议好了细节,到了招投标时,这家公司就会在局面僵持时出头:十万我们公司能做。

    然后企业就会给其他公司说:看看,某公司的投标书,十万,货真价实。但我们考虑到你公司的实力,以及和咱们企业的合作关系良好,你们看看……价格再降降。

    这便是内应。

    贾平安反手就移植在了此处?大获成功。

    晚些事情完成?大家一起出去。

    “余进?”

    黄义提高了嗓门,“余进来了。”

    前方一个中年男子正慢腾腾的走来。

    雷洪低声说道:“武阳伯,那便是走私金银的余进。”

    走私金银吃的是利差?往往大唐权贵愿意出高价收货?所以利润也不少。

    这人看着慢腾腾的,一脸无所谓?分明就是看不起我贾某人!

    或是他背后的人不满。

    贾平安心中有数。

    “余进?你却来晚了。”

    余进近前,一看众人都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模样?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这是……”商人的本能发作,他堆笑道:“先前我腹泻,所以来晚了。”

    一个相熟的商人低声道:“贾平安出面组织,以后由滕王出面打通关卡?只要二成五。”

    走私的疏通费用绝对不止二成五?所以这是大赚的事儿。

    余进急匆匆的进去,拱手道:“见过武阳伯,我却是来晚了。”

    贾平安没搭理他。

    余进跟在边上?哀求道:“武阳伯,此事我若非腹泻,早就一路跑来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若是腹泻?我答应你。若是没有?杀!”

    走私商人?弄死没问题。

    余进的脸颊颤抖,突然跪下,“武阳伯,求你给个机会!”

    “贾某说过,晚到的,就不必来了。”

    贾平安上了阿宝,随即离去。

    王忠良急匆匆的回宫,见到李治后,把今日的事儿禀告了。

    “二成五?”

    这个……

    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啊!

    李治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是啊!奴婢心想武阳伯在宫中说的是一成,可他开口就要了三成……”

    那些商人都没有贾平安穷凶极恶。

    但李治却有不同的看法。

    从帝王的角度来看,贾平安此举就是勤劳王事,为君分忧的一片拳拳之心。

    “朕听闻不少走私商人的背后都有权贵的影子?”

    “是。”

    王忠良觉得脊背一寒,就偷窥了一眼,发现皇帝似笑非笑的,好像有些幸灾乐祸之色。

    可他的偷窥蹩脚了些,被李治察觉了。

    他指着边上。

    为啥?

    王忠良觉得自己没犯错。

    跪下后,地面传来了一阵冰凉,他不禁暗想:陛下果然对咱仁慈。

    李治随后去了武媚那里。

    “二成五?”

    武媚笑道:“陛下此后怕是不缺钱花了,臣妾恭喜陛下。”

    这话有些夸张,但李治会因此而每年多出一大笔收入。

    但赏赐呢?

    平安不该赏赐吗?

    武媚不提,只是抱过孩子,低笑道:“舅舅要发财喽!”

    这是逼着朕赏赐……

    李治淡淡的道:“你这里养着孩子不易,王忠良。”

    王忠良上前,“陛下,奴婢在。”

    李治吩咐道:“武媚此处的份例提高,从朕那边走。”

    这是皇帝私下补贴。

    武媚起身谢恩。

    等李治走后,周山象接过孩子,说道:“恭喜昭仪。”

    皇帝私下补贴,宫中就这么一例,是该贺喜。

    邵鹏并无喜色,“昭仪,陛下此举……”

    武媚淡淡的道:“此刻陛下需要平安看着百骑,所以如何赏赐?我逗弄五郎,提及了舅舅,这便是暗示。”

    她抱着孩子进去了。

    周山象不解的道:“邵中官,昭仪暗示了什么?”

    邵鹏微笑道:“昭仪代替皇子称呼武阳伯为舅,陛下并未反对,这便是最大的赏赐。”

    “咦!那以后武阳伯就能正大光明的进宫吗?”

    周山象的眼中有憧憬之色。

    邵鹏冷笑道:“你这般虎背熊腰的,也敢觊觎武阳伯的美色?”

    擦!这个不能忍啊!

    周山象怒了,“你抠门的连一文钱都要弄成两半来花,擦屁股还嗦手指头。”

    咱……咱……

    邵鹏怒,近前低声道:“外面的名妓排队武阳伯都没动,你……你也不照照铜镜看看自己的脸,武阳伯哪里会多看你一眼!”

    周山象昂首,“我喜欢武阳伯又怎地,他那般精美,还多才,哪个女子不喜欢他?”

    “好男不与女斗!”

    邵鹏走了。

    晚些,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木箱子来,打开,里面都是绸缎和铜钱。

    他轻轻触碰着绸缎,然后摸摸铜钱,“再攒些钱,就请小贾代为送给二娘,外甥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也该去读书了……”

    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虚空,眼前全是欢喜。

    ……

    “没有赏赐?”

    贾平安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也太抠门了吧?

    贾平安盯着明静,“我为陛下每年捞了这么多钱,顺带还能规范走私货物,不至于损害大唐的利益,竟然没有赏赐?”

    我竟然有些羞愧……明静觉得有些难为情。

    “太过分了!”

    贾平安一拍桌子出去,明静突然醒悟,“关我何事?”

    呵斥了明静一顿,让她无话可说,我可真是太睿智了……

    贾平安刚想出去,就看到右边的墙壁上多了一横。

    死卧底求见!

    我是见还是不见?

    那货多半是想趁机讨好许多多,可他在许多多那里的人设是睿智的成熟男,许多多不喜,他能怎么变?

    化身舔狗?

    贾平安很是好奇。

    到了铁头酒肆,贾平安站在门外,就见郑远东拉开条幅,用标准的男中音,还带着磁性的那种强腔调说道:“你看,这便是我画的烟雨长安……”

    许多多问道:“你的字写得好吗?”

    “你看这里,这首诗便是我所作,你看看。”

    老大叔竟然想吃嫩草,无耻!

    贾平安在看戏,他觉得老郑马上要扑街了。

    许多多拿起笔墨,金鸡独立,看了郑远东一眼,示意他照着来。

    小意思吧……郑远东也来了个。

    许多多拿起毛笔开始写字。

    晚些,她把笔搁在笔架上,伸手示意郑远东来一次。

    呃!

    郑远东金鸡独立已经在晃晃悠悠了,写字……

    但美人面前不言退!

    他拿起毛笔,只是写了一个字……

    许多多转身,什么话都没说。

    郑远东心丧若死。

    我竟然连一个恶少头目都比不过吗?

    那我还要这一身所学何用?

    这一刻他只想自废武功。

    “咳咳!”

    熟悉的声音中,许多多欢喜的道:“武阳伯。”

    听听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热情洋溢,而对我却是冷冰冰的。

    郑远东深吸一口气,把玩着手串,再度找回了成熟男的自信,“我有事寻你。”

    二人坐下。

    郑远东看了许多多一眼,等她出去后,才低声道:“昨日有人寻了长孙无忌,二人在屋里争执,我在外面听到了些只言片语……”

    你这是要吊胃口?

    贾平安面色平静,心想我断章起来不是人,萧淑妃为此想捶死我,阿姐为此想把周山象嫁给我……你这个算什么?

    这小子的定力竟然这般深厚?我失策了……郑远东叹息一声,“那人骂长孙无忌没卵子!”

    擦!

    长孙无忌那尿性,不该砍人吗?

    贾平安觉得不可思议。

    “长孙无忌没砍死他?”

    砍死是不可能砍死的,但事后出手收拾也不错。

    郑远东摇头,“随后长孙无忌说了什么听不清,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大唐非前朝。”

    那些老关陇还想着祖辈和父辈的辉煌,想继续操纵风云,但长孙无忌却不同意。

    先帝……

    这一刻贾平安想到的是先帝,也就是那位太宗皇帝,他究竟是如何判定自己的舅子长孙无忌权倾朝野后依旧不会造反?

    贾平安真的不理解。

    后世那些看错眼的事儿比比皆是,比如说所托非人,把自己的家业弄的一团糟;或是自己委托的人伙同外人侵吞家产……

    一句话,人心难测。

    可先帝为啥就笃定长孙无忌不会捅自己的雉奴一刀呢?

    皇帝这等生物的想法捉摸不透。

    贾平安准备回去了。

    郑远东淡淡的道:“你……觉着我如何?”

    我不好这一口,你问道于盲了。

    贾平安仔细看看,你还别说,老郑面白,加点胡须看着竟然颇有些帅气,只是发际线有些悲剧。

    “你看看我。”

    贾平安指指自己。

    郑远东看着他,良久摆摆手,“你去吧。”

    俊美少年贾平安悠哉悠哉的出来,路过长安食堂时,就见高阳站在门外和一个女人对峙。

    什么情况?

    贾平安在马背上居高临下,隔着围观的人群看的一清二楚的。

    对面的女人看着颇为贵气,一身衣裙华丽,连身边的侍女都穿着不凡。

    “一个炒菜的方子罢了,那点钱家中看不起,不过……”贵妇矜持的道:“你知晓我是谁,拿了炒菜方子也不过是孝敬长辈罢了。”

    “蒋氏,你觉着这长安城就是你家的?”

    高阳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看来和这个女人有过节。

    不过就算是没过节,就凭着这等轻飘飘就想要炒菜方子的人,贾平安也不可能会有半分好感。

    蒋氏冷笑道:“长安城自然不是我家的,不过公主开酒楼,行商贾之事,另外,据闻公主还有些生意……”

    高阳挥鞭。

    啪!

    蒋氏肩头中了一鞭,她压根就想不到高阳敢出手,捂着肩头惨叫一声,“走,回去!”

    她没说什么走着瞧,但临走时那怨毒的眼神却告诉了高阳,这事儿咱们没完。

    高阳昂首,“怕你我便不是高阳!”

    她瞪眼,冲着围观的人喝道:“看什么看?”

    众人散去,贾平安孤零零的和阿宝在后面。

    “还敢看!”

    高阳侧身,刚想喝骂,见到是贾平安,就放下了小皮鞭,声音也低了些,“小贾你怎地来了?”

    “路过来看看。”

    贾平安下马过来,“那女人是谁?”

    高阳把小皮鞭卷作一团收在袖子里,然后和他进去。

    “那蒋氏是长孙无忌的亲戚晚辈,以前进过宫,和我发生过冲突。”

    贾平安皱眉,“她要炒菜方子作甚?”

    “说是孝敬长辈,其实不过是想拍长孙无忌的马屁罢了。我若是要给也是给她毒药的方子,毒死长孙无忌那条老狗!”

    高阳一看就是认真的,甚至还低声问道:“小贾,你可有这等方子?有便给我,我送去毒死长孙无忌!”

    “毒死之后呢?”

    这疯娘们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弄死了。

    “毒死……”高阳的眼睛很大,一瞪眼,贾平安就觉得可以去演动画片了。她理直气壮的道:“毒死了……皇帝定然会暗中高兴,随后不说赏赐我,也……也……”

    “为了消除褚遂良等人的怒火,陛下会赐你三尺白绫,或是毒酒一杯,让你肠穿肚烂而亡。”

    “说的真恶心!”高阳轻轻拍了一下贾平安的肩头,这个动作竟然有些小女人的味道。

    “小贾……”

    “干啥?”

    高阳拿手在脸侧扇扇,“好热啊!”

    擦!

    你莫不是要解衣?

    贾平安赶紧溜了。

    “下次看你往哪跑!”

    高阳双手叉腰,气得想骂人。

    贾平安回到百骑,就令人去盯着公主府。

    这不是他敏感,而是长孙无忌原先谋划高阳的动机有问题,是夙怨。若是得了这个机会,长孙无忌会不会借势收拾高阳?

    第二天就有人来报。

    “武阳伯,有个女人去了公主府外面,公主不见,那女人冷笑,说下午再来,到时候让公主别落泪。”

    狗曰的长孙无忌,这是非要把高阳弄死?贾平安阴着脸,“下午我有事出门。”

    “你……”明静本想说你这是早退,可一看贾平安的脸色,就知道此刻的贾平安惹不得。

    午时一过,贾平安就出去了。

    这是私事,所以他没带人。

    戴着斗笠的贾平安一路晃悠,刚出皇城,就看到了陈二娘。

    这娘们早不来晚不来,此刻来了是啥意思?

    贾平安心中有事,但却欢喜的道:“二娘!”

    “贾郎。”

    二人用目光亲近了一会儿,贾平安问道:“二娘来寻我可是有事?”

    陈二娘低声道:“王琦他们在寻吴王的那些余孽,昨日差点就寻到了,王琦说若是能抓获头目,就准备提升刑部的职责……”

    这是和百骑抢生意,加强小圈子的力量……王琦谋划的不错。

    贾平安心中焦急,可今日的陈二娘却看着多了些妩媚,竟然和他一直说话,正事说完又说了些王琦最近的变态事儿……

    直至看到公主府时,贾平安依旧记得陈二娘眼中的厌恶之色。

    “公主走私,这是大罪,你阻拦本官,须得小心回头本官一本奏疏进了皇城,公主也得被严惩!”

    贾平安一怔。

    大门外,钱二的脸色已经变了,变得微白。

    那官员板着脸道:“闪开!”

    他身后得是蒋氏,此刻蒋氏一脸冷漠,“我说让她后悔,言出必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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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舅舅,这是自己人

    “公主!”

    天气热,室内奢侈的摆放了两大盆冰,颇为凉爽。

    高阳午睡刚起,慵懒的靠在榻上看书。

    肖玲冲了进来,神色惶然的道:“公主,那蒋氏带来了大理寺的官员,说是公主走私……要弹劾。”

    高阳面色微变,“蒋氏那个贱人竟然知晓此事?难怪昨日她说什么生意,贱人!”

    高阳拎着小皮鞭急匆匆的去了前面,衣裳都没换。

    肖玲知晓,公主这是慌了。

    到了前面,官员见到了她,只是微笑。

    蒋氏走上前来,嘴角微微勾起,“听闻公主与人合伙做生意,只是生意做得极大,竟然做到了域外,可喜可贺。只是走私之事若是被弹劾会如何?宗室走私,这是在做什么榜样?群情汹涌之下,公主可能善了?”

    “贱人!”高阳握紧了小皮鞭,蒋氏退后,官员淡淡的道:“本官大理寺蒙真,公主竟然走私,令人震惊……”

    他回头看了蒋氏一眼,蒋氏微微颔首,眼中有厉色闪过。

    当年高阳对长孙无忌颇为无礼,若是她给高阳一下,想来会得到赞许。

    蒙真回头,神色严肃的道:“此事我既然知晓了,定然要上奏疏弹劾……”

    马蹄声哒哒。

    众人不禁侧脸看去,就见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牵马而来。

    是小贾!

    高阳心中微松,但想到了那件事儿,就喊道:“小贾快回去,此事与你无关。”

    贾平安近前把斗篷掀开挂在背后,看着贵妇问道:“夫人是官员之妻?”

    蒋氏冷笑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这个女人吃枪药了。

    贾平安问道:“百骑有监察长安城治安之责,我巡查到此,你等为何在公主府外闹事?”

    他看到了高阳眼中的惶然,就微微一笑。

    别担心!

    狗男女!蒋氏把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看在眼中,冷笑道:“百骑莫非要庇护走私吗?”

    呵!

    贾平安一听这个就觉得来劲,“谁走私了?”

    蒋氏指着高阳,“高阳公主走私。”

    “她和谁走私?”

    贾平安在回忆那些走私商人的名字。

    蒋氏得意的道:“丁尚。”

    蒋氏竟然把名字说出来了,可见是存心要对付高阳。

    “小贾,此事你别管。”高阳面色苍白,喝道:“贱人,那又如何?”

    钱二面色剧变……我的公主啊!人家才开口你就自家承认了,就算是罪犯,进了牢里也能扛一阵子啊!就你这样的,刑部和百骑负责审讯的人遇到了得说是极品嫌犯。

    蒙真听到了有确切的名字,眼中不禁多了厉色,“我随即会上弹劾奏疏,公主好自为之!”

    他刚回身,一个拳头就迎面而来。

    呯!

    蒙真倒地,鼻血喷了出来。

    “啊!”

    他捂着脸惨叫了起来。

    “你……你!”蒋氏退后几步?声色俱厉的道:“你是谁?竟然敢动手行凶,殴打官员!”

    贾平安恼火她借此欺凌高阳,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去。

    啪!

    蒋氏捂着脸?不敢相信的道:“你竟然敢动手打我?”

    这娘们大概从小就被娇惯的厉害,没经历过社会毒打。

    蒙真爬起来?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贾平安说道:“殴打官员?我这便回去弹劾你……还有你!”

    他指指高阳。

    贾平安摸出了一截绳子,狞笑道:“本官百骑统领贾平安?现在贾某怀疑你公器私用?敲诈勒索高阳公主。你是自己跟着贾某回百骑?还是贾某打断你的腿拖着回去?”

    蒙真冷笑道:“此事有证人?你信口雌黄也是无用!”

    呛啷!

    横刀出鞘,闪电般的挥出。

    蒙真没想到贾平安竟然敢出刀,腿一软就跪了。

    横刀在他的肩头停下?蒙真浑身颤栗。

    “你这个疯子!”

    我的刀法好像有进步了……贾平安心心情愉悦,一脚踢翻蒙真,把他的手反绑了,自己牵着绳头,就像是牵马一样。

    “小贾!”

    高阳走过来,眼神中多了些别的,“放了他,我随后进宫请罪。”

    “安心!”贾平安在听到了丁尚这个名字之后,就知道此事妥了。

    小贾为了我竟然愿意以身犯险……高阳的眼中多了水光。

    贾平安低声道:“从此刻起,你只管在家中,不许出门。”

    “小贾,皇帝会连带你一起处置了!”

    高阳眼泪汪汪的,和往日那个跋扈的公主压根两个样。

    “听话,在家中别出门。”

    贾平安板着脸,“莫要让我操心。”

    贾平安硬化之后,随即带着蒙真回去。

    “你不得好死!”

    蒋氏得知他是扫把星后,就知道这是自家的对头。

    “你想如何死?”贾平安上马,回头问道。

    蒋氏刚想说话,高阳的眼中露出了凶光,一鞭子抽来。

    我答应小贾在家老实呆着,可现在还没进家啊!

    蒋氏低头躲过了,然后撒腿就跑,侍女跟着身后喊道:“娘子慢些!”

    贾平安一路回到了百骑,包东见他牵着蒙真,就问道:“此人可是犯事了?”

    “此人被权贵利用威胁高阳公主,拷打,询问身后之人。”

    身后之人就是蒋氏啊!

    蒙真喊道:“贾平安,你等着长孙相公剥了你的皮,全家流放!”

    “耶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是啊!贾平安就一人……

    蒙真骂道:“你就等死吧。”

    包东烦他聒噪,弄进刑房就是一顿毒打。

    惨叫声中,明静走到了贾平安的身后,低声道:“是长孙相公的人?”

    贾平安点头,明静说道:“你要知道……陛下不能次次都护着你!”

    “我知道。”

    李治在关键时刻护不住自己人,上官仪就是炮灰的先例。

    但他不能坐视高阳被那女人勒索……不,他怀疑蒋氏是利用要炒菜方子的借口把此事引出来,如此她是先礼后兵。

    高阳……

    那个蠢女人!

    贾平安已经有了把握,此次李治定然会护着高阳。

    晚些,蒋氏把此事告诉了家人。

    随即有人来百骑要人。

    “滚!”

    贾平安手按刀柄,眼中全是杀气。

    ……

    “从那个案子之后,所有人都说我成了丧家犬,是侥幸逃过一劫,于是许多人轻视我。蒋氏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她付诸实施了而已。”

    高阳跪坐在案几后,眉间平静,“所有人……有人说小贾是贪恋我的美色,可满长安的青楼女子都在等待他去采撷。他为的不是我的美貌……他这般有情有义,我如何能坐视……备马!”

    “公主!”

    肖玲知晓高阳是要进宫请罪,惶然道:“公主,武阳伯说有办法……”

    “什么办法?他哄我!”

    高阳骂道:“快去!”

    ……

    “那扫把星竟然如此猖獗?去告诉相公!”

    消息随即到了长孙无忌那里。

    “走私?”

    长孙无忌忘掉了这个词,想到的是高阳。

    “老夫这便进宫。”

    晚些,宫中。

    “高阳和人合谋走私,陛下,此事已经传出去了,不惩治怕是不妥。”

    长孙无忌含笑说道。

    李治看了他一眼,“舅舅怕是不知道,大唐走私原先混乱不堪,多有权贵在后面指使。”

    别人家走私你不管,高阳走私你就伸手,舅舅,你这样可还好?

    大唐驰名双标长孙无忌含笑道:“终究是发现一起,处置一起才好。”

    他觉得此事妥当了。

    但李治却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舅舅,那走私商人是谁?”

    皇帝还得去调查一番?

    “叫做丁尚。”

    李治吩咐道:“把那本册子拿来。”

    王忠良心领神会的拿了册子来。

    李治翻开,看到了丁尚这个名字,就说道:“舅舅,此人却是滕王的下属。”

    一句话,这些走私商人就变成了李元婴的下属,算是半个官方性质。

    长孙无忌自然知晓这个态度的意思。

    ——皇帝竟然用李元婴来掌控走私商人?

    他笑了笑,“此事……”

    怕不是作假吧?

    为了弄掉高阳,他上次就出过手,可最后无功而返。此次他得了机会,就想一巴掌拍死高阳,可皇帝竟然阻拦……

    什么册子上有名字,你这般糊弄老夫吗?

    他面色微红,竟然是勃然大怒了。

    李治把册子翻过来。

    长孙无忌的眼力还不错,顺着上面往下看……

    第五排:丁尚,货物:奢侈品。

    ……

    高阳进了皇城。

    走到一半时,她侧脸一看,贾平安板着脸站在边上。

    我就知道这个娘们会来!

    “小贾。”高阳过来,眼中多了毅色,“此事我来!”

    你来只会坏事!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此事我已有了万全之策,你别管。”

    他不知道李治后续是否会让那些走私商人脱离原先的靠山,所以才没把收编的事儿告诉高阳,免得这娘们去宫中和李治讨价还价,到时候他作为泄密之人会倒霉。

    高阳刚想说话,前方有人说道:“见过相公。”

    长孙无忌来了。

    他含笑走了过来。

    高阳握紧了小皮鞭,可长孙无忌的眼中全然没有她的存在。

    近前,长孙无忌平静的看着贾平安。

    渐渐的,周围的人觉得不对劲了。

    相公这是要收拾此人吗?

    换个人的话,大概率就跪了。

    有人在猜测贾平安能扛住多久。

    贾平安平静的抬头看着他。

    长孙无忌这是要想对我动手吗?

    难道李治抛弃了我?

    贾平安心中没底,渐渐的有些不安。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然后走了。

    贾平安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刚才自己就像是面对着一座山。

    周围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有人说道:“此人竟然面对长孙相公而神色从容,好大的胆子!”

    高阳站在后面,却感受不到压力,此刻满心都是贾平安的无畏。

    长孙无忌回到了值房,家人还在等待。

    “回去。”

    长孙无忌摆摆手。

    家人欲言又止。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蒋氏多嘴!”

    这话被转到了蒋氏那里,她惶然道:“为何?高阳确是走私,为何说我多嘴?”

    家人已经打探到了消息,沉声道:“阿郎从宫中出来,看着面色不大好,随后遇到了贾平安,阿郎只是看着他……”

    想起上次有人来见长孙无忌,被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竟然腿都在打颤,蒋氏心中一喜,“那贾平安还不得被吓破了胆?”

    家人摇头,“他神色从容。”

    蒋氏跺脚道:“他只是个乡下的小子,面对叔祖的逼视哪里能神色从容?!”

    家人叹道:“当时许多人都看到了。”

    ……

    “陛下,长孙相公和武阳伯碰面了,长孙相公盯着武阳伯,武阳伯神色从容。”

    王忠良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若是自己被长孙无忌这般盯着,估摸着心中早就乱作一团,那里还能从容。

    李治眯眼,“如此也好。”

    舅舅盯着贾平安,这便是施压,若是贾平安丑态百出,那以后自然不堪大用。可贾平安竟然能顶住舅舅的压力,可见意志坚定。

    “陛下,大理寺有奏疏,说是大理寺一名官员被百骑拿下,至今音讯全无。”

    李治问道:“为何?”

    王忠良说道:“高阳公主走私之事,先是被长孙相公的家人发现,那人……就是带着这名官员去了高阳公主府威胁,被贾平安撞到,当场拿回了百骑,说是询问背后是谁。”

    这是泄愤。

    李治摆摆手。

    哦嚯……王忠良幸灾乐祸的为蒙真默哀一瞬。

    ……

    “公主……”

    丁尚的消息颇为灵通,竟然知晓自己差点就被拿下了,而靠山高阳公主为了他和长孙无忌硬顶,这份恩情……

    “公主放心,就算是滕王殿下那里要份子,老夫这里依旧每年都会给公主一份。”

    呃!

    高阳很想说这事儿是小贾解决的。

    但说了何用?

    我高阳恩怨分明……

    “此事武阳伯出力最大。”

    丁尚哆嗦了一下,“那……那是自己人啊!公主,老夫对武阳伯颇为敬仰。”

    那天贾平安一番话把他们揉扁搓圆,最终人人欢喜,可也有些忌惮这位玩弄人心的武阳伯。

    “你去吧。”

    高阳有些沮丧,“小贾为了我和长孙无忌那个老贼直面,雉奴为我和他硬顶,肖玲,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肖玲的脸上多了无奈之色,“公主,谁敢说公主无用?”

    “小贾啊!”

    高阳觉得自己就是个麻烦,经常拖累小贾。

    可武阳伯没嫌弃啊……这话肖玲不敢说,但公主这般难得的忧虑让人头痛。

    “公主,许多人家都走私呢!”

    这话应当能安慰公主了吧?

    高阳皱眉,“可就我被抓住了。”

    ……

    贾平安知晓自己算是在长孙无忌的心中挂上号了。

    以前的他在长孙无忌的眼中就是个小喽啰,伸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臭虫,可现在却成了小祸害。

    但事已至此,他唯有接受。

    长孙无忌啥时候去的?

    贾平安不大记得了。

    唯一记得的是阿姐封后之后,双方的矛盾就炸了,不可调和。

    回到家中,杜贺心急火燎的道:“郎君,听闻你和长孙相公当朝对峙了?”

    “不是对峙,是他想恐吓我。”

    贾平安事后也明白了,长孙无忌就是想给他这只臭虫一个教训。

    威压是一回事,后续会不会有什么手段,这个让人头痛。

    “郎君,长孙无忌可是权臣,他若是有出手,郎君你如何能敌?”

    这等灭自家威风的话都说得出来,由此可见长孙无忌的威势。

    “此事无需担心,根子在陛下那边。”

    这事儿的根源就在于李治和长孙无忌渐渐增加的矛盾。

    一边是逐渐成熟的帝王,想要获取更多的权力;一边是渐渐羽翼丰满的权臣,想要握住手中的权力。

    我就是炮灰!

    贾平安要想在这个局面里找到出路,就只能和阿姐联手。

    “郎君喝茶。”

    三花进了书房,见贾平安在沉思,就说道:“郎君,以前奴给阿耶按摩头部,阿耶说颇为舒缓,可要一试吗?”

    贾平安本来意动,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小宝剑吗?

    “罢了。”

    三花出了房间,鸿雁在不远处冷笑,“郎君可是长安有名的君子,什么色诱,什么美女都无用,你看看你……不凶,干巴巴的,就一张脸……脸有何用?管家昨日说什么……把灯一吹,什么脸都是假的。”

    这话啥意思鸿雁还不懂,但不妨碍她拿来打击自己的对手。

    三花冷哼一声,从她的身前走过。

    她竟然在扭屁股,只是扭的有些生涩,所以看着不怎么美。

    咦!

    我竟然不会这个?

    作为积极向上得贾家一员,鸿雁发誓要把三花这个高丽婢给挤下去。

    她盯着三花的背影,琢磨着怎么扭。

    随后她就在书房前学。

    出腿,扭腰,好像不得劲啊!

    再出腿,扭腰……

    贾平安出来,就见到鸿雁在别扭的出腿扭腰,像是后世的老太太们学模特步般的好笑。

    “鸿雁你在作甚?”

    鸿雁止步,故作镇定的道:“郎君,奴在学走路。”

    “学会了吗?”

    贾平安担心她迟早连正常走路的节奏都忘记了。

    他摇摇头,走了出去。

    身后的鸿雁依旧在学。

    “这里怎么扭的?”

    她一出腿,用力扭胯。

    吧唧!

    “哎呀!”

    贾平安回身见她摔在地上,就笑道:“要用腰力。”

    他随便忽悠了一句,觉得鸿雁不会懂。

    “腰力?”

    鸿雁眼前一亮。

    ……

    晚安!

第409章 长安的胸怀,替天行道

    当百济使者看到长安城时,不禁赞道:“这般雄伟的城池,果然是中央之国。”

    雄伟的长安城让人目眩神迷,但随从有些担忧,“此事还得看唐人的态度,若是依旧冷淡,那此行就算是白来了。”

    使者颔首,目光坚定的道:“白来就白来吧,总得试试。上次那位大唐使者说了,长安将会敞开胸怀迎接来自百济的朋友,今日便试试。”

    到了城门处,随行的大唐官员交涉了几句,守门的军士却说道:“此事还请在城外的凉棚里等等。”

    这是什么意思?

    城外有凉棚,那些远行的人和送别的人都会在此聚居,喝点小酒,作几首诗,随后依依惜别。

    可这是使团啊!

    为何要在外等候?

    使者暗怒,随从们已经开始呵斥了。

    “这等羞辱人,咱们还来作甚?回去吧。”

    使者摇头,“这都到了长安,好歹把文书递交了,随后便回去。”

    作为使者,自然是不能冲动的,要充分考虑各方的情况。

    消息已经被报到了鸿胪寺。

    “少卿,百济使者来了,按照上次的交代,已经让他们在城外等候。”

    鸿胪寺少卿朱韬起身,“你不必说,老夫知道。”

    他随后就紧急进宫求见。

    “陛下,百济使者来了。”

    李治一怔,“百济使者……新罗首鼠两端,百济……”

    朱韬目光炯炯的道:“陛下,大唐要让百济知晓,新罗不是大唐的盟友。”

    什么盟友,在上次贾平安出使归来后,朱韬就断言,新罗人不地道。

    如此拉拢一下百济,也能形成牵制。

    “陛下,大唐不能被新罗人当做是傻子!”

    这话显然捅了李治的肺管子,他神色淡淡,“鸿胪寺出迎吧。”

    鸿胪寺少卿出迎,这便是迎接朋友的待遇。

    晚些,朱韬带着一群官吏,仪仗打起,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

    长安城外,百济使者已经喝了三杯茶水,被羊油腻的想吃干饼子。

    “大唐这是何意?”

    他忍不住问了随行的大唐官员。

    “这……应当是要禀告吧。”

    这些地方官员哪里知道大唐的外交政策变化?都觉得是故意怠慢。

    故意怠慢也是一种外交语言?让你知晓大唐的态度?要么低头,要么就哪来哪去。

    使者想到了国中对他此行的殷切期盼,不禁含泪道:“我带着真诚而来,可……上次大唐使者,那个武阳伯说长安将会敞开双臂,迎接来自于百济的朋友。双臂没看到,耳巴子倒是挨了一下。”

    随从们都阴着脸,连茶水都不喝。

    “有人来了。”

    城门里一阵嘈杂,接着仪仗出来了。

    “这是哪位出行?”

    官吏们齐声站好。

    朱韬随后出来?他板着脸道:“百济使者何在?”

    随行的大唐官员赶紧过去,“朱少卿,这位便是百济使者。”

    百济使者此刻已经懵了。

    他本以为大唐方面是要晾着自己一行,可没想到鸿胪寺少卿竟然来了?这……

    莫不是相迎?

    可他作为外交人员?知晓连新罗这个盟友的使者来到大唐都没有过这等待遇。

    何况百济?

    而且竟然是鸿胪寺少卿,这等人除非是重要人物来访?比如说某位可汗,或是某位国主,否则你就别想他出城相迎。

    他心中七上八下,欢喜吧,但不敢确定。

    朱韬的目光转动,看着使者,亲切的道:“贵使一路辛苦了。”

    瞬间,所有的憋屈和郁闷都消散了,使者不禁落泪,“大唐……果真伸开双臂欢迎了百济。”

    ……

    “百济使者来了。”

    鸿胪寺来了个小吏,带来了朱韬的话,“朱少卿说使者颇为感动,一迭声说武阳伯所言不虚,大唐这般热情,让他宾至如归,回去后定然要让百济知晓大唐的善意。”

    此事成了一半!

    贾平安心中欢喜,急匆匆的去寻了朱韬。

    “朱少卿,百济使者可有要求?”

    出使出使,一般都是汇报一下自家最近的情况,以及和周边国家的纷争什么的。然后大唐需要表个态,比如说支持新罗,那么就会告诫百济好自为之。

    这就是外交的意义。

    还有一种就是有求而来。

    朱韬笑道:“百济使者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说是新罗频频在边境袭扰,那金庾信时常领兵呼啸而过,若是不小心,便会被他带兵侵入。”

    新罗!

    “新罗依旧是想着击败百济。”贾平安笃定的道:“我上次见过金春秋,此人深沉,野心勃勃,并非平庸之辈。”

    “老夫知道,你不必说。”朱韬沉吟了一会儿,“金春秋继位,既然是野心勃勃之辈……他首要当是慑服国中的各路势力,在此之前,他不敢对外开战,否则根基不牢,一旦战败,新罗国中便会反对声四起。”

    贾平安:“……”

    这个老是喜欢打断别人的话,开口就是‘你不必说,我知道’的朱少卿,眼光竟然如此犀利?

    新罗和百济再次开战是在数年后了,在此期间,金春秋就是在巩固自己的权位。

    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前有王玄策,后有朱韬,大唐有无数这等官员,这才是大唐盛世的缔造者。

    贾平安心中欢喜,他知道,这样的大唐只要避开那些大坑,再改造一下,便能把盛世延续下去。

    而眼前这位朱韬就是一位难得的外交人才。

    “朱少卿……”

    “你不必说,老夫知道。”

    贾平安:“……”

    “我说下衙一起饮酒。”

    朱韬一怔,“好说。”

    ……

    中午,褚遂良吃了些东西,然后散步,刚进值房,就来了客人。

    “登善如今忙碌,老夫也不敢来打扰,可听闻辅机与皇帝有争执,老夫便想来问问,你等如今可是要一心辅佐皇帝?”

    老人鹰钩鼻,目光平静。

    褚遂良淡淡的道:“大局为重。”

    “何为大局?”老人嗤笑道:“以前的大局是八柱国,后来八柱国散了。有人身死族灭,有人落魄无依,如今你等便是新的八柱国,难道八柱国改了胃口,开始吃素了吗?”

    褚遂良默然。

    老人起身,“老夫来此只是想告诉你等,帝王是虎狼,你可听闻虎狼不吃人?今日之隐忍,必然换来明日之屠刀,你等好自为之。”

    褚遂良双拳紧握,却不是愤怒。

    “老夫……”

    老人的眼中多了异彩,一闪而逝。

    但褚遂良随即深吸一口气,“此事老夫自然会与辅机商议。”

    老人冷笑道:“好自为之!”

    ……

    早上,尉迟宝琳带着几个儿子来后面给老太爷尉迟恭请安问好。

    尉迟宝琳有公事在身,说几句话就走了。

    阿耶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啊!

    尉迟循毓有些艳羡。

    尉迟恭起身,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大郎可想为官?”

    尉迟循毓当然想,但却知道祖父被猜忌,不能为自己出面求官,只能等着门荫……就说道:“阿翁,我不想。”

    一个少年人在尉迟恭这等人的面前说谎弄鬼,那真是班门弄斧。

    晚些,儿孙们尽数离去。

    尉迟恭叫了管事来问话。

    “郎君在外很是谨慎,并无错漏可寻。”

    “大郎如何?”

    您怎地不关心郎君,就关问小郎君呢?

    管事觉得阿郎太偏心了,“小郎君不是上课读书,就是跟着几个朋友出去喝酒玩耍,还时常打马毬。”

    尉迟恭的眼中多了些温柔,“宝琳管着一家子,五十多岁的人了,当年老夫压制的太过了些,以至于他谨慎有余,开拓却不足。如今陛下那边并无猜忌之意,但老夫当年毕竟被先帝申饬,不好再出去做事,宝琳又是如此,尉迟家只能看大郎了。”

    管事笑道:“小郎君如今也算是认识了不少人。”

    “滕王?”尉迟恭冷哼一声,“此人浪荡子,自污以求活命,此等人能有何为?”

    “阿郎,滕王如今不同了,他管着陛下的钱财呢!”

    咦!

    尉迟恭一怔,“他竟然这般了吗?”

    既然如此,大郎之事便不可再等。

    尉迟恭的眼睛眯着,骤然睁开,竟然有利芒闪过,“老夫这便进宫。”

    晚些,尉迟恭进了甘露殿。

    “陛下,老臣老矣,不能为陛下效力。犬子宝琳才干平庸,老臣只求他平安过了这一世,只是孙儿尉迟循毓……陛下,循毓单纯,对陛下忠心耿耿……”

    这是来求官的。

    在科举不彰的情况下,大唐为官的路径比较分散,而门荫就是最重要的一个途径。

    尉迟循毓……李治听闻此人颇为憨直,憨直之人可用,但不可大用。

    尉迟恭是老臣,他亲自出面相求……上次尉迟恭跃马皇城外,一声断喝,令长孙无忌一伙为之震惊。

    有功不赏,下次谁愿意帮你?

    李治含笑道:“军中倒是个好去处……”

    但尉迟恭却苦笑道:“老臣当初想着孙儿这一辈便不从军了,循毓的武艺却是不大好。”

    在被先帝暗中警告后,尉迟恭骇然,于是回家避祸。随即连孙儿也不培养武艺兵法了,以此暗示尉迟家的无害。

    但……这样的尉迟循毓该如何安排?

    “陛下!”

    尉迟恭跪下了。

    谁都没想到他会跪。

    这不是个见到帝王就跪的时代,尉迟恭轰然跪下……

    王忠良眼睛发热,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人。

    尉迟恭为了自己的孙儿下跪,自己的父母……

    李治动容,亲自过来扶起尉迟恭,“鄂国公何必如此?”

    尉迟恭坦然道:“到了老臣这等岁数,什么功名利禄皆是浮云,念念不忘的不过是儿孙的未来罢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治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儿,就笑道:“正好朕这里有些事要人办,如今是滕王在打理,朕还得要个可信之人……”

    这便是为皇帝打理私事的职位,不管高低,不管是否有品级,只要做了,以后就是大好前程。

    尉迟恭毫不犹豫的道:“尉迟家对陛下忠心耿耿,循毓若是有二心,老臣……老臣告退。”

    这人风风火火的干什么?

    李治满头黑线。

    晚些外面尉迟恭再次求见。

    “陛下,鄂国公带着尉迟循毓来了,那尉迟循毓看着好似刚被毒打了一顿,在宫外喊对陛下忠心耿耿。”

    李治的脸颊颤抖着,“让他们来。”

    晚些,尉迟恭就像是拎小鸡般的把孙儿尉迟循毓拎了进来,“说话!”

    尉迟循毓鼻青脸肿的跪下,“陛下,臣此生对陛下忠心耿耿,若违此誓,天人共灭,死无葬身之地。”

    尉迟恭寻到了孙儿,然后一顿毒打,让他发誓效忠朕……这等手法看似粗俗,可李治却微笑道:“何必如此?此后你便和滕王一起处置那些事吧。”

    让滕王一人执掌走私之事也不妥,一旦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些走私的路线,以及走私商人的力量将会成为野心的发源地。

    而把尉迟循毓这个憨直的加入进去,便能形成有效的监督和制衡。

    李治颔首。

    出了宫中,尉迟恭扬长而去。

    “先生。”

    尉迟循毓去百骑寻了贾平安。

    “卧槽!”

    贾平安被鼻青脸肿的尉迟循毓吓到了,“谁干的?”

    “阿翁。”尉迟循毓苦笑道:“阿翁毒打了我一顿,随后带我进宫表忠心,陛下让我和滕王一起管事。”

    这是制衡,顺带还解决了尉迟循毓的事儿,赢得了尉迟恭的感激之情,果然是皇帝。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鄂国公为你算是尽心尽力了。”

    有个这等祖父真是不错,不过贾平安更欣慰自己就是官一代和富一代。

    “天气热了,打架动刀子的人也越来越多了,雍州那边说金吾卫经常睁只眼闭只眼,弄的隔三差五就有人捅刀子,上面让百骑经常查探一番。”

    明静从宫中带来了最新指示,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这天气出门……无需多久就晒脱皮了。”

    想到贾平安变成个黑不溜秋的家伙,明静就觉得心情舒坦。

    贾平安真心不想出门,但这是来自于皇帝的指示。

    他走出值房,喊道:“包东带一队兄弟跟着我和明中官出巡。”

    明静炸了,“为何有我?”

    “有难同当。”程达说完就捂着肚子,“肚子疼。”

    明静气呼呼的出来,贾平安赞道:“明中官要与我等同甘共苦,兄弟们,赞一个。”

    “彩!”

    明静咬牙切齿的跟上,“我若是晒黑了,进宫去会被人笑话,陛下见到我也会诧异。”

    “这是你勤勉的证据,陛下只会夸赞你。”

    “可我晒黑了如何见人?”明静想杀人。

    贾平安纳闷的道:“你是女冠,为何在乎相貌?”

    是啊!我是女冠,相貌于我不就是臭皮囊吗?

    明静安慰了自己。

    贾平安自言自语的道:“东市杨家的脂粉好像能遮盖,一抹全白……”

    竟然有这般好的脂粉?

    作为女冠,明静以前没用过这些化妆品,此刻一听,竟然就心动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一个人不再在乎自己的容颜和外在的一切事务时,这人不是绝望,就是看透了人世间的浮华。

    “好像要一贯钱才买的到,而且还得排队预约……”

    明静尖声道:“贾平安,你不要脸!”

    贾平安大笑着,随即一行人出了皇城。

    夏日的长安城中人流不少,众人带着斗篷,明静心中略微好受了些。

    一路进了东市,此刻东市里人流如织,商家的吆喝声让人脑仁痛,不时能看到讨价还价的场面,双方争执,甚至饱以老拳。

    “住手!”

    包东带着人制止了一起斗殴,回来说道:“下官为何有些成就感呢?”

    “为百姓做事,心安理得。”

    贾平安一句话就解释了他的心理活动。

    “咦!武阳伯,前面有人斗殴。”

    一家店铺的外面,两帮人正在群殴。

    “住手!”

    明静上前喝止。

    “弄死他!”

    两边压根没看她。

    不给脸……

    明静怒了,冲进去一阵打。

    砰砰砰砰砰砰!

    前面她打倒数人,可当两边来围殴她时,明静就显得有些艰难了,最后脸上挨了一拳,踉踉跄跄的退了回来。

    她捂着眼睛怒道:“你为何不出手?”

    “你最近需要功劳。”贾平安指指她的眼睛,“这和晒黑的脸都是你的功劳。”

    这厮怎么知道的?明静:“……”

    若非是需要功劳,明静怎么可能会出手?

    臭男人们也值当老娘出手?

    这才是明静的态度。

    两边顿了一下,贾平安上前一步,沉声道:“谁打了她一拳,站出来。”

    这些人没有退缩,一边出来一个男子,左边男子魁梧有力,冷冷的道:“这里是东市,我等游侠儿之事,官府都不管,此人出手殴打咱们的兄弟,该打。”

    长安得游侠儿是一个比较著名的群体,你别以为带着个侠字就是好人,实际上这群人比恶少还凶悍,视官府和律法为无物。以鄙夷无视官府和律法为荣,以听从官府的安排为耻。

    一群不知道荣辱的渣渣!

    贾平安眯眼,“十息。”

    右边的游侠儿骂道:“有本事便用刀,耶耶定然一刀剁了你!”

    “有趣!”

    贾平安颔首,“你等游侠儿目无法纪,今日贾某便替天行道,给他刀!”

    那游侠儿兴奋的道:“呸!耶耶自己有!”

    有小弟递上了横刀。

    马丹!

    这是非法持有管制刀具!

    贾平安单手按着刀柄,眼睛微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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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刀法大进,衣锦还乡

    游侠儿,实际上贾平安一直觉得游字用的不错,游手好闲。

    这等人在长安不少,和专业的嘿社会恶少不同,游侠儿还带着些理想主义色彩,比如说他们以蔑视官府为荣,而官府却是恶少们的客星,猫和老鼠般的关系。

    一句话,游侠儿就是一群闲汉。

    但这群闲汉却身手不错。

    那个彪形大汉握住横刀,众人退后了几步。

    明静捂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道:“他竟然敢对着百骑动刀子?”

    你才知道?果然是武阳伯口中温室里的花朵……包东说道:“这些游侠儿胆大包天,若是陛下在此旁观,他们说不定会更大胆。”

    明静见包东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就问道:“为何这般模样?”

    “下官才知道武阳伯为何把你带出来。”

    “为何?”明静觉得贾平安就是存心见不得自己歇息,所以把自己拖出来晒太阳。

    看看,这没多久背上就有些湿意了,那些百骑能肆无忌惮的摸摸擦擦,我能吗?

    到时候被大伙儿看到细皮嫩肉的,还不得怀疑是个西贝货啊!

    包东欲言又止,明静大怒,“再不说,回头就让你进宫!”

    包东双腿一紧,“明中官你不知市井之事,武阳伯带你出来是见世面。”

    “那我还得感谢他?”明静摸摸有些肿起的眼睛,老娘感谢他个屁!

    “是啊!”

    “滚!”

    这边在怒不可遏,可当贾平安上前一步时,连明静都屏息等待。

    大汉拔出横刀,眉间全是豪迈,“若是我死于武阳伯的刀下,兄弟们不可生事,聚在一起喝顿酒,把我给丢护城河里喂鱼就是了。”

    那护城河里的鱼吃了你的肉,还能钓吗?

    本来杀心起来的资深钓友贾平安深吸一口气,一按,随即拔刀。

    呛啷!

    横刀出鞘。

    边上的人不禁眯眼。

    二人迅速接近。

    铛!

    刀光闪过,接着贾平安后退。

    大汉的手垂下,随即松开。

    呯!

    横刀落地。

    他摇摇晃晃的向前一步,有人惊呼,“血!”

    微风吹过,大汉的前襟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白生生的胸膛上多了一道血痕,鲜血缓缓流淌下来。

    贾平安收刀回鞘,眯眼道:“下次再敢动刀,百骑里说话。”

    大汉的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

    众人这才发现?他胸口的刀痕不深。

    “好险,若是这一刀再深一些?此人必死无疑,武阳伯还能得了个为民除害的名头。”

    “这是武阳伯的刀法好。”

    “是啊!”

    “难怪说武阳伯是悍将。”

    众人看着走出人群的贾平安?不禁敬佩不已。

    “这等人?迟早会成为大唐名将。”

    “那大汉看样子刀法不错,竟然挑衅武阳伯?若非武阳伯手下留情?此刻便没命了。”

    大汉突然浑身颤抖,竟然哽咽了起来。

    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道后?什么豪迈都没了。

    “多谢武阳伯!”

    贾平安饶了他一命。

    天气太热,百骑诸人随后进了一家铺子?要了淡酒?坐下歇息。

    明静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些别的味道?“那一刀你是故意的?”

    “当然!”

    贾平安一直在试王老二所说的收发自如的境界,但许久都不得寸进?今日用了大汉来测试?差点用力过大?一刀灭了此人。

    此刻贾平安有了些心得,正在琢磨。

    包东低声道:“明中官觉着武阳伯的刀法如何?”

    明静翻个白眼?“我若是上了?同样能一刀让那游侠儿跪下!”

    这个牛笔吹的清新脱俗?连包东都差点信了。

    贾平安随口道:“一刀剁了他的双腿,他自然就跪下了。”

    你……明静双拳紧握!

    晚些再度出发,顺着巡查了东市一圈。

    回到百骑后,宫中有人来了,让明静进宫。

    明静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带斗篷了,她不禁看看角落,想学贾平安弄些灰尘抹在脸上。

    到了宫中,李治看着很是平静,“百骑最近如何?”

    明静恭谨的道:“陛下,百骑最近并无异常。”

    李治看了她一眼,“滕王和贾平安之间……可有异常?”

    这是怀疑滕王和贾平安可能勾结?

    明静说道:“陛下,滕王……武阳伯私下叫他……人渣藤。”

    李治一怔,然后说道“不好听,却是恰如其分。”

    随即他摆摆手,等明静走了之后,他径直去了武媚那里。

    李弘含含糊糊的叫唤着。

    “阿耶!”

    “朕的五郎!”

    李治抱起孩子,笑眯眯的逗弄了一阵,然后交给周山象,坐下后默然。

    这是有事……而且是寻我帮忙,但却要面子,于是不愿意开口……

    武媚微笑着,“天气渐渐炎热了,五郎也渐渐长开了些,臣妾在想当初生他的时候,正是炎热之际,浑身发热却不能沐浴,孩子也遭罪……平安说养儿方知父母恩,陛下你说这等少年如何知道这等道理?臣妾当时听了都觉得诧异。”

    “他命运多舛,自然比常人的感触要深些。”

    李治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这事儿还不小!

    武媚知晓卖关子不能太长,就问道:“陛下看着面有难色,可是前朝有事?”

    李治的眼中多了唏嘘之色,“上次左屯卫之事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武媚现在是他的帮手,所以也直言不讳的道:“长孙无忌不能,那么便是原先老关陇的那些人。这些人行事肆无忌惮,幸亏被发现了,否则以后说不得会酿成大祸。”

    “是啊!”李治突然冷笑道:“事后朕本想派人去洛阳查探此事,可随后洛阳有折冲都尉自尽,于是有人便上疏,说是洛阳一地折冲府不少,若是纠结此事,怕是会引发地方震动……”

    “所谓震动,便是有人会跳梁。”武媚微微一笑,眉间多了轻蔑之色,“可若是不清理掉,那些便是祸根。”

    李治点头,“你果然是朕的知己。”

    这人原先说的情话最多不过是什么‘媚娘’罢了,什么知己……这是要干什么?

    武媚笑道:“陛下英明神武,臣妾却不敢当。”

    李治看了她一眼,“那些人以为朕就此偃旗息鼓了,这便是查的时机。若是不清理干净,朕寝食难安。”

    平安!

    武媚瞬间就明白了。

    此行瞒不住那些人,一旦去了,这一路说不得会遇到许多困难。按照那些人敢造反的胆子,弄不好就能把平安给截杀了。

    李治幽幽的道:“你莫要看帝王风光,在那些人的眼中,李家也只是普通人家罢了。所以帝王之路,步步皆是血!”

    当初先帝在时,令人修撰氏族志,以此来拔高皇族李氏,可最终结果却是以山东士族崔民干为第一等……

    皇室威望低下由此可见一斑,不管是权贵还是民间,都尊世家门阀。

    这是帝王所不能忍的!

    “媚娘,关陇不可怕,朕担忧的乃是山东那些人。”

    李治的眉间多了忧色,“那些人不动声色,天下混乱时,他们势力庞大,虽能左右局势。可他们却不会轻易涉足天下事,所以大唐立国之前,关陇世家损失惨重,而山东士族依旧风光。这些人才是李家的大敌。”

    武媚看了远处被周山象抱着的儿子一眼,知晓若非是生了儿子,李治永不会把她当做是自己人。

    有了儿子,她的立场自然也就变了,站在了李家这一边。

    她深吸一口气,“陛下……平安忠心耿耿。”

    她的右拳在身侧李治见不到的地方紧握着。

    她不愿让阿弟去洛阳冒险,可李治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若是再装糊涂,那便是给脸不要脸。

    李治来提前告知,这是情分,也是看重。

    而拒绝就是扫脸。

    那么朕径直下令让他去,难道他敢不去?

    这才是帝王!

    李治微笑着拍拍她的手,“此次朕让他挑选些精悍的人手去,再让许敬宗也去,如此,当可无恙。”

    晚些李治走了,邵鹏才敢说话,“昭仪,此事危险,但百骑责无旁贷。”

    “我知。”武媚冷静的道:“陛下庇护了平安,可帝王从未有白给的恩典,给了你庇护,那么你就得用什么来回报。去洛阳便是如此,令平安进宫来。”

    这才见决定让贾平安去洛阳啊……邵鹏身体一震,“昭仪,陛下可会不满?”

    武媚起身,随手挥了一下衣袖,那双长眉微微挑起,“他令他的,我过问我的,若是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谁会为帝王效命?”

    “昭仪英明!”邵鹏心悦诚服,随即令人去百骑。

    武媚站在那里,默默看着眼前的宫殿。

    周山象觉得昭仪好似在思索着什么重大事情,就抱着孩子低声哄着。

    李弘咧嘴在笑。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报。

    “昭仪,武阳伯来了。”

    贾平安现在大了,除非是特殊情况,再也不能自由出入后宫。

    武媚点头,随即去了前面。

    贾平安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谁给阿姐推荐了自家的女儿,等武媚进来后,就笑道:“阿姐看着越发的雍容了。”

    武媚天然就有一种威势,此刻比在感业寺时更多了雍容。

    武媚摆摆手,众人出去。

    这是要介绍哪家的小娘子?竟然连邵鹏都得避开。

    “陛下准备让你去洛阳。”

    武媚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讥诮之色,旋即隐没。

    “左屯卫之事?”

    贾平安瞬间就想到了此事,武媚点头,“那些人以为陛下偃旗息鼓了,但只要你一出发,必然会落入那些人的眼中,随后这一路……”

    武媚抬头看着他,“此事不可避免,那么你就该有万全的准备,陛下许你带些精悍之人去,你自行挑选了……还有,许敬宗也会去。有他在,那些人就算是不要脸也得有些分寸……”

    李治竟然让我去捅马蜂窝?

    贾平安心中一惊,但知晓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否则阿姐不会专程叫自己进宫。

    “是,我有数。”

    “你没数!”

    武媚冷笑道:“原先的八柱国手握兵权,以至于倾国。到了前隋时,杨坚和杨广都不断在削弱他们,于是那些人就鼓动天下,兴风作浪……几番失败后……当今皇室成功改朝换代,可所谓的八柱国也精疲力竭,凋零的凋零,一阕不振的在苟延残喘,不管是威望还是实力皆不可与往日相比……”

    “他们这是不甘心。”贾平安知晓左屯卫之变的来源,“若是手中无兵权,他们便是待宰的羔羊。”

    “对。”武媚微笑道:“你此去要紧的是保全自身。平安,从此刻开始,你就要注意……”

    ……

    “去洛阳?”

    明静一拍桌子,柳眉倒竖,“终于到我出手的时候了吗?”

    这个女人在百骑要憋疯了,若是让她选择,她一定会选择一辈子在道观里自在炼丹。

    “你……”

    贾平安有些迟疑,这娘们的身手是不错,但一旦撒欢了难控制。

    “你若是不让我去,回头我便在陛下的面前说你跋扈。”

    明静矜持的看着贾平安。

    程达一脸的跃跃欲试,却不是想跟着去,而是觉得贾平安和明静都走了,自己就能做一阵子百骑的老大。

    贾平安随即又点了些人手,就在一个黄昏,出城汇合了许敬宗后,悄然离去。

    ……

    “洛阳有牡丹,美不胜收。”

    许敬宗带着斗笠,一路指点江山,只觉得这个类似于长假的出行真是不错。

    当行到一处山边时,有人喊道:“左边有闪光!”

    闪光自然就是金属!

    盾牌顷刻间立起来,包东带着几个好手飞也似的冲了进去。

    “有箭矢!”

    箭矢飞了出来,包东挥刀斩落,脚下并无迟疑。

    箭手应当发不出第二箭了。

    包东急速冲了进去,当看到了第二个张弓搭箭的男子时,下意识的就是一个飞扑。

    弓弦声此刻格外的刺耳。

    包东伏地,那两个男子弃弓拔刀扑了过来,准备合击冲在最前面的包东。

    包东跃起,刚想退一步,身边有人喊道:“避开!”

    包东下意识的侧身,贾平安就从他的身侧冲了过去。

    铛!

    一刀之后,贾平安看都不看缓缓倒下的对手,冲向了第二个贼子。

    那贼子大喝一声,“杀!”

    贾平安保持着冲击的态势,身体猛的向右侧冲起,就在贼人攻击落空时,挥刀。

    贼人脖颈被砍掉了大半,弃刀扑倒。

    贾平安并未停步,而是带着麾下冲进了更深处。

    一个男子正在逃跑。

    树林稀疏,但坡度不小。

    贾平安身体前倾,不断加速。

    年轻人的身体恢复能力超级强大,他哪怕是挥刀斩杀了那二人。可依旧觉得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奔涌。

    前方的男子近乎于要手足并用了。

    他听到了贾平安的呼吸声越来越近,猛地回身挥刀。

    贾平安却只是俯身就避开了这一刀,接着双脚用力,人就站立起来。

    刀光闪过……

    噗!

    胸腹处开了个口子的贼人扑倒,顺着山坡开始往下滚落。

    许敬宗就在山坡下,身前有百骑的人举着盾牌在保护。

    “穷寇莫追,这不是兵法里就有的吗?小贾就是好勇斗狠。以前在华州时,他还说什么当效仿韩信,可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他却忍不得一个刺客。”

    明静没有上去,而是在这里盯着官道两侧,提防贼人突袭,闻言就觉得不对,“武阳伯悍勇,怎会说这等话?”

    许敬宗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老夫相识小贾于微末时,那时候他还在家里和杨德利惶然不安呢!”

    老家伙,胡言乱语!

    明静知晓老许是皇帝的心腹,而自己只是皇帝的一条狗,所以很聪明的放弃了继续怼老许。

    “来了!”

    “他们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是几个百骑,他们拖着三具尸骸出来。

    “小贾呢?”

    许敬宗没关注这些。

    “武阳伯在后面查看踪迹,马上到。”

    贾平安晚些和包东等人出来,许敬宗问道:“是哪边的人?”

    “只能是那边的人,许公,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瞬间许敬宗面色惨白。

    咦!

    这人竟然这般贪生怕死?难怪被人叫做奸臣许。明静心中鄙夷,但却不敢说出来。

    “前面要小心。”

    贾平安上马,阿宝嘶叫了一声,摇头晃脑的,这是在责怪贾平安刚才没骑着它冲杀。

    可那是山林啊!

    贾平安拍拍它的脑袋。

    “三人伏击,这说明他们仓促之间只能派出三人来拦截。”贾平安觉得那些人的动作真的不够快,可见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失去了许多,包括能力。

    但想到了上次遭遇的黑衣人,贾平安心中不禁一凛。

    不要得意,小心翻船!

    那些黑衣人都是好手,对上百骑压根就不怵,甚至某些时候还能占据上风。

    一路前行,当到了华州时,明静问道:“当初你就在此处?”

    贾平安点头,回想起刚到这儿的场景,不禁唏嘘不已。

    那时候他和表兄穷的掉渣,还面临着被镇压的危险,堪称是四面楚歌。

    但好歹都过去了。

    这人当初就是个扫把星,据闻差点被乡邻给活埋了,此刻来到这里,怕是有些发憷吧?

    明静笑吟吟的道:“要不,在华州歇息一晚?”

    贾平安看看天色,觉得也行。

    “许公,在华州住一晚吧。”

    “好。”

    明静发现许敬宗满面红光的模样,而贾平安却有些怯。

    许敬宗在此任职刺史,此刻以礼部尚书的身份路过,自然是风光无限。

    贾平安呢?

    明静很是好奇。

    晚些进了城,明静好奇得看着周围的一切,直至一个妇人过来。

    百骑阻拦,妇人揉揉眼睛,一拍大腿,“可是贾郎君?”

    贾平安此刻的相貌变了些,但轮廓依旧在,他微微点头。

    妇人回身喊道:“扫把星回来了!”

    街上的行人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就涌了过来。

    明静面色大变,不少百骑也是如此,如临大敌般的准备戒备。

    这是得造了多大的孽,才能引发这等疯狂啊!

    明静自诩身手了得,可在面对这等声势时,依旧面色煞白,只想转身逃跑。

第411章 老夫与武阳伯缘悭一面

    百姓蜂拥而至,那声势骇人。

    百骑在布防,可面对这等人海,他们依旧面色大变,觉得下一刻就会被冲垮了。

    明静的马在不安的动着。

    贾平安虽然经常怼我,可好歹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任我每天看消息里的热闹……

    “保护武阳伯!”

    明静喊了一声。

    “退后!”

    包东怒吼。

    “慢!”

    就在百骑准备拔刀时,眼睛有些微红的贾平安恢复了些情绪管理能力,说道:“让开。”

    他下马走了过去。

    人群渐渐止步。

    贾平安拍拍包东的肩膀,示意他退开,然后走出了保护圈。

    那妇人见他出来,欢喜的道:“贾郎君,奴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贾平安不知怎地,脑海里仿佛有个人在操控自己的情绪,泪水就忍不住流淌了下来。

    “这是我的家。”

    他重复道:“无论我去到何处,我的家都在这里。”

    说完这话,他只觉得脑海里一阵轻松。

    一个老人笑道:“老夫就说贾郎君何等人,怎会忘却了家乡父老。”

    妇人说道:“如今是武阳伯了。”

    老人板着脸道:“早些年有相公回乡摆架子,家乡人皆默然,随即无人理睬……”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只是灵魂有些改变……贾平安笑道:“在外多大的官,回乡也只是当初那个少年。”

    老人一拍手,“就是贾郎君这个话,说的好!”

    随后老人拉着贾平安的手,“走,今日我等请贾郎君饮酒,接风洗尘。”

    我想去看妹子啊!

    许敬宗都说好了,那位接任的刺史定然会请大伙儿去青楼。不要钱还能看歌舞,为啥不去?

    但众人一拥而上,把他簇拥着走远了,阿宝孤零零的在后面跟着。

    明静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想这是为何?

    许敬宗的眼中有艳羡之色,“你等这一路看到那些乡人在做竹编,可觉着奇怪?”

    明静点头,“进了华州境内,处处都是,这是为何?”

    许敬宗说道:“当初华州贫困,后来有人说华州多竹,为何不利用起来?于是便让百姓编制竹器,随后带着去长安贩卖。长安通天下,那竹器精美,价钱还便宜,卖的好啊!华州一地便渐渐富裕了起来。”

    明静不知他为何说这个,但还是很钦佩这等造福百姓的人,“许公,那人是谁?”

    许敬宗指指前方,“就是小贾。”

    明静:“……”

    那个每天都喜欢怼我的扫把星竟然还有如此光辉的一面?

    为家乡人筹谋生计,造福一地,难怪他一出现,那些百姓就欢喜不已。

    贾平安被人簇拥着进了市场?随即就被几家酒肆争抢请客?差点把他五人分尸。

    ……

    许敬宗等人被华州刺史刘素接到了青楼里?正在饮酒。

    这是惯例。

    曾经的刺史来到这里?你就冷冰冰的请他吃个食堂?这个像什么话?传到长安去,人人都会说你刘素不近人情。

    酒过三巡?刘素笑道:“当年许尚书在此任职期间,为华州解决了不少大事?譬如说那块田地纷争。”

    许敬宗还记得那里,就问道:“那两个村子如今如何了?”

    刘素说道:“那两个村子联姻之后?便日益和睦,如今还经常走动。”

    “好!”

    许敬宗的欣慰之情溢于言表?刘素叹道:“当初来华州之前,那些人说许尚书如何不堪?甚至还有奸佞之名,到了华州之后,老夫才知晓?原来许尚书何等的兢兢业业,何等的为民操劳……”

    明静不禁愕然?心想我在道观里都听闻过奸臣许的名号,难道是假的?

    许敬宗没想到自己在华州依旧被人赞颂,不禁心情激荡,举杯邀饮。

    微醺后,老鸨带着一个女妓来,“让黄花给诸位贵人歌舞可好?”

    刘素笑道:“这黄花乃是华州新晋的名妓,老夫也只是看了一次她的歌舞,颇为不错,不比长安的差,许尚书,今日还请赏鉴一番。”

    “好说。”许敬宗含笑点头。

    黄花看着颇有柔弱之相,也就是楚楚可人之态,肌肤细嫩,让人见了不禁想亲密怜爱一番。

    她站在堂中,乐声起,歌声悠扬。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歌声悠扬,随即舞蹈令人赞不绝口。

    晚些黄花告退更衣。

    出来后,有两个女妓在嘀咕。

    “那武阳伯就在赵家的酒肆里,可惜我等竟然无法一见。”

    是写出了那些名篇的武阳伯?

    黄花悄然出了青楼,发足狂奔。

    晚些,刘素和许敬宗谈的契合,不禁欢笑不已,随后愕然,“黄花呢?”

    有人去寻,回来说道:“黄花不见了。”

    刘素板着脸,“这是欺老夫无能吗?”

    老鸨吓得浑身发抖,“使君,黄花怕不是……怕不是……”

    更衣把人更不见了,这是作死呢?

    作为华州刺史,刘素要灭一家青楼真是轻而易举,此刻他觉得自己在许敬宗的面前丢人了,就把脸一板,“回头再说话。”

    当着许敬宗他不好发作,等晚些许敬宗一走,这家青楼也就离关门不远了。

    明静坐在边上只顾着吃,顺带看歌舞,见到如此,就问了包东,“接下来如何?”

    包东叹道:“要关门了。”

    “那黄花怠慢了许尚书,要倒霉了。”明静觉得那等楚楚可怜的美人被责罚,当真让人心中不忍。

    老鸨又急又怒,刚想去寻黄花,就听外面欢呼,“黄花回来了。”

    黄花提着裙子跑着进来,喘息着福身,“奴失礼了。”

    老鸨知晓要想挽回影响,必须要表态,就厉喝道:“贱婢!竟敢怠慢二位贵人,晚些定然杖责,让你知道天高地厚,现在还不请罪?”

    黄花跪下,依旧在喘息,“奴……见罪于二人贵人,求责罚。”

    许敬宗默然,这等事作为客人他不能插手,否则就是打刘素的脸。

    刘素冷笑道:“你倒是好大的架子,今日许尚书与老夫在此,你竟然也敢一去不复返,胆大之极,来人!”

    两个随从上前。

    刘素淡淡的道:“杖责!”

    这便是给许敬宗一个交代的意思。

    这么楚楚可怜的女子,竟然要被杖责吗?

    想到自己差点就被扒去下裳,光溜溜的被羞辱责打,明静就脱口而出,“可有隐情?”

    说完她就后悔了。

    刘素都发话杖责了,她此刻说话就是干扰了刘素的权威。

    刘素的嘴角紧抿,有些不悦。

    许敬宗皱眉看了明静一眼,心想你一个内侍来青楼就算是奇葩了,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为女妓求情,果然是狂妄!

    黄花已经被吓坏了,闻言赶紧抬头,“二位贵人,奴先前更衣时听闻武阳伯就在左近,奴忍不住就想去见见。”

    她含泪道:“奴这几年听闻了许多诗赋,可无一人能与武阳伯相媲美,奴情难自禁,还请二位贵人高抬贵手。”

    刘素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先是一怔,旋即问道:“许尚书,先前听闻什么扫把星来了,老夫还说怎地不见武阳伯,难道他就在左近?”

    许敬宗也没想到是为了这个,苦笑道:“小贾一进城就被百姓发现了,随即被簇拥着去饮酒接风,老夫想着这本是他的家乡,如此便不强求,没想到竟然就在边上。”

    刘素笑道:“武阳伯一个竹器造福了华州乡亲,功莫大焉。”

    老鸨在边上觉得这事儿兴许有缓和的余地,就试探着问道:“二位贵人,黄花要不……”

    一州刺史说话,自然一言九鼎……那两个随从走了过去。

    想到被杖责的羞辱和痛楚,黄花不禁浑身颤栗。

    刘素看了她一眼,“起来,为贵客歌舞。就用武阳伯的诗,唱得不好,两罪并罚!”

    这便是宽恕了。

    黄花本以为就算是有武阳伯的缘故,但责罚依旧少不得,没想到竟然被宽恕了。

    那位武阳伯竟然能让刘使君都为之放弃了威严,果然是大材斑斑。

    老鸨笑道:“武阳伯在长安城作了许多诗,黄花赶紧唱来。”

    乐声起,歌声出。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好!好诗,唱的也好!”刘素抚掌轻合,笑容满面。

    一场能让青楼关门的事儿就此消弭了,明静低声问道:“这位刘使君可是钦佩武阳伯的文采?”

    包东低声道:“武阳伯不但是文采风流,更有冲阵斩将的威风,这位刘使君当年曾杀过敌……”

    刘素突然一拍案几,“老夫想到武阳伯少年冲阵,一刀斩杀了朱邪孤注就不禁感慨,来,唱侠客行。”

    歌声陡然高亢。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刘素叹道,“武阳伯这首诗却该用横刀敲击铁板伴奏才好!”

    歌声渐渐高亢。

    刘素跟着一起高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等少年,老夫缘悭一面终究不爽快。”刘素猛地起身,“走,去酒肆。”

    众人不禁讶然。

    明静更是都忘记了吃,“他竟然为了这首诗要去见武阳伯?”

    包东兴奋的道:“每次唱这首诗,我便热血沸腾。你看刘使君面色发红,这便是想去寻了武阳伯饮酒高歌。”

    晚些,众人寻到了酒肆,旋即狂欢。

    贾平安不知自己最后是如何回到的住所,倒下就睡。

    梦中,一个少年站在田坎边,右边是十余少年冲着他扔东西,叫骂声不绝于耳;左边,一个妇人跌跌撞撞的跑来,边跑边喊道:“平安!快跑!平安……跑啊!”

    于是他便跑,那些少年在追。

    妇人捡起泥块冲着那些少年砸过去,凶神恶煞的喊道:“再欺负我儿,回头都砍死了!”

    那些少年一哄而散……

    “阿娘!”

    睡梦中的他泪流满面。

    ……

    洛阳,当贾平安一行到了时,洛州别驾李营持出迎,随即一行人被安置在了城中。

    沐浴更衣后,许敬宗去出席洛阳官员的招待宴会,贾平安不在邀请的名单中。

    包东明显的怒了,“下官花钱收买了一个小吏,说是上官说扫把星一来准没好事,再说了,此子乃是百骑统领,一条狗罢了,也配咱们宴请?”

    骂贾平安是狗,那我也是了……明静大怒,“欺人太甚!”

    “生什么气?”

    贾平安却很是平静。

    这人莫不是冷血?明静都觉得怒不可遏,可当事人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让人齿冷!

    “他们越是这般说,就越说明他们在忌惮我!”贾平安从容的道:“都淡定,此事涉及颇广,各个折冲府之间是谁在串联?长安是兵部和左屯卫有人勾结,洛阳呢?”

    “此事在那些人看来是完结了,心中有鬼的也安了心,可咱们突然来了洛阳,许公乃是陛下的心腹,咱们百骑更是陛下的人,他们若是心中没鬼,必然是坦然大方。如此,当是有问题。”

    包东叹道:“话是这般说,可从何处着手?”

    明静看来做了功课,自信的道:“我以为当从折冲府入手,一旦寻到了情弊,当即拿下,随后拷打询问。”

    这个女人看来是被我怼多了,竟然知道上进……贾平安说道:“折冲府的调动,也得报与地方官。而且……那些折冲府是如何统一行动的?”

    “是啊!”明静的自信恍如沙滩上的建筑,一下就垮塌了。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此事可是难办,贾平安会从何处入手?

    “我觉着,要不就从洛阳官员入手。”

    明静又找到了自信。

    “你就不能多一些立场?一会儿从军中,一会儿从官员,左右摇摆。”

    女人,呵!

    你不怼我会死?

    男人,呵!

    明静翻了个白眼。

    贾平安分析了一下,“洛州刺史曹科不是那边的人,但也不算是陛下人,属于逍遥派。河南道有数十折冲府,洛阳这里能影响多少?这些问题是我等要去查探的。”

    晚些许敬宗饮酒回来,破口大骂。

    “那些洛州官员交头接耳,说我等无事生非,无事找事,老夫一怒之下就呵斥了数人。”

    老许果然还是那等作风,一旦不如意就要说话。

    “许公,曹科如何?”

    曹科这位刺史的态度很重要。

    “曹科就坐在那,和木雕神像一般。”许敬宗冷笑道:“老夫看此人是想袖手旁观,不管结果如何,谁都没法说他的错。”

    这就是逍遥派。

    许敬宗的面色阴晴不定,在室内负手转悠几圈,止步道:“洛州别驾李营持还算是不错,对老夫颇为照顾。老夫在想……越是不喜欢老夫来洛州的,必然就是惧怕老夫的手段……”

    贾平安:“……”

    “老夫当年也曾叱咤风云。”许敬宗皱眉,“若是老夫出手查清了此事,以老夫刚正不阿的性子,定然会把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他们这是怕了,于是便冷嘲热讽,想乱老夫之心!卑鄙无耻!”

    你这个是自娱自乐啊!

    贾平安很无奈。

    “小贾,你说说可是如此?”许敬宗负手而立,若非贾平安知道他的根底,定然会以为这是个正人君子。

    “许公,你在洛阳可有熟人?”此事还得要寻个内应。

    “熟人有不少。”

    贾平安心中一喜,“那便联络一番。”

    许敬宗干咳一声,“都是仇人。”

    贾平安捂额,“此事麻烦了。”

    老夫……

    许敬宗有些羞愧,但羞刀难入鞘,就说道:“你等着,老夫去寻一个来。”

    老许说做就做,随即带着人出去。

    “要隐秘!”

    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老许气死。

    “你小觑了老夫。”

    许敬宗进屋一趟,出来时,竟然便了个人,脸都白了许多。

    “许公你这是抹了什么?”

    明静看着他的白脸,不禁心动了。

    若是我也有这等东西该多好?

    许敬宗干咳一声,“你一个内侍要这等东西作甚?”

    我是女人!

    明静暗怒。

    许敬宗从身边走过,贾平安嗅到了些脂粉味,不禁就笑了起来。

    老许竟然买了脂粉,这多半是要带回去给谁的吧。

    许敬宗出去转悠了一圈,寻到了一个小吏回来。

    “赵雄在洛州认识不少人,那个小贾,你问问。”

    赵雄有些拘束,等得知贾平安的身份后,坐都不敢坐,起身束手而立。

    明静好奇的问道:“为何如此惧怕?”

    赵雄干笑道:“听闻武阳伯在长安很是威武。”

    我何时才能有这等威势?

    明静在琢磨着。

    贾平安简单问了话,随后让人带着赵雄出去。

    “如何?”许敬宗一脸期冀的问道。

    毛用没用……但话不能这般说,会伤了老许得玻璃心,贾平安笑道:“很有用处。”

    他在眯眼沉思。

    “当初左屯卫事发,武定折冲府折冲都尉常岱自尽,两个果毅都尉,吴欢遁逃失踪,只剩下一个鲁石主持折冲府事务。可见武定折冲府问题最大。”

    贾平安屈指叩击着大腿,“另外,其它折冲府并未有人主动请罪,可见此事复杂。”

    许敬宗点头,“小贾,还有一事你却忘记了,抽点天下折冲府将士乃是兵部之责,折冲府的都尉们兴许不知情。”

    这个问题贾平安早就想过了。

    “麾下去了何处都不知情?”贾平安觉得这一条说不通,“至少是漠视了兵部的错误。”

    “其实……”贾平安眯眼道:“此事与士卒无关,要紧的是那些跟随去了长安的低阶将领。那些校尉,以及队正。左屯卫里,那些人被编为一体,校尉和队正一蛊惑,那些麾下都是洛阳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响应?”

    这便是伏笔,以及杀招。

    外面来了个百骑,“许尚书,武阳伯,刚才有人投了一份文书进来。”

    难道是我许某人的德行感召了那些贪官污吏?许敬宗眼前一亮,“拿来看看。”

    ……

    晚安!

第412章 本官贾平安,大唐武阳伯,百骑统领

    “等等!”

    明静突然叫住了许敬宗,然后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一块皮子包住手,这才接过书信,顺口吩咐道:“你快去洗手。”

    这娘们竟然知晓接触不明来历的东西需要洗手消毒?

    贾平安笑了笑,“不至于,再说了,什么毒用手接触就能让人毙命?”

    这不是后世,没有那等人类自己弄出来的生化武器。

    是哈!但我明静怎么能输?

    明静皱着细眉,“若是疫病呢?”

    你以为疫病满大街都是?现在是夏季,而且洛州这里并无疫病,你去哪弄疫病的病毒?

    “打开看看。”贾平安懒得和她怼。

    书信打开,摊在了案几上。

    “字迹很丑,而且很不自然。”明静皱眉,“这难道是一个初通文墨的人写的?”

    “你忘记了一件事,左手。”贾平安仔细看着。

    是啊!左手拿笔,写的可不就是这等丑陋不堪的字体吗?

    贾平安怎地懂的那么多?

    书信里写的很简陋,内容却很震撼。

    “说是武定折冲府里有人想灭口,折冲都尉常岱自尽之事不明不白……”

    嘶!

    许敬宗没想到问题竟然这般严重,“此事怕是不在折冲府了。”

    贾平安点头,“是外界介入之后发生的事,不过此人说常岱自尽之事不明不白,这是为何?”

    包东在琢磨着,“会不会是灭口?”

    “目前不能确定。”贾平安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灭口,但……

    “这封信来历不明,若是有人想误导咱们,那便是个圈套。”许敬宗一脸睿智的模样,“老夫觉着,该查查洛州那些人。”

    “下面的折冲府定然有了发现,是谁在中间压下了疑惑,那人定然巧舌如簧。”贾平安看了明静一眼。

    我巧舌如簧吗?

    明静大怒。

    “此事要查。”

    贾平安起身,“包东带着些兄弟,咱们一起去武定折冲府看看。”

    一行人出了驻地,贾平安扫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向了斜对面蹲着的一个男子。

    男子躲在墙下打盹,听到脚步声茫然抬头,“郎君……”

    贾平安狞笑道:“谁让你来的?”

    男子缓缓起身,“郎君说什么?”

    贾平安解下长刀,连着刀鞘一下拍去。

    呯!

    男子的脸颊被重重一击,旋即张嘴喷了一口血,血中还夹杂着牙齿。

    “拿下问话。”

    贾平安转身就走。

    两个百骑一阵拳打脚踢,随后拖死狗般的把男子拖回了驻地。

    包东问道:“武阳伯为何发现此人不妥?”

    贾平安淡淡的道:“那人看似在打盹,可却是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打盹最舒服的便是把额头搁在手臂上?下巴一搁,重心不稳?脖颈无法放松?如何能打盹?而且我出来时,此人飞快的抬眼看了一下。看就看吧?随即就低头,心中无鬼,为何怕我?”

    想当年我也是打盹大军中的一员?对各种打盹姿势的研究堪称是专家。

    那个时代……

    贾平安有些唏嘘。

    晚些到了武定折冲府。

    折冲府平日里只是维系着一套班子?而其他人都在家中务农,到时间就集结?由都尉等人指挥操练。每年冬季的农闲时节折冲府会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军事演练,相当于是演习。

    这便是大唐的府兵制,平日里种地,闲时操练?寓兵于农。

    折冲府里人不多?果毅都尉鲁石把他们迎了进去?苦笑道:“自从左屯卫之事发作后,常岱自尽,吴欢跑了?只剩下了下官在此,上面也不指派新的折冲都尉,整个武定折冲府都人心惶惶的。”

    鲁石长相颇为粗豪,身材魁梧。举手投足间,武人的那种豪迈气息很是浓郁。

    进了值房,有人煮茶。

    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内应?若是一杯茶毒死了我……贾平安笑道:“茶水别弄了,就是问话。”

    鲁石摆摆手,煮茶的那人出去。

    室内安静了下来,只有些许姜蒜味。幸而羊油还没放,否则就和厨房没啥区别。

    贾平安沉声道:“武定折冲府之事的始末,你说一说。”

    “是。”鲁石说道:“当初折冲府抽调不少人去长安番上,后来轮换归来的兄弟说好些洛阳籍的都在左屯卫。我问过常岱此事,常岱说陛下刚登基,关内道那边不稳……”

    关内道确实是不大稳当,后来阿姐登基后,径直选择了洛阳作为京城,便是想远离那个地方。

    “常岱说洛阳这边对陛下忠心耿耿,所以抽调些兄弟去填补。”

    贾平安点头。

    鲁石叹道,“后来左屯卫之事发作,常岱就在值房……就是在此处……”

    他抬头指指房梁,“常岱把绳子挂在上面,把自己吊死在……”

    他指指包东站着的地方,包东不禁退后了几步。

    所有人都脊背发寒,仿佛看到了常岱吊在房梁下,身体来回摆动的场景。

    “吴欢呢?”

    “吴欢……”鲁石笑的很是无奈,“他先跑,常岱才自尽。”

    晚些众人出了折冲府,明静分析道:“吴欢出逃,常岱自知难以幸免,于是自尽。看来吴欢才是大头目。”

    贾平安皱眉,“可吴欢在逃,回去问问许公。”

    老许在城中并不受欢迎,那些官员自从接风宴之后,就再也没邀请他去嗨皮过。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

    许敬宗有些痛心疾首。

    “许公,你可问过关于追捕吴欢之事?”

    “问过。”许敬宗骂道:“一群贱狗奴,只说是已经尽力了,城中搜索了数次,还出城追过,可一无所获。”

    “他能去何处?”

    吴欢是这件事的重要人物,若是能抓获此人,撬开他的嘴,此事一半就查出来了。

    贾平安换了便装,带着明静去了市场。

    晚些,他寻到了一家酒肆。

    “找谁?”

    一个脖颈上能看到刺青的恶少用那种很叼的姿态问道。

    “找死!”

    被憋闷的太久的明静果然开始炸了,上前就是一拳。

    呯!

    恶少挨了一拳,随即撞开房门,摔进了屋里。

    明静拍拍手走了进去。

    酒肆里十余大汉正赤膊喝酒,个个体壮如牛。

    他们缓缓看向明静,然后弯腰,从侧面拿起了横刀。

    呛啷!

    十余把横刀齐齐出鞘。

    这便是你说的什么恶少窝子?怎么像是杀人越货的贼窝。定然是走错了地方……明静的脸上挂着强笑,“诸位……诸位这是在议事喝酒呢?我这便出去。”

    她的身手是不错,可看看这十余大汉,当他们拎着横刀砍杀过来时,明静觉得自己会被乱刀分尸。

    一个光头大汉起身走来,魁梧的身躯逼近,压迫感十足。

    “你……”

    明静刚想退出去,就见光头大汉笑了起来,然后说道:“贾郎君竟然再度来到洛阳,陈和尚欢喜不胜。”

    “陈和尚,你怎地变得这般文绉绉的?”

    贾平安从明静的身边走进来,“怎地?这是要去哪里火并?”

    陈和尚笑道:“最近有人想夺了我的地盘,这不,兄弟们枕戈待旦,一旦来了,砍杀了再说。”

    “来,贾郎君请坐。”

    陈和尚过去,一脚踹开一个大汉,又捡起一件脱掉的衣裳抹了案几,骂道:“贾郎君来了,还不赶紧换了酒菜来?”

    贾平安坐下,微笑道:“上次记得我来时,你这里还没那么多人,如今家业不小。”

    陈和尚笑道:“这两年倒是弄了些兄弟,不过也惹了不少对头。不过男儿在世,没对头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贾平安点头,“来之前,许多多让我代为问好。”

    “哈哈哈哈!”陈和尚大笑了起来,然后问道:“多多可好?”

    “很好,一笔字写的越发的出色了。”

    陈和尚是许多多老爹当年的兄弟之一,后来来了洛阳另起炉灶,上次贾平安来洛阳查李勣的事儿,就是寻了他襄助。

    明静站在边上有些无所适从。

    贾平安和这些恶少竟然谈笑风生……

    而且这些人是洛阳的恶少,他是怎么认识的?

    许多多是谁?

    一连串问题让明静有些懵。

    喝了几杯酒后,贾平安说了来意,“左屯卫之事可有耳闻?”

    “此事前阵子在洛阳引发了不少事,听说过。”陈和尚笑道:“贾郎君可是来查探此事?”

    聪明人!

    贾平安点头,“吴欢逃了,我需要你帮忙打探他的消息。”

    陈和尚眯眼不语。

    你这是不给面子?

    明静心想换了自己是贾平安,定然会呵斥。

    贾平安却含笑喝酒,不以为忤。

    良久,陈和尚说道:“那吴欢乃是本地人,若是出逃……洛阳之外唯有山里能藏人。周山不够险峻,游人多,不是好地方。龙门山更小,藏不住人。万安山也是如此……唯有花果山,不过花果山太远,若是吴欢一路往那边去,路上的关卡会拦截询问过所,所以……”

    原来他不是不给面子,而是在盘算……明静觉得自己又学到了:要沉稳!

    贾平安微笑道:“和我想的一般,吴欢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还在洛阳城内。”

    这里是后世的河南地界,地平,产粮大省。若是换了西南地区,逃一个人出去……到处都是山,想寻人便是大海捞针。

    陈和尚举杯,贾平安喝了一口,“你人面广,此事帮我查一查。”

    陈和尚点头,“好说。贾郎君放心。”

    外面突然有人喊道:“陈和尚,出来受死!”

    陈和尚眸色一冷,笑道:“是对头来了,倒是让贾郎君见笑了。”

    贱笑不至于,可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肆无忌惮呢?

    贾平安颔首,这等事儿他不好掺和,只能等他们争斗结束后再说正事。

    陈和尚霍然起身,“贾郎君稍待,等我杀退了那些贱人再来陪你饮酒。”

    十余大汉冲了出去。

    外南来了几个大汉,陈和尚大笑道:“杨伟,你这是来送死的吗?”

    “剁了他!”

    身后的大汉在咆哮。

    这便是大唐版本的抢地盘,只要不砍死人,把官差喂饱,怎么厮杀都没事。

    而大唐百姓的胆子也非同一般的大,听到这里有恶少要火并,顿时欢喜的不行,许多人蜂拥而至,甚至有妇人背着孩子来看热闹。

    对面的大汉冷笑道:“我可从不喊打喊杀,生意,自然是要和气生财。”

    “咳咳!”

    几个官吏排开人群走了出来,为首的竟然是市令袁任。

    袁任微微皱眉,额头上便有三道横纹,他淡淡的道:“提着横刀……这是要杀人?”

    陈和尚随即收刀。

    恶少和游侠儿有兵器不是稀奇事,长安城中的金吾卫都不管,你一个管市场的市令难道还要越俎代庖?

    杨伟侧身笑道:“袁市令,这陈和尚抢了我的三家店铺,今日还带着人,拎着刀子准备寻我的麻烦,还请袁市令为民做主。”

    他竟然寻了袁任来……这是用官府来压我!陈和尚怒道:“那三家店铺本不是你的,被我抢了来,与你何干?”

    这些恶少们在市场里弄了店铺出租,每年收益不少。抢地盘一是抢夺保护费,二就是抢店铺。你抢我来我抢你,肉弱强食,便是丛林法则的体现。

    杨伟冷笑道:“那是我的产业,凭什么被你等抢来抢去的?这天下可有这等道理?”

    地下世界的规则自然和律法不同,更遵循丛林法则的那一套。可杨伟突然摒弃了这套法则,竟然寻了官府来压制陈和尚,这便是成了官贼勾结。

    “兄长!”有恶少低声道:“杨伟怕是给了袁任不少好处,否则袁仁哪里会为了他出头?”

    袁任目光转动,先是看了杨伟一眼,然后顶着陈和尚,淡淡的道:“不法之物,物归原主!”

    陈和尚脑门上青筋蹦跳,双拳紧握。

    那是兄弟们拼死从对头的手中抢来的啊!凭什么给杨伟?

    可若是不给,袁任这个从六品上的市令随时都能封杀他,甚至一声令下,还能令军士来镇压了他一伙。随即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顷刻间烟消云散。

    彪悍的陈和尚面对袁任也只能哀求道:“袁市令,那些店铺早些时候是别的恶少所有,后来那恶少和人火并失踪后,被杨伟抢夺了去……后来我便带着兄弟和他争斗,夺了来……这不是他的东西!还请袁市令明察。”

    周围的围观者大多知道这些事儿,有人说道:“那恶少是被人在夜里砍死了,随后不知埋在了何处。那杨伟就夺了店铺,都不是好人。”

    “可这杨伟有人撑腰,陈和尚却无人襄助,这亏是吃定了。”

    “吃亏只是小事,杨伟和他是对头,有了袁任做靠山,此后陈和尚一伙人怕是没了活路。”

    陈和尚知晓这个道理,否则他会毫不犹豫的壮士断腕,把三家店铺交出去,换取袁任的既往不咎。

    “小小恶少,胆大包天!”袁任冷笑道:“这里是洛阳市场,我说了交出来,怎地?谁不同意?站出来,让本官看看。”

    在市场里袁任就是天!

    杨伟得意的在笑。

    陈和尚看了他一眼,杨伟的眼中迸发出了些狠辣之色,这是要斩草除根之意。

    先拿到三家店铺,旋即再一步步逼迫陈和尚退后……最后退无可退,陈和尚手下的兄弟自然就散伙了。

    到了那时,陈和尚便是案板上的肉,随意他处置。

    “我不同意。”

    酒肆里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贾郎君!

    陈和尚心中暗自叫苦,心想你也压不住袁任啊!

    “谁?”装比被人反驳,袁任的火气一下就冲起来了,骂道:“贱狗奴,滚出来!”

    他一摆手,两个小吏冲了进去。

    周围的人惊呼一声。

    噗噗噗!

    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少顷,两个小吏被打了出来,倒在地上惨叫。

    当先出来的是明静。

    好一个俊美的男子!

    连袁仁都被这等美色给迷住了一瞬。

    随即贾平安走了出来。

    他看了陈和尚一眼,见他面色涨红,敢怒不敢言。

    上次陈和尚就帮过他的忙,此次他带了些财物来作为感谢。可看情况……这些钱财基本上能省下了,顺带陈和尚还得欠他的人情。

    多谢了!

    贾平安上前,哪怕是便服,可袁仁却眯眼道;“郎君何人?”

    这是要盘根脚!

    贾平安问道:“陈和尚,那杨伟可是恶少?”

    “是。”陈和尚说道:“这杨伟手下还有一帮兄弟,平日里经常干些见不得人之事,连恶少都不屑这帮人。”

    杨伟骂道:“贱狗奴,凭你也敢诽谤耶耶吗?”

    贾平安存心要省钱,自然要把声势弄大些。

    他疾步过去,拔刀出鞘,反转刀口就是一刀。

    杨伟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一刀背劈在了手臂上。

    “嗷!”

    惨叫声中,贾平安再上前,横着用横刀侧面抽打在杨伟的脸颊上。

    呯!

    清脆的声音中,杨伟的惨嚎戛然而止。

    接着贾平安就是一膝。

    杨伟双膝跪地,双手捂着小腹,身体前倾,用额头抵在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痛而颤抖着。

    贾平安收刀,侧身看着袁任。

    此人是谁?

    当着我的面动刀,好大的胆子!

    贾平安是从酒肆里出来了,袁任觉着此人就是恶少。

    不,这等大胆,唯有游侠儿!

    “拿下!”

    他厉喝一声,又忌惮游侠儿的肆意不法,于是就往后退。

    贾平安按着刀柄,面对扑过来的小吏们淡淡得道:“本官贾平安,大唐武阳伯,百骑统领!”

    瞬间,小吏们惶然止步。

    袁任面色惨白。

    陈和尚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安。

第413章 哎呀!是谁叫我?(感谢新盟主“ps人懒”)

    跪倒的杨伟听到了百骑统领这话,连疼痛都被暂时忘记了,双手撑地,抬头看着贾平安,“这般年轻,袁市令,这是个骗子!”

    是啊!

    这般年轻……说武阳伯过得去,那些袭爵的年轻人不少。但要说什么百骑统领,这不是玩笑吗?

    有人笑道:“竟然出了个骗子,今日可算是开眼了。”

    武阳伯?

    不知道。

    但百骑统领……袁任记得说是个年轻人,据闻和宫中的武昭仪姐弟相称。有人说那人是扫把星,有人说那人是靠着枕边风上位……

    但所有的传言都指向了一点:百骑统领是个年轻人。

    作为洛阳市场的市令,袁任就知道这些。

    他觉得百骑距离自己很远,可眼下却有个年轻人说自己就是百骑统领。

    他面色大变,看了陈和尚一眼。

    陈和尚的神色……惊喜,也有些释然,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但……好歹得试试,袁任颤声道:“有何为凭?”

    贾平安拿出了鱼符!

    有小吏过来看了,惊呼道:“是他!”

    袁任的身体一个摇晃,喊道:“拿下杨伟!”

    百骑此次下来查左屯卫之事,这事儿他昨日就听了一耳朵,若是顺手把他带进去……

    他必须要自救!

    可贾平安却想着要让陈和尚记恩,不但把以前和此次的人情还了,还得有剩余。

    “袁市令,礼部许尚书便在洛阳,回头你就等着被处置吧。”

    贾平安转身进去。

    “武阳伯!”

    袁任傻眼了。

    年轻人气盛,我当众收拾杨伟给你赔罪,这难道还不够?

    “武阳伯!”他知晓自己一旦被弹劾,随即就是断崖式的完蛋,很有可能会被丢到某个穷乡僻壤去。

    他刚冲过去,就被明静喝住了。

    “贪官污吏!滚!”

    明静最恨的便是这等官贼勾结之人。

    酒肆里,陈和尚躬身行礼,再抬头时,眼中有掩饰不住惊喜,问道:“贾郎君上次来还只是百骑的一个……”

    一个渣渣!

    贾平安知晓自己上次来洛阳的身份很尬,但人生往往就是这般让人意外,看似不经意的坚持,却给自己带来了丰硕的果实。

    “承蒙陛下看重,我如今已是百骑统领了。”

    话一说,在这些大汉的眼中,贾平安仿佛就多了威势,魁梧高大了不少。

    这个便是自动脑补,把权势脑补在了贾平安身上的结果。

    “那袁任……”

    陈和尚迟疑了一下,“其实那袁任吃了这么一次亏,以后定然不敢对我下手?留下也无妨。”

    可我欠你的人情怎么还?用钱还?表兄上次还说我花钱大手大脚的,以后怎么给三个孩儿存家当。

    所以?能省则省啊!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远在长安?若是这里有何变故,那袁任定然会变本加厉的收拾你等。那时我在长安鞭长莫及,既然如此?不如斩草除根?为你等去除了这个后患。”

    好一个义薄云天的武阳伯……陈和尚起身拱手?“此后但凭武阳伯吩咐。”

    那些大汉都起身拱手,“这条命便卖给了武阳伯!”

    我若是把这些人收为己用,渐渐的组建一个庞大的社团……以后不但能在朝中叱咤风云,还能在江湖中呼风唤雨……

    贾平安意动了一下,但想到一旦曝光后给自己带来的巨大负面作用?就压下了这个想法。

    他走出了酒肆?外面残留的几个看热闹的人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

    “你为何暴露身份?那些人会盯着陈和尚他们。”明静觉得贾平安这是在害人。

    “我是百骑统领?天然便是罪恶的客星。我此次来借用陈和尚帮忙之事瞒不过有心人?既然如此,我自然要让那些人知道……但凡欺负了我的人?那便要做好倒霉的准备。陈和尚只是恶少,那些人身娇肉贵?哪里肯为了一群恶少而冒险?”

    “我怎么觉着有人在盯着我们?”明静想回头。

    “别动。”

    后面就是个恶少?是陈和尚的人……贾平安轻声道:“我早就发现了。”

    贾平安果然是百骑之虎!

    明静心悦诚服了一瞬,然后返回了互怼模式。

    “那人是谁?”

    “大概是觊觎你美色的男子。”

    明静低头看看一马平川的胸前,“这样还有人觊觎?”

    贾平安随口道:“有人喜欢男子。”

    明静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不会是你吧?”

    耍流氓?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今晚你可试试?”

    “如何试?”明静问道。

    “今夜子时你可来我的房间,你便会知道我喜欢女子还是男子。”

    呸!

    明静呸了一下,“不要脸!”

    “对了,你为何不把常岱自尽那日在折冲府的官吏叫来问话?”

    “因为……若是有人知情,定然会被灭口。不过兴许有人知道些什么不敢说,所以我派了兄弟们在盯着那些人,若是有动静……”

    “你这是守株待兔。”

    “……”

    一路斗嘴,回到驻地后,有百骑禀告道:“武阳伯,先前拿获的那人说是有人花钱请他来盯着咱们,消息晚些有人来要。”

    娘的,那些人看来是有些心虚,所以胆小如斯。

    刚坐下,包东急匆匆的来了,“有兄弟失踪了。”

    贾平安霍然起身,“在何处?”

    包东说道:“早上下官派了那个兄弟去查常岱的家人,可一直未归,先前下官派了兄弟去查问,那个兄弟竟然失踪了。”

    “最后在何处出现?”

    “上林坊!”

    贾平安略一思忖,“寻了许尚书来。”

    老许听闻此事后,“老夫去寻李营持,让他帮忙。”

    这等事儿只能出动巡城的军士去查。

    晚些,军士出动了,一同出动的还有一些小吏。

    贾平安在等待消息。

    直至关闭坊门时,依旧没有得到好消息。

    “武阳伯,又来了书信。”

    那人又投送了一份书信。

    “说了什么?”

    贾平安在盘算此事。

    “说常岱不是自尽,而是被灭口。”

    “此事有趣了,此人先前是说可能,如今却肯定。”贾平安垂眸,“若常岱是被灭口,那么他们想掩饰什么?”

    “为了掩饰追查上去。”明静想到了。

    这个娘们不蠢,只是以往只顾着炼丹快活,所以不谙世事。

    “对,若是常岱被灭口,就说明常岱知晓上面有人和左屯卫之事有关,那人……是谁?”

    当夜贾平安想了许久。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人去了武定折冲府。

    鲁石已经到了,笑着把他迎了进来。

    “吴欢可能没死!”

    贾平安随口说道。

    鲁石愕然,“可寻到了吗?”

    此人不是演技出彩,便是无辜之人……贾平安说道:“还未曾找到,不过有了眉目。”

    常岱若是被灭口,能杀他的有谁?

    谁都可疑!

    贾平安进了值房,突然问道:“常岱自尽时,谁在值房外?”

    鲁石说道:“并无人。”

    “是吗?”贾平安起身,“把当时在折冲府的人都叫来,我一一询问。”

    鲁石出去交代。

    十余人被叫来,从别将开始一一询问。

    最终一个文吏开口,“那日下官在值房里,就听到常都尉的值房里有动静,就几下,下官也没注意,晚些就传来常都尉自尽的消息。”

    有戏!

    贾平安微微昂首,包东出去。

    晚些包东回来,俯身低声道:“此人这两日在家并无异常。”

    贾平安早就派人盯住了可能的知情者,此人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就是无意!

    贾平安起身道:“先带他出去。”

    小吏被带了出去,晚些贾平安出来。

    “你的值房在何处?”

    “就在第三间。”

    “带我去。”

    贾平安和小吏,外加鲁石等人进了小吏的那间狭小值房。

    值房里的文书不少。

    “都噤声。”

    贾平安带头默然。

    众人都不知所以。

    晚些,那边值房传来了声音。

    呯!

    很细微的声音,还有微不可查的嘎的一声。

    贾平安问道:“那日你听到的可是这个声音?”

    小吏仔细想了想,“不是。”

    “那再听听。”

    接着又是轻轻的一声。

    “可是这个?”

    小吏摇头。

    “换一个!”

    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就是嘭的一声。

    小吏皱眉。

    连续几声之后,声音越来越小。

    小吏抬头。

    贾平安看了鲁石一眼。

    鲁石对他笑了笑。

    “这个声音……像!”小吏说道:“那日先是嘭的一声,接着有几声比较小。”

    “都来!”

    贾平安当先出去。

    大伙儿跟着进了常岱的值房,只见房梁上吊着绳子,下面站着一个百骑,双手拉着绳子。而另外几个百骑在奋力的把一个浑身瘫软的同伴架在墩子上,把他的脑袋努力往绳套里套。

    “成功。”

    随后几人离开,一个百骑双手拉着绳套,身体悬空,绳子来回摆荡,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边上案几倒地,一片狼藉。

    贾平安回身,“先前测试的是一个正常人心丧若死自尽的过程,套绳子时不会发出声音,畏罪之下,常岱会尽力避免发出声音……”

    他在看着鲁石。

    鲁石回以惊讶的微笑。

    你看我作甚?

    贾平安借着说道:“自尽时,常岱的脑袋套进去,随即会踢开墩子,来个声音。”

    一个百骑把墩子踢倒。

    呯!

    很细微的声音。

    “值房里所能听到了就是这个声音,若是外面有杂音,压根就没法听到。”

    我抓到了你们的尾巴!

    贾平安自信的道:“随后再次听到的声音,第一次是动手偷袭,打晕了常岱。人倒地之后发出的声音,很闷。”

    一个百骑来了个背倒。

    嘭!

    小吏神色微动,“就是这个。”

    “接着边上砸倒东西的声音。”

    案几倒下,上面的东西落下,声音细微。

    接着几个百骑上来,先是弄绳套,然后再奋力把倒下的百骑弄上去。

    “若是发生了打斗,常岱会喊叫,会呵斥。唯有偷袭,方能不发出大动静制住这样的悍将,至于自尽……”

    贾平安盯着鲁石,“自尽的话,外面压根就无法听到动静!而常岱……便是死于灭口!”

    鲁石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呼吸急促的道:“竟然是如此吗?”

    你装的和影帝一样,那日……贾平安问道:“发现常岱自尽时,鲁石在何处?”

    有人说道:“鲁都尉从茅厕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拉的这般凑巧?

    “是谁率先发现常岱自尽?”

    “下官!”一个官员举手,看来被问过多次了,很自觉的说道:“那日下官去寻常都尉有事,一推门……”

    他的眼中多了恐惧之色,“一推门便看到屋里吊着一个人,微微晃荡。”

    “那一日……看门的是谁?”

    “那日看门的军士不轮班。”

    鲁石看来很清楚。

    越是这般胸有成竹,就越说明此人有问题。

    可我早有准备!贾平安淡淡的道:“带了来!”

    一个男子被带了进来。

    贾平安问道:“那日你看门,在常都尉自尽前半个时辰之内,有谁进出?”

    男子在路上就被问过了,此刻流利的道:“无人进出。”

    鲁石神色黯然。

    “那么……一个时辰前呢?”

    男子说道:“一个时辰前我被叫去……”

    “谁叫你?”

    男子看了鲁石一眼。

    果然,此事洛阳官府压根就没认真查探!

    有人在搞事!

    贾平安指着鲁石,“拿下!”

    两个百骑扑过去,鲁石一边反抗一边说道:“武阳伯为何如此?”

    “常岱自尽在何时,被人发现之时?为何不能是一个时辰之前?为何不是两个时辰之前!”

    鲁石被控制住了,奋力挣扎着,“洛州的仵作验过尸……”

    “洛州……便是个笑话!”贾平安意气风发的道:“要想偷袭常岱,唯有同伙,而此人定然地位不低,否则只能站在常岱的身前,偷袭风险太大……”

    “鲁石偷袭常岱,随后有数名同伙一起动手,把常岱弄上了绳套,活生生吊死了他,那几个同伙何在?就在看门的军士被叫到鲁石那里之后,从大门进来,又从大门出去……”

    那军士懵逼,贾平安问道:“那日你在鲁石那里待了多久?”

    “下官当时寻他有事!”鲁石奋力挣扎着。

    军士说道:“那日鲁都尉叫了我去,让我说说最近有哪些人进出,还说有人钱财被盗,定然是我看门不尽心……前前后后许久,我记得出门时脊背全是汗。”

    贾平安微笑道:“鲁石,你很闲?”

    鲁石嘶声道:“你这是污蔑陷害!长安的……”

    “长安的什么?”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不禁一笑。

    “人在绝望时,第一个念头想到的便是救星。按理你首先想到的该是兵部,可你想到的却是长安,来,告诉我,长安谁能救你?”

    贾平安冷笑道:“折冲府不隶属地方,由兵部和各军管辖,说说,你在绝境时为何第一想到的便是长安的谁?是长安的某位权贵或是官员吧?”

    鲁石被按倒在地上,努力昂首,嘶吼道:“我说的是长安的父老……”

    你以为你是狄仁杰吗?你以为自己是况钟吗?

    “长安的父老管不着你,长安的父老也管不着折冲府,你想所说的不外乎就是长安的某人。”

    贾平安负手看着他,“本官问过,那常岱和洛州的不少人交往甚密,一个折冲府都尉哪来的这等人脉?本官再查了常岱的履历,此人在军中多年,履历深厚,结识了许多将领,而往左屯卫塞人,居中协调非得此等人不可……”

    “于是常岱就为了此事四处协调,此事中有多少人涉及他一清二楚,不灭口此人,那些人将寝食难安……”

    “而你!”贾平安踢了鲁石一脚,“你偷袭了常岱之后,随即就把门子叫了进来,而同伙趁机进了值房,把昏迷的常岱活活吊死……畜生!你可还有话说?”

    鲁石面色惨白,众人一看,哪里还不清楚此人就是那个内应。

    “这是污蔑!”

    鲁石在嘶吼着。

    “污蔑?”贾平安冷笑道:“你恰好在那时把守门的军士叫进去,一番无聊的扯淡吓唬住了他,也拖延了时辰。”

    “这是巧合!”鲁石的面色潮红,身体在颤抖。

    “好吧,这是巧合。”贾平安微笑道:“那为何发现常岱自尽时……对了。”,贾平安指着那个官员问道:“你当时去寻常岱办事,事先可有准备?”

    官员点头,“下官手中有仓库各色物资的数目不清,先寻了鲁都尉,鲁都尉说不清楚,于是下官便去寻了常都尉。”

    “看看!”贾平安摊开手,“此人先去寻你,随即你便说不知情,随后就去了茅厕……我敢打赌,你清楚那些物资的数目,你说不知,只是想让此人去寻常岱核实罢了。否则常岱的尸骸一旦吊久了,仵作都不好作伪!”

    贾平安森然道:“鲁石,这也是巧合吗?”

    洛州官员绝对有问题,竟然把此事轻描淡写的就糊弄了。

    但此刻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此刻贾平安需要钉死鲁石,打响洛阳第一枪!

    “贾某随行带了精通刑讯之术的手下,鲁都尉,可要试试自己的毅力吗?”

    鲁石只是喊冤枉污蔑。

    贾平安走了出去,“拷打问话。”

    明静跟着问道:“那些人为何不灭口鲁石?”

    “一个折冲府两个都尉自尽,一个都尉逃跑,那些人不好糊弄。留下鲁石便是误导我等。那些人自信满满,以为能糊弄过去,可陛下的眼中却不揉沙子。”

    李治不是小白兔,而是猛虎,一群腐朽的老门阀世家竟然觉得能在此事上压住皇帝,真是得意忘形了。

    里面得惨叫声不绝于耳,但鲁石一直不肯说。

    刑讯的百骑出来,惭愧的道:“武阳伯,那鲁石嘴硬,下官无能。”

    “难怪能被留下来。”贾平安冷笑道:“这是要逼我出大招……彭威威!”

    明静发现包东的面色一变,竟然有些畏惧之色。

    是谁?

    她心中一凛。

    “哎呀!谁叫我?”

    ……

    ps人懒,熟悉的ID,老兄弟了,谢谢。

第414章 发动,你太平了

    明静在百骑也算是‘一霸’,可百骑依旧有些人事她不清楚。

    比如说刑讯这一块。

    为了加强刑讯的能力,贾平安在元从禁军中征募了一次,那次来了三人,最后留下一人。

    是谁?

    “哎呀!是谁叫我?”

    哎呀这一声叫的细声细气的,呀字竟然是第三声,而且还拖长了腔调。

    明静只觉得脊背发寒。

    一个百骑从右侧过来。

    黝黑的脸,粗手粗脚的,但却能看到些妩媚之色。

    我是疯了吗?竟然能看到妩媚?

    明静打个寒颤。

    她发现包东的脖颈上全是鸡皮疙瘩。

    贾平安呢?

    那个lsp什么样?

    “去,那个人交给你了,我只要口供。”

    贾平安看着很是平静。

    “士为知己者死。”彭威威鄙夷的看了明静一眼,然后拱手,“我这便去伺候他。”

    “辛苦了。”

    贾平安在微笑。

    彭威威进了房间,见有人来,就皱眉,“哎呀!我行刑不能有外人在,出去!”

    等人出来,嘭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明静双手抱臂靠近了贾平安,“那个……你觉着他会如何拷打?”

    我怎么知道?但我能幻想……贾平安幻想了一下满清十大酷刑,不,是比那个更让人绝望的刑罚,“定然是让人兴奋的手段。”

    “啊!”

    里面传来了一声惨叫,声音听着不对劲,不像是剧痛,而是像……

    明静的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以前道观里有人说遇到鬼了,就是这么惨叫的。武阳伯,这人邪性。”

    彭威威动过两次手,一律不许人旁观。事后有人禀告,说那惨叫声就像是见鬼了一般。

    贾平安也觉得脊背发寒,但好歹此人是自己的下属。

    明静见他不回话,就不悦的道:“你为何不回复我的话?”

    在乎你的人都是秒回,不在乎你的人都是月回……贾平安说道:“是有些邪性,不过人才就是这般的特立独行。”

    “啊!”

    惨叫声渗人。

    “要不,你去看看?”

    女人的好奇心有时候能害死猫,平日里见到一只老鼠或是蟑螂都会被吓得半死的她们,在某些时候,面对某些诡异的事儿时,却敢于浑身颤抖着去探险。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去看吧,我特许了。”

    “你说的?”明静真的好奇彭威威是用了什么手段,于是犹豫了一下后,缓缓往房门去。

    “你别过来!”

    鲁石突然尖叫了起来,就像是即将遭遇野蛮的那个啥。

    “哎呀!你可愿说了吗?”

    明静只觉得毛骨悚然。

    “哎呀……”

    “啊……啊……啊……”

    惨叫声太过惊悚,吓得明静转身就跑了回来?躲在贾平安的身后瑟瑟发抖。

    “救命!我说了,救命!武阳伯?求求你让他走?我说了……”

    “总是有人想试探底线,何苦来哉!”贾平安微微叹息。

    房门打开?彭威威走了出来,黝黑的脸上全是欲求不满的唏嘘,“武阳伯,可有那等真正的硬汉吗?”

    我!

    贾平安随即进了房间?鲁石上半身赤果?下半身就穿着一条犊鼻裤,伤痕累累,但却不知道彭威威用了什么手段。

    “说话。”

    鲁石喘息着?一种叫做惊魂未定的情绪让明静不禁回身看了彭威威一眼。

    彭威威正在出去?背影看着格外的萧索和寂寞。

    怎么像是当年那位在道观里论道独孤求败之后离去的背影呢?明静有些怅然。

    “常岱是我弄晕的,他们说不能弄死?否则仵作不好做。”

    “谁指使?谁参与?”

    “常岱想先发制人!”鲁石面色惨白,“左屯卫之事发作后?常岱惶然不安,随后召集我和吴欢议事?说陛下定然是要杀鸡儆猴,如此要对口供,可他当日浑身杀气腾腾的,吴欢就跑了,随后我觉得不妙,就寻了几个心腹一起下手……”

    “谁指使的?”

    知道了凶手,剩下的事儿贾平安就不关心了。

    鲁石摇头,“无人指使。”

    “彭威威……”贾平安再度祭出了那位刑讯好手。

    鲁石浑身颤抖:“武阳伯,真是无人指使!”

    “那仵作为何会配合你?”

    “仵作是我的堂弟。”

    贾平安回身出门。

    明静失望的道:“后续怎么办?”

    “接着寻吴欢!”贾平安仔细想了想,“两次送信的那人是谁?”

    随即百骑开始在洛阳城中查探。

    许敬宗也在给当地官员施压。

    他骚扰多了,竟然有官员来驻地告诫,“许尚书,我等已经尽力了,此事还得看天意。若是不妥,我等便上疏长安,请陛下做主。”

    这是想告御状。

    许敬宗突然就笑了,“尽管去。”

    李治对老许格外的信任,贾平安估摸着这等告御状,多半最后就成了‘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这是遇到流氓了。

    官员拂袖而去。

    “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许敬宗的声音不小。

    回过身,他认真的道:“小贾,你如今也算是陛下的心腹了,老夫便传授你些手段,如此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老许的所谓手段多半不堪入目。

    李治并未把我当做是心腹……好吧,这么说有些没良心,好歹是李治护着我免受长孙无忌和老关陇那些人的镇压,否则此刻我多半是在某个塔底唱着千年等一回……

    “武阳伯!”

    贾平安刚想拒绝,包东来了。

    “陈和尚来了。”

    “带了来。”

    陈和尚被带进来,“武阳伯,有兄弟查到了,吴欢最后出现在上林坊,随后就失踪了。”

    贾平安猛地一惊,“那个兄弟也是在上林坊失踪。”

    百骑倾巢出动。

    “让坊正和坊卒带着咱们的人一家家的查。”

    贾平安站在那里,就像是个匪首般的喊道:“把马车带来!”

    两辆马车被带了过来。

    “掀开!”

    覆盖的布被掀开,一串串铜钱,箱子里的绸缎让人眼花。

    “但凡提供消息抓获了吴欢,赏两万钱。提供消息寻到百骑那位兄弟的,赏……三万钱!”

    周围有围观的,马上就惊呼了起来。

    “钱都在这了,童叟无欺!”贾平安继续说道:“还有,此事保密!是谁寻到的,只需和百骑的人说,该如何不引人注目收钱,此事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坊正随即带着人一家家的查问。

    “若是坊正他们找出来的呢?”明静觉得这钱给的太多了些。

    “绝对不会。”贾平安知晓百姓的力量,只要能发动起来,这些真不是事。而官府往往就轻视、无视了这股力量,所以常常扑街。

    “你就那么笃定?”明静看着有些不舒服,不时的深呼吸。

    这女人用布条把凶勒的太紧了,此刻定然难受……“你那个……偶尔该透透气!”

    “什么透透气?”

    明静一怔,贾平安起身过去了。

    她低头看看一马平川处,羞恼的道:“贱人!”

    消息在上林坊中不断蔓延,但贾平安却觉得慢了。

    “包东!”

    包东第一次干这等事,有些没经验,满头大汗的跑来。

    “叫嗓门大的兄弟一路喊,每个地方都喊到。”

    包东楞了一下,“也好。”

    也好?

    那是你们没见过发动起来的百姓有多可怕,能迸发出多大的力量。

    晚些,上林坊里到处都回荡着喊声。

    “但凡帮助百骑寻到吴欢的,赏两万钱!但凡帮助寻到失踪百骑的,赏三万钱!”

    “钱财就在外面,验证了就能拿钱。”

    “……”

    沸腾了!

    整个上林坊的百姓,但凡能动弹的都出来了。

    连老人都杵拐出来,颤颤巍巍的道:“老夫小时候在前面那条沟里玩耍过,那里有个大洞,大郎,带着锄头来挖!”

    有孩子喊道:“阿耶,我知道有个狗洞!”

    ……

    一个废弃院子的厢房侧面堆积着一些枯枝,有声音隐隐从地下传来。

    “百骑竟然来了吗?”

    黝黑的地下洞穴里,吴欢说道:“你说,我若是出去,武阳伯会如何?”

    “呜呜呜!”

    边上,那个失踪的百骑被绑着,吴欢拔掉堵嘴的布团,“你别逼我,否则我会杀人,随后自尽。”

    百骑喘息了几下,“武阳伯在长安有个匪号,叫做以德报怨,你这样的……你暗算了我却不杀,这便是立功。还有,此事还得看你在左屯卫一事中的责任。”

    “我只是分了些钱!”吴欢骂道:“常岱要灭口,我只能跑,随后竟然听到常岱自尽的消息,我就觉着不对劲。我要是出去,定然会被人灭口。”

    “你可知晓……武阳伯连长孙相公都不怕。”

    “果真?”吴欢心中欢喜。

    “当然是真的。”

    我说谎了,但只是为了大局!百骑说道:“武阳伯悬赏那么多,咱们能躲多久?那些孩子最喜欢折腾这等地方,上面的枯枝一旦被搬掉,那一层破席子哪里能瞒得住人!”

    “是啊!”

    吴欢心中微动,却担心是谎言,就拔刀抵在百骑的脖颈上,“你若是说谎,我一刀……”

    “但凡帮助百骑抓到吴欢的,赏两万钱!但凡帮助寻到失踪百骑的,赏三万钱!”

    百骑笑道:“武阳伯为了寻你只是出了两万贯,为了寻我却出了三万贯,你有本事便一刀剁了我,有这等上官,我死而无憾了。”

    是啊!为了手下竟然悬赏那么高,比我还多出一万钱,可见那位武阳伯义气无双,如此……吴欢问道:“你说,若是我主动出去,那些赏钱可都是我的了?”

    这个脑回路太过清奇……百骑:“……”

    吴欢越想越觉得有搞头,就掀开了头顶的破席子,奋力把枯枝挪开,然后把百骑提溜上来,扶着他走了出去。

    包东正在喊话,“……但凡帮助寻到失踪百骑的,赏三万钱!”

    明静在后面嘟囔,“这么久都没人寻到,弄不好就没在这里,若是真有,我便透透气。”,说着她低头看看太平……

    边上的一个小院的门被打开,一个男子走出来,堆笑问道:“可真是有五万钱吗?”

    包东点头。

    男子伸出双手,“我便是吴欢,那两次书信就是我隔墙送的。”

    贾平安闻讯而来,见到那个失踪的百骑后,吩咐道:“给他解绑。”

    吴欢的双手获得了自由,赞道:“你悬赏我两万钱,为了麾下的兄弟却愿意出三万钱,常岱若是有你这等爱护麾下的心思,也不至于死于非命。”

    外围的百骑驱散了围观的百姓,贾平安让人弄了马来,和吴欢并肩而骑。

    出了上林坊,吴欢好奇的问道:“你不怕我跑了?”

    我当然怕……贾平安淡淡的道:“既然你主动出来了,这便是合作的态度。对于朋友,贾某总是多一些宽容。”

    武阳伯可真能忽悠……明静看看手扣弩机的两个神箭手,觉得自己经常怼不过贾平安就是因为不够无耻。

    回到驻地,贾平安随即询问了吴欢。

    “左屯卫之事发作后,我发现常岱看着鲁石的背影眼神阴沉,像是要杀人,我出去时,老是觉着背后有人在看着我,我回头一看,常岱就在值房门外站着……”

    “于是你就逃了?”

    “是。”吴欢很老实的承认了。

    这人的运气真好……贾平安再度问了些情况,吴欢报出了十余个名字。

    “全数拿了。”

    包东领命起身,出去前看了吴欢一眼,觉得这厮的运气真好。

    吴欢算是解脱了,贾平安甚至都没给他上绑,“你两次投信提醒,拿了百骑的兄弟也未下毒手,加之在此事中涉及不深,我最后上疏时,会提及这几点,相信不会涉及家人。不过你本人流放难以避免。”

    这是实话。

    吴欢的身体一下就松了,“武阳伯,敢问那些赏钱……”

    “两万贯会给你的家人,三万贯因为是你动手的缘故,只能给一半。”

    “我没想那三万贯。”吴欢觉得能拿到一万钱就算是幸运了,没想到竟然能拿到三万五千钱,不禁喜上眉梢:“家中妻儿有了这笔钱,就算是我不在了,也能活得好。”

    贾平安颔首起身,准备出去。

    吴欢问道:“武阳伯,若是我留在折冲府内会如何?”

    “鲁石会弄死你。”

    贾平安突然回身,“对了,洛州谁和你等有勾结?”

    明静站在门边,被他这么突然回身吓了一跳。

    吴欢下意识的道:“别驾李营持。”

    贾平安点头出去,身后的吴欢面色煞白。

    “你竟然差点忘记了问这个?”明静有些抓狂,“这是何等重要之事,我先前就一直想提醒你,可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太平……贾平安淡淡的道:“吴欢虽然一直在回答问题,可身体紧绷着,显然在戒备。在这等时候,我若是问了文官之事,他定然会忌惮以后家人被洛州的官员报复。”

    我虽然还有些不懂,但却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显得我蠢。可不问清楚,我心痒难耐啊!明静纠结了。

    哥就看你问不问!

    贾平安就是故意留着口子不说,让明静这个八卦王煎熬。

    熬呀熬的,最后就熬成了老婆婆。

    “武阳伯!”

    明静突然发嗲,吓得贾平安一身鸡皮疙瘩。

    “我说!我说!”

    哼!果然宫中的老宫女说的是对的,这些男人最喜欢女人装可怜!原来你贾平安也不能免俗啊!

    贾平安揉揉手臂,“人在达成了心愿时最为放松,我说了吴欢的家人不会被牵连,他心就放松了大半,等我答应给他的家人三万五千钱时,他的心就彻底的放松了,此刻一问,猝不及防之下,他九成九会说出真实的答案。”

    明静想起了吴欢当时难看的表情,不禁暗赞。

    他果然是算到了骨子里。

    可这是为何?

    贾平安看着神色放松,要不要试一下他的这个法子?

    “武阳伯,这是什么道理?”

    贾平安侧脸看着她,见她失望,就笑道:“这一招对我却是无用。”

    “为何?”

    因为从穿越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担心自己无意间说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来,所以任何话我都会过滤一下再回答。

    “因为我修炼过,神魂强大。”

    擦!

    这个贱人竟然修炼过?

    明静想到了自己的女冠身份,不禁有些心虚。

    “召集兄弟们!”

    贾平安杀气腾腾的道:“叫了许公来。”

    “许尚书在和洛州官员吵架。”

    洛州官员不配合,老许就摆出了礼部尚书的架子,每日折腾不休。于是洛州官员为了不被长安诟病,每日都派人来和老许纠缠。

    “去看看。”

    贾平安带着几个兄弟去了许敬宗那边。

    “……许尚书,这里是洛阳,不是长安,我等已经尽心尽力了,你这般纠缠有何用?下官劝你好自为之……”

    洛阳没几个官员尊重奸臣许,只是维系着等级尊严罢了,可此刻不耐烦了,他们同样敢说好自为之。

    老许得声音依旧中气十足,“洛州有官员和折冲府的逆贼勾结!”

    “那只是许尚书你的臆测,洛州官员皆清廉如水,兢兢业业。”

    贾平安推开房门进去。

    屋里,一个官员站着,还保持着讥笑的模样。

    “许公,嫌犯交代,洛州别驾李营持与他们相互勾结!”

    官员目瞪口呆。

    ……

    求票。晚安。

第415章 丑态毕露

    洛州州廨。

    刺史曹科看似沉稳,实则慵懒的问道:“许敬宗和贾平安带着百骑在洛阳城中查探左屯卫之事,谁在联络啊?”

    李营持笑道:“使君,此事乃是下官在联络。”

    曹科的眼神看似浑浊的瞥了他一眼,“许尚书乃是陛下的心腹,德高望重,你负责联络,不可怠慢,否则老夫只寻你的罪责。”

    这是甩锅,但甩的李营持不敢不接,否则曹科就能用上官的身份压下来。

    老东西,除去甩锅再无别的本事了……李营持笑道:“是。”

    上官吩咐你不能顶撞,就算是不公你也得忍着,用别的法子来反抗。

    曹科嗯了一声,好似极为满意他的态度,干咳了一声,说话就带上了痰音,“还有,百骑来查左屯卫之事,你也要协助好,莫要闹出事来。”

    竟然把百骑的事儿也丢在他的头上,这是不要脸了……李营持依旧笑吟吟的道:“使君放心。”

    晚些他回了值房,反手关门,低骂道:“老狗,迟早有一日让你滚蛋!”

    他拿起一份文书,走到窗前仔细看着。

    “使君何在?”

    外面有人急匆匆的来了。

    有小吏随口道:“使君刚才还在值房里,你此刻去正好。哎!你这是遇到了何事?竟然一脸兴奋。”

    “那武阳伯带着人冲进了上林坊,悬赏五万钱寻吴欢,还有那个失踪的百骑。”

    李营持身体一震,不禁推开了些窗户,从缝隙里看着外面的那个小吏。

    小吏兴奋的道:“五万钱呐!你说会如何?”

    另一个小吏也为之咂舌,“连我都心动了,此刻去可还来得及?我也去寻摸一番,若是寻到了吴欢,那还做什么小吏,回家做富家翁岂不是更好?”

    小吏捂额,“我也想,可却晚了。”

    “咦!这是寻到了?”

    “不是寻到了,你再也想不到,那吴欢竟然自家出来了,说自家出来?那赏钱就该给了他。他还带着那个失踪的百骑,啧啧!最后武阳伯说那百骑是他擒的?只能给一半,如此便是三万五千钱……”

    “发财了!”

    “是啊!他自家说了?就算是被流放也值了。”

    “快去寻使君吧?说不得还能被夸赞几句。”

    那只手一松,文书便掉落在地上?发出噗的一声?很轻微。

    李营持面色僵硬?浑身冰冷,身体竟然颤栗了起来。

    “老夫必须跑。”

    他回身冲到了放置文书的地方,翻箱倒柜?翻出了两块银子?又看看钱袋里的那些铜钱,开门出去。

    到了大门处?门子谄笑道:“李别驾这是要出去呢?”

    李营持止步?微笑道:“家中有些事,老夫回去看看。”

    门子看着他出去?诧异的道:“往日打招呼李别驾都不理不睬的,最多鼻孔里喷个气,今日怎地不但笑了,还说话……古怪!”

    话音未落?就见李营持急匆匆的进来?不过是转瞬,竟然满头大汗。

    “这天没这么热吧?”门子抬头看看天空,心想就算是出来晒一阵子,也不至于满头大汗。

    李营持边跑边回身,神色仓皇。

    门子纳闷,就出门看了一眼。

    “这外面难道有老虎?”

    外面没有老虎,却来了一群百骑。

    贾平安一马当先被人簇拥而来。

    大门外下马,贾平安问道:“李营持可在?”

    底层的胥吏最是奸猾,门子一听竟然不是问李别驾,而是直呼其名,这多半是出事了。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门子热情的指着里面道:“先前李别驾出去,刚出门就掉头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像是见鬼似的。”

    妙!

    这是不打自招!

    门子立功了。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问道:“许公可来了?”

    包东说道:“许公马上就到。”

    “告诉许公,门子有功。”

    门子一个哆嗦,“不敢不敢。”

    “担心被报复?”贾平安随口道:“如此给赏钱。”

    “多谢武阳伯。”

    门子脸上笑的和开花似的。

    若是赏功,他最多也就是能做个刀笔吏罢了,可洛州官场马上就会知晓他做过的事儿,不管立场站在哪一边,都饶不了他。

    但赏钱却不同,悄然给些钱,自己悄然用了,多爽。

    “竟然连我想什么都知晓,果然成功从无侥幸。”

    贾平安前世本就经历过许多事儿,对这些胥吏的想法和顾虑一目了然。

    明静跟在后面,越发的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进了后面,有官吏诧异看着他们。

    “李营持何在?”

    贾平安手按刀柄,目光睥睨。

    从到了洛阳开始,洛州官员一直在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让百骑举步维艰。

    现在李营持涉案,贾平安真想看看这些人的脸嘴。

    一个官员冷冷的道:“那是李别驾!”

    门子能从贾平安对李营持的称呼中猜测出李营持有事,可这人却看不出来,这不是智商问题,而是态度。

    洛阳离长安不远,从前隋开始,一旦长安的粮食不够吃,帝王就会带着家小和长工们来洛阳就食,这也让洛阳的官员们觉得在此为官与众不同。

    长安派了一群狗(百骑)来,这引发了洛阳官员的集体抵触情绪。特别是许敬宗也在,更是让人嫌恶。

    贾平安上前,眯眼看着他,“李营持何在?”

    官员梗着脖子,“你该称呼他为李……”

    啪!

    官员捂着脸,不敢相信的道:“你……你竟然敢动手?”

    啪!

    贾平安反手又是一巴掌。

    官员瞪着眼睛,“来人!来人呐!百骑行凶了!”

    明静附耳低声道:“此人是李营持的心腹。”

    难怪态度这般恶劣!

    贾平安侧脸听着,猛地一脚踹翻了官员,“拿下!”

    两个百骑冲过来,贾平安目光扫过另一个官员,“李营持何在?”

    那官员指指侧面的值房。

    算你聪明!

    洛州刺史曹科出来了,干咳一声,“这是为何?”

    此人的不作为让百骑的效率大打折扣!

    贾平安回身看着他,“百骑此次来到洛阳,洛州上下对百骑多有襄助,回长安贾某自然会如实禀告。”

    他微微昂首,一脸少年得志的倨傲模样。

    “使君!”

    那个被控制的官员悲呼,“下官并无过错。”

    平日里甩锅没问题,但关键时刻你得能护住下属,否则谁会跟你混?

    曹科浑浊的眼中多了厉色,“出去!”

    “谁?”贾平安心中大乐。

    曹科戟指着贾平安,“滚!”

    这一声滚堪称是酣畅淋漓,在场的官员都为之欢喜。

    偷偷跟着来的门子在给曹科使眼色……

    使君,李营持出事了,赶紧低头啊!

    李营持出事,作为刺史,曹科逃不脱连带责任,这个时候他越强硬,事后被处置的就越重。

    可曹科的眼神不大好……

    贾平安笑道:“洛州刺史令我等滚……包东!”

    包东按刀上前,喝道:“下官在!”

    贾平安微笑微变,“砸门!”

    “领命!”

    包东冲去,一脚踹开了值房的门。

    值房里,一根绳子刚搭在房梁上,,李营持站在凳子上面打绳套。

    闻声他抬头看了一眼。

    “退下!”

    贾平安上前一步,包东退下。

    不该是来拿我吗?不该是凶神恶煞的把我打倒在地吗?

    李营持拿着绳子,不知该怎么办。

    贾平安淡淡的道:“赶紧。”

    赶紧什么?打绳套?

    明静愕然,“他死了,你有罪责。”

    “他但凡真想自尽,也不会抖成这样。”

    李营持浑身筛糠似的颤栗着,双手不断的动作,可绳套却总是打不好,最后他脚一滑,从凳子上跌落下来,就趴着嚎哭道:“老夫不想的!是他们让老夫做的,是他们让老夫和常岱去联络那些折冲府……”

    “让他把涉案的人交代清楚,随即拿人!”

    贾平安转身,曹科面色难看。

    你故意阴老夫……他的双眸瞬间冷厉,“武阳伯这是挖了坑,就等着老夫跳吗?”

    “此次洛州上下做了什么,你等自己清楚,许尚书马上就到,剩下之事于百骑无关,希望你们运气不错。”

    一群老阴比,这下傻眼了。

    “小贾!”

    许敬宗来了。

    贾平安笑道:“许公,洛州别驾李营持交代了自己和常岱勾结的罪行,剩下之事就交给你了。”

    啥?

    许敬宗眼前一亮,尖刻的本性发作,“曹使君,前日老夫来了你托言不见,这是不是在庇护李营持啊?”

    “你在血口喷人!”

    “老夫看便是如此!”许敬宗迅速代入人设,喝道:“陛下令老夫来此便是为了清查洛州官吏,曹科,老夫看你便是此事的幕后指使!”

    许敬宗,你公报私仇……曹科神色迅速一变,竟然堆笑道:“此事……还请许尚书进屋说话。”

    他以为许敬宗贪图这等虚荣,可却不知此刻的老许已经进入了清官模式,一声厉喝,“事无不可对人言!想贿赂老夫……老夫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只为陛下,只为天下百姓说话。曹科,你有何话,只管当众说来。”

    好一个正义凛然的许敬宗。

    贾平安出了州廨,吩咐道:“按照名册拿人,但凡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百骑出动了。

    陈和尚悄然出现,“武阳伯,先前兄弟们发现有人盯住了你们。”

    贾平安点头,“知晓了,让你的兄弟们撤了。”

    “不需要继续盯着?”陈和尚一脸桀骜的道:“那些兄弟并不差,就算是厮杀也能弄死他们。”

    “那些不是普通人。”

    贾平安拒绝了陈和尚的好意,随后一行人在各处游弋,协助拿人。

    “武阳伯,各处拿人顺遂,只是去康城折冲府拿人的兄弟遇到了伏击,二人重伤,格杀对方一人。”

    “看好兄弟们。”

    贾平安知晓是那些人来了。

    “可是那些黑衣人?”明静有些跃跃欲试。

    贾平安点头,“他们一直想插手此事,可百骑在上林坊突然悬赏,让他们措手不及。此刻出手更像是泄愤。”

    明静有些愕然。

    晚些包东回来,明静把他叫来问话。

    “在上林坊悬赏可是故意的?”

    包东点头,“武阳伯早有谋算。”

    那个贱人竟然有这等谋划……明静有些不服,“难道他前面不动手也是故意的?”

    包东诧异的道:“明中官慧眼如炬啊!武阳伯前期没悬赏寻吴欢,便是不想惊动那些黑衣人,只等消息确凿了动手,不给他们插手的机会。”

    “原来他前面不是在偷懒?”

    贾平安开始几日看着是很懒散,不像是来办事,更像是来度假的。

    包东满头黑线,“武阳伯一直在谋划这些事,前期谋划好了,万事俱备,随后动手若雷霆……这才是武阳伯的手法。”

    原来是我误了……明静看着前方的贾平安,“那此次我们该如何?”

    各处拿人迅速,贾平安寻了许敬宗,旋即许敬宗以礼部尚书的名义下令洛阳驻军出动,护送各处百骑往来。

    ……

    “那贾平安狡黠,出动了军队。”

    洛阳的某个地方,十余男子在屋里议事。

    上首的男子神色沉稳,“李营持被抓,此事已然不可为,长安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该扫清的手尾都该扫清了。”

    下面的一个男子问道:“王甲,那我等还在此作甚?”

    男子眯眼握拳,“皇帝突然令百骑来洛阳,上面那些人争执不休,以至于我等晚了两日,若非如此,怎会如此被动?此刻木已成舟,我等若是灰溜溜的回去……”

    “我等纵横天下多年,何曾这般吃过亏?”另一个男子怒道:“若非是那些人不够果决,事情怎会如此?”

    “住口!”王甲喝住了此人,起身道:“那些人在洛阳留了些人手,如今那些人手惶惶不安,召集他们,我自然有谋划。”

    ……

    剩下的事情很快,许敬宗在咆哮,洛州上下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态疯狂做事,各处的信息汇总迅速而准确。

    “果然,人都是贱皮子!”

    许敬宗看着一箱子文书,自得的道:“小贾,此次算是功德圆满了吧?”

    当然没有,那些黑衣人还没冒泡。但贾平安知晓老许贪生怕死的本性,所以就隐瞒了这个猜测。

    “准备回去。”

    百骑迅速集结,人犯也被清点装车,随后出发。

    五十余百骑在护住车队,随即出了洛阳城。

    陈和尚站在了车门边,低声说道:“这一路怕是不安宁啊!”

    ……

    第二日顺利到达新安。

    “并无问题。”

    包东带着人不断往来巡查。

    “还早。”

    随后一路渐渐崎岖,当到了硖石时,三门峡也就映入眼帘。

    水流湍急,河中怪石嶙峋凸出于水面,看着让人头晕。

    “那些粮食到了洛阳后便要顺着这条河道送到长安。”

    许敬宗的眼中多了些敬畏,“每年都有不少船只搁浅翻覆,依旧还得运送。可等到枯水时,也只能停了。各地的粮食都停在了洛阳,所以从前隋开始,每当缺粮时,帝王就会带人浩浩荡荡的从长安到洛阳就食。”

    “不就是去讨饭吗?”

    贾平安随口说道。他在看着两岸。

    这里两岸山峰陡峭,若是伏兵藏于此……

    “要敬重。”许敬宗板着脸道:“那是帝王,什么叫做要饭?”

    “长安无食,要么就寻到运送粮食的便道,要么那地方就无法作为都城存在。”

    这是历史的必然,唯一的办法就是修路,修一条大路。

    但目前来说不大可能。

    “长安有王者气!”

    许敬宗开始背诵一些赞颂长安的词句。

    贾平安听了无动于衷。

    明静赞道:“许尚书果然有才。”

    老许当然有才,否则也不会一路高升。

    前方突然有鸣镝声。

    “敌袭!”

    瞬间许敬宗的脸就白了,“小贾,这是哪的敌人?”

    “那些地老鼠寻来了。”贾平安拔刀,目光扫过身后的人,“护好人犯。”

    前方一骑回转,喊道:“武阳伯,贼人数十,都有战马兵器。”

    “去看看!”

    贾平安带着人往前,半路遇到了撤回的包东。

    “四十余人,看着凶悍,不过并未交手。”

    包东按照贾平安的交代选择了谨慎的应对方式。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那些贼人。

    数十人正策马疾驰,兵器也是以横刀为主。

    “这是来送死的吗?”

    只是看了一眼,贾平安就断定不是黑衣人。

    “弓箭准备。”

    百骑也是正规军的做派,弓箭人人都有。

    对方不断在逼近。

    “二十步……放箭!”

    按照军中操典,二十步开始放箭。

    一波箭矢射落了十余人,接着拔刀。

    贾平安摧动战马,第一个杀了上去。

    “那是贾平安!杀了他,头功!”

    顿时那些贼人就兴奋了起来。

    当先的贼人迫不及待的挥刀。

    铛!

    贾平安冲了过去,贼人的胸口飙射着鲜血,重重落在地上。

    第二个贼人刚一接触,就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刀法精湛的老鬼。

    一个错身,贼人落马。

    贾平安迎面一刀,贼人格挡,旋即错身时,贾平安顺手就把他拖了下来。

    贼人刚想爬起来,后续的百骑驱使战马踩踏。

    “啊!”

    惨叫声中,贾平安一人冲杀在前,直至那个高喊杀了贾平安头功的贼人之前。

    贼人万万没想到贾平安的厮杀这般犀利,喊道:“救我!”

    横刀挥过。

    贼人人头飞起,贾平安策马回身。

    车队得后面已经看到了烟尘。

    “果然,这是声东击西!”

    贾平安喊道:“跟我回去!”

    这些贼人被一波冲杀干掉大半,剩下的慌不择路到处奔逃,有人落到了河滩中,人马扑倒,旋即被水流顺着冲了下去。

    有人往山坡上冲,半路太过陡峭,竟然倒仰倒了下来。

    果然是百骑之虎……明静赞道:“果然是我百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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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大唐破天荒第一次

    王甲就在后方的一座山上,身边是十余手下。

    上百骑突然从后方发动了袭击,这便是他的杀手锏。

    “前方的数十人便是诱饵,贾平安果然去了……”王甲的眼中有些迷惑之色,“所谓的悍将便是这般吗?”

    有同伴笑道:“你高看了此人,大唐将星云集,他一个年轻人算个屁。王甲,咱们可要突袭?”

    王甲摇头,“此事长安那边会有大人物断尾求生,咱们再露头不好。眼前那些人就够了。”

    “洛阳那些折冲府的人被犁庭扫穴,许多人会疯。而人一发疯,就想杀仇人!这便是我送给贾平安的礼物,希望他能喜欢。”

    山下,剩下的十余百骑挡在了后面,贾平安等人在往回赶,但明显的来不及了。

    那些贼人兴高采烈的呼喝着,马蹄声如雷,车队的驮马不安的在嘶鸣着。

    “小贾呢?”

    我的小贾呢……许敬宗回头看去,绝望的发现贾平安来不及赶回来了。

    “老夫当年……当年也曾立马横刀。”许敬宗哆嗦着拔出横刀,喊道:“冲杀上去!”

    没人搭理他。

    被绑在车上的人犯喊道:“救我!”

    这一去多半是没活路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跟着这些人往山里钻,好歹也能做个隐士啊!

    一个百骑猛地把披风扯掉,那魁梧的身躯就映入了贼人们的眼帘。

    他拔出自己那把比普通规制都要宽大的横刀,狂笑道:“耶耶李敬业在此!”

    “杀!”

    李敬业当先冲杀了上去。

    卧槽!

    “李敬业竟然隐藏在百骑里?小贾为何没对老夫说?”许敬宗恼怒的道:“他一人难道能杀退那些贼人?”

    话音未落,李敬业接敌。

    没有什么花哨,就是一刀。

    再一刀!

    他奋力的劈砍着,贼人不断倒下。

    许敬宗目瞪口呆。

    王甲一直在盯着贾平安,随口问道:“可冲垮了百骑?”

    同伴没回答,王甲不悦,“可斩杀了人犯?”

    什么救你等去逃亡,不存在的,只是全数杀了。第一灭口,第二还能让贾平安背锅,这手法堪称是犀利。

    “王甲……失败了。”

    在观战的一个男子猛地一拍,身边的树枝竟然断裂下来。

    “嗯?”王甲偏头,正好看到李敬业在横冲直闯的场景。

    “是李敬业!”

    “李敬业竟然这般勇猛?难怪贾平安敢带着大部人马去前方迎敌。”

    “不,这是个圈套。”王甲按住刀柄,眼中有阴郁之色,“贾平安一直把李敬业隐藏着,哪怕百骑在洛阳遇袭也是如此,就是预料到了咱们会动手。”

    “败了!”

    有人无奈的道:“李敬业果然是猛将,一人就能冲散百余人。”

    “当年薛万彻便是这等悍将,带着数百骑就敢冲杀敌军万余。”

    王甲看到贾平安带人回来,“完了!”

    下面的贼人已经开始溃逃了。

    贾平安勒马,目光扫过这片。

    王甲冷笑着看下去。

    “我的布置,该动了!”

    下方的道路边上,一堆落叶下猛地弹起一个身影。

    落叶纷飞中?明静惊呼道:“刺客!”

    她从马上飞跃而下。

    刺客刚站稳就张弓搭箭,目标贾平安。

    王甲冷笑道:“这次看你如何逃脱生天!”

    渣渣?这等手段也想来杀我……贾平安在盯着这片山坡?也就是王甲这个方向,目光冷冰冰的?丝毫没有一点儿惧怕之色。

    两个百骑伸手,手中类似于后世手提箱的东西哗啦一声往下散开。

    唰!

    两面长盾牌在贾平安的身前和身侧立起。

    从分解到打开,速度快的不像话。

    按理刺客就该是冷静的近乎于无情,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淡定……可目标没了?刺客楞了一瞬。

    失去了目标后?他必须要选择。

    是逃走还是冲杀上去。

    明静来了,一拳打去,刺客随手格挡?可明静却悄无声息的从身下来了一腿。

    刺客一边应付她?一边还得注意贾平安那边的反应,应对明静自然没法尽全力。

    他腾空跃起避开这一脚。

    包东张弓搭箭。

    刺客落地?明静刚想出手?发现他的咽喉上插着一支箭矢。

    “包东!”

    包东再度张弓搭箭,看着山上。

    “王甲?失败了。”

    王甲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些微恼怒之色,“这一套保护皇帝的法子……若非如此?此刻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走!”

    ……

    天气一热,户部的工作效率就低,对此高履行也没什么好办法。

    “弄些解暑的药材来,熬煮了汤水给大家喝。”

    老高也热的不行,可作为礼部尚书,他必须要以身作则。

    “那个……最近杨德利可还安分?”

    他坐下,只觉得背后一团热浪。

    小吏笑道:“杨主事最近很是安分守己,已经有半月没有挑出毛病来了。”

    “哦!那就好。”高履行觉得精神一松,甚至想打个盹。

    稍后他觉得精神了些,就去了各处巡查。

    到了仓部时,因为天热,那些官吏懒懒散散的,甚至有人在打盹。

    “不像话!”高履行冷冷的道:“你如何管的仓部?甚至还有人在打盹。”

    仓部郎中向长林心中惶然,“高尚书,天气太热了。”

    “是吗?”高履行径直推开一间值房的门。

    杨德利正在伏案翻看账册,手边还有各种记录,聚精会神到竟然没发现有人进来。

    无需言语,向长林‘惭愧不已’。

    “仓部若是人人能如此,明年老夫就举荐你为户部侍郎!”

    高履行一个承诺丢过去,向长林却不敢接,“高尚书,杨德利这等……比不了。”

    这人满脑子都是做事,仿佛只有做事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

    杨德利这时才察觉,急忙起身行礼。

    高履行知晓管束下属不能太强硬,得一手硬,一手软……硬的一面是责罚,可软呢?

    杨德利便是最好的软。

    高履行走出值房,朗声道:“仓部主事杨德利做事兢兢业业,可为户部表率。若是再能查到些大事,老夫定然要为他请功,为他升官而奔走!”

    卧槽!

    一个尚书为了下属升官而奔走,这脸给大了。

    那些官吏各种羡慕嫉妒恨,但也是各种无能。

    杨德利那种疯狂的工作模式……臣妾学不来啊!

    一群没有上进心的蠢货……高履行淡淡的道:“不管是杨德利还是谁,做出了功绩,老夫同样为了他去奔走!”

    这便是诱饵。

    努力干活吧,干出了成绩老夫发誓会为了你们请功,不能升官老夫就把吏部尚书一口吞了。

    众人都为之一震。

    但谁都没有杨德利震的凶……他筛糠般的在颤栗,兴奋的不能自已……

    “升官……若是能升官,姑母的在天之灵定然能欢喜,姑母……”

    他看看左右,一拍脑门,懊恼的道:“如今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值房,为何忘记了再做一个姑母的牌位,每日烧几株香也好啊!”

    他心中欢喜,连看账册的眼神都锐利了许多。

    我要升官!

    但……高尚书若是随口一说呢?

    杨德利嗖的一下冲出去,高履行正在往外走。

    “高尚书!”

    高履行回身,见是自己竖立的典型,就笑道:“可是有事?”

    杨德利认真的问道:“若是寻到了大事,这就能升官吗?”

    哪有那么多大事给你寻?

    杨德利最高记录是查到了每年损耗数千斤,这算个屁的大事。

    你努力查吧……高履行点头,“老夫身为户部尚书,自然说了就算。”

    杨德利的嘴唇蠕动,一万句马屁,最终化为一句话,“高尚书……真英俊。”

    后世有句话叫做男儿永远是少年,说的就是男人的心态。

    高履行也是这等心态,虽然知晓杨德利多半是违心之言,但心情也颇为愉悦。

    而这个时代的标准就是……年纪大了要稳重,官做大了要稳重,什么英俊,这等马屁太过轻浮。

    向长林担心高履行不悦,就喝道:“满嘴胡言乱语,还不回去做事?”

    回过头,他笑道:“杨德利没读过书,这几年才跟着他表弟武阳伯学了些,依旧粗鄙不文,倒是让高尚书见笑了。”

    你想说老夫不够英俊?

    正因为是杨德利这个憨憨说出来的英俊,老夫的心情才愉悦,换了你向长林,老夫能把你喷的羞愤欲死!

    高履行拂袖而去。

    “我这是……哪犯错了?”

    向长林一脸懵逼。

    ……

    “做个牌位多少钱?”

    “这个……牌子不值钱,但虔诚才值钱,一看郎君便是贵人,这心虔诚了,祖辈才能听得到,才能受了那些香火。”

    杨德利摇摇头,转身就走。

    伙计喊道:“少五文钱!”

    杨德利再摇头。

    伙计喊道:“少十文钱,再不能低了。”

    他觉得这笔生意妥了。

    “我回家自己做。”

    擦!

    伙计骂道:“竟然遇到了这等狠人?”

    杨德利回到家中,寻了木材,自己加工,最后写字时却有些麻爪。

    王氏抱着闺女大丫来了。

    “阿耶!”

    一岁多的闺女叫人奶声奶气的,杨德利抬头笑道:“阿耶做个牌位,晚些带你玩耍。”

    王氏知晓杨德利的抠门性子,“这是什么?”

    “牌位。”

    “那便是写字……要不去隔壁,杜贺原先是做官的,字定然写的极好。”

    “是啊!我怎地忘记了他。”

    这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于是杨德利的值房里便多了一个牌位。

    早上进了值房,先洒扫,然后杨德利点了三炷香,嘟囔道:“姑母吃香火哦。”

    随后他便开始了工作。

    这半个月他不是没成绩,而是在查一件事。

    “这蓝田县水灾……竟然少三十一户人家,二百五十九人。当年华州也是暴雨水灾,可也没死几个人吧。”

    杨德利随后去了户部。

    “我寻一下蓝田的户籍。”

    户部的同僚也习惯了此人的各种奇葩,提供了方便。

    杨德利顺着编号,一路寻到了那二十多户人口。

    “咦!”

    杨德利诧异的发现,这二十一户人家竟然不在一处。

    “那一年华州淹死人大多在一处,这发大水难道还把整个地方都淹了不成?”

    杨德利把这些资料抄录下来,随后去告假。

    向长林爽快的批了,杨德利就去了东市,寻了几个蓝田籍的商人。

    “前年蓝田可是发水灾?”

    “是啊!”

    “可大?”

    “不小,不过大多在无人处。”

    “再问一句,可知晓淹死了多少人?”

    “说是淹死了数百人,可除非是整个村子被淹了,否则哪有可能?”

    这就是底层人的经验。

    杨德利回到了户部再度告假,随即去了蓝田,一一查看了那二十一户人家原先的地址。

    “这里怎么可能会被淹没了?”

    站在完好无损的房屋边上,杨德利满脑门都是黑人问号。

    回到长安城,他径直去寻向长林。

    ——以后不可越级上报!这是向长林的告诫。

    他汲取了教训。

    “向郎中去了尚书那里。”

    “哦!”

    杨德利很老实的去了高履行那里。

    “……朝中的诸位相公先前都说了,天气热了,处处做事都慢,要严厉处置了。”

    高履行在给各部的郎中转达朝中的决议,他看看郎中们,发现大多恹恹的,不禁怒火就飙了起来,喝道:“做事要学杨德利!”

    “高尚书,仓部杨主事请见。”

    老夫这是什么嘴?莫非前阵子见过高人起作用了……高履行淡淡的道;“让他进来。”

    向长林起身道:“高尚书,杨德利才将告假,这是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

    这是又发现了几百斤粮食的错处?如此老夫要当众奖掖一番,以此提振户部的士气。

    杨德利进来了,发现高履行微笑的很是亲切,心中不禁激动。

    高尚书这是对我工作的肯定啊……他朗声道:“高尚书,向郎中,下官前阵子发现蓝田县销了三十一户人家,人口两百五十九人。下官一看缘由,竟然是水灾淹死了。下官一想不对啊!以前老家发水灾时,除非是大水灾,否则哪里能死那么多人?而且一个都没逃出来,让下官不解。”

    不好……高履行只觉得脑门子突突在跳。

    向长林刚想呵斥,杨德利已经流水般的把问题说出来了,“后来下官去了蓝田查看,这分散的三十一户人家,压根就只是挨了洪水的边,哪里能淹死人了?”

    看看,我可是寻到了个大问题,这次升官没跑了吧……杨德利心中美滋滋的。

    高履行的嘴唇在颤抖。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做了这等人的上官……向长林哆嗦着拱手,“高尚书,下官请封口。”

    不是灭口,说明向长林还有理智……高履行点头,“如此,此事都不许说。”

    向长林觉得自己得分了,于是准备呵斥杨德利,却发现他一脸难为情。

    “你这是……”

    你不会是告诉了别人吧?

    向长林只觉得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就像是年少时自己被隔壁小娘子一脚踹下水的声音。

    隐户从前汉开始便是一个痼疾。

    何为隐户?

    就是不在户籍中的百姓。

    这些人不在户籍,赋税自然就不交了,劳役也不服了。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便是偷税漏税!

    而地方官有一项政绩便是清理隐户,你清理出来的隐户越多,功劳就越大。

    从前汉开始,清理隐户的没几个有好结果。

    那些隐户大多在世家门阀和权贵的手中,整日种地交租,看似没了户籍,可和官方缴纳的赋税相比,日子已经很逍遥了。

    这也是百姓主动投靠的缘故。

    世家门阀和权贵手中的东西,你去抢来试试?

    所谓存在即合理……

    你要说这不合理,可这是谁的天下?

    所有的疑惑最终归于一个问题:这是谁的天下?

    这是世家门阀的天下,是权贵们的天下,所以隐户这个事儿就堂而皇之的在大唐各处存在着。

    现在杨德利竟然查出了有人违规收了良人为隐户,这事儿就是捅马蜂窝。

    可杨德利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只看到了功劳和浪费……于是在向长林紧张的注视下,他笑道:“下官刚把事情告诉了别人。”

    “谁?”

    向长林冲着高履行拱手,“下官僭越了。”

    高履行不动,默许了向长林在此喝问杨德利。

    这事儿好像不大对劲?难道是这个功劳太大,高尚书想分润一些?平安说做官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此……便送些给他们吧。

    杨德利忍着心疼,“告诉了好几个人。”

    向长林浑身放松得坐了回去。

    一个人还可能封口,几个人……按照那些官吏八卦的尿性,早就传开了。

    随后那些世家门阀会把杨德利当做是对头收拾,连带他这个仓部郎中也跑不了。

    耶耶命好苦……

    向长林突然跪下,“高尚书。”

    大唐没有动不动就跪的事儿,所以向长林的下跪才显得格外的珍而重之。

    高履行在琢磨此事,想着如何把事情的影响尽力缩小,见他跪下,就皱眉道:“何事如此?起来!”

    向长林抬头,“高尚书,求高尚书把下官弄去别处吧,金部、度支,随便何处都行,哪怕去做个主事都成。”

    这……

    竟然有人被下属逼的主动降职求去!

    大唐破天荒第一次!

    我做错了什么?好像没有吧?难道是这个功劳太大,向郎中担心我功高震主?杨德利一脸茫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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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安出生时李渊驾崩,重病时李世民驾崩。他穿越在即将被村民们活埋的那一刻,自爆……不,自救成功。李治继位、接着二圣临朝、武妹妹称帝、最后老李家再度翻身。这么多变的局面怎么搞?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他脚踩三只鸡蛋辗转腾挪。今日挖坑,明日忽悠…………书友群:624065836,群名:大唐扫把星。若是全订,进去后可联系群主,验证进全订群。大唐扫把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扫把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