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朕摊牌了
长孙无忌最近很忙。
朝中的政事,以及那个案子牵扯着他的精力。
褚遂良作为麾下的头号大将,自然陪伴在他的身边。
二人再度看了看案子的名册,长孙无忌说道:“差不多了吧。”
褚遂良点头,“这些人一个个的点出来,首要是吴王,随后便是他的同母兄弟蜀王……”
长孙无忌揉揉眉心,觉得有些疲惫,但精神却非常旺盛,这种奇怪的感觉同时出现,让他很是愉悦。
“吴王必须弄死,蜀王与他同母,不能留下祸害。”
褚遂良举手伸个懒腰,笑道:“这阵子忙碌不堪,老夫却觉着前半生都白活了。这样的才是日子啊!”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男儿在世,就当持权柄,决人生死荣辱。”
“辅机你这些年一直在憋屈着,房玄龄等人洋洋得意时,老夫见到你依旧在笑,云淡风轻。”褚遂良是真的佩服这位,“当年房玄龄何等的威势,一旦政见不同,呵斥你也是毫不留情面,看似威风凛凛,可今日如何?”
长孙无忌微笑着,“房遗爱在撕咬着那些人,李道宗和执失思力都是他咬出来的,老夫可曾威胁过?”
褚遂良摇头,“房遗爱不蠢,知晓这才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老夫怎会留他在人世间!”长孙无忌的眼中闪过寒芒,“房玄龄在地底下寂寞许久,老夫便送他的儿子去相陪。顺带告诉他,老夫留着房遗直,便是让房家沦为笑话!”
“辅机高明。”
褚遂良觉得意气风发,“只是可惜了李勣,此次不能把他拉下来。”
“那人奸猾,做事不留把柄。”长孙无忌却不在意这个,“不过慢慢来,早晚有一日老夫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坐在桌子后面,微微昂首,胡须轻轻飘动,神色轻蔑。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相公!”
一个官员进来,“相公,咱们看守江夏王王府的人先前砍伤了百骑的人,随后又砸伤了一个。”
褚遂良漫不经心的道:“没事吧?”
官员摇头,“说是一个差点丧命,一个被砸到了后脑,也是岌岌可危。”
“没死就好。”褚遂良很是随意的道:“回头处置一下给个交代。”
长孙无忌皱眉道:“这是多久的事?为何动手?”
“一个多时辰前的事?那些人慢腾腾的?此刻才来禀告。”官员说道:“王府中有人出来采买,被打了回去,百骑的人见了就来干涉?被砍伤。随后百骑来人讨要公道,被砸伤。”
长孙无忌捂额?“那是陛下的人,此次咱们拿下了不少对手,陛下一直没说话。如此也就罢了?可动了百骑?就怕陛下趁势呵斥。老夫这便进宫一趟。”
他刚起身?就听到了脚步声。
“相公!”
这个声音有些紧张。
长孙无忌坐下?见一个小吏进来,仓促行礼后说道:“相公?贾平安带着百骑去了王府外,勒令交出凶手……”
“卢胜阻拦,贾平安挥刀……”小吏的眼中有惧色,“一刀就把卢胜的头给砍了,随后抓走了那两个动手的人。”
“好大的胆子!”褚遂良面色涨红,“辅机,这是机会来了,动手吧,拿下了那个扫把星,虽说不能杀,镇压了也好。”
长孙无忌冷笑道:“这些年老夫一直不怎么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如做。可总有人觉着老夫这是怯弱了,是胆子小了。如此,老夫自然要让他们看看……何为胆略!来人!”
“相公。”
外面进来两个官员。
长孙无忌吩咐道:“去拿了贾平安!”
“领命!”
等人走后,长孙无忌起身,“老夫这便进宫。”
要动贾平安,自然得给皇帝通个气。
褚遂良跟着,“来两个人跟着相公。”
长孙无忌赞赏的点点头。
在这个非常时期,小心为妙。
刚走到了皇城大街上,长孙无忌皱眉,“不对劲。”
褚遂良看了左边一眼,看到一队军士,再看看城门那边,竟然多了不少人马。
“辅机,多了许多军士。”
长孙无忌下意识的退看回去,“去打探。”
褚遂良面色煞白,“这是谁?可是谋逆?”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去,取了刀来。”
横刀在手,长孙无忌吩咐道:“去外面报信……咦!等等。”
郑远东来了。
他看着有些狼狈,边跑边回头看。
“相公!”
一进来他就浑身颤抖,“陛下召见了梁建方等人。”
长孙无忌面色一冷,“为何?”
“不知。”郑远东回头看了一眼,“梁建方令左武卫看守皇城,但凡有异常,斩杀。”
褚遂良心跳如雷,“辅机,这是陛下要动手了?”
“回去!”
长孙无忌转身回去。
晚些他召集人在值房议事。
“若是陛下要动手,此刻军士早已闯了进来。”长孙无忌已经冷静了下来,“可见并非是针对我等。”
褚遂良松了一口气,“辅机,这莫非是陛下不妥?”
长孙无忌摇头,“陛下若是不妥,皇后会遣人来报信。”
“那是为何?”
“等!”长孙无忌随即沉默。
褚遂良坐立不安,恨不能飞进宫中去看看情况。
可进宫他却又担心出不来了。
脚步声终于传来,由远及近。
一个官员出现,“相公,贾平安斩杀了卢胜后,有人入宫禀告,陛下勃然大怒,说长安不安,竟然连百骑都视若无物,如此,他将看看谁敢在长安跋扈。”
他低下头,欲言又止。
褚遂良急躁的道:“可还有话?赶紧说来。”
官员说道:“陛下还说……这是谁的天下,这是谁的大唐。”
长孙无忌的腰杆依旧笔直。
褚遂良目光闪烁,“辅机……”
皇帝恼了!
这阵子关陇那些人闹的沸沸扬扬的,恍如群魔乱舞。
长安城中仿佛成了他们的地盘,一句话,宗室大将李道宗被抓;一句话,名将、驸马执失思力被抓……
这样轻松的达成了目的,刺激的那些人忘乎所以。
随即雷洪就被砍了。
当帝王的威权不在时……例如杨广,随后就是身死国灭。
“相公!”
众人在看着长孙无忌。
褚遂良放低了声音,“陛下看来是恼怒了,砍伤百骑只是个引子。辅机,若是弄不好……就要出大事了。”
“此事老夫以为无需慌张。”长孙无忌冷静的道:“让人继续看着那些地方,不过再遇到百骑时不许跋扈,告诉他们,谁再得意忘形,老夫亲手剁了他!”
“是!”
有人去报信。
可没多久他就回来了,面色大变。
“皇城许进不许出了。”
褚遂良身体一软,“辅机!”
许进不许出,这便是要瓮中捉鳖之意。
长孙无忌面色微变,“无需慌乱,老夫说过,陛下若是要动手,此刻军士早已闯了进来。”
“那这是为何?”
长孙无忌沉吟着。
“相公,皇城诸军都动起来了。”
这是李治的底气。
也是试探和摊牌。
“梁建方浑身披挂,带着一队骑兵在皇宫前驻守。”
“程知节带着人去了禁苑。”
“这是看守后路的举动,若是皇城有失,就能带着陛下从禁苑躲避。”
“不好了!”有人冲进来,“有一队骑兵出城,说是去召集元从禁军!”
当年李家起兵造反,最初的那批老卒在立国后不肯归乡,李渊就把他们安置在长安附近的膏腴之地,子弟更替,世代宿卫皇宫,号:元从禁军。
这三万人经过数十年的繁衍生息,壮大了许多。要宿卫皇宫,必须武艺高强,所以这些人的子孙从小操练。
这些人对皇室最是忠心耿耿,只需派遣一员将领去,就能拉出一支强兵来。
值房内死寂。
……
“陛下,长孙相公等人在议事。”
消息不断汇总,李治一一剖析分配,丝毫不乱。
这个被外界称为怯弱的帝王,此刻眼中冷冰冰的。
“若非顾忌那些人在军中的势力不小,朕此刻就会令人动手。”
关陇门阀势力庞大,主要是在军中。
他冷笑道:“舅舅还在想什么?得意忘形了,还想着朕低头吗?”
“皇后如何?”他想起了那个女人。
王忠良说道:“皇后在寝宫中,不过却遣人来打探,奴婢敷衍了过去。”
李治说道:“盯着那边。”
“是。”
王忠良心底发寒,吩咐人去盯着皇后那边。
“陛下。”
一个内侍疾步而来,“卢国公说已经就位,请陛下放心,就算是千军万马,也能护得陛下安全。”
李治微笑道:“关陇门阀至今依旧有不少人在军中,这些人盘根错节,不好动,只能缓缓剥离。朕能倚仗的便是这些老将。”
……
“阿耶!”
尉迟宝琳觉得外面的气氛不对,赶紧回家。
可才将到了家中,骇然发现尉迟恭拿着横刀站在堂前,身边是十余须发斑白的护卫。
尉迟恭问道:“外间不对,老夫嗅到了些令人不安的气息,可是朝中有变?”
尉迟宝琳点头,“那些人跋扈砍伤了百骑,贾平安带着人去斩杀了为首之人,随后陛下震怒,令梁建方等人入卫,皇城中诸军戒备……长孙无忌等人在密议。”
尉迟恭深吸一口气,“先帝去时,令长孙无忌等人辅佐新帝,可长孙无忌却得意忘形,此次掀起大案尤不知足。在这等关口砍杀百骑,这是作死!”
尉迟宝琳心中一凛,“阿耶,可长孙无忌等人势力庞大呀!”
“人心在皇帝那边。”
尉迟恭把横刀连鞘丢过来,尉迟宝琳手忙脚乱的接住了。
尉迟恭沉声道:“为老夫披甲!”
“阿耶!”尉迟宝琳被吓尿了,“你要作甚?”
尉迟恭笑道:“当年先帝被逼迫,于是奋起,随即有了玄武门之变。老夫当时射杀了齐王,随后提着太子和齐王的头颅喝退了乱军。”
老头子说这个作甚?
尉迟宝琳心急如焚,却不敢再劝。
尉迟恭的眼中多了水光,“后来老夫便得意忘形,陛下却依旧没有动手。老夫知晓……若换做是前汉,老夫这等尸骨已寒,先帝的宽容……且容老夫今日报答。”
披甲完毕,一个杀气腾腾的尉迟恭出现了。
“槊来!”
马槊在手,尉迟恭目光睥睨的看着外面,“待老夫去看看,是何等的乱臣贼子敢蔑视皇帝。”
一个老卒嚎哭道:“鄂国公回来了!”
当年的尉迟恭持马槊横行天下,所向无敌,可后来却在家中消磨了英雄气。
尉迟恭带着数十护卫策马冲到了朱雀街上,不但惊呆了百姓,更是惊呆了金吾卫的人。
“是鄂国公!”
“鄂国公竟然全身披挂,还带着马槊,这是为何?”
“皇城戒严了!”
众人默然。
“玄武门之变,难道要重演?”
尉迟恭策马到了皇城前,那些将士见了不禁愕然。
“老夫听闻有贼子作乱,领了家中护卫来此。去禀告陛下,老夫在此,陛下但凡有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鄂国公来了!”
贾平安刚进了皇城就听到了呼喊声,他不禁回身看去。
尉迟恭就在马背上,顶盔带甲,手中的马槊斜指,看着威风凛凛。
“拿下贾平安!”
一个官员带着几个军士冲了过来。
什么情况?
贾平安不解。
“奉相公令,拿下贾平安!”
官员在门外等了许久,期间看到诸卫调动,差点被吓尿了,但依旧记得长孙无忌的吩咐。
他是硬着头皮来拿人,可贾平安却不在乎揍人。
“打!”
这件事到了现在,就是皇帝在给关陇门阀的狂奔刹车,泼冷水,让他们知晓自己的本分。
长孙无忌此刻必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进,他不敢断定那个怯弱的外甥是否会翻脸。
退,那些支持他的关陇门阀会咆哮,会不满。
这会削弱他的威信。
所以,贾平安此刻什么都不怕。
那官员没想到贾平安敢动手,被一顿毒打。
“让兄弟们出来。”
贾平安一声吩咐,百骑全出来了。
柳奭出现了,看了贾平安一眼,急匆匆的往尚书省去。
他寻老李干啥?
贾平安心中微动,旋即吩咐道:“但凡有乱臣贼子,斩杀有功无过!”
这是历史上没有的一幕。
原先的历史上,长孙无忌带着关陇门阀们借助着这个大案打击异己,大肆安插自己人,一时间权倾朝野。
李治继续韬光养晦,渐渐扳回了局势,最后更是一举拿下了长孙无忌等人。
可现在贾平安带人斩杀了卢胜,随即李治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摊牌了!
现在轮到长孙无忌做选择题了。
值房里。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各种主意。
长孙无忌垂眸仿佛在倾听,实则是在神游物外。
他想起了先帝驾崩时的场景,先帝当时已经无法坐起来了,只能在他俯身时,揽着他的脖子,把李治托付给了他。
那时的老夫……
长孙无忌摇摇头,把那些回忆抹掉。
“相公!”
一个官员进来,“鄂国公带着十余人在皇城外,称听闻有贼子作乱,就领着家中护卫来此,但凡陛下有令,在所不辞。”
“是尉迟恭?”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不以为然的道:“垂垂老矣,怕什么?”
“你懂个屁!当年尉迟恭纵横无敌时,你还在吃奶!”
“尉迟恭擅长空手夺马槊,当年齐王不信,尉迟恭空手任凭他刺杀,最后轻松夺了他的马槊,这等悍将竟然也出府了吗?”
气势骤然一泄。
实际上前面众人就没了气势,只是在强撑着。尉迟恭的出现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
“玄武门之变后,先帝以为头功者二人,老夫与尉迟恭。后来尉迟恭跋扈,被先帝训诫,从此隐于家中。没想到他竟然出来了。”
长孙无忌下了决定,起身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夫这便进宫。”
……
李治在宫中等候着。
“陛下,皇后那边依旧如故,萧淑妃那里在叫骂……”
李治静静听着。
“武昭仪那边……她叫人准备了趁手的东西,说若是有人谋逆,就带人来救陛下。”
李治的嘴角微微翘起。
“陛下,贾平安带着百骑在皇城中巡查。”
“好!”
“陛下,鄂国公带着家人来了,说是听闻有贼子作乱,前来护卫陛下!”
李治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道:“鄂国公竟然来了?”
尉迟恭在家多年,连李治都觉得他将会老死家中,可没想到他竟然出来了。
这是一个极其强烈的信号。
——先帝的老臣们都在支持着皇帝!
李治的眼中多了神彩,“令鄂国公来见。”
他转身看着御座,冷笑道:“你还在等什么?”
“陛下,长孙相公求见!”
李治仰头,“好。”
他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晚些,尉迟恭到了。
“鄂国公依旧未老!”
李治一句话就打消了尉迟恭的顾虑,他行礼道;“老臣前来听从陛下差遣!”
“好!”
于是长孙无忌进来时,就看到了当年的老战友尉迟恭。
他行礼,“有人得意了些,老臣刚令人去敲打。”
李治笑的很是羞涩,“舅舅辛苦了。”
长孙无忌抬头,深深得看了他一眼,知晓自己看错了这个外甥。
这羞赧的微笑不过他的面具罢了。
这不是个怯弱的帝王。
“老臣不敢!”
他随即告退。
走出大殿,一直阴云笼罩的天空突然破开,一缕阳光斜照下来。
长孙无忌缓缓而行。
走了不知多久,他缓缓回身。
他的外甥、大唐皇帝陛下李治就站在殿外,身边是按着刀柄的尉迟恭。
阳光笼罩着宫殿和皇帝。
……
晚安!
第373章 如此,便淹没了他们
轰轰烈烈的大案结束了。
剩下的事儿就是漫长的审讯,得出结果,然后处置。
而皇城中短暂而激烈的争锋也告一段落。
“帝王都是权利的拥趸,谁觉着自己能为皇帝做主,那不是想谋反,就是蠢货!”
“先生,可史书里记载了许多权臣,他们没造反啊!却也不是蠢货。”
“侥幸心而已,以为自己特殊,结果身死族灭。”
赵岩若有所思的道:“那朝中也有蠢货。”
贾平安点头。
如今朝中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李治依旧对长孙无忌言听计从。
但贾平安知晓,关陇门阀跋扈的那一面深深的刺激了李治,随后这种刺激不断加深,最后化为杀机,把长孙无忌一伙全给端掉了。
“先生,那如何才能避免这等事呢?”
“等你做了宰相再说。”
贾平安调侃了一下。
赵岩有些失望。
“简单。”贾平安说道:“知道敬畏。”
“人都自大,可苍穹上有距离我们亿万里的星宿,那些星宿大的超乎你的想象。在这一切之前,人生数十年,从雄心勃勃到垂垂老矣不过是一瞬罢了。”
赵岩眨巴着眼睛在吸收这个毒鸡汤,“那咱们就无需努力了?”
贾平安笑道:“正是因为人生短暂,咱们才需要过的紧凑些,让自己的生命精彩起来。”
这是正能量的鸡汤,赵岩的面色微红,眼中多了憧憬。
贾平安刚想再趁热打铁,给他说些正能量的话,许敬宗来了。
老许黑着脸。
“你干的好事!”
“什么?”贾平安无辜的就像是一个无知少女。
赵岩知道这些话题不该自己涉足,用崇敬的目光看了先生一眼后,就提出告退。
“趁着某在家歇息,作业加倍。”
贾平安觉得自己是在履行一个先生的职责,堪称是尽职尽责。
但让学生加倍作业的愉悦让他笑了起来,“许公说的什么事?”
许敬宗盯着他,连眼神变化都不错过,“那些人动手的时机不对,老夫知晓你坑人不眨眼,那雷洪可是故意的?”
贾平安的眉猛地皱起来,可年轻人再怎么皱眉也皱不出一个川字,只有很浅的一道细纹,“许公你在说什么?”
“雷洪是故意的!”许敬宗盯着他,眼中多了狐疑,“这不只是老夫的猜测,你可知晓,先前长孙无忌说雷洪是故意激怒了那人,这才被砍伤。”
一群老狐狸,一群阴谋家!
贾平安心中一惊,悲愤的道:“这真是无稽之谈!”
许敬宗冷冷的道:“可还有借机行事?”
老许这是跟谁学坏了?
贾平安干笑道:“陛下定然会秉公行事。”
但他觉得很不妙。
……
“此事朕知道了。”
李治嘴角的水泡都消了,剩下了疤痕。
长孙无忌微笑道:“陛下操劳,得留意身体。至于高丽之事……那边新罗和百济在掺和,很是麻烦。”
这是催促。
李治再度说道:“朕知晓了。”
长孙无忌的眼中冷漠了些,“老臣以为,贾平安可为兵部郎中!”
这是要下狠手的意思!
兵部尚书崔敦礼吃过贾平安的亏,更是长孙无忌的心腹之一?贾平安一旦去了兵部,那便是羊入虎口,崔敦礼能把他摆成九九八十一个姿势来折腾。
李治沉默了一瞬?“朕……知道了。”
“老臣告退。”
长孙无忌随后回到了值房。
“如何?”褚遂良在等待消息?“那个扫把星此次坏了咱们的事,若非如此?陛下怎会动手?”
长孙无忌平静的道:“老夫事后想了想,又询问了那些人?雷洪当日喝骂太狠?而且他寻了脾气最暴躁的去挑衅?这是故意的。”
“此事之后?贾平安顺势出手,斩杀了卢胜。陛下顺势出手?诸军一动?局势便不可为……老夫还有两人没有动手。”
褚遂良苦笑道:“老夫也还有一人。”
“那个扫把星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可这等事老夫只需一查就知。”长孙无忌的眼中带着杀机,“先前老夫试探,准备对扫把星下手,陛下却不肯?咬死不退。”
“那岂不是便宜了他?”褚遂良气得想拍桌子。
“便宜?”长孙无忌冷笑道:“陛下知晓老夫的底线,要么把贾平安弄去兵部,要不……就处置了他!”
……
李治缓缓走在宫中。
“陛下,皇后在前面。”
李治抬眸,神色平静。
“见过陛下!”
王皇后一脸欢喜之色。
李治微笑道:“朕还有事。”
看着他远去,蔡艳说道:“皇后,奴觉着陛下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王皇后苦笑道:“此次大案,陛下震惊于那些人的势力庞大,我这个皇后和他们有些关联……希望日子还能回到从前吧。”
她总觉得能。
李治一路去了武媚那里。
天气冷了,寝宫中烧了炭火,一进去就感到了暖意。
屋里有些昏暗,唯有窗户边好一些。
武媚就坐在窗下看书,她左手拿着书,右手手肘抵在墙壁上,手撑着右侧的脸颊,鹅蛋脸从侧面看去多了些专注。
“见过陛下!”
武媚被惊了一下,见是李治,起身笑道:“陛下怎地来了。”
“朕来看看。”
李治觉得有些冷,见窗户开了一条大缝,就问道:“为何不关闭了窗户?”
“平安说木炭燃烧会产生些有害的东西,所以隔一阵子要打开门窗透气。臣妾懒,就开一些,想来就不用开门了吧。”
李治笑了笑,“先前舅舅来寻朕,提及了你那阿弟……”
“他想做什么?”武媚的眼中多了警惕。
果然!
李治知晓这个女人会炸。
但事情还得说,“舅舅想让贾平安去兵部!”
“那是让他去送死!”武媚的眉间微微皱着,眼中闪烁着令李治有些陌生的光芒,但旋即被愤怒代替,“崔敦礼是他的人,平安去了兵部,崔敦礼有一万种法子来整治他!”
“朕并未答应。”李治发现武媚的情绪过于激动了些。
“多谢陛下。”武媚微微一笑,女性的妩媚重新回归。
李治坐下,“百骑被人砍杀之事……多半是贾平安的安排。”
果然!
小老弟就是这般聪明!
武媚诧异的道:“竟然这样?怕是误解了吧。”
误解什么。
她确定就是贾平安干的。
就在你得意洋洋时,他已经给你挖了个坑,随后把你给埋了。
李治看着她,“雷洪跟着他数年,但凡遇到拔刀挑衅,哪里会任人宰割?按照他们二人的身手来计算,那人不是雷洪一刀之敌。可他却一刀差点斩杀了雷洪。舅舅能看出来,朕早就看出来了。”
武媚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瞪眼睛时最美。
那大眼睛动了一下,“可平安这是为了陛下!”
“是。”李治承认了这一点,“所以朕不允让他去兵部,不过关陇那些人势大,朕得让他暂避。”
武媚问道:“去何处?礼部?”
许敬宗就在礼部。
只需想想这二人狼狈为奸的场景,李治就觉得脑壳痛。
“新罗和百济一直在打,朕不在意在这个,却在意这几年一直在蛰伏的高丽。”
李治见武媚炸毛,就没说这是妥协的后果。
“去辽东?”
“对,去辽东。”
武媚笑道:“陛下英明。”
“你安心就好。”
李治拍拍她的手,起身回去。
武媚的脸随即冷了下来。
“昭仪。”不等武媚问话,邵鹏就主动交代了此事,“武阳伯行事确实喜欢这般,雷洪的刀法了得,一般人……就算是悍将也无法一刀差点砍死他。武阳伯却是派错了人。”
武媚不动。
邵鹏悄然告退。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了武媚的裙摆上。
那双长眉微微一动。
“长孙……无忌!”
……
“去辽东?”
正因为‘体虚多病’而休假的贾平安得了消息。
“昭仪把自己关在屋里许久才出来,看着神色平静,可咱知道,昭仪心中怒不可遏。”
邵鹏觉得贾平安有些浪了。
“告诉阿姐,去辽东正好。”
“莫要嘴硬!”邵鹏觉得贾平安这是心虚了,“辽东那边……这时候去还是冰天雪地,你这身子骨,对了,你告假说什么……肾虚?”
“谁说的?”贾平安怒了,“某说是气虚!”
邵鹏无所谓的道:“气虚肾虚都是虚,咱什么都不虚。”
“老邵你……虚不了。”
内侍连虚的机会都没有。
邵鹏不懂医术,“为何?”
“你底子好。”
总不能说你用不到外肾,所以不会肾虚吧?
贾平安晚些就去了百骑。
“这不公!”
雷洪比贾平安还悲愤。
“高丽那边情况复杂,某要带三十人去。”
“某去!”
“某去!”
一片喊声啊!
明静低声对程达说道:“官吏军士都不喜去高丽,咱们百骑果然士气高昂。”
程达眼神闪烁,觉得‘这人真好哄’,“那是因为……武阳伯出门从未吃亏,跟着出去都能立功。”
原来如此……
老娘肤浅了!
明静旋即就心动了,一本正经的道:“武阳伯行事不稳重。”
程达诧异:“武阳伯行事稳重的连梁大将军都说他属狐狸的。”
这个理由不行吗?
明静再度找到个理由,严肃的道:“高丽那边……据闻手段很凶悍,我担心他被擒,随后变节。”
你……
程达忍了一下,最终没忍住,“明中官你不就是想跟着去立功吗?”
老娘不想立功!
老娘只是想出去浪!
想想原先做女冠多好,想干啥就干啥,吃肉喝酒不在话下。现在进了百骑,做什么都有规矩,晚上还得回宫中去睡……
这样的日子明静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就进宫求见。
“随行监控?”
李治回想了一下贾师傅做过的事儿,觉得……
“很有必要。”
他赞赏的道:“你很敏锐,朕很满意。”
竟然能得偿所愿,还能得夸奖?
明静心中暗自得意。
并为自己的智商加了两个零。
“王忠良去告诉卫无双,让她随行。”
轰隆!
明静只觉得晴天霹雳。
不是我吗?
为何是别人?
卫无双得到消息也有些懵。
蒋涵说道:“此次贾平安得罪了关陇门阀,陛下让他去辽东,也有避风头的意思,你跟着去……”
她看着卫无双,“腿有些长,骑马倒是方便。可男子怕是不喜欢女人腿长,更喜欢丰腴的。”
呃!
这个画风不对啊!
卫无双想起了贾师傅看自己一双大长腿时的眼神。
那妥妥的是喜欢!
上次还听他说过什么‘玩年’,玩年什么意思?
“你此去要小心,不过有贾平安在,想来没人敢袭扰你。”
蒋涵唏嘘道:“从来女子不从军,从军的唯有营妓。你倒是破例了。”
……
贾平安随后便去了感业寺。
“武阳伯!”
苏荷穿的棉棉的,跑起来像是个球。
“站住!”
贾平安担心她会滚过来。
“呐!某要去辽东,就算是快去快回,估摸着也得在暮春了,这里都是肉干,你修炼时节制些。”
“你去辽东?”苏荷有些惆怅。
两麻袋肉干就是贾平安给她的修炼物资。
回来他估摸着苏荷少说得结丹了。
一直到他走,苏荷依旧没有关切的话。
哎!
这个女人。
贾平安心酸!
苏荷站在门外,突然眼眶就红了,“我会为你祈祷!”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了,转身就跑。
贾平安摆摆手。
外出还得寻个武力值高大上的。
贾平安轻车熟路的把好兄弟李敬业拉进了自己的队伍里。
梁建方把他叫了去。
“陛下问了老夫,本想让你去叠州那边和王德凯厮混一两年,可老夫想着吐蕃最近会很安分,让你去就是消磨时光……”
“那去安西四镇也行啊!”
贾平安想去看看西域风情。
“是呀是呀!”李敬业脸都红了,两颗青春痘在闪闪发光。
西域有胡女,据闻甩屁股舞比长安这些胡女跳的正宗。
梁建方骂道:“懂个屁!西域那边目前不好动,好不容易安生了。你小子就是个猴,去了哪里不惹是生非是不能的,西域一旦动荡,长孙无忌他们能逼着皇帝砍了你!商路啊!多少权贵在里面有生意!”
贾平安干笑着。
梁建方说道:“前阵子收到了辽东那边的文书,高丽人最近太安静了些,而且还时常来示好,隐隐约约的听说在和哪边商议事情,如今最担心的便是高丽和百济联手,如此新罗不是敌手,你此去要弄清楚了此事……小贾!”
老流氓难得正色道:“你此次算是捅了关陇那些人一刀子,疼的厉害。你若是不弄清楚了此事……那便去西域吧,顺带学了玄奘再去取一次经,十年八年的再回来。”
那么狠?
贾平安没想到长孙无忌等人至今还在疼痛难忍。
梁建方笑道:“你那次给了陛下动手的机会,随即诸军一动,陛下就算是下了赌注……若是关陇门阀也动,陛下硬着头皮也得对峙。可他们软了,哈哈哈哈!”
老流氓一脸猥琐,“比老夫如今还软!”
李敬业诧异的道:“大将军如今不行了吗?”
娘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贾平安别过脸去。
啪!
梁建方一巴掌抽去,旋即冲过来一顿毒打。
李敬业屁事没有,只是拍拍身上的灰。
老梁绝对是口滑了!
贾平安心中暗乐。
人到老年不得已,不是尿频就是尿急。
哎!
他一脸同情。
梁建方骂道:“老夫说的是身上的肉。”
“是啊!”
贾平安一脸正色,“身上的肉。”
这人的身上哪里不是肉呢?
梁建方越描越黑,“滚!”
二人灰溜溜的准备回去。
贾平安想起了一件事,“大将军,能否弄个出使的凭据?”
梁建方问道,“你要这东西作甚?”
“要紧的时刻能哄人。”
辽东那边情况复杂,贾平安就带着三十人去,若是被围杀,那他就算是霸王重生也没法活啊!
“老夫和陛下请示。”
老梁做事很稳靠,下午就来了消息。
“问你想出使哪里。”
明静一脸懵。
这人竟然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大唐使者。
“新罗?问问可能三国都能出使?”
据闻李治听到这个回话差点被气死。
随后他干脆就把贾平安变成了使者。
“大唐武阳伯,奉命出使高丽、新罗、百济。”
一整套仪仗弄下来,贾平安拿着旌节问道:“这个叫做什么?”
他知道这东西,但却装傻。
“旌节。”
“苏武拿的就是这个?”贾平安虽然知道,但拿着这个东西还是有些小激动。
许敬宗作为礼部尚书来给他讲解这些,当真是生无可恋。
“你此去要小心,高丽人阴狠。当年先帝打下了辽东等城,可那边补给不便,无法驻扎大军,最后放弃了辽东城和白岩城……”
不管是前隋还是大唐,征伐高丽最大的障碍不是什么高丽军队,而是气候和地理。
若是气候适宜,前隋时高丽就不复存在了。
“小贾,保重!”
许敬宗很是难过。
老许果然是个重感情的好人……贾平安心中感动,“许公放心。”
许敬宗嘟囔道:“你在他们不会盯着老夫,你去了……长孙无忌等人又要盯着老夫了。”
贾平安气得倒仰!
沙鹏再度来了。
“昭仪要见你。”
贾平安进宫。
武媚穿着大氅,身后是周山象。
天气很冷,她得肌肤看着更白了,举手投足多了威严。
“王皇后的靠山便是长孙无忌等人。”
武媚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王皇后不是她的死敌。
贾平安笑道:“此次某把关陇门阀全给得罪了。”
武媚也笑了,“你我都成了关陇门阀的大敌。”
贾平安点头。
武媚近前,伸手。
就像是那次在感业寺里一样,她想摸摸贾平安的头顶。
可现在的贾平安高她半头,武媚还得垫垫脚。
她轻柔的道:“平安,从此刻起,你我都不能停步,一停步就会被那些人淹没了。”
贾平安说道:“如此,便淹没了他们!”
武媚点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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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狂傲的泉盖苏文
初春的辽东大地并未春暖花开。
积雪依旧,唯有道路被清理了出来。
一只狍子从路边的密林中跑出来,呆呆的站在那里。
一队骑兵正在疾驰着。
狍子依旧不动。
“射杀了!”
领头的贾平安吩咐道。
包东张弓搭箭。
狍子被一箭射倒。
“好傻的东西!”裹在大氅里的卫无双很好奇。
“傻狍子!傻狍子!说的就是傻!”
贾平安笑着冲了过去。
一名百骑冲了过来,也不停马,就这么俯身下去把狍子抓了起来。
狍子有些重,他的身形一滞,差点被带了下去,引发一阵哄笑。
“前方就是怀远镇!”
贾平安在仔细的看着这个地方。
前隋征伐高丽时,这里云集了无数大军和粮草,可惜杨广一心二用,更多的考虑政治斗争,否则……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贾平安装了个比!
“止步!”
一队步卒拦截了他们。
“报名!”
几个穿着臃肿的步卒握着横刀,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
“别乱动!一人下马过来。”
前方的队正在举手,“韩老六去禀告,就说三十余骑,其中有女人。弄不好就是高丽的奸细。”
一个步卒转身就跑。
贾平安下马,“为何没有战马?”
队正盯着他,随口道:“这地方冷得要命,骑兵去了高丽那一面。”
“那你为何说某是奸细?”
贾平安问道。
队正喝道:“止步!”
贾平安回身,“把某的那个东西拿来。”
包东小心翼翼的把旌节拿过来,贾平安接过,回身道:“大唐武阳伯贾平安,奉命出使高丽等国。”
随即贾平安就得到了欢迎。
怀远镇守将谢恬来了,须发斑白的他走路依旧虎虎生风。
“这些年……从先帝诏令不再接受高丽朝贡之后,就再也没有使者往高丽去了。武阳伯,此行为何?”
“这个你不该问。”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试探,“对面如何?”
“你能拒绝老夫的问话,而老夫必须回答你,这便是不公平的地方。”谢恬回身,带着他们进城。
城中看着很冷清。
“天气太冷,不过高丽人不让人省心,前日才将来了数十骑,在周围绕了一圈,后来老夫令人追击,射杀了十余人。”
谢恬说的很平静。
“可有异动?”贾平安需要了解的更多一些。
谢恬皱眉,被冻的硬邦邦的胡须跟着动作而动,很是诡异,“这便是异动。你太年轻了些,长安派了你来能做什么?另外,高丽人最近几个月不老实,有一次还带着几个文官来看,老夫发火令人追杀,其中一人……虽说穿着高丽人的服饰,不过却有些像是百济人?另外……还有几个看着不像是高丽人。”
贾平安心中微动,“多谢相告。”
“应该的。”
随后安置了下来。
贾平安睡了一觉?被子里一股臭脚丫的味道让他很难受。
但在这种地方你不能指望得到什么优待。
“武阳伯!”
卫无双有些面色苍白。
“昨夜如何?”贾平安问道。
“我就裹着大氅打盹。”
男人还好些,妹纸没法接受这种粗糙的待遇。
贾平安随后去寻到了谢恬。
“再次介绍一下,贾平安?百骑统领。”
谢恬一直在辽东,对长安官职变动知道的不多。
闻言他马上就变了脸色?“来人!”
外面进来一个文官?谢恬骂道:“让你等准备的房间和铺盖可是上好的?”
怀远镇是军资集中地,不缺这些。
贾平安:“……”
他被这个老将摆了一道。
“还有,准备酒菜,娘的,老夫有半个月没饮酒了吧?今日破戒?谁劝都没用。”
军中饮酒违律?但在这等出去撒尿得带着棍子的地方?酒水就是救命的好东西。
“用那个酒精?兑点水真好喝。”谢恬突然一怔,“这酒精说是一个什么扫把星弄出来的……好像也姓贾。”
“某的一个匪号就叫做扫把星。”
贾平安觉得扫把星这个词是对自己能力的亵渎。
“好一个扫把星!”
随后谢恬就爆发出了让人意外的热情。
一壶酒精被送上来?谢恬笑道:“这是什么杀毒用的,喝一点,就一点。”
结果半斤下去?他红着脸道:“再来一壶!”
艹!
贾平安只是喝了一杯完事。
谢恬见他不喝反而很是欢喜,就像是那种没人和我抢东西的欢喜。
晚些又送了一壶酒来,这次他兑了一点水就开始灌酒。
一口气喝了几口,他放下酒壶,眼珠子都红了。
这不会是个酒鬼吧。
贾平安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评估谢恬的可靠性。
“高丽人正在酝酿着什么,他们不敢打,但老夫总觉得他们不对劲。”
随后贾平安又问了些别的事儿。
三日后,修整完毕。
谢恬把他们送出城,捋捋还柔软的胡须,告诫道:“高丽人疯狂,疯狂的源头来自于泉盖苏文,那是个自大的人,但确实有本事。老夫的建议……别深入。”
贾平安点头,“多谢了。”
等他们走后,谢恬骂道:“狗曰的,耶耶总是觉着他们不对劲。娘的,出使竟然没文官?难道那贾平安文采风流?”
须知此刻大唐的文化光耀东亚,不只是倭国,高丽、新罗、百济等国都在仰望,以至于新罗使者穿着大唐服饰出使倭国时,倭国人各种羡慕嫉妒恨,更引发出了恐慌,担心新罗人抱住了大唐这条大腿。
贾平安一路前出,在辽东城外被高丽人拦截了。
——辽东城在先帝征伐高丽时被攻下,但撤军后,因为驻守不易,就主动放弃。
“大唐使者?”
高丽人查验了身份,很是慎重的派人带着他们去平壤。
……
平壤。
此刻的平壤依旧冷飕飕的。
街上的行人不多,偶尔能看到一队骑兵缓缓而过。
王宫外一队骑兵在等候。
“大莫离支出来了。”
外面的骑兵们随即开始警戒。
“滚开!”
几个远处的行人被警告,旋即狂奔。
“大莫离支的上马石何在?”
一个官员出来,目光不善的问道。
“在此!”
一个穿着讲究的男子上前。
有人牵马过来,男子四肢着地的跪在了马侧。
“大莫离支!”
随着呼喊声,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他肤色白皙,胡须浓密且整齐,双眸冷冰冰的扫过,视线内的人纷纷低头。他看了众人一眼,抖了抖身体,身上佩戴的五把长短不同的刀子一起抖了抖。
“大莫离支。”
一个官员等在边上,“唐人派遣了使者来。”
“哦!”
泉盖苏文(渊盖苏文)抬头看着天空,“唐人从李世民始就断了高丽的朝贡,这是恼羞成怒。今日竟然派了使者来……寻常接待,不卑不亢,观察使者。”
“是!”
泉盖苏文随即上前,他不用马镫,而是用左脚踩在华贵衣着男子的背上,右脚上马。
这便是他用于彰显身份的‘上马石’。
……
第二日,贾平安等人进了平壤城。
负责接待他们的官员叫做王利。
“诸位且在驿馆歇息,明日再觐见大莫离支。”
贾平安皱眉,“不是高藏王吗?”
谁不知道高藏只是个傀儡,高丽皆是泉盖苏文做主。
王利看着小心翼翼的模样,可眼中瞬间就迸发出了阴冷的光芒,“先去觐见大莫离支。”
这是僭越!权臣做到这等地步还不肯篡位,真的罕见。
晚些王利去见了泉盖苏文。
“大莫离支,那唐使叫做贾平安,很是年轻。看着轻浮。”
“轻浮?”
泉盖苏文在喝茶,茶水中加了不少姜蒜,混着羊油,能御寒。
他微微抬眸,冷冰冰的道:“盯着他们,若是出了岔子……”
“是。”
……
第二日,王利来到了驿馆。
“贵使,请吧。”
贾平安和他并肩出去,身后是包东等人。
卫无双女扮男装也跟在后面。
晚些到了王宫中。
“可华丽?”王利矜持的问道。
贾平安很客气的评价道:“是不错。”
这是个很谨慎的年轻人,有很客气。
王利得出了结论。
贾平安微笑道:“贵使看着气度不凡……莫非是世家子弟?”
此刻说世家子弟不是贬义词,而是褒义词。
贾平安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世家子弟,但他需要消息,所以就像是打枣子一样,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王利依旧小心翼翼的模样,但腰背不禁挺直了。
这就和后世某个男子明明长相普通,却被人赞誉为有明星相一个样。
王利的反应证明了他在乎这个。
贾平安随口道:“某这一路见到高丽国中皆是粗鲁之辈,心中不乐,可没想到竟然在平壤遇到了王郎君,可见这便是缘分。”
“王郎君……这是蜀锦?”贾平安指着他的里衣问道。
——土包子,用绸缎做里衣。
“贵使眼力不错。”
看来王利还是有些路子的。
贾平安随后一番话,让王利眉间松缓。
“贵使在此须得谨慎行事。”
在王宫外等待通禀的时间里,王利说了些注意事项,“城中有百济和倭国使者,莫要起冲突。”
果然!
贾平安心中微喜。
身后的卫无双目瞪口呆。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贾平安很是随意的就让王利说出了机密。
包东看了她一眼,暗示淡定。
虽然他也很震惊,但好歹有了些免疫力。
在大唐时还不觉得,一出来,贾平安就像是个见多识广的老鬼,一言一行老练之极。
晚些进去。
贾平安只能带两个人,他回身道:“小包,小卫和某一起进去。”
至于李敬业,那身板太过宽厚,还是留在外面吧。
他竟然让我进去……
卫无双有些紧张。
贾平安跟在内侍的后面,很是随意的看着前方。
这时候不能东张西望,否则失礼。
到了一处宫殿外,有人进去通禀。
王利轻声道:“里面的是大莫离支,贵使,要敬重。”
敬个毛线!
贾平安微微点头。
他回身看了一眼。
包东很稳妥,这是这几日有些不舒服,此刻右脚在地上轻微的磨蹭着。
长腿妹子有些小紧张。
贾平安背着手,用手指头往后轻轻地捅了一下。
这一下捅到了卫无双的小腹。
登徒子!
若非这里是高丽王宫,卫无双就敢来个锁喉,直接放倒贾师傅。
她暗自发狠,但紧张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里面出来个内侍,微微颔首。
王利轻声道:“贵使请进。”
他目视包东二人,示意他们只能在这里。
贾平安随着内侍进去,王利跟在身侧。
一进去,贾平安就见到穿着紫袍的泉盖苏文。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的衣冠上有不少金饰。
这不就是暴发户作风吗?
边上摆着五把刀。
泉盖苏文淡淡的道:“大唐可有人能用五把刀?”
五把刀是他用于彰显武勇的工具,实际上谁都知道,不管是沙场厮杀还是单打独斗,带着五把刀就是累赘,死的比较快。
这是第一个问题。
王利看了贾平安一眼。
若是回答不妥当,泉盖苏文弄不好会直接冷落了贾平安,此次出使不会达成任何目的。
狂傲,跋扈,才是泉盖苏文的性格。
贾平安仔细想想,“在大唐,某听过二把刀,大莫离支能用五把刀,想来武力了得。”
二把刀,泛指能力不足的人。
五把刀……
泉盖苏文抚须问道:“大唐皇帝遣你来作甚?”
“陛下登基数年,一直记挂着高丽……”
贾平安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中原和高丽之间的友谊源远流长,从前汉时开始……”
前汉……
这是个让高丽人悲痛的时代。
哪怕是大汉崩溃,军阀混战时,最差的一个军阀公孙氏就能让他们扑街。等到曹操出手……
那场面没法看,直接打爆。
泉盖苏文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一番热情洋溢的话说到最后,贾平安才说了来意,“听闻百济和倭国想联手蛊惑高丽进攻新罗,大唐觉着这会破坏平衡,导致不可测的后果。”
他巧妙的把王利泄露的消息当做是大唐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王利没啥感觉。
这话说的太巧妙了。
直接说成了出使的目的。
泉盖苏文淡淡的道:“高丽之事,高丽自己做。”
这话看似强硬。
但……
贾平安发现了他的犹豫。
若是他想拒绝,那么必然是强硬的拒绝,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骄傲。
所以贾平安的试探算是见效了。
第一步,成功。
他用一番话忽悠了王利,获取了百济和倭国使者在平壤的消息,随即推算出他们的目的,进而表明了大唐的态度。
——大唐知晓你们在勾结,对此很不满!
这个先声夺人!
帅!
贾平安给自己打了九十九分,剩下的一分不给,不是怕自己骄傲,而是后续他还有任务。
探清三国之间的沟通结果,若是能破坏,就顺手破坏一下。
晚些他去见了高藏。
可怜的人,做个傀儡还得板着脸。
临走时,他发现高藏的目光变了。
有些急切的模样,带着恳求之色。
——贵使,救救我!
他视而不见。
出了王宫,他见到左边站着几个贵人,就问道:“这般冷的天气,为何还站在外面?”
王利轻蔑的道:“那是是上马石。”
果然是用贵人来当上马石。
渊盖苏文这是狂的没边了。
天黄有雨,人狂有祸!
回到驿馆,贾平安召集人商议。
“百济和倭国使者都在平壤城中,咱们的目的就是要打探清楚三国商议之事,若是可能,就破坏!”
包东马上进入智者模式,“武阳伯,要想查明并非易事,百济对大唐恨之入骨,倭国人也不是好东西,咱们没法下手。”
“总会有法子。”
贾平安在思索着。
所谓的三国恩怨,实则就是一个大型翻脸剧场。
当初高丽很是豪横,为了摆脱压制,百济和新罗密约进攻高丽人,随即大打出手。
这一场为了摆脱高丽统治的战争打的很是惨烈,百济很耿直的倾尽全力,但塑料花兄弟新罗却偷奸耍滑。
随后两国取得了重大战果,夺取了一大片地盘。
百济在欢欣鼓舞,可没想到新罗随即翻脸,寻个借口就对他们大打出手。
这便是百济和新罗的恩怨开端。
随后百骑报复却失败,膨胀的新罗开始扩张,连高丽人身上都能刮出二两油来,夺了不少地盘。
随后高丽和百济缓过神来,一阵反扑,把新罗打的眼冒金星。新罗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看到势头不对,就去寻大唐爸爸帮助。
所以新罗如今得了这个结果,堪称是咎由自取。
贾平安想了许久。
要想获知消息,走百济那边不行,倭国也不行。
他贾某人当初使手段弄走了倭国学生,此刻倭国人大概恨不能剥了他的皮。
唯一的办法……
贾平安起身,“来人。”
包东进来。
贾平安吩咐道:“某那日看到王利的那件蜀锦衣裳有些破了,咱们带来的布匹拿几匹出来。”
随后贾平安亲自请王利饮酒。
王利婉拒。
“此地远离大唐故土,某心念故乡,想作诗几首,可身边无君子,那岂不是对牛弹琴?王郎君莫要见外,莫非某还能从你这里哄骗了什么不成?”
王利一想也是。
“某带来了大唐的美酒!”
王利的喉结动了一下,“那便……叨扰了。”
随后酒席摆上,菜是高丽提供的,酒水却是使团带来的。
酒水倒满,王利愕然,“好香的酒!”
当然香,贾平安用水来勾兑酒精,随后加了香料浸泡。
几杯酒下毒,王利醺醺然了,拉着蜀锦做的里衣说道:“这是前年从新罗人的手中弄来得,破旧了。多美丽的布匹。蜀锦……蜀地如何?武阳伯可有诗?”
边上的卫无双美眸盯着贾平安,担心他喝多了,更担心他作出来的诗平庸。
贾平安拍打着案几,“蜀地险峻,水路快,却险,那一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王利打个酒嗝,呆住了。
卫无双也呆住了。
贾平安思考了一下,“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吟诵完了,他举杯一饮而尽。
室内鸦雀无声!
第375章 翻脸
高句丽的历史很长。
从刚开始的蒙昧野蛮,到后来对中原文化的艳羡和学习,这是人类向往美好事物的本能。
从前汉的赋,到大唐的诗,中原文人迸发出来的创造力让高丽人瞠目结舌,自惭形秽。
于是他们也跟着吟诗作赋,但那水平也只能是关起门来自娱自乐。
王利就喜欢作诗。
他觉得自己的水平不错。
“朝辞白帝彩云间……好一个彩云间!”王利眯眼,用手轻轻拍打着大腿,“千里江陵一日还,这是船,一日而至。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猛地抬头,眼中有异彩,“飘逸,不加雕琢,自然天成……敢问白帝何处?江陵何处?”
贾平安指指他的身上。
王利低头看看自己的蜀锦里衣,“皆是蜀地吗?”
贾平安点头。
王利举杯,“脱口而出之名篇,天然有趣,惊世骇俗,贵使大才……某已醉了!”
晚些王利醺醺然回去,贾平安目送。
回过身,卫无双不解的道:“和他饮酒作诗可有用处?不如去和那泉盖苏文打交道更好。若是不行,就冲着百济和倭国使者下手。”
这妹纸看来也是个野蛮的。
贾平安笑道:“从到了高丽某就在谋划此事。泉盖苏文是个狂傲之人,不肯服输。而大唐文化昌盛,他不肯丢人,所以派来之人定然是通晓文章诗赋的,而且还得见过世面。某一首诗出来,他若是震撼也就罢了,竟然陶醉不已,可见有些痴。如此他对某就多了好感,随后再利用他去谋划……事半功倍。”
就你臭屁!
卫无双皱皱鼻翼。
这个动作很俏皮,贾平安一下就看呆了。
“看什么看?”边上有人,卫无双压低声音。
“无双……”贾平安一脸深情。
卫无双心中一震,竟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你早上洗脸了吗?”
贾平安指指她的脸颊。
卫无双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然后急匆匆的回去。
等她拿着小铜镜,看着洁白无瑕的脸时,不禁咬牙切齿的道:“小贼,又戏弄人!”
……
“泉盖苏文那个逆贼。”
深宫中,高藏和几个心腹在说话。
“那逆贼出行皆带着人马,不好动手。”
一个文官抬头道:“大唐使者来了,泉盖苏文于唐人而言便是仇敌,若是挑动唐人使者……”
高藏低头?默不作声。
这是默许。
但事情暴露后他不会承认。
甩锅技术哪家强?
高丽国中高藏王。
没多久,这里的动向都传到了泉盖苏文那里。
“他们不知商议什么,不过出来时有些兴奋。”
“可还有?”
“再没有了。”
“盯着那几人。”
泉盖苏文的眼中多了嗜血的光芒,狞笑道:“若是可以?我便再杀一个高丽王又如何?”
晚些,一个文官悄然去了驿馆。
“武阳伯?有人求见,说什么有要紧事。”
包东一脸兴奋。
卫无双也激动了。
李敬业干脆振臂低喝,“杀了泉盖苏文,攻占平壤城。”
贾平安沉思着。
这事儿不对。
他不认识高丽人,所谓求见不打紧?但一个要紧事……
所谓要紧事,就是要密议的节奏。
高丽谁有这个动机?
泉盖苏文不会?此人狂傲,哪里会做出这等姿态。
那么……这是试探?
如此便是泉盖苏文的对头。
但……也许有别的可能。
不过不能冒险。
贾平安想通了这些,“包东去告诉此人,贾某出使高丽?不知什么要紧事。最要紧的便是和高丽重叙友谊。若是有事?可寻王利来说。”
这是标准的回答。
而且大义凛然。
包东愕然?“武阳伯,说不准是有人不满泉盖苏文,想和大唐联络。”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
他下了决断,执行就是。
包东赶紧拱手,随后去了前面。
那文官看着有些紧张,见包东出来后,不禁喜上眉梢。
“贵使……”
包东说道:“使者说……此次出使,要紧事便是和高丽重叙友谊,若是贵官有事,可通过王利来联系。”
文官面色煞白,“此事……”
他看看左右,急匆匆的走了。
晚些,平壤城的某个地方传来了一声轻笑,“唐使竟然这般堂堂正正,倒是我低估了他,如此,在平壤期间,美酒美食尽他们吃用,另外,美女也送了去。”
“大莫离支,那个逆贼如何处置?”
声音陡然变得冷厉,“高藏这是想求大唐出手来救自己,愚不可及,把为首的官员用战马拖死在王宫前。”
下面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是。”
随即美酒和美食都送到了驿馆。
王利笑眯眯的带着人来了。
“贵使,大莫离支说贵使相貌堂堂,言谈举止莫不附和汉家气度,令人欣赏。从今日起,美酒美食只管索要。”
包东等人不解,但却心中暗喜。
唯有贾平安知道是那事儿发作了。
私下求见使者,说什么要紧事,这多半便是高藏那边的人。
历史上高藏一直是傀儡,一直没能翻身。
所以贾平安敬而远之。
而且高藏什么资源都没有,就想空手套白狼和大唐合作,凭什么?
“晚些还有美人。”
王利冲着贾平安挑眉,露出了那种‘你懂的’的微笑。
这厮渐渐的亲密了。
贾平安微笑着。
美酒美食吃一顿,然后关上门,暖洋洋的说事。
“泉盖苏文为何这般客气?”
包东觉得奇怪。
“因为某拒绝了和那个文官见面。”
“难道……”包东还在觉得不可能。
第二天王利来时,就带来了一个消息。
“昨日可是有人来驿馆求见?”
贾平安点头。
王利再问,“可见了?”
这是关心上了。
贾平安笑道:“某是使者,怎能私下见外臣?某当时令人去告知此人,若是有事,只管寻了王郎君,让王郎君安排。”
“好险!”
王利面色从白转红,“先前在王宫前,大莫离支令人用战马拖死了一人,令那人旁观,随后族诛。”
包东:“……”
卫无双在侧面,心中震惊,不禁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神色平静,回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
等王利走后,包东说道:“好险!若非武阳伯识破了那人的来意,别说是美酒美食,怕是冷言冷语,随即遣送出境了。”
卫无双看着贾平安,突然问道:“既然如此,那人定然便是高藏的心腹,若是合作如何?”
贾平安笑道:“高藏就是个傀儡,可有资格与大唐合作?”
“他毕竟是高丽王。”卫无双依旧是名正言顺的支持者。
贾平安淡淡的道:“高丽未来必不能存,什么高丽王,沐猴而冠罢了。”
随后就送来了十余女人。
贾平安自然是不要的。
其他人……
包东涎着脸来见贾平安,“武阳伯,兄弟们想着……嘿嘿。”
贾平安摆摆手,“规矩你们是知道的,谁和这些女人说话,回过头严惩。若是泄露了大唐事,泄露了此行之事,杀了!”
包东打个寒颤,“是。”
随后驿馆就多了动静。
卫无双躺在床上,耳边却不安静,都是那些声音和响动。
她捂着耳朵也不成。
“气死了!”
卫无双爬起来,不知去何处,最后竟然晃荡到了贾平安的房间外。
房间里,贾平安跪坐在案几前,一看就是在沉思。
他若有所感的抬头,“无双?”
“怎地还没睡?”
“你也没睡。”卫无双进去,“你为何不要那些女人。”
在她的眼中,男人大多是见色起意的。
贾平安笑道:“某是使者,再说了,某还没娶妻。”
竟然是留给妻子?
卫无双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这个,慌忙起身道:“我回去睡了。”
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贾平安不禁笑了起来。
这些女人都不单纯,基本上都带着打探消息的任务来的。
第二日,吃早饭时,卫无双的目光依旧闪烁,直至中午才好些。
贾平安把这事儿丢下,开始琢磨着此行的任务。
平壤不是长安,不大,包东几次想潜入,可都因外面有人盯着而作罢。
“先查清倭国和百济使者住在何处。”
贾平安亲自安排,请了王利饮酒。
随后驿馆一片灯火通明。
包东拿着美酒给王利的随从喝。
随从哪里喝过这等美酒,一气干了,晚些大醉。
“我等在此享用美酒佳肴,倭国使者和百济使者也不知吃的什么。”
包东开始套话。
随从搭着他的肩膀,傻笑道:“他们就在街……街对面,吃的……吃草,哈哈哈哈!高丽的草。”
对面?
包东打个酒嗝,装作醺醺然的模样,“对面不是驿馆啊!”
“避开……避开你们。”
包东随后又套了些话,接着灌酒。
随从烂醉倒下。
王利喝酒出来,见状不禁恼了,“丢人!”
等他走后,包东把套到的话说了。
“今夜就去。”
贾平安知晓夜长梦多,晚些令人装作大醉,冲了出去。
外面的那些暗哨齐聚,阻拦百骑。
而在另一面,贾平安带着包东、两个通译翻墙而出。
此次挂着出使三国的名头,百济贾平安是不准备去的,新罗看情况,不对劲就说走海路去,绕个圈子回大唐。
一路到了对面。
这是一排木屋。
很简陋啊!
外围的人被驿馆大门的变动给引了过去。
贾平安四人顺利摸了进去。
高丽不富裕,普通人天一黑就上床了,没人点灯。无需排查,哪里亮灯就往哪去。
一间屋子里,倭国使者和百济使者在喝酒。
二人通过通译轻松的交谈着。
外面,通译闭上眼睛,努力记着每一句话。
一刻钟后,对面有人喊道:“回去睡觉了。”
这是信号。
贾平安摆摆手。
众人隐入了黑夜中。
回到驿馆后,两个通译开始记录。
这些记录很零散,但主要意思都在。
“百济使者说新罗得了大唐的支持便跋扈了起来,经常袭扰。倭国使者说大唐对倭国有敌意……”
“两国对大唐不满,都想把高丽拉进来,一起对抗大唐。”
卫无双问道:“不是新罗吗?”
贾平安摇头,“新罗哪里值当如此?高丽若是要打新罗,新罗不是对手。”
三国联盟,这是针对大唐。
“果然如此!”
包东欢喜的道:“咱们此行算是功德圆满了。”
“差得远。”
贾平安望着油灯,幽幽的道:“尽量破坏三国的关系。”
第二日,王利来了。
“百济和倭国派来了使者探访高丽,晚上大莫离支设宴,款待三国使者。”
明明是商议三国联盟,却说是探访。
贾平安笑道:“一定去。”
中午贾平安睡了个午觉。
醒来后,他从容洗漱,然后召集人议事。
“今晚三国使者都在,是最好的机会,敬业。”
李敬业最近很憋屈,所以睡了不少高丽女人。
“兄长只管吩咐。”
“晚间你陪某去。”
“包东。”
“在。”
“你带着些兄弟也跟着去,到时候我最多能带两人入内,敬业一个……”
“我一个。”卫无双起身。
“你……”
贾平安一脸纠结。
这个小贼!
卫无双说道:“我拳脚不差。”
你唯一的长处就是一双大长腿!
贾平安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真要靠动手来打开局面,他这点人不够泉盖苏文塞牙缝的。
下午,夕阳落下时,众人出发了。
……
今日的王宫灯火通明,内侍宫女站在路边,有人抬头看一眼贾平安,很好奇大唐使者这般年轻。
“他好俊美。”
一个宫女抬头看了贾平安一眼,忍不住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同伴闻言也看了一眼。
“果然是大唐!”
到了殿外,有人上前相迎。
“大莫离支正在等候,贵使……”
他看看贾平安身后的李敬业和卫无双,“贵使请进。”
贾平安跟随着他进去。
这应当是王宫中最大的宫殿。
空间不错,左右宽度也还行。
泉盖苏文就坐在国主该坐的位置上,大马金刀的看着贾平安等人进来。
“见过大莫离支。”
高丽谁做主大唐没兴趣,想煽动也不可能,所以贾平安直接称呼泉盖苏文自封的职务。
两侧有案几,左侧那个矮瘦的男子正在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贾平安。
“这是……”王利想介绍。
“不必了。”贾平安微笑道:“这般矮小,这般狡猾的,一看便是倭国人。”
倭国使者猛地蹦起来。
李敬业狞笑着,就等他扑过来。
“嗯!”
泉盖苏文冷哼一声,倭国使者就像是中了一箭,随即坐下。
右边的是百济使者,贾平安无视了他。
百济就是个悲剧。
早些年被新罗人背叛,后来新罗人寻了大唐爸爸做靠山,百济人羡慕嫉妒恨,这不就来寻高丽人做爸爸。
而倭国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不怎么光彩。
倭国原先是偏向百济一方,经常来袭扰新罗。但善德女王主动向倭国示好,如今的真德女王也是如此,一时间倭国人成了香饽饽。
但高丽人为何要把倭国拉进来?
不是为了对付新罗人,而是联手对付大唐。
这般复杂的局面……
都是新罗人作出来的。
想到后来新罗人落井下石,过河拆桥,贾平安就对百济使者微微一笑。
打吧!
把新罗人打出屎来。
这人莫不是有病?
百济使者知晓大唐是新罗的靠山,所以也不指望贾平安给自己好脸。
贾平安见他愕然,就笑道:“贵使看着仪表不凡,晚些可亲近亲近。”
百济使者懵。
贾平安被带到了最靠近泉盖苏文的地方坐下。
泉盖苏文微微点头,酒菜便流水般的送了来。
“贵使,这些酒菜可还合口味?”
泉盖苏文矜持的问道。
今日出手的乃是他的专用厨子,这厨子原先跟着前隋被俘的厨子学过几年,手艺没话说。
贾平安笑了笑,“味道很好。”
这厨艺……不说曹二,连东西市卖快餐的小贩都不如。
他缓缓吃着,看着目不斜视。
几杯酒下肚,贾平安看向了坐在自己下首的百济使者,笑道:“使者看着面善,有些像是某当年得同窗。”
百济使者心中警惕,“不敢。”
贾平安举杯,百济使者举杯,二人喝了一杯。
敬酒要周全。
贾平安再度举杯。
按照外交传统,这一杯酒将会敬倭国使者。
倭国使者举杯。
贾平安却再度冲着百济使者微笑,“贵使,满饮此杯。”
咦!
大唐使者怎地对我这般友善呢?
百济当年派了使者去长安,本想和新罗争个大腿,可大唐选择了新罗,冷落了百济使者。
至此百济就横下一条心,一面和倭国勾勾搭搭,一面又努力向高丽靠拢。
可贾平安态度友善……
难道大唐改变了主意?
百济使者不禁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而倭国使者举着酒杯无人搭理,尴尬得想吐血,旋即想杀人。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举杯。
你知道好歹就好。
倭国使者板着脸准备说话。
贾平安的酒杯转向,冲着泉盖苏文说道:“大莫离支神采飞扬,让人见之忘俗,请。”
泉盖苏文举杯。
二人干了。
倭国使者举着酒杯成了傻子。
他发现自己被人嘲笑了。
就是站在贾平安身后的那个长腿随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呯!
酒杯落地。
……
晚安!
第376章 圆满,无双
从成为权臣以来,泉盖苏文行事的风格就一以贯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多年的权臣生涯,让他早就习惯了颐指气使。
他举办的酒宴,有人敢摔杯子……
泉盖苏文的眼中多了杀机。
倭国使者把酒杯一砸,旋即就后悔了。
“外臣冲动了。”倭国使者指着贾平安道:“大莫离支,唐使数次羞辱外臣……”
泉盖苏文看到了贾平安的举动,但他不想干涉。
贾平安笑道:“某只是觉着百济使者可亲罢了,何来的羞辱?”
他在试探泉盖苏文对倭国的态度。
出使一国,许多事儿双方并不会摆在明面上来谈,需要使者自行去判断。
贾平安刺激了倭国使者一下,果然,使者暴起,这说明倭国国中对大唐并无敬畏,甚至把大唐当做是了对手。
这让他想到了巨势德多的那个建言。
果然,倭人就是倭人,最喜欢的就是冒险。
倭国使者大怒,“今日你数次举杯,却未曾向某敬酒,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贾平安微微一笑,“大唐有朋友。高丽是大唐的朋友,某当与大莫离支举杯畅饮。”
他看了百济使者一眼,“百济使者可亲,某与他饮酒心情愉悦,至于你……倭人狡诈狠毒,也配与某一起饮酒?”
轰!
现场骚动了!
在外交场合这般呵斥一国使者,这几乎就是宣战书。
贾平安斜睨着倭国使者,心中却在盘算着。
倭国究竟能下多大的决心?
历史上倭国在后期卷入了半岛局势,那么若是大唐改变了策略呢?
比如说大唐坐视百济和新罗厮杀……
若是倭国要在早期就卷入高丽这一边,和大唐为敌,那么当大唐准备攻伐高丽时,就要多准备一个对手。
这是战略判断。
此刻贾平安不断刺激倭国使者,就是为了拿到这个判断。
来!
动手啊!
倭国使者猛地起身。
卫无双跃跃欲试。
李敬业在笑。
但倭国使者旋即坐下,说道:“我不与小人一般见识。”
这便偃旗息鼓了?
泉盖苏文觉得自己看了一出戏,他举杯道;“今日三国使者聚会,当有诗赋助兴。若是好……来人!”
他拍拍手。
外面内侍进来了,身后是一个女子。
女子身材娇小,却丰腴。
女子走到了三国使者的中间过道。
泉盖苏文说道:“前几日我令人用战马拖死了一人,此女便是他的女儿,若是谁的诗赋好,她便是谁的了。抬起头来。”
女子抬头。
有些瘦削而苍白的脸,鼻子小巧,嘴唇却丰厚,一双细眼微微眯着……这样的组合却让人生出了惊艳之感来。
倭国使者的眼中多了野性,百济使者也颇为动心。
贾平安只是微笑。
他的身后就是长腿妹子。
泉盖苏文在看着三国使者的神色。
贾平安的反应显然在他的预料之中。
大唐使者,自然不能露出色授魂与的模样。
作诗吧。
倭国使者心中凉了半截。
百济使者左思右想。
卫无双觉得贾师傅定然会出口成章,随后抱得美人归。
但贾平安却动都不动。
就像是一个得道高僧一般。
那女子的眼睫毛不停的扑闪着。
她偷瞥了一眼。
倭国使者矮穷矬,百济使者平庸……
大唐使者。
呀!
好一个俊美的年轻人!
她的心猛地跳了几下。
泉盖苏文问道:“为何不作诗?”
倭国使者低头。
他总不能说自己不会作诗吧。
百济使者挤出了一首诗,在场的高丽官员们听了不禁微微一笑。
这水平……
百济使者坐下。
该贾平安了。
倭国使者知晓作诗自己不是对手,就笑道:“唐使定然诗赋了得,可这里是高丽?大莫离支雄才大略……”
这是挑拨!
泉盖苏文笑道:“只管作来?赢了便带着此女归国。”
这出使还送女人。
贾平安想着泉盖苏文对倭国的态度,看似有些不屑。
是了。
倭国在高丽的眼中大概也就是个半蛮荒地带,自娱自乐还行。当年倭国曾出兵半岛,结果被高丽人迎头痛击。
这便是夙怨。
不过国与国之间讲的是利益,否则高丽和百济依旧是死对头。
但要如何破坏三国盟约?
彻底破坏是不可能的。
唯有给倭国上眼药。
贾平安吟诵道:“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明?低头思故乡。”
他选择了最简单的一首?也是简明扼要的一首。
殿内安静了一瞬。
卫无双突然生出了怀念之情?她不禁看向殿外?想看看是否有明月。
天公作美?一轮弯月在天空?把清辉洒在殿外。
倭国使者觉得这首诗太简单了。
可为何大部分人都面露惆怅之色呢?
难道是不好?
倭国此刻刚从半蛮荒中走出来,一切都效仿大唐。诗赋这一块依旧是老大难?没法出手见人。
百济使者惆怅的道:“我却是想归去了。”
泉盖苏文的眼中也多了回忆之色。
故乡啊!
故乡是什么?
是那些人?那些曾经经历的事。
哪怕一棵老树也被赋予了许多意义。
“好诗!”
泉盖苏文举杯?这是为了这首诗而饮酒。
众人干了。
那女子眼中多了欢喜之色,径直走了过来。
卫无双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随后女子站在了她的身侧。
几杯酒下肚,倭国使者看着面色红润,有些醺醺然。
该是给他们上眼药的时候了。
贾平安举杯邀饮,倭国使者这次很聪明,并未举杯。
百济使者和他喝了一杯,随口道:“大唐一直帮助新罗,这是为何?”
这只是牢骚。
但贾平安正想寻个切入点给他们一下,闻言不禁大喜。
他猛地喝了一杯酒,觉得有些醺醺然。
但这样的状态最好!
果然,善良的人就有回报。
他叹息一声,“其实原先大唐也想过别的……”
泉盖苏文心中微动,就放下了酒杯,准备倾听这个喝多了的大唐使者说出些秘辛来。
贾平安面色微红,“大唐陛下仁慈,登基以来,对外颇为友善……”
这个是真的。
李治登基后,除去阿史那贺鲁反叛之外,再无大规模用兵的意思。
但……这是因为李治想先站稳脚跟。
此刻贾平安一脸悲天悯人,仿佛大唐皇帝就是和平的化身。
“百济和新罗之争,朝中宰相们喊打喊杀,可陛下却以为……”
贾平安对百济使者笑了笑,“陛下说百济当年被新罗背叛,所以情有可悯。”
大唐在半岛站队新罗许久了,百济心心念念的想去抱大腿,却被一脚踢开。
可现在大唐使者却在示好。
我的神啊!
唐使喝多了?
百济使者有些诧异。
但也有些窃喜。
若是大唐对百济的态度转变,对新罗的支援必然会越来越少。
这便是百济的机会。
如此……
这个三国联盟加不加入,怎么加入值得商榷。
还得回去商议一番才行。
他打定了主意,举杯邀饮。
贾平安喝了,然后说道:“后来大唐本想与百济交好,可却收到了消息。”
贾平安冷笑道:“有倭国人来到了大唐,向大唐泄露了一事。”
倭国使者一怔。
倭国人去大唐……除去使团之外便是那些‘留学生’,泄露秘密的可能性确实比较大。
但要占据道德高位才行!
想到这里,他嗤笑道:“怕是被收买了吧。”
这话暗指大唐用钱收买了倭人买消息。
不要脸!
贾平安却想喊一声神助攻。
他冷冷的道:“倭国可是有重臣名曰巨势德多?”
倭国使者点头,“那是左大臣。”
这货上钩了。
贾平安一拍案几,“果然说的没错。巨势德多在倭国朝中说……要想击败大唐,唯有先击败新罗。对付新罗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倭国的战船从国中的海边一直铺到新罗的海滩,新罗人定然会屈膝投降!”
百济使者……
泉盖苏文……
还有这事?
怕不是杜撰吧。
此刻就要看倭国使者的反应。
他先是愕然,接着惶然,最后喝道:“一派胡言!”
百济使者神色平静了下来,举杯:“贵使,饮酒。”
贾平安举杯。
泉盖苏文眯眼看着倭国使者,心中转动着别的念头。
倭人蕞尔小国,竟然敢觊觎半岛,甚至还准备和大唐为敌。最要紧的是他们的水军竟然这般厉害,若是从新罗沿海登陆,进可攻,退可守……
至于贾平安这番话的真假,泉盖苏文和百济使者,包括殿内的高丽臣子们都有了判断。
倭国使者先是愕然,这是震惊。
接着惶然,这是被揭穿后的惊惶。
最后无耻的不承认。
这符合高丽对倭人的了解。
狼子野心啊!
倭国使者想辩解,可前面他一一认账,什么巨势德多,还是个左大臣。倭国封闭,大唐去哪知晓这些事?
泉盖苏文觉得收获很大,起身走了。
主人家走了,客人自然也不能久留。
三国使者一路出了王宫。
倭国使者看着贾平安,咬牙切齿的道:“你谎话连篇,唐人这般无耻,终有一日……”
呯!
贾平安一拳就把他剩下的话打了下去,然后一顿爆捶。
他老早就想捶这个先前看着很嘚瑟的使者了,现在寻到了借口,一边打一边说道:“竟然敢羞辱大唐陛下,打!”
他在兴高采烈的殴打倭国使者,那两个随从却冲了过来。
卫无双冲了上去。
妹纸……
不能啊!
贾平安想到了卫无双的花拳绣腿,刚想拉她一把。
对面的倭人跃起一拳。
个子矮就是问题,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跳起来。
“无双退后!”
贾平安话音未落,只见卫无双转身侧踹。
这一脚快若闪电。
贾平安不禁想起了以往卫无双踢自己的腿法,又高又飘,而且没啥力量。
呯!
倭人肋部挨了一腿,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可卫无双接着又是一腿。
呯!
一脚爆头!
这是无双?
这是长腿妹子?
贾平安傻眼了。
要是以往卫无双用这等腿法来招呼他,贾师傅早就被踢成了猪头。
另一人冲向了李敬业。
李敬业狞笑着,猛地一拳。
呯!
王宫的守卫在看热闹。
使者打架和他们没关系,只要不打死就成。
他们觉着拳脚无法打死人。
然后就看到那个矮小的倭人飞了出去。
他重重的倒在地上,边上有人提着灯笼,惊呼道:“快来救人!”
这个倭人口鼻都喷出血来,只是挣扎了几下,随即就不动了。
有人单膝跪地,伸手试了一下鼻息,接着又捏了一下手腕,回身喊道:“死了!”
一拳竟然就被打死了。
众人不禁看向了李敬业。
那宽厚的身板下蕴藏着无尽的力量,那狞笑让人心中发颤。
“这是悍卒!”
有侍卫进去禀告。
晚些他带来了泉盖苏文的话。
“大莫离支说了,各自歇息。”
这便是不管了。
也就是偏帮了大唐使团。
倭国使者在嚎叫。
夜空中,一只黑色的大鸟飞过,呱呱叫唤着。
回到驿馆后,众人兴奋的聚在了一起。
包东没能进去,所以最是急切,“武阳伯,那大莫离支为何偏帮了咱们?”
“因为倭人野心勃勃。”
卫无双说了贾平安和倭国使者交锋的事儿。
“倭国使者就这么被一步步被逼到了无人搭理的境地,武阳伯却和百济使者谈笑风生,最后说出了巨势德多的建言,那使者就接近崩溃了,所以一出宫就喝骂。”
贾平安笑道:“百济也有吞并新罗的野心,某一句句的引诱,倭国使者一句句的承认某说的都是真话,最后巨势德多的话却虚虚实实,他一下就失色了。泉盖苏文何等人?百济使者能出使高丽,也非等闲之辈,先前某套近乎他也只是敷衍,可倭国使者一变色,他们就认为那些话都是真的。”
太狡猾了!
卫无双觉得贾平安就是一头老狐狸,挖个坑,一步步的引诱倭国使者跳了下去。
“泉盖苏文自然也不想身边多一头狼,所以对倭国同样生出了警惕心。”
贾平安很是惬意,觉得此行圆满了。
包东突然问道:“可大唐和新罗是盟友,咱们和百济和善,这个不妥吧。”
贾平安觉得有必要给他们上一课,“此乃外交之事,某今日给你等说说。”
众人安静了下来。
“新罗和百济原先联手抵御高丽的暴政,随后各自立国,按理是盟友吧?”
众人点头。
“可新罗前脚还和百济勾肩搭背,转过身就来了个突袭。”
“这般不要脸?”
这段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历史,在场的都不知道。
“对。”贾平安叩击了一下案几,“新罗靠向大唐,并非心甘情愿,而是为了抱住大唐的大腿,抵御百济的进攻。”
这是一堂血淋淋的外交课。
贾平安见众人若有所思,就继续分析道:“若是大唐为新罗火中取栗,击败了百济,随后会如何?”
包东说道:“怕是会寻机翻脸。”
孺子可教!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但大唐也不是傻子。”
原先的历史上,大唐并非傻子,只是吐蕃在西北和西域玩大动作,大唐不得不出击。
这次贾平安出使还有个任务,就是把新罗人的真面目带回去,让大唐君臣知晓这个抱大腿喊爸爸的小国是什么念头。
为这等白眼狼火中取栗,不如灭了高丽,坐视百济和新罗打生打死!
众人散去,卫无双没走。
贾平安笑道:“可是晚上冷了?”
那便一起睡吧。
“那个女人在外面。”
那个赢来的女人就站在驿馆的另一头,一个百骑在盯着她。
“让驿馆安置她。”
贾平安很淡定。
卫无双讶然,“你不让她侍寝?”
我想让你侍寝啊!
贾平安看看那双大长腿,想起先前倭人被一脚踹断了不知道几根肋骨的凄惨,不禁有些发憷。
卫无双察觉了他的目光,咬着下唇说道:“你今日面对泉盖苏文不卑不亢,几句话让百济使者心生好感,果真为大唐扬威了。”
“大功告成……”
贾平安刚起身,外面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郎君可歇息了吗?”
那女人竟然会大唐话?
贾平安摇头,卫无双低声道:“什么大功告成?”
“就是……”贾平安看着她的红唇。
小贼!
卫无双挥挥拳头,随即出去吩咐道:“武阳伯吩咐,让驿馆安置她。”
当夜贾平安睡的很香。
那女子竟然来伺候他洗漱。
贾平安笑了笑,随意她。
随即百济使者来求见。
贾平安带着他进了房间,外面包东带着人封锁。
“大唐果真对百济有善意?”
百济使者果然是老油条,昨夜的一番话并未让他昏头。
但贾平安早就准备了迷魂汤。
“新罗当年反复,他们能背叛百济,为何不能背叛大唐?”
这是一个硬邦邦得理由。
贾平安认真的道:“大唐不喜欢这等反复无常的新罗,想让大唐为他们火中取栗……这不可能!”
百济使者起身,“如此,随后百济会派出使者去长安。”
他在试探,若是大唐真心,那么就不会拒绝百济的使者。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道:“长安将敞开城门,欢迎来自于百济的朋友。”
卫无双站在门外,看着百济使者走向了贾平安。
这是想做什么?
百济使者伸出双手。
贾平安微笑,也是如此。
随即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新罗人有麻烦了!
卫无双的眼中多了些别的色彩。
这个小贼,果真是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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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扫把星
怎么去新罗?
这是个问题。
走陆路的话必须穿过高丽。
高丽没问题,泉盖苏文不会介意这个。
可百济呢?去不去?
“顺道出使百济吧?”
包东觉得此行已经超额完成了使命,可以浪一浪。
“不必。”
贾平安却有些心怀鬼胎。
若是去了百济的话,再去新罗就有些难做人了。
当然,他本来就没准备去做好人。
“贵使可在?”
百济使者来了。
他看着春风满面,得意洋洋的模样。
“倭国人果然露出了本来面目!”
百济使者不屑的道:“先前某遇到了他,他在说什么……大唐狼子野心。”
贾平安笑道:“大唐若是狼子野心,走海路也能直接过去。”
这个是实话。
百济使者见他们收拾了行装,就遗憾的道:“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这是邀请出使百济之意。
贾平安叹息一声,“某也想去,可出发前朝中担心百济对大唐不满,所以……只是高丽和新罗,不过贵使放心,等百济使者到了长安之后,就知道某所言不虚。”
回去他还得要把三国关系剖析一番,给新罗上点眼药。
“前几日我已经叫人快马回去,有人会潜入新罗,与贵使见面。”
百济使者很坦率。
这是想在陆路碰一面的意思。
贾平安心领神会,“那就叨扰了。”
“客气。”
卫无双已经麻木了。
等进了新罗境内后,她更是麻木。
一路上美酒佳肴不断,甚至还有‘美人’送上。
在半路上,一个便衣男子进了贾平安的房间。
晚些,房间里传来了爽朗的大笑声。
大唐和百济的友谊就这么初步建立起来了。
“你就没有一句实话。”
卫无双觉得自己看到了贾平安的真面目。
贾平安看着她,“你真美!”
卫无双:“……”
小贼!
一腿!
贾平安有恃无恐的抓住了她的小腿,“哎哎哎!别动手动脚的啊!某告诉你,再动手……”
卫无双小腿下压,贾平安松手,这条腿就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贼!”
呯!
贾平安被一腿踢倒。
就这么一路潇洒的前行,当看到新罗都城时,天气依旧冷飕飕的。
“这便是辽东!”
贾平安看了一眼裹在大氅里的卫无双,“新罗喜欢学大唐,到了这里,比在高丽好一些。”
“我不是娇生惯养的人!”
卫无双裹着高丽赠送给使者的虎皮大氅,一点儿都不脸红。
女人啊!
“新罗官员来迎!”
来的是老朋友金法敏。
“见过武阳伯!”
金法敏此刻看着多了些成熟,笑吟吟的很是亲切。
“金郎君越发的稳沉了。”
贾平安和他寒暄几句,随后就去了驿馆歇息。
晚些,金法敏进宫。
真德女王看着很憔悴,说话也是气若游丝的感觉。
“唐使乃是武阳伯,百骑统领贾平安。”
真德女王喘息了几下,抬头,憔悴发黄的脸上多了些神彩,“百骑统领……这是……这是唐皇的心腹,他来出使,要……要重视,不可怠慢。让……让你父亲出面。”
“是。”
金法敏担忧的看着她,“国主,你的身体……”
真德女王微微一笑,“我……我还好。”
金法敏心中忧虑,晚些去见了父亲金春秋。
金春秋一看就是个稳沉的人,神色平静。
“如此,今晚宴请唐使。”
金法敏把自己在长安和贾平安打交道的事儿说了。
金春秋纹丝不动,浓眉下的双眼带了些笑意,“竟然是扫把星?可有实证?”
金法敏说道:“他出生时大唐的上皇驾崩,他重病时,大唐的太宗皇帝驾崩。”
金春秋嗤笑,“哪有什么扫把星,一派胡言。”
下面坐着几个官员,都笑了起来。
金法敏也笑了,“就是唐人那边传。”
“他既然来出使,这便是探望之意,也是查探新罗和百济之间的局势?不过他去了高丽?这些事怕是有些耳闻,如此,晚些说话……三成为真,七成为假?可明白?”
众人点头。
金庾信坐在下首,他抬眸问道:“那贾平安……如何?”
他是新罗大将,更是和金家的关系异常密切,所以金法敏认真的道:“有些无赖。”
“无赖子吗?”金庾信的眼中多了轻蔑之色。
……
“真德女王虽然看似不凡,可朝中掌权的却是金法敏和金庾信这对关系复杂的亲戚,无双给大家说说。”
驿馆里,贾平安舒坦的靠着墙壁,身前有炭盆,暖洋洋的。
卫无双在路上就请教过了他,此刻说来井井有条,“金庾信乃是大将,他把妹妹嫁给了金春秋,但他又娶了金春秋的女儿……”
包东瞠目结舌,“还能这样?”
这关系全乱了。
但贾平安觉得没啥。
以后李隆基直接就把儿媳妇给撸了。
但相互乱,这个比较有趣。
“金法敏和金庾信乃是最坚定的盟友,二人联手,新罗的朝政几乎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情况就是这样,贾平安说道:“咱们此行的任务差不多了,新罗这里咱们主要是接触一番,了解情况,以后若是有变也能有的放矢。”
“贵使。”
驿馆的官员来了,堆笑道:“贵使,金特进晚间设宴,请贵使前去。”
“多谢。”
金春秋出使大唐,被先帝封为‘特进’。如今新罗使用大唐的年号,自然在面对大唐使者时称呼这个官职。
贾平安也很好奇金春秋此人,晚些就跟着进了王宫。
新罗王宫明显没有高丽的大,不过看着建筑物有明显的中原风格。
金春秋很稳沉。
贾平安一见面就察觉到了此人的不寻常。
那双眸子里带着审视之意,微笑也很淡,“贵使远来,国主本该见一面,可国主最近身体不适,暂且缓几日。”
“无碍。”
贾平安对真德女王也很好奇。
这位女王继位后,不知是她的主意还是金法敏的决断,竟然一边向倭人示好,一边给李治送了一面绣品,上面有太平歌。
金庾信坐在边上,默默打量着贾平安。
“百济一直在袭扰新罗。”金春秋说话很稳,不急不躁,“他们还和倭国勾结,更是想拉拢了高丽一起入侵新罗,新罗不惧,但却担心三国合流,对大唐不利。”
这话说的堪称是清新脱俗。
——请大唐伸出援手,给百济重重一击,但这不是为了新罗,而是为了大唐。
好处我拿了,好名声也得是我的。
金春秋断言大唐会吃这一套。
而这个断言的根据就是新罗的低姿态。
女王送了暧昧的绣品,新罗换了大唐的年号,如此新罗的事不就是大唐的事吗?
但他不知晓的是,贾平安对后续局势的发展一清二楚。
“金特进此言,某会带回去,但某却觉着值得商榷。”
金春秋微笑,伸手,“贵使请说。”
“某此次在高丽见到了百济使者。”贾平安脑海中转悠着忽悠人的主意,“百济使者向某诉苦,说新罗屡次袭扰百济,请大唐做主。某在想,这是谁在说谎?”
金庾信猛地睁眼,冷光一闪而逝。
金春秋依旧在微笑,“新罗只想维系自己的疆土,若是百济再侵袭,新罗连向大唐进贡的路都没了。”
新罗隔开了百济和高丽之间的联系,百济一直想打穿过去,和高丽连成一片。但若是如此,新罗和大唐的联系就断掉了。
“如此最好。”贾平安看了一眼金庾信,知道这位堪称是金春秋最铁杆的大将。
他看了金春秋一眼,随后举杯。
金春秋喝了一口,想打听一番高丽和百济的态度,但却不好开口。
他看了金法敏一眼。
这是事先就预设好的。
金法敏起身敬酒,贾平安喝了,随后金法敏笑道:“据闻高丽和百济,还有倭国,三国之间在谋划着针对大唐,家父听闻后忧心忡忡,想提醒大唐,可却没有证据。”
“某也不知。”贾平安一句话就抹了。
怒!
金庾信冷哼一声。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些人心痒难耐。
可要想获得消息,得那好处来换。
贾平安突然问道:“听闻新罗使者去了倭国,被冷遇了?”
呯!
金法敏的筷子落在了案几上,他不安的看了父亲一眼。
这是极为机密之事,贾平安为何知晓?
金春秋也颇为震惊,看了金庾信一眼。
金庾信的眼中多了杀意,准备晚些去清理一番知晓此事的人,寻找奸细。
贾平安把这些看在眼里,很满意自己一番话造成的效果。
金春秋说道:“倭人不善,新罗使者去了倭国,呵斥他们袭扰新罗沿海之事。”
呵呵!
我信你个鬼!
贾平安只是诈而已,没想到竟然诈出了此事。
当初在长安时,金法敏请他喝酒,他带着倭女麻野赴宴。席间他只是引导了一下,金法敏就滔滔不绝的说了半个时辰倭国的坏话。
坏话不打紧,金法敏为了展示新罗的决心,说若是能解除百济的威胁,新罗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倭国。
麻野回去定然会说,倭人会是什么反应?
好一个新罗,竟然一面派使者来讨好,一面准备攻打倭国。
等新罗使者再去倭国时,得了消息的倭人没宰了他就算是不错了。
他不知道的是,新罗使者被割掉了一双耳朵。
晚些,宴席散了。
金春秋跪坐着,看了金法敏一眼,“唐使的话说明新罗有唐人的奸细,此事要严查。”
金庾信听他的意思是把事情交给儿子,就说道:“别心软。”
面对自己的妹夫,金法敏微笑道:“放心!”
“还有。”金春秋想了想,“唐使来了,那奸细弄不好会和他联系,盯着。”
等他们出去后,一个内侍悄然进来,“国主又咳嗽了。”
金春秋眸色深沉,“可怜。”
……
“武阳伯。”
因为新罗自称是大唐的藩属,所以使团轻松了许多,包东甚至带着人去逛了一圈。
“今日抓了好些官吏。”
贾平安叹息一声,“这是何苦来哉。”
卫无双不解,“为何动手?”
包东跪坐下来,目光中多了钦佩,“昨夜武阳伯诈了金春秋一下,说新罗使者被倭人轻视,若是真,这便是机密。如今城中动手抓人,此事果然为真。武阳伯一番话就让新罗人自相残杀……”
卫无双看了贾平安一眼。
这个小贼满脑子都是计谋。
“贵使。”
驿馆官员来了。
“国主好了些,晚些请贵使一见。”
“好。”
此行第二件事,面见真德女王。
贾平安记得这位女王没干多久就去了,后来就是金春秋继位。
如此,见一面就少一面。
晚些有人来带着他们进宫。
见到真德女王时,贾平安不敢相信这个病恹恹的女子就是给李治绣太平歌的那人。
“贵使……远来辛苦。”
真德女王的头微微垂着,偶尔抬头看向贾平安,那眼神浑浊。
“国主可还好?”
真德女王被李治封为鸡林国王,所以叫国主没错。
真德女王笑了一下,看了边上的金春秋一眼,喘息着……
诶嗬!
诶嗬!
这拉风箱似的……
贾平安觉得不妙。
你别倒啊!
稳住了!
下一刻,真德女王瘫倒。
“请医官来。”
现场大乱,随即有人带着贾平安他们出去。
但……
这个不对吧!
贾平安发现金春秋和金庾信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惊惧。
关我屁事?
贾平安一头蒙。
回到驿馆,包东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回身后,压低声音说道:“武阳伯,若是真德女王去了,此事……”
他目光闪烁,李敬业却直言不讳,“不就是扫把星吗?只是克帝王,和咱们无关。”
你这个大嘴巴!
贾平安一巴掌拍去。
这事儿……
他真诚的祈祷真德女王一切平安。
晚间,他听到了钟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贾平安。
卫无双颤声道:“你是怎么克死她的?”
克你妹!
贾平安怒了,但很无奈。
“她本就病了,看着随时都能倒下,某恰好见了一面她就倒下,这是巧合。”
“你信吗?”卫无双有些慌,觉得眼前的贾师傅不是凡人,内里就是个扫把星。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某是信了。”
……
“那是个扫把星!”
金春秋和金庾信站在殿外,里面是忙碌的宫人。
金庾信沉声道:“很可怕的一个人,传言他专克帝王果然不假。”
“此事……暂且压住。”金春秋冷笑道:“此刻新罗需要大唐的支持,稳住。”
猥琐发育,别浪!
金庾信看了他一眼,“可该给他们一下还得给,否则他们会轻视咱们。”
“没必要。”金春秋很清醒,“高丽才是最大的对手,只要唐人和高丽两败俱伤,咱们才有机会。”
金庾信摇摇头,晚些去了另一处。
“那些人在做什么?”
他问的是女王的心腹。
“那些人在叫嚣要弄死那个扫把星,为国主报仇。”
金庾信垂眸,“有趣!”
于是晚些,那些人就顺利的拿到了兵器,顺利的出了王宫。
金庾信坐在静室里,有人来禀告。
“他们准备动手了。”
“看着他们,唐使不能死。”
“是。可若是使团有人死了,会不会引发大唐震怒?”
“不会,那扫把星克死了国主,李治也会震惊,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他该忙着怎么除掉这个扫把星,甚至会责怪咱们没把贾平安给斩杀在新罗。”
那官员抬头,神色崇敬。
……
那些人毛扎扎的来到了驿馆外围,有人还很有天赋的指挥,把人分为几部分,来了个包围。
驿馆里静悄悄的。
“你干的好事。”
卫无双就站在贾平安的身侧。
“那你不怕?”
风吹起卫无双的一缕长发,在贾平安的脸上撩过。
他恍然大悟,才明白撩这个字的真意。
“我怕什么?一拳一脚,扫把星也能打死!”
好狠的女人。
“武阳伯,有人来袭。”
这是真德女王的人!
贾平安笑道:“临走前给新罗人留个纪念也挺好,敬业。”
身后的李敬业上前。
“别留手。”
这是可以大开杀戒了。
李敬业不禁喜上眉梢。
“兄长。”
他看着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李敬业看了卫无双一眼,“你想睡了她。”
噗!
贾平安飞起一腿,李敬业却跑的飞快。
卫无双木然。
“无双你听某说……”
“你想说什么?”
“这个……”
“……”
前方,一群人涌了过来,有人大喊一声,驿馆的官吏全跑了。
“杀进去!”
这群人冲了进来,发现一个身材宽厚的不像话的男子站在最前方,身后是十余人。
男子手握一把特制的横刀,狞笑道:“耶耶叫做李敬业!”
“杀!”
双方马上就撞在了一起。
外围有百余人正在观战。
“宫中有交代,唐使不能死。”
说话得是个内侍。
将领点头,“我在看着,等他们冲杀进了房间再动手,如此顺带以此为罪名,清洗女王的心腹。”
内侍赞赏的道:“这便是宫中的意思。”
“看,他们进去了。”
将领握住了刀柄。
咦!
内侍咦了一声。
将领也是如此。
前方的人群中间就像是多了一个巨兽,巨兽不断在前进,把人群往两侧和后方推。
鲜血飙射,惨叫声不绝于耳。
内侍惊呼,“那是什么?”
将领面色凝重,“那是悍将!”
李敬业浑身浴血站在前方,周围的新罗人在逃。
无人敢回头!
李敬业目光睥睨的看着外面的军队,“耶耶叫做李敬业!”
第378章 惨白
驿馆前,李敬业仰天大吼。
后续该如何?
那些新罗人在奔逃,逃出去后,见到外面有人马,就止步嚎哭,不时面带惧色的回头看看,仿佛身后有巨兽在追赶。
内侍说道:“唐使还知晓分寸,没追。”
话音刚落,里面有人喊道:“武阳伯有令,追杀!”
李敬业带着十余人冲杀了出去。
“他们来了!”
那些人马呆立原地,在等待命令。
李敬业带着百骑一路砍杀,有人忍不住冲了过去。
居高临下的劈砍会很过瘾,那高丽骑兵举起长刀……
“住手!”
金法敏来了,止住了骑兵的砍杀。
但李敬业却不会停,随手一刀就把这个脱离大队的骑兵斩杀马下,然后他牵着马就上。
金法敏喊道:“都住手!”
可百骑们接到的是贾平安的指令,哪里会搭理他。
金法敏急匆匆的进去。
“武阳伯!”
贾平安站在堂前,身后是十余百骑。
“金郎君来了,可否告诉贾某,这些人为何突袭使团?”
贾平安按着刀柄,身边的长腿妹子冷冰冰的看着金法敏,一言不合就要砍人。
金法敏苦笑道:“那些人乃是女王的心腹,他们听人说女王是被……是被你克死了,怒不可遏,就来了。”
贾平安冷笑道:“大唐陛下都未曾避开我,高丽国主病重许久,难道去了也是我的过错?”
卫无双心中点头九十九次,觉得就是他克死的。
金法敏没时间讲道理,“贵使,武阳伯,如今那些人在四处追杀,叫住他们吧。”
他觉得贾平安会给面子。
可贾平安却森然道:“大唐使团不受威胁,不怕袭击。谁袭击了大唐使团……不死不休!”
外面惨叫声传来,为这句话做了最佳注释。
金法敏寒着脸,“贵使这是要翻脸吗?”
贾平安走近一步,“翻脸又如何?你可回去起了大军来围杀我等。大唐人出来,从不惧威胁。”
他不怕这个!
金法敏心中暗叫失策。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随后回去。
街上那些百骑在追杀逃跑的新罗人,混乱不堪。
金法敏急匆匆的回到了宫中,禀告给了金春秋。
“不受威胁,不怕袭击。”金春秋眯眼,“此事有使者回来时说过,大唐有使者王玄策出使天竺,使团被袭击,大部覆灭,他回身去吐蕃等国借了军队?带着这些军队返身杀入天竺,灭国无数……”
卧槽!
边上的人都听傻了。
“唐使这般彪悍的吗?”
出使被袭击,随即不是回国去求助,而是就近寻了军队?带着军队杀了回去。
这特娘的就是传奇!
“去看看。”
长街上,追杀已经进入了尾声。
贾平安手持旌节?带着十余人站在街道中间,对面是数百骑。
“让路!”
将领在威胁。
贾平安微笑道:“卵子可在?在的话就上前!”
这话粗俗?可连卫无双都听得热血沸腾。
他竟然在鼓励新罗人出手!
贾平安持着旌节上前一步,喝道:“进也不进?退也不退?意欲何为?!”
那将领的战马竟然人立而起,长嘶声凄厉。
“退!”
新罗人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贾平安看到了金春秋等人。
身后,一个百骑拎着一颗人头喊道:“我大唐……”
数十百骑狂呼,“威武!”
……
春回大地。
去年的那个大案尘埃落地。
李恪自尽、巴陵自尽、李元景自尽,而把这些人撕咬出来的房遗爱也并未有好下场,长孙无忌把脸一翻?把他拉到街头便是一刀。
“长孙无忌的信用就是没有信用?谁信他谁倒霉。”
萧淑妃的声音在寝宫中传来。
李治站在外面?觉得这个女人还不蠢。
皇后呢?
皇后和长孙无忌便是一伙儿的。
当然?没有儿子的皇后为了保住地位必须要找人做靠山。目前朝中谁比长孙无忌更稳靠?
朕该谅解你?
李治微微一笑。
里面的声音变得恶狠狠的?“那武媚看着脸大屁股大,陛下竟然也能喜欢,也能和她同床共枕,可见也是不识美丑。”
李治的脸黑了。
守门的内侍想提醒里面却不敢,只是干笑着。
“如我这般美貌的有几人?花开一季,却无人采摘……”
李治摸摸后腰。
随后他去了武媚处。
李弘已经很有趣了。
“哇!”
远远的李治就听到了嚎哭声,不禁笑道:“这声量颇为可观,可见这孩子便是个豪爽的性子。”
王忠良点头赔笑,心想您昨日可是说五郎敦厚来着。
这孩子的性格不能一天一个样吧?
他嘴痒,但突然见到了边上的一盆仙人掌,仙人掌上面全是刺,就闭上了嘴。
“陛下来了。”
武媚单手就把孩子抱了出来,顺带福身。
“怎么哭了?”
李治接过孩子,熟练的颠了一下。
李弘哽咽了几下,竟然就不哭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李治。
李治哄孩子的本事实际上连二把刀都算不上,此刻竟然成功,不禁倍感意外和得意。
“这孩子……是个孝顺的。”
武媚笑道:“他一见到陛下就不哭,可见知道陛下辛劳,不肯让陛下再劳神。”
说到这个,李治面色微冷。
二人进去坐下,周山象带着人煮茶。
李治在看着武媚。
生了孩子后,她看着更丰腴了些,鹅蛋脸白嫩,微微一笑,旁的女人没有的那种气息就散发出来。
他下意识的摸摸后腰,沉声道:“他们力推崔敦礼、韩瑗、来济等人为相,加之褚遂良,朕愈发的不安了。”
武媚镇定的道:“于志宁等人是墙头草,靠不住,陛下只剩下了李勣和高季辅,岌岌可危了。”
李治点头。
“他们在攻击英国公。”
武媚心中一冷,“这是想赶尽杀绝,如此朝中便是他们的天下。皇帝……便成了笑话。”
李治的眸色微冷,“朕要的是臂膀!”
武媚举手。
二人不禁相对一笑。
在这等窘迫之中还能笑,也算是苦中作乐。
晚些李治令人去问李勣的情况。
李勣的情况不大好。
“崔敦礼在兵部大肆提拔自己人,如今老夫的令在兵部就是摆设。”
李勣须发斑白,气色还不错。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
随后便是一阵调整。
崔敦礼成为了宰相,韩瑗和来济也顺利晋升。
一时间,朝堂上几乎都是一个声音。
宫中,武媚冷笑道:“他要么造反,要么就等死,别无第三条路可走。造反……老帅们在呢!”
阳光明媚。
长孙无忌走出了皇宫,身边是褚遂良和韩瑗等人。
“天气不错。”
天气有些热。
炽热的太阳正好附和了长孙无忌一党的处境。
“相公,李勣出来了。”
李勣依旧是老样子,目光温润,不急不躁。
崔敦礼作为新晋宰相,拱手道:“英国公形单影只,何苦?”
这是劝他放弃,也是讥讽。
李勣看了他一眼,“博陵崔氏也是如此吗?丢了祖宗的脸!”
崔敦礼愕然,旋即大怒。
提别的没问题,提到了出身,这便是要不死不休。
这阵子李勣的情况不妙,他一直沉默着,今日一个反击,连长孙无忌都倍感惊讶。
晚些各自散去。
崔敦礼回到值房,面色阴沉。
“老匹夫出口伤人,老夫记住了。”
他是博陵崔,按理和长孙无忌这等关陇门阀是两路人,可世间从未有什么两路人,只是看筹码够不够而已。
他觉得脸有些热。
“出去走走。”
他一路出了皇城,只觉得心胸渐渐舒畅。
马蹄声骤然而来。
崔敦礼抬头看去。
风尘仆仆的三十余骑由远及近。
“是贾平安他们回来了。”
贾平安看到了崔敦礼。
二人的目光交错。
一个冷漠,一个威严。
老崔看样子是高升了。
贾平安打马而去,风中吹来一句话。
“沐猴而冠!”
崔敦礼冷笑。
晚些,贾平安进宫禀告。
此事关系到大唐未来对三国的政策,连崔敦礼都得一路小跑进宫。
君臣聚集。
贾平安看到了韩瑗、来济、崔敦礼。
可怜的宇文节,还是被长孙无忌给弄掉了。
李勣和高季辅在这些人的中间看着很可怜。
天不生我贾平安,大唐朝中如黑夜。
贾平安默念一遍,信心百倍。
“陛下,臣此行到了高丽,百济和倭国使者皆在。臣打探到三国正在密议盟约之事……”
李治冷笑道:“狼子野心,以此为甚!”
长孙无忌皱眉,“若是三国联手,后患无穷。新罗不是敌手,若是战事一起,大唐必然会被卷入进去……”
这是个大课题。
贾平安心想我早就寻到了法子……
“臣在平壤时,从中挑拨了一番,百济和倭国离心,泉盖苏文也在疑心倭国。”
“哦!是何手段?”李治不禁大喜。
贾平安一脸木然。
长孙无忌沉着脸,“这是国事,不是你的新学。”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纵横之学,为何不是新学?”
独尊儒术后,百家学说凋零。而纵横学便是百家之一。
这话太巧妙了,让长孙无忌无话可说。
李勣倍感欣慰,觉得贾师傅出使一趟后,竟然变得口舌凌厉了些。
敬业呢?
若是敬业的口舌也能犀利些,老夫还有何不满的?
贾平安看了崔敦礼一眼,“百骑当年擒获了倭国奸细,臣在金法敏宴请时,把那奸细带去,席间几句话引得金法敏说了新罗对倭国的野心……”
在场的都是老油条。
这话一出,都知晓了贾平安的手段。
可谁来称赞?
高季辅看着身体有些问题,唯有李勣。
但来济却开口了,“这便是早年挖坑,今日埋人,好手段!”
韩瑗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李勣含笑道:“这等手段对于外藩,堪称是利器,陛下,臣以为贾平安可去兵部任职。”
崔敦礼看了李勣一眼,心中暗恨。
如今他不在兵部,可兵部依旧是他的人马,贾平安此刻挟势而去,弄不好就能把他的人马搅乱了。
李治笑道:“此事做的很好。”
“陛下,臣还有发现。”
贾平安继续说道:“百济对大唐颇有好感。”
崔敦礼看了李勣一眼,见他不说话,就说道:“大唐的盟友是新罗。”
贾平安反唇相讥,“可新罗当年的盟友是百济。”
李勣补刀,“新罗当年从身后捅了百济一刀。”
高季辅顺势再插一刀,“谁知道以后新罗是否会成为大唐的敌人?”
崔敦礼冷笑道:“新罗成了敌人也不是对手。”
“为何不坐山观虎斗呢?”
贾平安说完,发现殿内很安静。
是啊!
为啥不坐山观虎斗呢?
历史上大唐对新罗的情况不了解,金春秋遣人来求援,说什么高丽百济倭国一起来袭,新罗岌岌可危,大唐爸爸赶紧出手吧。
于是大唐大军渡海而来。
可现在有百骑在盯着,若是撒谎也瞒不过大唐。
贾平安知晓自己要想稳住,就得让李治看到自己的价值。
他缓缓说道:“陛下,臣后来去了新罗,发现真德女王不过是半傀儡罢了,新罗朝政尽在金春秋和金庾信的掌握中。”
李治的脸青了一下。
也就是说,真德女王送给他的绣品不是本心。弄不好就是金春秋等人出的主意,想让自己对新罗放心。
渣女!
李治白高兴了几年。
但贾平安一去就能查清了这些事,这能力真是强。
李治颔首,“你此次出使收获颇多,朕心甚慰。朕甚至在想,或是把你调去鸿胪寺,或是礼部……”
鸿胪寺还好,礼部……
老许就在礼部,一旦和贾平安联手,天知道能弄出什么事来。
李治有些后悔这话。
接着要说的就是新罗的局面。
贾平安说道:“陛下,新罗使者也跟着来了。”
李治心情不错,“晚些再说。”
“陛下。”贾平安坚持,“新罗使者有大事奏报。”
“是何大事?”
李治觉得贾平安有些古怪。
贾平安干笑道:“真德女王……去了。”
去了就去了吧。
在得知那个绣品很有可能是金春秋等人弄出来的东西后,李治就对真德女王失去了好感。
男人的痴情和渣只是两面而已。
贾平安有些为难,“真德女王重病,臣去时就已经不起了,后来她大概是觉着去日无多,就见了臣一面。”
他在尽力把此事说的更客观一些。
李治突然一个激灵,眼中多了惊骇,“真德何时去的?”
这个……
真是一针见血的问题呐!
贾师傅艰难的道:“就在和臣见面时,真德女王……”
长孙无忌看着贾平安,倍感震惊。
李治觉得脊背就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了一般刺痛。
扫把星克帝王!
这个传言再度回响。
“诸卿……散了吧。”
李治沉着脸,一路去了后宫。
“陛下。”
萧淑妃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到宠爱。
到了晚上,李治晃晃悠悠的出来。
月光惨白的照在了他的脸上,那脸色同样惨白。
“陛下。”
王忠良发现皇帝走路不大稳。
“朕无事。”
萧淑妃此刻就躺在床上,一脸餍足的模样。
李治缓缓而行。
武媚也接到了消息。
但她没动。
她坐在室外,双手抱膝,仰头看着月亮。
“你在看什么?”
“臣妾在看月亮,小时候阿耶就爱抱着臣妾看月亮,说月属阴,女子也属阴,多看看有好处。”
李治站在前方,“可有好处?”
“并无。”武媚起身,福身,“臣妾照了多年的月光,什么好处也无。”
李治若有所思,“朕和扫把星在一起数年,也未曾见到什么坏处。”
武媚颔首,“若是星宿能执掌人间祸福,人间亿兆生民,何以能看管过来?”
“你的看法总是这般犀利。”
李治坐在台阶上,随意的道:“朕今日是有些惊慌,可渐渐想明白了,若是被克,朕早已一命呜呼。”
“真德重病,平安就算是不去,她也活不了几日,这便是巧合。”
“是啊!”
李治握住了她的手,很诚恳的道:“朕却误会了他。”
武媚含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平安只有欢喜的份。”
她反握住李治的手,笑的很是妩媚。
李治:“……”
……
此刻的五香楼格外的热闹。
百骑今日为自家统领大人接风,直接就包下了整个五香楼。
“贾郎!”
五花挽着贾平安的手,一声贾郎喊的让人心颤。
现场很吵,五花附耳过去,先是呼气,然后才说道:“雅香嫁人了。”
贾平安面色平静。
雅香担心年老色衰,所以在追求贾师傅未果后,果断的把自己嫁了出去,及时止损。
不错。
贾平安心中波澜不惊,只是五花不断的耳鬓厮磨,让他有些不耐烦。
“贾郎!”
老鸨来了。
她坐在了贾平安的另一侧,横了五花一眼。
五花不舍的撞了贾平安一下,然后起身离去。
贾平安的肩膀还感受着柔软,老鸨附耳过来,低声道:“这段时日消息不少,奴知晓贾郎不理会那等小事……首要的大事便是韩瑗等人打压英国公,还说什么……高相公体弱多病,怕是时日不久了,再赶走了英国公,朝中便是他们得天下。”
贾平安笑了笑。
老鸨继续说道:“年初的时候,长孙相公奏请令吴王自尽,流放江夏王,陛下说此二人乃宗室,其中吴王更是兄长,可否赦免。”
贾平安觉得李治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别人也就罢了,李恪他是万万不能留的。
“崔敦礼说国家法度不可轻慢,吴王该处死。”
难怪崔敦礼能顺利晋升为宰相,这一刀的功劳不小。
贾平安了然。
老鸨突然眼中水汪汪的,“雅香走了,贾郎一直不肯让她侍寝,莫非喜欢奴这等?”
贾平安:“……”
……
晚安!
第379章 修炼
贾平安回家时很晚了。
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个高丽贵族的女儿。
进家时,杜贺见了不禁狂喜,“郎君开窍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这女子叫做三花,乃是高丽贵族之女,其父被泉盖苏文处死。”
三花这个词让他想到了一句话:三花聚顶。
而且五香楼有个五花,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地位并不高,连名字都是这般敷衍了事。
简单介绍后,杜贺看向三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豕肉。
“原来是奴婢啊!”
贾平安没惊动人,悄无声息的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当鸿雁发现了他回来的踪迹时,欢喜的想喊出来。
阿福在刨门,爸爸回来也不去揉搓它,这让它觉得熊生很悲催。
想睡个懒觉的贾平安只得起来。
打开房门,阿福就扑了过来。
门外,鸿雁一脸敌意的看着貌美的三花。
一个高丽女子竟然也敢来和我抢夺伺候郎君的权利吗?
果然是狼子野心!
她看了一眼三花的相貌,担心郎君哪日喝多了让这个女人侍寝。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眼神幽怨。
贾平安揉搓了阿福一番,随口道:“鸿雁进去收拾。”
鸿雁昂首挺胸,斜睨了三花一眼,觉得自己依旧是郎君身边的第一女仆。
于是早饭鸿雁吃了三碗,撑得吓到了杜贺,赶紧让人熬煮了消食的药。
而三花只是呆呆的。
来到一个新地方,她需要多观察。
贾平安临走前叫来了杜贺,“多看看。”
杜贺心领神会,“郎君放心,若是让一个女子在贾家翻江倒海,我回头就悬梁自尽。”
“你的脖子……”
贾平安发现他的脖子有了纹路。
杜贺赶紧默念几句佛号。
“见过武阳伯!”
姜融的喊声很喜庆。
若是他不吸气就好了。
到了百骑,明静看着很是冷漠。
贾平安一边看消息,一边随口问道:“我走了之后,百骑可有大事?”
“有。”明静说道:“长孙无忌等人打压了百骑,王琦等人越发的得意了。”
“为何?”
贾平安明知故问。
明静没能跟着去高丽,心中窝火,“百骑在大案中让关陇门阀吃了大亏,你才将走,他们就疯狂报复,幸而陛下护着,否则你回来便看不到我了。”
这话情绪不对,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又美了。”
明静捂脸,正准备呵斥时,贾平安已经出去了。
“都出来!”
百骑的人纷纷涌出来。
贾平安淡淡的道:“听闻我走了之后,王琦那些人颇为得意。雷洪!”
雷洪因为有伤,所以此次没能跟随出使,把肠子都悔青了。
雷洪出来。
“无能!”贾平安板着脸,“责打!”
程达脸红了,“某也有罪责。”
贾平安摇头?“老程你能稳住便是功劳?但雷洪却不该不还手。”
一顿板子下来,程达赫然发现百骑的士气上去了。
这人果真是奇葩,贾平安回来之前?任由他们怎么打气都无用?贾平安回来后,责罚了雷洪?瞬间士气高昂。
包东低声道:“下官请教。”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包东作势要跪。
“站好!”
贾平安不想收弟子。
“许多时候,责打能让人兴奋。”
包东不解。
“武阳伯越发的莫测高深了。”
贾平安站在台阶上,冷笑道:“我回来了?王琦要么坐而观之?要么就该给我一个下马威,事情该来了。”
话音未落,有百骑进来禀告道:“武阳伯,王琦进了刑部任职主事。”
……
刑部。
王琦站在了自己的值房前,摸摸官袍?眼中露出了唏嘘之色。
陈二娘女扮男装就在边上。
她是小吏打扮,身边的周醒欢喜的摸摸小吏的衣裳,新鲜感过后,嫌弃的道:“王尚书少说能做尚书,某也能做个侍郎。”
王琦看了他一眼,觉得手有些发痒。
“杨侍郎来了。”
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刑部侍郎杨慎孟来了。
杨慎孟沉着脸,不怒自威。近前后,沉声道:“按照相公的安排,给你一些查探的好手,剩下的人手你自家找来,老夫与你办了。”
王琦深吸一口气,“是。”
回过身,他的眼中多了憧憬,“让那些人来,随后……去个人,陈二娘去一趟百骑。”
陈二娘有些不知所措。
贾平安去了半年才回来,可还记得她?
“奴便不去了吧。”
王琦淡淡的道:“去,告诉贾平安,我在刑部。”
以后他就是官身了。
梦寐以求多年,一朝得偿所愿,他几乎都压不住兴奋之情了。
主事只是一个开始。
陈二娘心中低叹,然后去了百骑。
“二娘。”
“贾郎。”
两个虚情假意的渣男渣女再度聚首。
陈二娘看了一眼贾平安,发现他依旧俊美,心中有些莫名的难受,“王琦进了刑部,让奴来告诉你。”
贾平安笑道:“我也才将知道。”
要打探消息不能直接问。
对付女人要婉转。
“二娘你瘦了。”
“是吗?”陈二娘摸摸脸颊,有些担心,“对了,刑部杨慎孟拨了些好手给他,又让他自家调人进来。”
这便是要针对百骑。
贾平安得了这个秘密,马上就换了个嘴脸,“二娘早些回去,莫要让王琦怀疑。”
不知怎地,陈二娘想到了那些经常去青楼的男子说的一句话。
提起裤子不认人!
这个渣男!
贾平安醒悟过来了,他抓住了陈二娘的手,“我一直在想着你。”
陈二娘挣脱了,低声道:“别这样。”
这话味道不对。
贾平安只是想赶紧回去琢磨此事,脑海里有些乱,随口道:“要不开个房间?”
什么意思?
陈二娘一直出去了都不解。
到了刑部后,她回禀王琦,“贾平安有些忧虑。”
天可怜见,贾师傅一脸(急着回去琢磨此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完全没把王琦当回事。
王琦的眼中迸发出了恨色,“咱们如今有了官身,相公会为我等说话,如此,百骑再想做些什么就难了。”
周醒站在门外,回身道:“名正言顺,百骑以后要做什么,咱们也能去干涉。以前咱们在暗,他们在明,如今都在明处,咱们还有相公他们护着,难道还会输给他?”
陈二娘竟然莫名的有些担忧。
晚些她出去。
身后有脚步声。
她回头。
周醒盯着她,“你的耳朵红晕未散,为何羞涩?”
陈二娘冷笑道:“羞你娘!”
……
“这是他们弄出来制衡百骑的。”
程·胆小怕事·达很轻松的就分析出了王琦进刑部的用意,“他们有了官身,以后也能掺和那些事。”
“无所谓。”
贾平安已经想通了,“他们越是如此,就越说明他们的屁股底下不干净。弄了王琦一伙进了刑部,就是程副尉所说的,和咱们制衡。”
他目光扫过室内的小头目们,“怕了吗?”
有人面带惧色,却振臂喊道:“不怕!”
“不怕个屁!”贾平安笑骂道:“他们如今有了官身,长孙无忌等人给他们撑腰也能明目张胆,为何不怕?说实话,我都有些心虚。”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刚得到这个消息后的紧张情绪缓缓散去。
程达叹道:“既然进了百骑,就有了身死的准备,怕什么?”
明静觉得老程变得豁达了。
于是她心中微动,“要不,程副尉去挑衅一番?”
程达正色道:“要有礼有节。”
明静翻个白眼。
贾平安起身道:“都打起精神来,从今日起,咱们有了对手,虽然这个对手很扯淡,但依旧要认真。”
等众人出去后,明静说道:“我从宫中得了消息,前阵子有个杀人案,长安和万年的不良人屁股都被打烂了,依旧不能破。崔敦礼建言让刑部试试,随即王琦等人出手相助,轻松破案,随之加强刑部职权的建言得到了大部分宰相的赞同。”
“这是他们杀的人吧。”
贾平安随口污蔑,但看到明静点头后,身体一僵。
“百骑那阵子就在查此事,查出周醒在死者临死前的一天出没在左近。”
够狠!
自己杀人,随后精心谋划抹去一切痕迹,最后自己破案。
明静沉声道:“这不是小事。”
贾平安点头,旋即出去。
明静皱眉,怒道:“去一趟高丽就了不得吗?”
“是啊!”
外面飘进来一句话,气得明静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呯!
哎哟!
明静看着红彤彤的手心,怒道:“贾平安!”
“武阳伯去了禁苑。”
见到苏荷时,贾平安不敢相信的道:“你竟然瘦了?”
脸蛋瘦了的苏荷看着……好陌生。
竟然多了俏丽。
苏荷欢喜的道:“武阳伯,我修炼的都没了。”
没肉吃的苏荷瘦了。
她发现贾平安有些气急败坏。
“赶紧吃回来。”
他的娃娃脸啊!
怎么能变成俏佳人呢?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去弄了许多修炼器材。
羊肉是筑基丹。
牛肉干是结丹仙草。
鸡鸭鹅肉是灵石。
看到苏荷吃的香甜,贾平安唏嘘道:“怎么能不吃肉呢?”
苏荷一边‘修炼’一边含糊问道:“武阳伯,高丽人可凶?”
贾平安看了她的凶一眼,“没你凶。”
苏荷侧身,耳根都红了,“你不可调戏我!”
咦!
妹纸长大了啊!
贾平安有些遗憾,“凶是凶的,不过没大唐凶。”
“那就好。”
苏荷吃了两只鸡腿,外加一只羊腿,这才念念不舍的停止了修炼。
贾平安飞快的伸手捏了她的脸颊一下,“手感都变差了,连吃十日!”
“住持!”
有人来了,边跑便喊,“三缺一了,你快来。”
贾平安崩溃了。
苏荷起身,理直气壮的道:“我没肉吃,所以就去打麻将。”
这便是你的理由吗?
贾平安叹息一声,“好好打。”
“一起吧?”苏荷的眼中全是期冀。
“不要了吧。”
“一起去!”
苏荷拽着他的衣袖,把他拉了去。
晚些……
三个女尼的脸上被贴满了纸条。
“武阳伯……”
苏荷掀开了挡在眼前的纸条,“百骑定然有好些事做。”
脸上干干净净的贾平安看看其他人,“不来试试?”
众人摇头!
太绝望了。
贾师傅起手就是清一色,混一色更是家常便饭,自摸也不少,打的那三人面如土色。
高手寂寞的贾平安回到百骑,就接到了第一单。
“长陵候长子洪飞被杀。”
贾平安一怔,“长陵候……洪夏?”
他想起了此人。
杜贺的妻儿原先就在洪家为奴,贾平安去要,结果被拒绝。后来老梁把贾平安拽去操练左武卫,而洪夏在左武卫任职,就此服软。
此后两家人的关系还不错,节日里还相互送礼。
“哎!”贾平安叹息一声,“雍州那边怎么说?”
雷洪无奈的道:“都报到了咱们这里……”
也就是说,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不良人们没办法。
可怜,他们的屁股才将被打烂,又遇到了这等案子。
“看看去。”
百骑出来,对面也来了一群人。
“贾平安!”
“王琦!”
两伙人相对冷笑。
“再冲着耶耶瞪眼,耶耶把你的屎尿打出来。”
“你特娘的再看!”
这里是皇城,打架会被弹劾,双方互相放狠话,随即出发。
长陵候府中,憔悴的洪夏简单说了事。
“大郎在酒楼吃饭,他喝了汤,没多久就说肚子疼……随后……”
“可查了什么毒?”
洪夏疲惫的道:“不是砒霜。”
“砒霜要想毒死人,必须量大。”贾平安分析道:“如此……”
娘的!
他看了边上的王琦一眼。
王琦不明白。
“我在分析此事,你偷听算个什么事?”
王琦怒,旋即带着人去勘察。
贾平安使个眼色,包东带着人跟了去。
他坐下,洪夏苦笑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痛彻心扉。只望能抓到凶手,告慰大郎。”
“令郎最近可有仇家?”
洪夏摇头,“大郎朋友不少,仇家一个也无。”
贾平安点头,“一起吃饭的那些人可有嫌疑?”
洪夏摇头,“都是大郎的好友。”
“酒楼的人可查过了?”
洪夏点头,“一个送菜的伙计被人杀了,丢在了茅厕里。”
够狠。
查案子要查的便是动机!
贾平安随后问了些问题,晚些去了现场。
王琦一伙人也在。
贾平安进去看了一眼,“走。”
室内能看出来的便是一碗撒泼的汤水,而且被人收集了不少。
走在街上,包东分析道:“那等毒药能让察觉不到,绝对是顶级好毒。我以为出手的不是普通人。”
这个分析没错。
雷洪觉得被抢风头了,赶紧说道:“武阳伯,那几个一起吃饭的,如今都在家中不得出门,去问问吧。”
哼哈二将互相不服气,这是贾平安乐于见到的。
晚些,贾平安带着人去走访了那几个年轻人。
回到百骑后,贾平安拿着记录在思索。
这个案子看着就是个无头案,查不出头绪来。
但谁和洪夏有这等深仇大恨?
那等只需一点就能毒杀人的毒药非常珍贵,世家门阀才有。
贾平安想到了电影里那些权贵被一杯毒药弄死的场景。
“那人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想到在毒药上露了马脚。”
贾平安随即令人去伙计的背景。
第二天消息传来,伙计身家清白。
又没头绪了。
贾平安有些头痛。
明静进了值房。
“我以为,弄不好便是争风吃醋。”
她很自信的道:“那些纨绔最喜追求女妓,为此一掷千金。洪飞也是。”
她觉得这是个重大线索。
贾平安抬头,木然道:“洪飞追求的是上云楼的冬至。”
“哪又如何?”
明静皱眉,“你莫要懒惰。”
贾平安无动于衷。
明静怒了,“我觉着这是一个重大的线索,我们该去上云楼问话,可你却无动于衷。”
“武阳伯。”
外面传来了包东的声音。
明静喝道:“做什么?”
一个女子惊喜的声音传来,“贾郎!”
明静回身,就见一个桃花眼、桃腮的女子拧着水蛇腰欢喜的进来。
那眼神,就像是苍蝇看到了食物,又像是啄木鸟看到了害虫……
明静咬牙切齿的,“谁?”
女子福身,“上云楼冬至,见过官人。”
明静:“……”
冬至已经欢喜的过去了。
“贾郎你许久未来,我如今歌舞大成,却只想给你一人看。”
明静看了包东一眼。
包东指指外面,等明静出来后说道:“冬至一直想从了武阳伯。”
晚些冬至一脸失望得出来,“贾郎记得去上云楼,奴扫榻以待。”
真骚!
明静看着那水蛇腰,以女人之身也倍感诱惑。
晚些,王琦也带着人去上云楼。
“冬至不见客!”
冬至如今歌舞大进,关键是诗才也大进,引得长安城一干权贵和纨绔追捧。
王琦站在大堂里,冷着脸道:“我下一刻就能让上云楼关门!”
此刻他有了官身,行事越发的霸道了。
“谁这么说话?”
一个男子懒洋洋的起身。
王琦一看,竟然是关陇门阀的一位大佬。
“下官王琦。”
这位大佬指着大门外,“滚!”
王琦灰溜溜的走了。
刚到门外,周醒劝道:“这女人却是厉害,如此,咱们缓几日再问也成。”
王琦点头,“明天白日里来看看,那时候应当人少。”
“王主事。”
王琦进了刑部,手下再称呼他为尚书就不合适了,所以改成主事。
一个男子近前,“先前冬至去了百骑寻贾平安,说是一脸春情萌动。”
陈二娘从侧面看到王琦的脖颈上青筋直冒,双手握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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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不好意思,手滑了
“冬至说了些事。”
贾平安在分析。
“洪飞在上云楼和人为冬至争风吃醋是有的,但远远没到动手的程度,更遑论费尽心思的下毒,还杀伙计灭口,这等事纨绔子弟做得来,但做不了这般精细。”
明静想到了水蛇腰,“若是如此,此事岂不是就查不出来了?”
程达说道:“别忘,王琦等人还在虎视眈眈,若是被他们查出来,百骑可就丢脸了。”
“丢不丢脸再说。”贾平安思忖着,“洪飞和人没这等杀人的恩怨,所以此事的动机还得另外寻找。”
他仔细回想着。
程达叹道:“洪夏也真是可怜。”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可怜。
贾平安喃喃的道:“洪夏的眼神,你等可注意到了?除去悲痛之外,还有些闪烁。”
“去打探!”
贾平安兴奋的捶打着桌子。
他的值房自然是不能用案几,桌子最好。
贾平安兴奋的想去撒个欢。
明静微微仰头,双手抱胸,“洪夏能有什么?难道他能杀子?”
女人啊!
贾平安微笑道:“你身手真是了得。”
这厮竟然夸赞我?
明静心中警钟长鸣,但也有些小欢喜。
“敬业也是如此。”
李敬业的身手无需说,此次据闻陛下都夸赞他悍勇,跟着贾平安出使为大唐争光了。
把明静和李敬业相提并论,这让她不禁暗爽不已。
贾平安起身出去。
程达一直没说话。
但神色不对劲。
明静拍着桌子,“说话。”
程达摇头,“你必然不想听的,何苦。”
明静冷笑道:“回头我就在陛下那里说你心怀鬼胎。”
女人一旦小气起来,那简直就是横扫一切。
程达缩缩脖颈,“李敬业悍勇无敌,但……”
他指指太阳穴,“比较憨直,刚回来不知说了些什么,被英国公一顿毒打。”
李敬业竟然是这样的人?
明静双拳紧握。
合着贾平安说老娘是四肢发达的蠢货啊!
第二日。
包东带来了消息。
“前阵子褚遂良请过洪夏吃饭。”
其它的再无异常。
贾平安靠在墙壁上,双眼闪烁着兴奋之色,“听闻陛下准备让洪夏在左武卫再进一步。褚遂良代表着长孙无忌去拉拢。”
“拉拢失败了?”明静觉得不对。
“不好说。”贾平安想起了洪夏那闪烁的眼神。
难道他做了二五仔?
可他做了二五仔,儿子为何被人毒杀了?
这事儿……
贾平安的思路在这里被卡住了。
“去问问洪飞的那些好友,洪飞最近说过些什么。”
这等事儿虽然琐碎,但没风险,程达抢着去了。
明静翻个白眼,“他总是抢着抓赌这等小事。”
我也喜欢抓赌啊!
贾平安最喜看到漫山遍野的赌徒奔逃,然后周围出现了百骑的人马?把他们逼回去。
那场面太爽。
程达的效率不错?当天就拿到了消息。
“我梳理了一番,杂七杂八的没啥用的……”
程达把几张纸放在边上,贾平安随手拿起。
随后程达开始说着他认为有价值的情报。
贾平安一边听?一边看着纸上的记录。
“……洪飞曾和人说?回头要弄死那人……”
贾平安的目光定住。
——洪飞说有人让他回家劝劝阿耶?让洪夏站稳了。
这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闭上眼睛。
站稳了。
洪夏正在经受长孙无忌一伙的拉拢,看样子动心了?准备做一个可耻的二五仔。
在这等时候?有人告诉洪飞?让他转告洪夏……站稳了。
什么叫做站稳了?
就是别劈腿?保持原有的立场。
卧槽!
贾平安睁开眼睛,举手止住了程达的朗读,问了明静,“陛下在百骑之外?是否还有一帮子人手?”
明静摇头,“若是有,你以为我愿来百骑看你的臭脸吗?”
贾平安摸摸脸?“某要确定的消息。”
明静皱眉?“若是有?也轮不到我来百骑。”
愚蠢的男人!
贾平安一想也是。
但凡李治多些男性心腹,明静估摸着还在道观里玩烧烤。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突然蹦了起来。
“去长陵候府!”
……
“这个案子查不清。”
王琦的麾下查案没好手,刑部的好手这几日四处出击,把案情捋了几遍,最终还是指向了权贵。
“那等一点就能毒死人的毒药?普通人不可能有。”
这是支撑他们这个看法的原因。
王琦摊开手放在案几上,“可我要问的是,这个案子可能破了?”
几个好手摇摇头,其中一个说道:“每年发生的案子不多也不少,大部分都破不了。”
王琦叹息。
……
这个案子里吸引贾平安的是洪夏的态度。
他从另一个角度去分析了此事。
“你想投靠长孙无忌!”
他见到洪夏后,第一句话就让洪夏面色大变。
果然你是个二五仔,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贱人!
贾平安起身,“你莫要急着否认,洪飞之死弄不好与你有关。”
“不可能!”洪夏的眼中多了血丝,看着可怖。
贾平安手按案几,身体前俯,盯着洪夏说道:“有人让洪飞带话回来,而你却没有依从,那些人就动手毒死了洪飞,就是给你的警告!”
“胡说!”洪夏面色涨红,“信口胡言!老夫从未听过什么带话。”
贾平安重新坐下。
洪夏喘息着。
渐渐的,他的神色茫然。
“说吧。”
贾平安平静的道:“是你的前程重要,还是你儿子重要?虎毒不食子,你难道能看着洪飞蒙冤,死不瞑目?”
洪飞背着个争风吃醋被毒死的名头,据闻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
当然,那是被毒死的反应。
但此刻却让洪夏一个激灵。
他双手捂脸,“大郎回来说,有人让他带话,让老夫站稳,不要和长孙无忌那伙人眉来眼去。”
谁?
贾平安的第一反应就是李治。
但李治不会采取这种手段,按照贾平安的理解,李治会寻机下手,让洪夏一路扑街。
是谁?
贾平安知晓还有一个办法,“长陵候可问问令郎随行之人。”
那些纨绔的随从知道的东西比主人想象中的还要多。
洪夏点头,“多谢。”
……
“查!”
随后就是追查。
郑远东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悄然来到了铁头酒肆。
贾平安闻讯赶到。
郑远东把玩着手串,贾平安冷冷的道:“你这个习惯会出卖你的身份。”
郑远东这才把手串撸进去。
“长孙无忌最近得意洋洋,谈及了你那位阿姐,说是贱人得意,迟早原形毕露。”
老郑不错,竟然知道来报信。
贾平安点头,随后和他约定了下次想会面的暗号,最后才问了洪夏的事儿。
“长孙无忌最近势力膨胀,越发的目中无人了,洪夏在左武卫多年,若是能扎根,以后就多了个内应。”
贾平安皱眉,“有人让洪飞传话给洪夏,让他站稳了,别和长孙无忌那伙人眉来眼去的。”
郑远东茫然,随手又开始了把玩手串。
贾平安想一刀子把他的手串给割了。
“此事古怪,不是陛下的人。”
这是明静之外,第二个李治的心腹否定了李治还有一伙人马,贾平安心中微松。
给人做心腹,做打手也行,但不能有备胎,否则哪一天就狡兔死,猎犬烹了。
若是只有百骑,就像是独生子女,李治会把资源更多的倾斜过来,而且也会多一些宽容。
贾平安看了一眼郑远东那被盘的反光的珠串,问道:“把玩这个有何用?”
郑远东低头看了一眼珠串,“在那边孤独,还得时刻提醒自己……某就是长孙无忌的人,一遍遍的说,某经常会觉着自己就是他的人,而把玩这个,能让某心中宁静。”
他抬头微笑着,“不然人会疯。”
做卧底没人权,而且整日提心吊胆的,若是梦中说些什么……长孙无忌你这个老贼之类的话,回头曲江池里就会多一具浮尸。
可怜的人!
贾平安觉得自己也是个卧底。
一个来自于后世的灵魂在这里处处都显得格格不入,上次昏迷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的手机呢?’
若是哪天梦中来一句:阿姐要做皇帝!
第二天满门抄斩,阿姐也被连累。
想到此,他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些许怅然。
郑远东发誓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情绪。
感同身受吗?
他感动了。
于是伸出手。
贾平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握住了双手。
幸而郑远东只是握了握,随即松手道:“多谢了。”
他谢我作甚?
贾平安不解。
晚些回到了百骑,他吩咐人去寻找那个让洪飞传话的人。
可这等事儿就是大海捞针。
贾平安抛开了此事,进宫请见阿姐。
礼物很多。
“阿姐,这是高丽参,我叫人去挖的,挖了好些,你平日无事别吃,救命用的。”
很粗大的人参,此刻就是萝卜般的无人关注。
贾平安弄了一片来泡水喝,当晚鼻血喷的哗啦哗啦的,差点就想去偷香窃玉,把长腿妹子正法了。
“救命用的?”
“对。”
贾平安没说是吊命用的,但相信阿姐能明白。
一堆礼物送上,贾平安最后遗憾的道:“本想给阿姐弄个新罗婢,可看了看,都丑,怕阿姐见了不喜。”
武媚坐在凳子上,看着他忽悠,只是笑着。
“你走了这阵子,朝中变化颇大。”
“宫中如何?”贾平安担心长孙无忌提早出手。
武媚淡淡的道:“陛下越发厌恶她们了。平安……”
“在。”贾平安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事儿要教诲自己。
武媚轻声却认真的道:“你要记住了,寻娘子,莫要寻本事太大的。”
“为何?”
后世都是男女一起工作养家,所以只要女方不是太强势,基本上没啥问题。
“那些本事太大的女子……多半会暗自用挑剔的目光在挑剔男人,顺带暗中鄙夷一番。遇到事情也会指手画脚。”
阿姐,你这是在说自己吧?
贾平安想笑。
武媚却很严肃,“你的性子我却是知晓,若是来一个霸道的娘子,你多半会和她相敬如宾。”
这话确实是。
结婚是寻人生伴侣,不是寻个领导。除非性格互补,否则鸡犬不宁。
“我在琢磨……”武媚突然问道:“你喜欢卫无双还是苏荷?”
呯!
拿着一份礼物的贾平安手一松,礼物落地。
他干笑道:“阿姐,你为何问这个?”
武媚似笑非笑的道:“你不能寻世家女,越简单的女子对你而言越好。可那些商人女不妥,普通人家的女子没见识,不能帮你持家。”
阿姐太犀利了。
贾平安头痛。
“去,把五郎抱来。”
晚些李弘同学被抱来了。
贾平安伸手,“我抱抱?”
奶娘看着武媚。
武媚笑道:“给他抱抱,算是提前体验一番。”
贾平安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腰都弯了,紧张的一塌糊涂。
武媚指着他笑道:“看看,看看,抱个孩子就和抱着一团火似的。”
众人不禁大笑。
随后贾平安告辞。
他前脚才走,李治就来了。
“朕听到了笑声,很是畅快,难道是为了礼物?”
地上有许多礼物,但就是没有给他的。
武媚捂嘴笑道:“平安刚才抱了孩子,就差浑身颤抖了,怕的要命。”
李治不禁莞尔,“朕第一次抱孩子也是如此。”
晚些,他和武媚缓缓回去。
“舅舅那边拉拢了一些人。”
“臣妾觉着树大招风。”
“树大招风。”李治负手看着前方,眸色阴郁,“他原先还把朕当做是亲戚,如今的眼中越来越多的是权利与野心。”
武媚默然。
李治终究对长孙无忌还有一丝幻想。
他突然止步回身。
武媚差点撞到了他的后背。
李治看着皇城方向,伸手按住了武媚的肩膀,很轻声的道:“树越大,越容易招虫子。”
武媚心中一凛。
这才是帝王。
……
消息来自于洪夏。
“洪夏三天三夜未曾歇息,整个人看着分外的亢奋,他拷打了跟随洪飞出去的人,有人说了,说这话的是袁晨。”
贾平安起身,去墙边拿横刀。
“袁晨,父亲袁熙,和柳家亲密。”包东介绍着情况。
贾平安回身,“所谓关陇门阀,如今渐渐消磨了英雄气,开始没落了。可新人却接踵而至……”
现在的关陇门阀实际上已经在演变。
若说老的关陇门阀,那必然要提及八柱国。
可八柱国今何在?
新的利益集团拥抱了关陇门阀,接过他们的资源继续在指点江山。
而这个集团现在的首领叫做长孙无忌。
贾平安觉得太宗皇帝临去前是在栽培自己的大舅哥,让长孙无忌接过这些资源和利益。
长孙无忌再怎么也不会篡位,换了别人估摸着能剁了李治,然后再度改朝换代。
这大概就是先帝的打算。
至于以后。
以后他也管不了了。
贾平安走出值房,目光转动,“雷洪跟着,再带二十名兄弟!”
雷洪喜笑颜开,挑衅的冲着包东扯胡子。
贾平安带着人出去,有人去给王琦通风报信。
王琦随口道:“让人去跟着。”
周醒说道:“莫不是那个案子有眉目了?”
王琦沉吟着……
“针线呢?拿出来。”
周醒面色微变。
陈二娘的手心有汗。
……
贾平安到了袁家的外面。
这是一个大户人家,但却不是大贵人家。
“敲门!”
一个百骑上去敲门。
雷洪手按刀柄,“武阳伯退后些。”
这个马屁贾平安没吃。
袁家的门开了,门子打着哈欠,在看到一群百骑后,那口气就窜了回去,一时间竟然无法说话。
贾平安微笑道:“告诉袁熙,贾某求见。另外,若是袁晨不在,那么就别怪我无情。”
门子一溜烟就跑了。
贾平安挥手,雷洪打头冲了进去。
前面的话只是安慰门子罢了,他哪里会坐等袁氏父子对口供。
门子一路狂奔,到了后院时,气度俨然的袁熙和看似乖巧的袁晨正在下围棋。
“阿郎!”
袁熙正准备落子,被这么一喊,思路全乱了,竟然落在了边上。
袁晨笑道:“阿耶,落子无悔。”
门子飞奔而来,“阿郎,百骑来了。”
袁熙的第一反应是起身,旋即拉起儿子,“快,去躲起来。”
“躲哪去?”
贾平安带着百骑大摇大摆的出现了。
“你可以现场教唆他说谎,我保证会视而不见。”
这是来者不善。
袁熙沉声道:“武阳伯来袁家为何?”
贾平安看着面色苍白的袁晨,微笑道:“袁郎君,洪飞在地底下看着你呢!”
袁晨的腿一下就软了。
袁熙喝道:“大郎莫怕!”
贾平安喝道:“拿下!”
雷洪因伤未能跟着去辽东,已经后悔了许久,冲过去就按住了袁晨。
袁熙一脚踹去。
“拿下!”
贾平安指着他,两个百骑过去,联手压住了袁熙。
袁晨在挣扎着,喊道:“你不敢!你不敢!”
“年轻人火气太旺盛了些,这是谁给你的勇气?”
贾平安微笑道:“把他的手放在棋盘上。”
两个百骑上去协助,把袁晨的右手按在了棋盘上。
“我想剁手,可你们按着他的手腕,我难道剁他的五指?罢了,也成。”
“你敢!”袁熙怒吼道:“我家大郎见过褚相公,褚相公亲口说大郎前程无量!”
“褚遂良啊!”贾平安按着刀柄,“他恨不能弄死我。”
他看着脸也被按在上面的袁晨,问道:“说,谁让你给洪飞传了那些话,是谁动得手?”
袁晨喊道:“有本事就弄死耶耶!”
呛啷!
横刀出鞘。
贾平安举刀过头顶。
袁晨的勇气在迅速消散,当贾平安挥刀时,他闭上眼睛喊道:“是江顺!”
横刀倾斜落下。
袁晨的中指前段被剁掉!
“不好意思,手滑了!”
第381章 贾平安,老娘和你拼了
“你杀了我儿!”
袁熙瘫在地上嚎哭着。
“软骨头!”
贾平安指指袁晨,“让他带路。”
袁晨右手中指的第一关节被剁掉了,随行的百骑随意给他包扎了一番,甚至还用了酒精消毒。
酒精给外伤消毒……
“嗷!”
“带走!”
百骑一阵风般的走了。
晚些,他们出现在了江家门外。
“叫门!”
贾平安指着袁晨说道。
门开,门子探头出来,一把横刀搁在了他的脖颈上。
雷洪狞笑道:“但凡开口,一刀剁了。”
是百骑,门子慌得一批。
“江顺何在?”
门子浑身僵硬的伸手指指身侧,“后……后院。”
“冲进去!”
百骑冲了进去。
“有贼子!”
“救命啊!”
江家乱作一团。
见到江顺时,他杀气腾腾的带着十余仆役,手持兵器冲了出来。
“是百骑!”
江顺和两个仆役转身就跑。
百骑冲了上去,那些仆役纷纷跪地。
江顺跑到了后院,被一个百骑追上,一脚踹倒。
“为何毒杀洪飞?”
贾平安拔刀出鞘。
今日才剁了半截手指头,有些丢人!
江顺喊道:“有人不给阿耶升官,毒死他!毒死他!”
嗯?
贾平安觉得这个动机不对。
“谁不给你阿耶升官?”
江顺笑的绝望,“你不会想知道,所以要么弄死某,要么就等着倒霉。”
贾平安喝问道:“是谁的指使?”
为了这等事毒杀人,动机不够。
“别问某,哈哈哈哈!”
江顺的眼中多了解脱之色。
“带走!”
回到百骑,略微用刑,外面就有人来了。
“小贾,江顺之父在陛下那里请罪,陛下说了,江顺交给刑部。”
来的是许敬宗。
贾平安皱眉,“为何?若是能问出谁在背后主使的岂不是更好?”
许敬宗摇头,第一次摆出了老资格的模样,用教训的口吻说道:“小贾,许多事,好奇心不要太多。”
操蛋!
贾平安压住好奇心,吩咐道:“等刑部的人自己上门来要人。”
许敬宗皱眉,“你这是要羞辱刑部?”
若是和平的方式,就该送过去。
刑部上门来要人,外界就会说刑部无能,竟然要靠着百骑拿人。
“这样是不妥当。”
许敬宗赞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出去他就和人吹嘘贾平安的大度。
可转过眼,贾平安就派人去刑部。
“武阳伯说了,让刑部自己去百骑要人。”
王琦坐在那里,眯眼看着周醒。
虽然他的手中并无针线,但周醒依旧遍体发寒。
“此事是洪夏自己查出来的。”
王琦的声音很平静,“洪夏没有把消息给我们,褚相亲自和他交谈,他当时已然心动,可却背叛了我们。”
陈二娘欲言又止。
“我们收买了长陵候府中的人。”
周醒觉得这事儿自己不该提醒,但这样会影响王琦的判断?“是贾平安给了洪夏主意,说洪飞的随从应当知晓些什么。”
王琦的脸上多了青色,“去刑部把人带来。”
开门第一炮直接哑火了。
陈二娘在边上想着。
王琦风光了半年,可等贾平安一回来?他就处处被动。
为何?
手段?
她摇摇头,说不清。
当去拿人的周醒回来时?一脸曰了狗的表情。
王琦叹道:“没拿到人,贾平安刁难你?”
周醒摇头。
“可是被刁难了?!”王琦有些不耐烦。
王琦额头上的青筋冒了起来,“先前去要人时,百骑无人刁难,只是微笑。”
不刁难反而就是最大的刁难。
百骑无视了他们!
……
李治为何不深究此事?
若是查出了此事的幕后指使者?再顺藤摸瓜,定然能给对手重重一击。
贾平安觉得这事儿很古怪?不过看老许的意思,多半不是坏事。
既然不是坏事,他就想早退。
早退也是一门学问。
贾平安突然一拍桌子。
明静被吓了一跳,问道:“可是有事?”
贾平安放下消息?“洪夏可怜?某去看望一番。”
嘁!
明静翻个白眼。
贾平安出了百骑?只觉得龙入大海般的快活。
出了皇城,上了阿宝,贾平安刚想回家。
“小贾!”
叫他小贾的人不少?但女性中好像就一位。
高阳来了。
一袭红裙依旧刺眼。
这娘们好像胖了些。
贾平安有些惆怅。
“喝酒去。”
晚些二人在长安食堂的包间里坐下。
酒菜送上来,高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贾平安有些脑壳痛,担心她喝多了乱那个啥。
高阳放下酒杯,眼中多了唏嘘之色。
“当年阿耶在时,我就看不惯长孙无忌……”
“那伙人贪婪,眼中就盯着权利和钱财。”
“我不喜欢他们!”
高阳大醉。
贾平安喊道:“来个人!”
没人。
贾平安才想起高阳的随从是男人。
幸好天气热,打盹不用担心风寒。他坐在边上,仔细的想着朝中的局势。
从多次坏了王琦的事儿后,他就知晓自己一旦输了,绝对没好下场。
所以他努力,在大案中悍然一击,让李治有了摊牌的机会。
从此后,他就是小圈子的眼中钉之一。
阿姐现在和李治算是联手了,皇后在宫中虽然位尊,但却得不到雨露,据闻憔悴了许多。
要想活命,他和阿姐必须要弄翻以长孙无忌为盟主的关陇新门阀。
洪飞之死有谜团……是谁在破坏长孙无忌等人招兵买马的事儿?
不是皇帝,那是谁?
高阳本是趴在案几上,突然直起腰身,醉眼朦胧的趴在了贾平安的膝上,嘟囔了几句,继续睡。
贾平安告诉自己:“淡定!”
……
甘露殿的北面靠墙摆放着一排书架。
王忠良踮脚在书架里寻找着。
身着赭黄色袍服的李治坐在正面,手中拿着一本书仔细看着。案几上摆放了十余本书,有翻阅的痕迹。
这里便是帝王读书休闲的地方。
李治偶尔抬头看看王忠良这个蠢人,然后提笔写一些别人看不懂的话。
“读书便是这般有趣。”
偷得浮生半日闲,他放下毛笔,有内侍过来收拾。
沈丘来了。
“陛下。”
“何事?”
李治起身出去。
沈丘跟在后面,低声说道:“毒杀洪飞之人江顺在刑部被拷打,手筋被挑断,舌头被割掉了一截……”
李治跨出了甘露殿,迎面一股风吹来,吹的他身上的袍服猎猎作响。
他的眉间多了些讥诮之意,“断了手筋便无法书写,断了舌头便无法说话,可他们却忘记了他还有眼睛和耳朵。若是可以,朕随时能获知是谁在背后动的手。”
沈丘笑道:“跳梁小丑罢了。”
“是跳梁小丑。”
李治淡淡的道:“洪夏如何?”
沈丘说道:“洪夏哀痛欲绝,已经拒绝了褚遂良那边的拉拢。”
“首鼠两端!当初他若是坚定,也不会有如今的丧子之痛。可见人无定力,便如那浮萍!”
皇帝的语气陡然从讥诮转为凌厉。
沈丘低头,“是。”
浮萍,水面荡漾便随波逐流,一旦有了风浪,便身不由己,载浮载沉。
李治回身,“告诉贾平安,此次他做的不错。”
沈丘一路到了百骑。
“武阳伯说是去了洪夏家。”
沈丘再去洪夏家。
“武阳伯?没来过。”
无需问洪夏,门子就一脸懵逼。
沈丘回转禀告。
“那是他偷懒的借口。”
面对贾平安的早退,皇帝显得很淡然。
……
贾平安叫人弄了马车来,趁着人少的时机,把高阳打横抱起,一路从后门出去。
“这娘们,真是……真是够沉的。”
贾平安气喘吁吁的上了阿宝,一路把高阳送到家门口,这才准备回去。
刚进道德坊,沈丘就像是幽灵般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并未去洪夏家。”
贾平安被吓了一跳,横刀都拔出来了。
见到是沈丘,他笑了笑,“我半路想着长陵候此刻多半伤心欲绝,我去了便是在伤口上撒盐,就巡查了一番长安治安,这不,路过道德坊,想进家喝口茶。”
我信了你的邪!
沈丘觉得这人满口忽悠,不知哪一句是真的。
“陛下说,你此次做的不错。”
贾平安心中微喜,知晓李治终究还是想让百骑压制住王琦那一伙人。
他和阿姐都是关陇门阀的死对头。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关陇门阀在长孙无忌的带领下,如今依旧庞大。
对于他和武媚二人来说,要想逆袭,唯有和李治紧密的站在一起。
但你得有价值。
没有价值的人,对于帝王而言就是废物。
阿姐的价值原先在于为李治牵制王皇后和萧淑妃,如今的价值却是李治在政治上的帮手。
而贾平安的价值便是冲杀!
李治和阿姐在朝中和长孙无忌等人周旋,而贾平安就在下面和王琦等人厮杀。
这便是每个人的价值所在。
只要他能不断压制住王琦,那么在李治的眼中,这便是能吏。
能吏自然是要护着,长孙无忌等人想从官面上向他下手就难了,李治就是一堵隔离墙。
他心中微喜,自然也流露了些出来。
沈丘看似在欣赏道德坊里的田园风光,可却一直在盯着他的反应。
“刑部拷打江顺,担心他自尽,便挑断了他的手筋,可江顺却咬舌自尽。不过只是咬去了一截,人还活着。”
这是考教!
贾平安看了沈丘一眼,心想是瞬间反应,还是假装需要思索一下。
假装思索一下,就显得无害,李治这个大老板会更放心。
但……
若是如此,就意味着以后难当大任。
男人若是没了梦想,那和咸鱼有何区别?
脑海里不过是一瞬念头。
贾平安说道:“挑断手筋便无法书写,断舌无法说话,可若是眼睛还好,耳朵还好,随时都能把口供弄出来。”
“什么手段?”沈丘看着很有兴趣。
我为何要告诉你?
反应快说明我有头脑,但手段……抱歉,那是私人的事儿。
“还没想好。”
沈丘明显的楞了一下。
老硬币!
你也有今日?
贾平安暗爽不已。
上次沈丘飘进了贾家的书房,展示了自己随时能弄死贾平安的能力,从那一刻开始,贾平安就在寻找报复的机会。
今天得偿所愿了。
贾平安心情大好,进家后,先是揉搓了阿福一番,然后对杜贺说道:“天气热,家中该做新衣裳了。”
杜贺一脸心痛的模样,“这去年才做了。”
“在贾家做事,一年四季衣裳总是有的。”
瞬间全家的忠心值就提高了一大截。
鸿雁过来伺候,觉得自己占先了,颇为得意。
“郎君。”
三花端着陶罐来了。
她低眉顺眼的,大唐话说的不大流利,却别有一番滋味。
贾平安在陶罐里洗手,说道:“回头弄铜盆。”
“是。”
鸿雁看看自己的手,粗黑。看看三花的手,细嫩,不禁悲从心来。
“郎君!”
家中有两个女仆也很头痛啊!
贾平安脱掉外裳。
鸿雁眼睛一亮,心想这可是我的活。
可三花却更快,一边帮忙,一边柔声道:“奴回头洗净了,在胸口里捂一日,如此柔和。”
贾平安不禁看了她的凶一眼。
这手段太奢靡了。
用妹纸的凶来捂衣裳。
他有些可耻的心动了。
“不必了。”
鸿雁得意的挑眉,“郎君是君子。”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苏荷的凶。
哎!
单身狗的日子虽然自由,但却寂寞了些。
两个女仆争抢服侍他,也别有一番滋味。
三花洗了衣裳,回来道:“郎君,晚饭吃什么?”
“香肠。”
“香肠?”
三花不知这是什么食物。
鸿雁欢喜的道:“香肠好吃。”
在豕肉能吃之后,香肠和腊肉就应运而生。
香肠煮一下,清洗干净,随后整条蒸熟,再切片。
这便是下饭的硬菜。
第一次吃到香肠的三花不禁暗赞不已。
吃完饭,她出去散步。
这是和贾平安学的习惯。
贾平安在前,她在后。
贾平安一路到了猪圈,宋不出已经在蹲守了。
猪圈里剩下的大猪不多,后续又补充了些小猪,等到了年底又能陆续出栏一批。
“见过武阳伯!”
此刻街坊们大多吃完了晚饭,不少人来了猪圈这里和宋不出请教养猪的诀窍。
贾平安交代过宋不出,只管说。
所以这些坊民看到贾平安分外的尊敬。
“家中的豕如何了?”
养豕是农家的一种储存手段,到了年底发卖,不但能得一笔钱,自家也能留些内脏猪脚猪头之类的,一家子能吃好几日。
“托武阳伯的福,如今家中的豕长大了不少,整日哼哼唧唧的,听着喜人。”
“是啊!听着那声音我就欢喜。”
“等年底杀豕,还请武阳伯去家中喝顿酒。”
有人提出了邀请,贾平安笑着应了。
这等事不好拒绝。
“还有我。”
一时间许多人出声邀请。
贾平安拱手,“此刻说这些尚早,都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根本。”
三花看着这一幕,觉得很奇怪。
晚些她陪着贾平安往回走。
“郎君,那些平民为何这般热情?”
“因为我对他们热情。”
这话一下就击中了三花。
“高丽权贵视平民为畜生,郎君却和平民们谈笑风生……这便是大唐蒸蒸日上,而高丽渐渐衰落的缘故吗?”
晚上,躺在床上,三花辗转反侧。
贾平安和街坊交流的场景不断闪现。
而贾平安却睡的很好。
早上起来,刚开门,鸿雁就冲了进来。
收拾床铺这个重大职责鸿雁从不肯让,三花要抢的话,估摸着贾家将会发生一场血案。
吃饭时,鸿雁和三花一人站一边。
早饭是馎饦。
“醋。”
吃馎饦放点醋,这是贾平安的习惯。
鸿雁拎着醋瓶子,得意的倒……
倒……
她只顾着得意,却没注意倒多了。
“郎君。”
鸿雁脸都白了。
贾平安无奈的道:“来点盐。”
三花在另一侧把盐罐子送上,让贾平安自己放。
高下立判啊!
鸿雁的眼眶都红了。
晚些吃完一顿酸溜溜的馎饦,贾平安起身道:“天气热了,铺盖记得都拿出来晒晒。”
瞬间鸿雁的脸上多了神彩,等贾平安出去后,冲着三花得意的道:“郎君最信任的还是我。”
三花拎着一块汗巾。
先前吃馎饦贾平安出汗,三花递上了汗巾。
鸿雁的脸垮了下去。
……
到了百骑,明静正在看消息。
“可有有趣之事?”
明静随口道:“东市有女子偷情,被抓奸……”
咦!
明静缓缓把脸板起来,“我只是看了一眼。”
贾平安坐下,“我又没说你只关注那些市井小事。”
我不是八卦女!明静:“……”
早晨便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
眼看着要午时了。
明静冷笑道:“一日两餐,有人却要吃三餐,果然是食量大如牛。”
“你是……林妹妹?”
贾平安想到了刘姥姥进大观园时自嘲的那番话。
老牛老牛,食量大如牛。
“你如何知晓我姓林?”
贾平安:“……”
明静却瞪大了眼睛,“你去查过我?”
“没有得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旧人。”
贾平安知道这事儿麻烦了,一旦被明静认为自己去调查过她……
这个女人有些尖酸,此后会每日抓狂般的来怼他。
“那林妹妹乃是姑苏人士……”
林妹妹的故事娓娓道来。
明静果然被吸引了。
“宫中来人了。”
贾平安说了一半,闻言起身准备出去。
明静不舍的问道:“林妹妹后来如何了?”
“肺痨,宝玉又娶了别的女人,被气死了。”
你这是诅咒我以后被气死吗?
明静咬牙切齿的……
贾平安,老娘和你拼了!
……
晚安,有推荐票的不投就作废了啊!
第382章 羞辱,来自于阿福的反击
宫中来了个内侍。
“长陵候上了奏疏辞官,陛下的意思,一事不烦二主,请武阳伯去劝说一番。”
洪夏要辞官?
贾平安摸出一块银子,笑道:“还请中官提点一番。”
内侍挑眉,“武阳伯果然是通透。”
看看这个内侍,贾平安就知道,这些人一旦得了机会,会迸发出何等的疯狂。
等玄宗被尊为太上皇后,内侍们就开始翻身了。
不,从高力士开始得意的时候,内侍就已经登上了大雅之堂,随后把持大唐,把江山和帝王当做是玩偶,随意摆弄。
这是老李家自作孽。
根子在唐初,但发端于爬灰的李隆基。
内侍笑道:“据闻有些人恼火。”
这话就值一块银子?
明静怒!
贾平安却笑得很是惬意。
这句话值当一块银子!
某些人恼怒,这个某些人便是褚遂良等人。
这就间接证明了洪夏把劈出去的那条腿收了回来的消息。
李治让他却劝说洪夏收回辞官的决定……他缺洪夏这么一个能力普通的臣子吗?
不缺!
这只是想恶心人而已。
看看,你们想拉拢的人,最终却向朕投诚,这是何等的讽刺。
褚遂良要幽怨了。
贾平安随后便去了长陵候府。
洪夏看着苍老了许多。
“长陵候老了,我才敢来。”
贾平安的话让洪夏一怔,然后木然道:“老夫并不能释怀大郎之逝,若非老夫首鼠两端,大郎也不会被毒杀。”
“节哀。”
贾平安的安慰很苍白。
洪夏抬头,眼中全是血丝,“老夫在左武卫厮混,虽说并无多少实权,可也算是安稳。陛下要提拔老夫,老夫本该感激零涕,可褚遂良一拉,老夫想着……那些人势力庞大,更稳靠些,便心动了。”
“人孰无过。”贾平安诚恳的道:“长陵候可知陛下为此痛心疾首?”
洪夏一怔,“老夫无能之辈,陛下为何痛惜?”
哎!
贾平安叹道:“陛下看重长陵候,看重的是长陵候的本事。有本事之人,去到何处都不怕没人收用。”
这是警告:你若是觉着自己有本事,想做二五仔,回头小心全家倒霉。
洪夏深吸一口气,“大郎一去,老夫只想归隐田园。”
你归隐一个来试试?
不说别处,道德坊里全是耕地,去买来自家种。
贾平安微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你先是放了皇帝的鸽子,接着又放了褚遂良的鸽子?你还想什么归隐……
先把自己的墓地寻到了再说吧。
他起身道:“陛下颇为看重长陵候,有重任相托……”
洪夏没有任何迟疑?先前所谓的归隐田园仿佛只是梦呓。他起身握住了贾平安的双手,感激的道:“多谢武阳伯相劝?转告陛下?老夫……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晚些回到了百骑?贾平安进了值房不知在鼓捣什么。
明静心痒难耐?就把包东叫来。
“可成劝成了?”
包东点头。
他脚痒,想去搓搓。
明静却很是好奇?“是如何劝的?”
“武阳伯说你得罪了这么多人,还想着什么归隐?这是寻死呢!”
明静偏头想了想?“竟然好有道理。”
程达干咳一声?“陛下让武阳伯去,便带着威胁之意。洪夏若是再不识趣?百骑随即就能罗列罪名拿下他。”
明静很认同这个看法?“背叛了陛下还想安享余生?这是做梦!”
……
洪夏知晓这是做梦。
所以贾平安一走,他就写了请罪奏疏。
奏疏进宫?李治见了?冷冷的道:“洪夏把自己的心思都坦白了?贪心作怪,忠心不再。”
王忠良觉得洪夏会倒霉。
李治吩咐道:“告诉梁建方,洪夏可为左武卫将军。”
那人竟然因祸得福了?
王忠良觉得自己不能赌钱,否则绝对会输的亵裤都没了。
他刚想出去吩咐人,李治手一松,那份奏疏落在地上。
……
洪夏得了任命后,当即准备去左武卫。
他走出了长陵候府。
一辆马车骤然从侧面而来。
马车渐渐加速。
“闪开!”
另一面,雷洪持刀冲来。
马车车帘掀开,刀光闪过。
洪夏毫不犹豫的一个翻滚。
雷洪持刀侧立,喝道:“杀!”
他想一刀斩杀拉车的马。
车帘再度掀开,金属的辉光闪过。
是弩弓!
雷洪马上扑倒。
马车径直冲了出去。
外面随即传来了马蹄声,刺客换马远去。
洪夏慢慢爬起来,木然道:“他们应当不会再来了。”
雷洪点头,“一击不中,随即远遁,这是世家的人,但也有可能是那些游侠儿。”
再次来行刺的话,李治会出手。
“多谢了。”
洪夏拱手。
雷洪回去寻了贾平安。
“应有之意。”
贾平安看着很自信,但他留雷洪在那里只是打枣子,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谁知道竟然真有刺客。
武阳伯果然厉害!
雷洪出去一波吹嘘,兄弟们对大统领的敬仰之情宛如滔滔江水。
明静叹道:“他果真是厉害。”
程达看了她一眼,“你才知道?”
明静冷笑。
她手握密奏大权……
程达憋屈的低头,“明中官厉害。”
贾平安正好进来,问道:“谁厉害?”
程达指指明静。
林妹妹啊!
好男不和女斗。
贾平安说道:“我去禁苑巡查一番。”
明静冷笑道:“多半是早退。”
贾平安无耻的道:“百骑肩负监察长安治安之责,我每日勤勉巡查,这是本分。你……看看你的脸,这般白净,那像是做事之人?”
他伸出手……
娘的!
竟然也很白净?
贾平安飞快收回去,“看看你的手。”
明静伸出自己的手,白嫩。
哎!
当初在道观里炼丹,手都被熏黑了,现在却白白嫩嫩的。
悲伤那么大!
贾平安刚出百骑右转,就看到墙壁上有人画了一横。
老郑求见。
那个死卧底是遇到麻烦了吧。
贾平安牵着阿宝,不急不慢的去了铁头酒肆。
天气一热,就能看到许多多的刺青,蛇头一般都在外面,再往下……
深不可测。
贾平安一直在想这条蛇是否完整,若是完整……
许多多的心腹小弟在看门,见他来了有些不满的道:“客人在里面,说是有人请客,便要了最好的酒。”
那个不要脸的死卧底!
贾平安进了酒肆,就见郑远东坐在了角落里,对面坐着许多多。
那里阴暗,他把玩着手串,看着就像是得道高僧。
“儒学经典我深究过,诗赋我随口便来,你想要什么诗,我顷刻间便能作出来。”
郑远东一脸人生导师的模样,正在忽悠许多多。
许多多木着脸,“先生大才。”
“小意思。”郑远东淡淡一笑,抬头见到了沈安。
“看破红尘了?”
贾平安坐在对面,和许多多挤在一起。许多多赶紧起身告退。
我想看看蛇脖子啊!
贾平安有些小遗憾。
郑远东喝了一口酒,他肌肤白皙,映衬着眉很黑,“什么红尘?天下都是红尘。”
这话有禅意。
贾平安嗅了一下,果然是最好的酒水。
“我刚得了洪夏为左武卫将军的消息。”郑远东流露出了些不敢相信的神色,“这等人乃是墙头草,陛下依旧用他,我觉着该是嘲笑讥讽之意。可陛下为何在这等时候讥讽长孙无忌等人?某不解。”
“好奇心太强了不是好事。”
卧底的好奇心这般强,而且和自己任务没关系的事儿也这般好奇……
“小心某日横尸街头。”
李治若是发现自己的金牌卧底竟然在查他的事,在揣测他的用意,估摸着会让沈丘那个死变态出手弄死他。
郑远东轻笑道:“人活着就是历练,三皇五帝多尊贵?前汉前隋大唐多少权贵?可哪去了?北邙山中坟茔堆叠,都成了黄土。”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七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贾平安随口吟诵了一首看似不怎么符合要求的诗。
但……
意境直接击溃了郑远东。
许多多送来煮好的茶水,看了郑远东一眼,“先生才高八斗,觉着武阳伯的这首如何?”
“这个……”郑远东换个话题,“人活着为何?为的便是畅快。看你开着酒肆,整日和闲汉为伍,这般辛苦为何?何不如寻个良人红袖添香。”
自从被贾平安勘破了身份后,郑远东便越发的随意了。
但这等喜欢和妹纸谈人生的习惯……
许多多没回话。
郑远东微笑道:“你喜欢什么?”
许多多淡淡的道:“我喜欢砍人。”
郑远东:“……”
他干笑一下,“砍人好!”
等许多多走后,他很严肃的道:“我怀疑陛下在布局。”
你是哪一边的?
明明是李治的卧底,偏生要去查探李治的事儿。
难道你是双面间谍?
“布什么局?”
贾平安只知道几年后李治一举干掉了以自家舅舅为首的新关陇小团体。
郑远东喝了一口茶,惬意的道:“好姜蒜!”
贾平安也喝了一口,就当是喝羊汤。
郑远东眯眼感受了一番‘肉汤’的滋味,“我在长孙无忌的身边时日不短了。”
“那又如何?”
郑远东看着他,伸手……
他没有崔建的手速,贾平安飞快避开。
“有事说事。”
妹纸的小手软绵绵、滑溜溜的多好,男人的手就算了吧。
郑远东叹道:“狡兔死……”
“走狗烹!”
郑远东俯身过来,脸上带着些许自嘲,“若是长孙无忌等人让陛下绝望,我便是陛下的横刀,出鞘杀人,但随即会被人斩杀。”
这个死卧底竟然没有为李治尽忠的打算?
郑远东身体坐直了,冷笑道:“若是陛下弄死了长孙无忌等人,我这个细作见不得人,弄不好……”
他并指如刀,在自己的脖颈前拉了一下。
这是个聪明人。
贾平安需要帮手。
而郑远东这个卧底不但知晓长孙无忌的许多事儿,还知晓李治的某些动向。
绝好的盟友!
贾平安笑道:“多个朋友多条路。”
郑远东指着他笑了起来。
一个粗略的盟友关系就出现了。
贾平安晚些出去。
回家?
还是去看望在修炼的苏荷。
这是个问题。
回家就是渣男。
去感业寺就是有事业心。
“事业心是什么东西?”
贾平安决定回家。
他策马欢快的在朱雀大街上缓行。
这条大街宽敞的不像话,若非是不许纵马疾驰,贾平安能骑着阿宝飙出赛车的速度来。
对面就有人飙出了摩托车的速度。
还是十余人。
为首的竟然是王琦。
王琦身着官服,看着意气风发。
看到贾平安时,他的面色就变了。
特别是当贾平安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时,他心痛如绞。
身后的陈二娘低下头,心跳加速。
周醒在后面低声道:“狗男女!”
陈二娘回身,冷笑道:“你连屁都吃不到。”
这粗俗的话却意外的刺痛了周醒。
是啊!
陈二娘主动送上门去见贾平安,她还说贾平安喜欢动手动脚的……可王琦依旧如故。
而他周醒想调戏一番,想摸个小手就差点被她用细绳勒死。
周醒做梦都想睡了陈二娘,可却怯于王琦的狠毒。偶尔得了单独相处的机会,陈二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坨翔。
而对面的贾平安……
俊美的年轻人骑在骏马上,人马如龙。
周醒喝道:“贱狗奴!”
他策马冲了上前。
他想给贾平安一个下马威。
可阿宝久经战阵,不但没停马,反而是径直冲了过来。
主人,一刀剁了他!
贾平安挥舞马鞭。
啪!
“啊!”
周醒捂着脸惨叫起来。
“野狗!”
贾平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策马而去。
“我要弄死他!”
周醒的嚎叫没人当真。
只是王琦觉得他今日太过激动了些。
贾平安回到家,鸿雁和三花不在,一问说是去了水渠边洗衣裳。
他回到了书房,阿福跟了进来,卧在了他的脚边。
郑远东的靠近对他而言是个巨大的收获,有了这个盟友,他能少走许多弯路。
阿姐呢?
想到阿姐在宫中一边和那两个女人争斗,一边还得和李治这个渣男周旋,贾平安就觉得有些不安。
虽然历史上阿姐是胜利者,但天知道他这只蝴蝶是否会扇动了她的命运。
一阵阴风吹来。
贾平安觉得真是阴风。
沈丘随着阴风飘了进来。
他见贾平安发愣,就淡淡的道:“你如今得罪了长孙无忌那些人,那些人家中养有许多死士,若是出手,就贾家这等防备,你迟早会横尸书房。”
话音刚落,他听到一声吼,接着桌子后面就窜出来一只食铁兽。
阿福挥爪!
沈丘后退。
阿福发足狂追。
沈丘一路奔逃。
他再次来时,却是走了正门。
“郎君。”王老二进来,一本正经的道:“有宫中人来了。”
贾平安努力的抱着阿福,“请进来。”
阿福嘤嘤嘤的叫唤着,趴在爸爸的怀里最舒坦了。
沈丘进来,他的袖子破开了一条大缝,看着颇为狼狈。
他看了阿福一眼,“这食铁兽可是训过?”
他怀疑贾平安培训了阿福杀人的手段。
贾平安揉揉阿福的身上,“秦岭中的食铁兽……你可知与何为伍?”
沈丘皱眉,“不知。”
“虎狼!”
“难怪。”
沈丘有些忌惮的看了阿福一眼,“贾家有这个东西在,倒是安全了许多。”
“客人客气了。”
身后传来了王老二的声音,“我虽然单臂,但杀人却不差。先前客人靠近书房时,我就已经在左近,只能郎君发声冲杀进去。”
沈丘:“……”
贾平安骂道:“一点尊卑都没有,老二,去煮茶来。”
“是。”王老二进来拱手行礼,当做是赔罪。
可这是贾师傅冲着沈丘在打脸。
沈丘的笑容有些僵硬,等王老二出去后说道:“新罗使者向驿馆的人打探你的消息。”
贾平安无辜的道:“他是仰慕我吧?”
你无耻的比长孙无忌还过分。
沈丘冷笑道:“他问扫把星之事,顺带谈及了真德女王见你时离世之事。”
“这是想阴我?”
贾平安许久没被人阴了,一时间竟然觉得很好奇。
沈丘向前一步,阿福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
“陛下让你去应付。”
这是酬劳。
贾平安把洪夏之事完美解决了,李治把使者丢给他,这便是变种的赏赐。
贾平安嘟囔道:“帝王都是这般抠门的吗?”
沈丘冷冷的道:“你不缺钱,还要赏赐作甚?”
贾平安振振有词的道:“我以后会生三个孩子,每个孩子一瓜分,穷啊!”
和没蛋的沈丘谈这个……
沈丘飘走了。
自尊心被打击了。
贾平安暗爽。
但新罗使者竟然敢在背后阴他,这个要算一下。
他叫来了王老二。
“你跟着百骑得人去查探一番新罗使者。”
有来有往,这才是华夏的待客之道嘛!
贾平安去了百骑。
“兵部有人鼓噪,说是上面的吩咐有错。”
明静把消息递给贾平安,“你该来早一些。”
贾平安坐下,“我住在道德坊,你在宫中,抬腿就到了这里,要不,明日起你来值守?”
不要脸!
明静翻个白眼,你想都别想。
女人翻白眼是妩媚,为何男人翻白眼是恶心呢?
贾平安的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念头。
他拿起了消息。
“兵部侍郎韩瑜说百骑去了周边查探消息,英国公又指派了兵部去查探,这是靡费公帑。”
贾平安抬头,露出了和气的微笑,“有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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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狗男女
韩瑜四十余岁,瘦削,眼珠子有些往外瞪,一大把胡须干巴巴的。
兵部两个侍郎,他是其中之一。
对面站着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坤,保养的不错的脸上带着微笑,“职方司掌天下地图及城隍、镇戍、烽候之事;辨其邦国、都鄙之远迩及四夷之规划者。英国公让兵部去打探周边消息,这个不大妥当吧。”
韩瑜指指他,“其外夷每有番官到京,委鸿胪讯其人本国山川、风土,为图以奏,这个如何说?”
余坤笑道:“州府地图每三年委州府一造。至于番国,委托鸿胪寺讯问,与兵部何干?”
这一下就把这事儿推的干干净净的。
韩瑜很满意,“英国公执掌尚书省,要敬重。”
敬重……言语敬重即可。
余坤心领神会的道:“英国公天下名将,下官敬仰之极。”
敬仰是敬仰了,但实际操作起来咱们还是该争执就争执。
余坤走近一步,身后的光散了进来。韩瑜微微眯眼,捋了一把干巴巴的胡须,“崔相公虽说进了朝堂,不在兵部。但做人……要紧的是有始有终,以后兵部听谁的?”
余坤束手而立,“当然是听韩侍郎的。”
“错了!”韩瑜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无奈的笑意,又很惬意,“是听崔相公的。人走了,但咱们还得要帮崔相公看住兵部。”
余坤再近前一步,指指政事堂方向,“可是……长孙相公?”
韩瑜淡淡的道:“长孙相公不会管这等事。”
余坤明白了,“长孙相公掌总,不会管这等事。不过英国公苦力支撑,却也坚韧。”
“坚韧是坚韧,可却是不自量力。”韩瑜起身道:“职方司要咬死此事。”
“是。”
韩瑜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这是抗令,只要有理有据,英国公也不能对咱们如何。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渐渐的……他也该知趣的离去,如此皆大欢喜。”
余坤点头,走出值房,微笑道:“这是崔相公给长孙相公他们的见面礼。”
韩瑜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随口道:“别被人吓的改口了。”
余坤笑道:“韩侍郎放心,就算是斧钺加身,我也不会改口。”
随即英国公的吩咐被兵部硬扛了回去的消息越传越远。
……
“那余坤就是个小人!”
酒肆里,李敬业在大口的喝酒,拍着桌子骂人。
“兄长?可能杀了他?”
铁头酒肆的伙计们充耳不听。
贾平安坐在角落里?用郑远东那天的视角看着这个酒肆。
“此事他们并无过错。”
贾平安觉得老李是昏头了。
“那该如何?”李敬业坐立不安?恨不能去把兵部上下全数打杀了。
“淡定!”
贾平安思忖着。
“此事还得要从余坤的身上着手。”
但此事却不好动用百骑。
“多多。”
许多多进来,一脸木然。
贾平安看了一眼,发现蛇颈隐入了深处,不禁有些遗憾。
“叫你的人去盯着余坤。”
贾平安在猜测余坤的用意。
兵部毫无疑问是在尚书省的管辖下?但又能独立的开展工作。
所以李勣这个左仆射的威信其实在两可之间。若是兵部不买账,但凡有人撑腰,李治也无可奈何。
崔敦礼临走前肯定是埋了雷?余坤就是其中的一颗。
贾平安在等待消息。
而余坤依旧按部就班的上下班。
下衙后,余坤突然转向了平康坊。
下衙的人很多,堪称是人潮人海。
许多多手下的恶少竟然在人潮人海中寻到了贾平安。
一个眼神?贾平安对包东等人说道:“今日某有约了?你等先回去。”
包东用暧昧的眼神看了一眼贾平安?“武阳伯这是要去……”
贾平安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自然要那个啥……鸡冻一下。
等贾平安走后,雷洪扯开胡须?“你说武阳伯是不是去睡女人?”
“粗俗!”包东鄙夷的道:“那叫做敦伦!懂不懂?”
“敦伦难道就能好听些?”
“当然,难道叫做更衣吗?”
包东突然伸手,“打个赌。”
雷洪警惕的道:“赌什么?”
包东笑道:“赌武阳伯此去可是告别童子身。”
雷洪毫不犹豫的道:“某赌一贯钱。”
“赌什么?”
“当然赌武阳伯守身如玉。”
……
贾平安跟着恶少一路进了平康坊。
“余坤就在前面。”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
余坤猛地回身?贾平安迅速隐入了边上的店铺里。
这是个脂粉铺。
一个妇人被他撞了一下,骂道:“粗汉!”
贾平安回身赔笑道:“对不住了。”
妇人一看,咦,竟然是个俊美的年轻人。
她揉揉胸口,“少年郎急什么?”
贾平安熟视无睹,“急着杀人。”
妇人捂嘴偷笑,竟然有些妩媚之意,“年轻人可饮酒吗?”
贾平安嗖的一下就走了。
侍女近前,见妇人面色微红,就问道:“娘子,可是有登徒子吗?”
妇人摇头,“我却想做一回登徒子。”
她出了脂粉铺,一路到了一家酒楼。
“我家娘子定了地方。”
侍女上去交涉,妇人带着面纱,随即去了后面。
都下午了还来酒楼,这等妇人不是贵女就是不正经。
伙计是老油条,只是看了一眼,就确定妇人是贵女。
到了里面一个房间,妇人进去,侍女却站在了外面。
晚些,一个男人悄然而来。
贾平安和李敬业站在侧面,眼珠子都瞪圆了。
娘的!
这不就是余坤吗?
先前他还穿着官服,此刻却是普通人打扮。
还鬼鬼祟祟的。
李敬业激动万分。
贾平安张开嘴,无声说道:“住口!”
余坤来平康坊不是事,但为何短时间内换掉了官服?
换掉官服也就罢了,他竟然换了一身平民的衣裳。
这是不想引人注目。
也就是说,他来此做的事儿见不得人。
那个妇人是谁?
恶少也看到了这一切。
余坤和侍女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准备进去。
他的手……
这厮竟然拧了侍女的屁股一把!
擦!
侍女会如何?
侍女侧对着贾平安,身体微微扭动。
这是撒娇!
卧槽!
这两人之间有奸情!
随即余坤进去,侍女回身。
一脸的欲求不满啊!
贾平安退了回去。
“这是狗男女!”
贾平安低声道:“男女之间在此私会,绝非正经关系。那侍女和余坤也有一腿,我看……这是大小通吃。”
恶少震惊,“武阳伯竟然也懂这些?”
后世关系混乱,这等事儿屡见不鲜。而在此刻却是惊世骇俗的丑事。
“兄长,直接冲进去吧。”
李敬业面色潮红,贾平安皱眉,“你激动什么?”
“还得等多久?”李敬业一想到抓奸就激动万分。
贾平安算了一下,“进去……余坤一看就是个急色的,一进去怕是就会上手。上手之后……脱衣裳得一会儿……”
李敬业突然问道:“若是他不脱呢?”
是啊!
这是个大问题。
贾平安不禁叹道:“我这等正经人却想不到这些。”
他一本正经的道:“等着我的信号。”
他施施然的出去。
那侍女看了他一眼。
好个俊美的少年郎。
少年郎越走越近。
里面有些喘息声,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
侍女心中警惕,刚想发声。
贾平安对她微微一笑,“小娘子,你看看我的下面。”
侍女一怔,低头看去。
贾平安的手垂下,手中握着一柄短刃。
“说,死。不说,活。”
侍女浑身颤抖。
贾平安附耳过去,“百骑奉命拿这对狗男女,莫要给自己找事。”
侍女抖的和筛糠似的,咽喉里发出了小狗般的哀鸣。
贾平安回身招手。
李敬业和恶少过来。
恶少试着推了一下房门,摇摇头,示意里面上门栓了,然后摸出了东西准备拨。
这等地方的门栓自然无法和家中的相提并论,第一小,第二没有竖插的保险销。
恶少一边拨一边倾听。
里面的声音堪称是如歌如泣。
贾平安觉得这便是似水流年。
那对狗男女在全情投入之下,没发现门栓正在缓缓的被拨开。
侍女在边上,那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显然是在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她突然拉拉贾平安,指指自己的嘴。
这是要主动堵嘴?
啧啧!
十多岁的少女啊!
心机不错。
贾平安刚想摸摸自己的怀里有啥,李敬业就开始脱鞋子。
侍女面如土色,急忙摇头。
这时恶少猛地一扑,侍女就嘤咛一声软倒在地上。
这演技,妥妥的最佳女配!
房门打开了。
里面正在热火朝天的一对肉虫的动作僵住,妇人罗衫半解,果然如李敬业所说的没脱。
而余坤也是如此。
妇人先是一怔,等看到贾平安面熟时,有楞了一下,旋即惊呼,“出去!”
余坤跌跌撞撞的退后,面色惨白,“武阳伯!”
贾平安掩鼻,“关门。”
恶少把侍女拖进来,然后非常知趣的告退,还顺手把门拉上了。
余坤想去捡自己的亵裤,刚伸手,一只大脚踩在了上面。
他缓缓抬头,突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道:“我只是在教她音律。”
“哆来咪发唆?还是一只小蜜蜂,飞在花丛中!”
贾平安走过去坐下,“说说各自的身份。”
余坤强笑道;“武阳伯不是知道的吗?”
贾平安突然变脸,“你算是什么玩意儿,也配贾某知晓?说!”
余坤说道:“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坤。”
贾平安看向妇人,柔声道:“娘子呢?是哪家的妇人?家中可是卖绿帽的?这是第几顶了?”
妇人长裙一放下,顿时就遮住了一切,她面色煞白,“黄家的。”
“夫君是谁?”
妇人突然跪下,“郎君饶了我吧,我愿为郎君做牛做马,从此做郎君的禁脔也使得。”
余坤却抢先说道:“她的夫君是个商人。”
“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
贾平安唏嘘道:“可商人也是人呐!凭什么要被带帽?敬业去要了纸笔来。”
李敬业开门出去,余坤嗖的一下也想跟着。
呯!
李敬业轻轻一拳,余坤就像是挨了一锤,跪在那里干咳。
“这是何苦来哉。”
晚些文房四宝到了,贾平安说道:“把经过写下来。”
余坤颤抖着拿起笔,贾平安笑吟吟的道:“莫要抖,若是写的乱七八糟的,某只需打开房门,你便会身败名裂。”
余坤抬头,眼中含着一泡泪,“武阳伯想要什么?”
贾平安摇头,“写!”
晚些供状到手,贾平安指着妇人,“娘子且回家去,此事与你无关。”
妇人如蒙大赦,急匆匆的出去了。
“看看,这便是大难来时各自飞。”
贾平安觉得自己感悟了人生真谛。
余坤就跪在他的身前,哽咽道:“任凭武阳伯吩咐。”
偷人,这等事儿爆出去,余坤将会身败名裂。
什么利益,什么钱财,顷刻间就成了废品。
贾平安笑了笑,“我想让你……”
……
晚些贾平安和李敬业回去,路上贾平安交代道:“此事莫要说出去,英国公那边也别说。”
“知道了。”
李敬业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信任。
果然是好基友。
李勣太柔和了。
若是告诉了他,贾平安担心他会选择暗中利益交换,而不是和崔敦礼等人交锋。
可这般暗搓搓的弄,在李治的眼中却是明哲保身之相。
别忘了,原先的历史上李敬业造反,结果阿姐令人掘墓砍棺,老李死后也不得安宁。
这难道都是因为李敬业造反的缘故?
贾平安觉得这和老李如今的明哲保身有更大的关系。
老李的晚年备受荣宠,可他却依旧如此。
阿姐大概是憋着一肚子气吧,借着李敬业的事儿就爆发了出来。
所以贾平安想借此给李勣一个措手不及。
老李,接招吧!
……
李敬业回家,李勣已经吃完了晚饭,见他回来就问道:“可用饭了?”
“用了。”
李敬业看了阿翁一眼,“阿翁,你看着憔悴了许多。”
李勣摸摸老脸,叹息一声,“老了。”
李敬业心中难受,“阿翁,要多去外面走走才好。”
李勣莞尔道:“老夫一旦领军出征,那便是出去走走,一走便是一年半载的。”
第二日,他去了朝中。
李治几乎从不停朝,每日和宰相们商议国事,随后又要去了解各地的情况,堪称是大唐敬业第一模范。
李勣缓缓走在宫中,身前便是长孙无忌等人。
崔敦礼就在那群人里,偶尔回头看看李勣,微微颔首,看着很是亲切。
但李勣依旧温润如故。
高季辅走在他的身边,步履蹒跚。
“老了。”
李勣笑道:“高相公六十不到,为何说老?”
高季辅低声道:“英国公,人老了便会念旧,便会回忆以前的岁月。许多时候……其实无需太过谨慎。”
他目睹李勣被围攻,但却只是一笑了之,就觉得这位英国公城府太深,在君王的眼中不是好印象。
可李勣就是这等性子,哪里能随意就改变了。
晚些君臣聚首。
先是商议政事。
李勣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听着。
事情商议的差不多了,崔敦礼看了李勣一眼,说道:“有人说英国公让兵部行百骑之事,去各地打探消息,此事有些不妥……”
他起身拱手,“陛下,臣虽离开了兵部,可听闻此事却觉着不妥。地图出自于是州县以及藩国,执行之人乃是州县官吏与鸿胪寺,兵部贸然插手,这是越权,且容易混乱。”
这不算是大事。
但崔敦礼珍而重之的说出来,便是为了打压李勣的威望。
当六部不听你的调遣时,你可还有脸面继续在尚书省待下去?
看看满朝宰相,高季辅现在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一看就是活不了多久的模样。
唯有李勣掌控着尚书省这个重要的地方不动窝,让褚遂良等人颇为焦急。
中书和门下是谋划机构,审核机构,而这些政令最终要靠尚书省来执行。
在这样的局面下,若是李勣在尚书省卡住有利于长孙无忌等人的政令,再好的手段也会变为乌有。
这便是三省分治的妙处。
李勣淡淡的道:“百骑是百骑,兵部是兵部,兵部的图册老夫看了,有许多疏漏之处,若是战时以此为据,误人误国!”
崔敦礼笑道:“如此当行文州县,呵斥鸿胪寺,为何让兵部行此事?这是靡费公帑。”
这是个罪名!
一件事儿被扣上了靡费公帑的罪名就小不了。
李勣依旧不急不慢的道:“如此,可令职方司来说话。”
职方司便是执掌图册的部门。
李治点头,晚些,职方司郎中余坤和员外郎陈非都来了。
崔敦礼说道:“英国公说兵部该亲自去查探地形,勾勒图册,打探四方消息,你等以为如何?”
专业的事儿问专业的人,这个姿态很高。
褚遂良看了崔敦礼一眼。
崔敦礼微微颔首,暗示此事稳妥,你放心。
这是他送给小圈子得见面礼,也是进入朝堂后的开头炮。
这一炮,定然要打得响,炸的猛,让人震撼。
如此长孙无忌等人会越发的倚重他,而其他人也会被他的手段震慑住,想与他为敌也得再三思量。
这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其中一项意义。
余坤是他的人,此事早已有过私下沟通,万无一失。
崔敦礼冲着李勣微微一笑。
英国公,不好意思,老夫要拿你来祭旗了!
余坤深吸一口气……
“陛下,此事臣以为很有必要……”
第384章 报复,黄雀
崔敦礼出身于博陵崔氏,而博陵崔氏堪称是当今最顶级的世家门阀。
他对外交颇为感兴趣,多次出使诸国,深谙各国的情况。
他见过许多场面,可今日他依旧被惊住了。
按照他的安排,余坤会坚定的反驳李勣的看法,随后营造出兵部对尚书高官官的不信任。
如此,他便算是缴纳了见面礼,也给自己竖立了威信,堪称是一举两得。
可余坤一开口却赞同了李勣的意见。
这是什么情况?
余坤为何反口?
崔敦礼随即稳住了情绪。
他看了余坤一眼。
李勣神色平静,但右手却握紧,缓缓张开。
余坤为何为老夫说话?
难道是先抑后扬?
或是还有别的图谋。
李勣不动声色。
崔敦礼那一眼看得余坤心中发颤。
但他知晓自己再无退路。
违背了崔敦礼的安排他还有活路,可若是违背了贾平安的布置,回过头他将会成败名列。
这是个讲礼义廉耻的时代。
当然,喜欢扒灰的皇室和关陇门阀不在其中。
但舆论的主流依旧是礼义廉耻。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一旦爆出他的丑事,丢官去职是必然的,而后他一家子将抬不起头来,他的儿孙将会被唾弃,以后再无前途。
我不该被欲望左右!
余坤暗叹一声,继续说道:“各处的图册每三年一造,可却多有错谬。鸿胪寺询问番人也敷衍了事,多有不实。如此,兵部派人四处核查很有必要。”
他抬头,崔敦礼的眼神和煦。
没救了!
余坤深吸一口气,“臣以为,英国公所言甚是。”
啪!
殿内在余坤说完后鸦雀无声,但人人都仿佛听到了抽耳光的声音。
褚遂良看了崔敦礼一眼,眼神中带着不屑。
崔敦礼严格来说不算是他们圈子的人,属于合作关系。但崔敦礼却以出身为荣,看不起有胡人血脉的关陇门阀,所以平日里的姿态颇高。
此刻崔敦礼被兵部抽了一下,褚遂良竟然生出了些幸灾乐祸之情。
长孙无忌扫了他们一眼,知晓这里面有些别的变动。
李治也颇为意外。
余坤是崔敦礼的人,可此人为何会反口?
官场劈腿最被人看不起,你今日依附这个,明日依附那个,最终谁都不会把你当做是自己人。
所以余坤的反口才这么让人意外。
李治微微皱眉,好似为难,他看了李勣一眼,“英国公可有补充?”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崔敦礼的脑海里转动着各种念头。
这难道是要让李勣补刀吗?
李勣起身,目光扫过崔敦礼,微笑道:“陛下,百骑派出了人手去各国查探消息,可一家之言终究容易出错。兵部独立派人出去巡查,两边的消息相互对照,如此最为稳妥。”
他再看了崔敦礼一眼,“崔相公出使过多国?对此可有异议?”
若是余坤没有反水?崔敦礼能利用自己的外交造诣来反驳李勣。
但现在他只能木然摇头。
说什么?
说了也是自取其辱。
李勣微笑,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偃旗息鼓的坐下时,李勣平静的道:“在座的诸位为官数十载?历经多处。今日州县?明日朝堂各部,走了便走了。若是不舍,人走了依旧对旧职指手画脚……”
他的温润陡然一变,眸色恍如横刀,锋锐之极的盯着崔敦礼?“兵部历任尚书多少人?若是人人皆在离任后对兵部之事指手画脚,兵部焉能不乱?”
人走茶凉好似贬义词,但对于这等官方部门来说?却该是褒义词。
你调去别处依旧要对原单位指手画脚?甚至插手原单位的事务?只会造成混乱。
所以人走茶凉是最体面的告别。
崔敦礼双拳紧握,缓缓起身出来?躬身道:“臣有罪。”
所有人都以为李勣会如同以往一般的选择息事宁人。
当他露出了峥嵘时,长孙无忌也为之一震。
李勣这是发怒了吗?
高季辅欣慰的看着李勣?说道:“英国公所言极是。”
这是唯一的支援。
但却显得格外的铿锵有力!
李治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英国公为名将,执掌尚书省兢兢业业,朕心甚慰……”
他再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长孙无忌微微抬眼,避开了他的目光。
李治说道:“英国公加司空。”
长孙无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三公:太尉、司徒、司空。
三公在大唐并无具体的职事,就是荣衔。但你看看三公的人选……
长孙无忌自己是太尉,房玄龄在时为司徒……宗室李元景为司徒,吴王李泰为司空。
你就算是宰相,可若是没有三公的荣衔,那也算不得顶级。
这便是位极人臣的标志!
李勣加司空荣衔,气势便一下起来了。
太尉对司空!
李治起身,“如此便散了吧……咦!”
他咦了一声,就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想了想,然后有些不自在的道:“崔卿是想为相,还是继续留在兵部?”
崔敦礼心中一紧,知晓这是来自于的皇帝的责难。皇帝用这等隐晦的语言在暗示他:你一边在朝堂指手画脚,一边还在兵部给李勣挖坑,朕很不高兴。
崔敦礼躬身,“臣……有罪。”
李治淡淡的道:“有过不罚也不妥,如此,崔卿罚俸半年。”
博陵崔氏不差这点钱,可这是责难。
晚些各自出去。
崔敦礼看了余坤一眼,然后默然。
余坤只想回去蹲着,至于调去地方为官……博陵崔氏真心要弄他,去了地方更容易倒霉。
他毫不犹豫的靠拢了李勣。
在官场,许多时候劈腿只是自保而已。
李勣在纳闷这事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见他靠拢也不说话。
但余坤既然想劈腿,自然要把自己的身材爆出来……
“下官有错,被武阳伯和令孙抓住……”
李勣的嘴角微微翘起。
原来是这些小子在为了老夫奔忙啊!
他哼着莫名其妙的歌,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职方司员外郎陈非回到了值房,有人进来。
来人是李勣身边的小吏。
“英国公说,余坤的把柄暂时不说。”
陈非笑道:“今日在朝中差点就说了出来,如此也好。”
来人走了。
陈非幽幽的道:“都以为英国公是隐忍,可他若是动手……”
……
“英国公加了司空!”
明静气喘吁吁的进了值房,给贾平安带来了这个消息。
“位极人臣了。”
程达艳羡的道:“我若是有朝一日为司空,当日死了都值。”
这话就和孟亮当年说若是能娶了他心中的白莲花,他愿意死在洞房之后异曲同工。
长孙无忌是太尉,在朝中一手遮天,可李治马上推出来一个司空李勣,这是在下棋。
老李这次算是成了棋子,不知是否会不高兴。
但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贾平安准备开溜。
而长孙无忌刚结束了近期的第一次发怒。
褚遂良灰头土脸。
王琦跪在边上瑟瑟发抖。
长孙无忌坐在那里,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平静的仿佛刚才的咆哮不是来自于自己。
“崔敦礼谋划此事便是要让老夫莫要为难他,必要时他可以搭把手,把李勣弄下去。此事的谋划……让职方司出首反驳,剥了李勣的脸面,随后老夫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后手,六部里少说四部将会有响应。可余坤突然反口,一切皆成了笑话!”
他的目光扫过王琦。
……
余坤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但许多人都知道他反咬了崔敦礼一口。官场劈腿也就罢了,可竟然给了原来的相好一刀,令人不齿。
这便是大唐的社会性死亡。
但和身败名裂相比,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只是被众人鄙夷让他有些郁郁寡欢。
等到了休沐时,他便带着家小出游。
出了长安城往终南山方向去,一路欣赏路边的景致。至于去终南山……那是不可能的,太远,除非是长假,否则没法去。
据闻皇帝想去终南山歇息一阵子,随即被御史李默一阵劝谏,说是帝王万尊之躯,远离长安太危险。
而皇帝竟然也止住了这个念头,余坤觉着这是作态。
先帝时有魏征,但谁不知道魏征就是个做样子的,什么纳谏如流,为何等魏征去了之后砸碑?
先帝为了拿下一个明君的头衔,于是给了魏征无限开火权,任由他弹劾。
可泥人也有土性,魏征越发的得意了,言行越发的不知分寸了。
最后先帝成了明君,魏征得了好名声,算是双赢。可最终先帝还是砸了魏征的墓碑泄愤。
“可见这人无完人呐!”
余坤在自嘲着。
十余骑缓缓而来,突然开始加速,并拔出了短刀。
余坤抬头,突然变色,“掉头!”
他的怒吼让身后的马车车夫一惊,问道:“阿郎……”
“掉头!”
余坤拔出了一把短刀,怒吼道:“快跑!”
那十余骑在加速。
余坤知道自己错估了崔敦礼。
他背叛了崔敦礼之后还在兵部待着,让崔敦礼一想到他就会犯膈应,那股子怒火就会上涌。
而且背叛了博陵崔的人……
不对!
崔敦礼就算是派人来弄死他,也不会选择在官道上!
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博陵崔要考虑名声,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截杀朝中官员一家子的事儿。
“是谁?”
余坤策马掉头,刚想打马,车夫惶恐的声音传来,“阿郎,前面有人!”
前方,十余骑正在策马加速。
马蹄敲打着地面,余坤面色惨白,他看看侧面,如果从那里逃如何?
但若是如此,他就必须要抛弃家人。
“阿耶!”
十三岁的女儿掀开车帘,惊惶的问道:“是何人?”
而在她的身后,余坤的妻子惊惶的道:“夫君,报官吧!”
这个蠢女人,这里荒郊野岭的,去何处报官?
余坤看着这两个女人,神色百变,最终喊道:“带着他们从侧面走!”
他策马径直冲了过去。
这些人想杀的是他,自然会追着他走。
“阿耶!”
女儿的哭喊声让余坤心碎,让他只后悔不该留在京城,去地方为官也行啊!
咻!
鸣镝声传来。
左侧的小山包上突然多了一骑。
这人手指前方,山包后涌出了数十便衣持刀男子。
李勣和梁建方最后出来。
“小贾和你那孙儿做事倒是不错,可却忘记了后续。”梁建方洋洋得意的道:“那些人受挫之后哪里会甘心?他们却不知道派人盯着余坤,若是余坤被杀,少不得士气大跌。”
“他们不敢杀余坤!”
李勣抚须,“最多是装作抢劫的模样,杀了车夫,随后打断余坤的手或是腿,余坤若是聪明就得赶紧求去,这便是震慑。”
两边来的贼人见状毫不犹豫的转向冲向了这边。
双方在接近中。
这边突然一骑突前,随后变阵。
这是冲阵用的锋矢阵!
那些贼人中有人识货,喊道:“这是军中的悍卒,撤!撤!”
有人不信邪,依旧冲杀过去。
当李勣和梁建方策马出来时,什么士气都散了。
大唐如今的第一名将和左武卫大将军亲临,就算是只有这二人,他们也不敢直面。
“是英国公!撤!”
随即就是追杀。
梁建方有些郁闷,“为何他们就提及了你,老夫呢?”
李勣莞尔,“英国公三字好称呼,可你却麻烦,梁大将军?还是梁建方,都麻烦。”
“英国公以为是谁做的?”梁建方按着刀柄有些手痒。
“不外乎就是长孙无忌那伙人。”李勣淡淡的道:“他们想杀鸡儆猴,想让人知道……偏向老夫的都会倒霉。”
“咦!”梁建方突然惊讶的道:“你看看对面。”
李勣抬头,就见数十骑掩杀了过来。
“是谁?”李勣微微眯眼,却看不清。
梁建方的视力不错,微微抬头观察了一下,“是百骑。”
李勣:“……”
二人相对一笑。
贾平安早就有了准备,布下了圈套,就等着那些人出手。
但百骑出来晚了。
梁建方有些纳闷,“小贾出击的时机晚了,若是咱们不动,余坤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李勣淡淡的道:“兴许他压根就希望余坤断腿。”
“为何?”梁建方不解。
“自己想。”李勣策马过去,对面,贾平安也策马过来,看着笑容可掬。
“见过英国公,见过大将军。”
梁建方问道:“为何晚出来?”
当然是想让余坤这个渣男断腿啊!
贾平安笑道:“先前我尿急,就下马,等完事了才发现这边的事。”
梁建方释然了,“原来如此。”
老梁真好骗!
贾平安心中暗喜。
李勣淡淡的道:“上了年纪淅淅沥沥的撒不完,可他才十多岁……”
梁建方老脸一红,说道:“老夫撒的干净利索。”
尿频尿急尿不尽,夜尿频多……
贾平安默念着这些症状,赶紧闪人。
再不走老梁就要恼羞成怒了。
“等等。”梁建方叫住了他,“此事你以为谁干的?”
“那些人。”
贾平安策马就跑。
年轻人精力旺盛,看着就让人羡慕。
梁建方突然阴着脸道:“英国公,小贾破坏了他们数次大事,老夫担心那些人会对他下狠手。”
李勣点头,想起长孙无忌的心狠手辣,“长孙无忌若是真想除掉小贾,那手段会让他头皮发麻。不过目前来看,他并不想和陛下翻脸。”
百骑是皇帝的心腹,百骑统领被干掉,那便是在打皇帝的脸。
所以长孙无忌一直没怎么管贾平安上蹿下跳的事儿,起因就是这个。
“你担心什么?”李勣看着他,“有我等在!”
梁建方笑道:“是啊!有我等在!”
……
贾平安一路追杀那些贼人,回城时已经过了午时。
他刚到了道德坊,就看到了李元婴。
“先生安好?”
李元婴洒脱得甩甩长发。
“还好。”从回京后,贾平安还没去给这些人渣学生授课,不是没东西教,而是‘忙碌’,外加懒惰。
“今日天气不错啊!”
李元婴满脑门油汗,却故作潇洒。
贾平安知晓这厮有事,但也不问。
一路进去,坊民们见到贾平安都纷纷拱手。
“古有贤人,所居之处偏僻,民蒙昧。贤人每日诵读诗书教化,一乡之人皆彬彬有礼,此乃大贤。”
面对这样的马屁,贾平安依旧无动于衷。
先生果然是定力了得啊!
李元婴苦着脸道:“先生,某觉着所谓的皇室账房也不安稳。”
“怎地,有人和你争?”
“是啊!”李元婴苦笑道:“本王就想寻个安生的日子,可这般下去如何了得?还请先生教我。”
“做生意。”
贾平安随口抛下了这个建议,就冲着前方掉头的阿福招手。
爸爸!
阿福滚滚而来。
李元婴身体一震,“是了,皇室……陛下也差钱呐!若是能做生意弄些钱财,那本王的地位就稳如泰山。妙!妙不可言!”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最佳选择,不禁深深的感激着先生。爱屋及乌,对阿福也多了宠爱,就伸手,“好一个食铁兽,来,本王疼你。”
阿福近前,挥爪。
“闪开!”
贾平安喝了一声,可李元婴却退晚了,哪怕阿福收了些,依旧被抓到了。
嗤拉!
华丽的衣裳从腰部被利爪撕开,旋即风吹过,往两边一分。
李元婴低头,“……”
前方有妇人捂眼喊道:“不要脸!”
贾平安赶紧带着阿福避开,稍后泥块密集而至,砸的李元婴抱头鼠窜。
……
晚安。
第385章 岌岌可危
李元婴急匆匆的回去换了衣裳,然后进宫请见皇帝。
“他来做什么?”
今日休沐,李治穿着便服在看书。
甘露殿里很凉快,王忠良正在边上暗搓搓的纳凉,闻言说道:“滕王殿下怕是查到了什么账目不对。”
李治放下书,不悦的道:“朕难得歇息一日,这便不肯轻省?”
晚些李元婴来了。
李治低头看书。
这是不满的姿态。
李元婴行礼,随后说道:“陛下,臣最近审核了宫中的账目……”
拿着书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李元婴一脸唏嘘,“臣这才知晓……陛下养着这一宫人,也难呐!”
李治抬头,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想说什么?是取消你的食邑……还是收回你的府邸。”
李元婴心中一颤,“陛下……臣也穷呐!”
这个二皮脸!
少年去了封地,随即就变身为混世魔王,去到哪就大兴土木到哪。大半夜要出城,什么夜禁……不开门收拾你。
这样的宗室,若非他是长辈,李治就能让他去终南山吸风饮露。
“有事说事,无事,回去!”
李治难得休息的时候,连王忠良都觉得人渣藤没眼力见。
李元婴知晓皇帝不耐烦了,就堆笑道,“陛下,大到一国,小到一家,但凡想寻财,唯有两条路,开源与节流。臣想再苦也不能苦了陛下,唯有开源。”
这马屁拍的还不错,王忠良在努力的吸收着,准备化为己用。
李治觉得这事儿有些意思,就问道:“在你看来……如何开源?”
户部那边若是有这等主动性,他会倍感欣慰。
但一想到户部,他不禁想到了贾平安的表兄杨德利。据闻户部上下被他折腾的想死,连刚开始支持他的户部尚书高履行都颇为头痛。
这人一旦发现了问题,不管是同僚还是上官,一律不给面子。
有这样的人把守户部……应当是好事!
李治觉得这样的臣子就该多来一些。
“臣以为,与民争利不可为,必然会被诟病。”
若是从天下人的手中去要钱,帝王也难免被各种嘲笑腹诽。
“臣这几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到了一个法子……做生意。”
李治脸上的微笑凝固住了。
王忠良干咳一声,“殿下,商贾贱人也!”
大唐不许官员进东西市,不许当街买东西……一句话,若是想做一个高尚的人,你就要远离商贾。
更遑论做生意了。
但这并不妨碍那些权贵和大佬们自家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当然,那生意多半都是挂在了别人的名下,和这些大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你若是敢指责,他就敢说你诽谤。
这便是又当又立的典范。
李治淡淡的道:“朕很忙。”
说着他起身出去。
这……不对啊!
王忠良傻眼。
皇帝既然说自己忙碌?不该是把李元婴赶走吗?为何自家反而走了。
李元婴一甩头,“老王,来?说说做生意之事。”
王忠良恍然大悟。
原来皇帝心动了,但作为帝王?做生意是不可能做生意的?所以……
“咳咳!殿下,生意如何做?”
“这个……”
人渣藤这才想起自己也没做过生意。
但不是有先生吗?
他自信满满的道:“只管投了本钱进来,若是亏了,本王的食邑赔付。”
大气!
敞亮!
王忠良真想给这位滕王殿下竖个大拇指。
“如此……”
晚些王忠良去寻了皇帝。
李治就在殿后,站在阴影中?看着这座皇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人生而走向衰老。生老病死乃是天意?这些大殿也是如此。木头会朽烂?瓦片会风化?唯有地上的石块能长久留存。你说说,可是越坚硬的东西越能长久保存?”
王忠良想了想?“金铁比石头硬,于是更能长久些,奴婢觉着就是这个理。”
“蠢!山石矗立亿万年?金铁千年便已开始锈蚀。”李治回身,“他如何说?”
皇帝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面对李元婴的主动请缨,李治难免有些心动。
王忠良说道:“滕王说愿意用食邑来担保。”
李治轻笑道:“若是朕收了他的食邑,天下人都会说朕容不得亲戚。他倒是好算计,不过能有这等心思……给他。”
王忠良这才醒悟,暗自后悔,觉得自己被人渣藤给哄骗了,“陛下,那若是赔了……”
李治淡淡的道:“他哪里懂什么生意?多半是去抱贾平安的大腿,请他出主意。贾平安……做菜还好,做生意……若是赔了,朕便从贾平安哪里找补!”
这般穷凶极恶的竟然是皇帝?
王忠良为贾师傅默哀一瞬,然后想起先前李元婴的马屁皇帝颇为受用,就效仿了一番。
他一脸谄笑,“陛下神目如电,一眼就看穿了滕王的谎言,却又宽容大量,奴婢觉着……感动。”
前面的马屁不错,李治颇为受用,但最后加了个感动,顿时前面就成了吹捧。
李治指指侧面。
为啥?
难道咱的马屁不香吗?
王忠良一边过去跪着,一边反省自己。
但他发现这里在阴影中。
这说明陛下担心把咱给晒坏了。
王忠良瞬间又美滋滋的。
在皇帝的身边不简单,你若是不能自我排解,不能自我安慰,哪怕是傻子般的自我安慰也行,否则迟早会出精神问题。
……
李元婴欢喜的去了道德坊。
“找谁?”
坊卒在坊门前拦住了他。
没看本王的打扮?
李元婴低头,发现自己先前为了装穷,就穿了一身旧衣裳,而且颜色也不鲜亮。
狗眼看人低!
他板着脸,“本王……滕王。”
他满意的看到坊卒那张开的嘴,显得惊讶极了。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了嘀咕,“武阳伯说的人渣滕难道就是他?”
李元婴:“……”
到了贾家,他欢喜的把人渣藤这个匪号弃之脑后,“先生,陛下答应给一万贯本钱。”
“为何要本钱?”
贾平安一脸不解。
李元婴一怔,“做生意不要本钱吗?”
“别人要,我不要。”
贾平安觉得这个时代有许多挣钱的法子,可他却被许多人盯着,不好出手。
很遗憾啊!
不过借着皇室,自己也能给他们上一课。
“不要钱能做什么生意?”李元婴想了想,“无本买卖?”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去卖不了钱。”
李元婴一想就知道了贾平安的意思,不禁屁股一紧。
“此事我过阵子看看。”
贾平安在想着新罗使者的事儿。
王老二和百骑的人已经盯了好几日,说新罗使者每日老老实实地在四方馆里转悠,和那些官吏瞎扯淡。
使者嘛,见多识广,把一路的风情细细说来,让那些官吏也开了眼界。
心情一好,自然就方便套近乎,新罗使者便开始叹息,说些新罗可怜,金春秋对大唐忠心耿耿之类的话。
这是要册封的。
没有大唐的册封,金春秋就是沐猴而冠,在百济和高丽的逼迫下,国中的反对者会让他焦头烂额。
等他想好了时,发现李元婴还在,“还没走?”
金春秋赔笑道:“先生,要不……这生意马上就做起来?”
“现在做不了。”
贾平安起身,“等人到齐了再说,现在……滚蛋!”
李元婴灰溜溜的走了。
贾平安第二日去了百骑,找来了雷洪。
“知道那些走私外藩的大商人在何处吗?”
雷洪摇头,“武阳伯,那些人……要想走私,背后必须得有靠山,否则连关卡都过去。”
这是实话。
别说是货物,就算是人,你想出远门也得去办理过所,县里都没资格批准,得州里。
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血淋淋的啊!
贾师傅觉得自己有必要改造一番那些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商人。
“去寻来。”
作为百骑大统领,他有的是法子让那些人低头。
雷洪才走,明静就进来了。
这妹纸穿着男子的衣裳,看着……
罪过罪过!
贾师傅觉得自己需要净化灵魂。
明静进来,先是喘息,然后走过来。
“你想做什么?”
贾平安下意识的双手抱胸。
贱人!
明静咬牙切齿的道:“你昨日在城外救了余坤?”
“对。”贾平安没想到这事儿竟然传出来了,“作为百骑统领,我必须以身作则……”
“可你却不知自家岌岌可危了。”
明静下意识的坐在了贾平安的桌子上,那曲线顿时就被挤压了出来,她柳眉倒竖,“余坤反口犯了大忌,那些人要动手震慑一番,可你却阻拦了……你可知你如今在那些人的眼中成了眼中钉?若是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你弄死。”
贾平安默然。
这是被我的一番话给震惊了?
那么也不枉我的苦心。
哎!
做人就是这般难!
贾平安肃然道:“义之所在,所千万人,吾往矣!”
明静:“……”
那你便去死吧!
她昂首过去。
贾平安去了尚书省。
老李依旧温润的模样,年纪一大把了,依旧能迷住小娘子,让贾平安颇为羡慕嫉妒恨。
“英国公,昨日那些人如何?”
昨日他带着百骑追杀,一个俘虏都没要,全留给了老李和梁建方。
李勣抬头,不解的道:“什么俘虏?”
竟然全数被杀了?贾平安只觉得脊背发寒,就换了个话题,“我一直不解,陛下为何不直接动用大军……”
他并指如刀劈砍了下去。
李勣干咳一声,“你要知晓,若是陛下动用大军镇压那些人,他们的手中也有军队,即便能获胜,可内部就乱了。陛下并无先帝那等威望,一旦内部乱了……”
说啊!
这断更还是怎地?
贾平安问道:“内部乱了又如何……不对!”
他猛地想到了另一个赫赫有名的势力。
“山东门阀。”
李勣点头,眼神淡然,“你若是想不通这等事,此后你就会站错地方,用错手段。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
贾平安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刻各种可能潮水般的涌来。
“一旦开了先例,便是人人自危,随后天下……如今还是世家门阀的天下。陛下若是动兵灭了那些人,随后天下的世家门阀便会抱团……”贾平安骇然道:“前隋杨广便是先例。”
李勣点头,淡淡的道:“这便是天下。你以为先帝为何选择了当今陛下为太子?若是选一个动辄便和那些人起冲突的,动辄就和那些人针锋相对的,大唐的国祚……三世而亡。”
这便是帝王吗?
贾平安觉得自己肤浅了。
难怪李治一开始要装老实人,这个人设一直延续了下去。
那些老将都在支持他,若是他吆喝一声,来个鸿门宴……
长孙无忌等人被乱刀砍死,接着长安诸军出动,清洗关陇门阀。
随后……
天下的门阀世家将会揭竿而起。
入界宜缓呐!
贾平安想到了这个围棋术语。
别一下就进了别人的里面去。
要先在外面酝酿一番。
肚子饿了。
他出了尚书省,对包东说道:“你去百骑,告诉明静,我去禁苑巡查。”
包东马上就想到了背着小背篓的娃娃脸。
每当大统领寂寞的时候就喜欢去禁苑,难道他和娃娃脸住持有奸情?
一路溜达到了芳林门,守门的笑道:“武阳伯果真是勤勉。”
那是当然。
一进禁苑,阿宝就开始撒欢了。
狂奔一阵子后,贾平安停了下来。
他听到了鸟叫声。
一只长尾巴的鸟儿从侧面飞进了林子里。
“好美的鸟!”
贾平安心中一动,就想来个活擒。
那么大的鸟儿应当飞不快吧。
他拍了阿宝一下,阿宝打着响鼻,显然不服气。
一人一马进了树林。
“那人不是进来了吗?”
“他往日就是走这条路去感业寺,不该不在。”
贾平安浑身发冷。
他伸手摸着阿宝的脸,只求阿宝别发出声音来。
阿宝很机警,动都不动。
多谢萧淑妃!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接着疑窦横生。
这是截杀!
长孙无忌这个老东西终于要对我下毒手了吗?那我是马上逃出长安城,还是去想皇帝求助。
逃出长安城,然后往海边去,最后弄一个独木舟,去一个无人小岛了此残生。
那样的日子没发过啊!
那要不就向皇帝投诚,愿意进宫伺候阿姐。
但想到要去蛋他就蛋痛。
晚些,脚步声远去。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
回到百骑,一进值房他对程达说道:“老程你先出去一下。”
程达发现他的面色不对,就出去,还贴心的把们关上。
室内昏暗了下来。
明静心跳加快,然后觉得自己有病。
这里是百骑啊!他难道还敢对我用强不成?
贾平安走过来,明静下意识的双手抱胸,“你要做什么?”
“我有件事想问你。”贾平安靠近,低声道:“长孙无忌若是出手刺杀谁,可会招惹陛下的忌惮?”
明静松了一口气,“当然。”
那就好。
贾平安也判断不是长孙无忌,不过他终究要问问。因为一旦是长孙无忌动的手,那就代表着要全面开战了。
王琦?
那个死变态。
现在带着人杀回去,那些刺客绝对不在了。
所以……
他不放心。
“那就没事了。”
他开门出去,身后传来了明静不满的声音,“问的莫名其妙的。”
贾平安笑道:“那是因为你不够聪明。”
明静银牙紧咬,恨不能从贾平安的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贾平安叫来了李敬业。
另外,他让雷洪暂停了寻找走私商人的事儿,先去蹲王琦的点。
“王琦还是老样子。”
这不对。
若是王琦动的手,按照那厮的尿性,每日出入绝对会前呼后拥,以防贾师傅的报复。
难道不是长孙无忌那一伙的人?
贾平安彻底懵了。
“你得罪了不少人。”
铁头酒肆里,郑远东觉得自己的智慧能照亮这家酒肆。
“有谁?”贾平安在数。
“长孙无忌那伙人。”郑远东把玩着手串,“要紧的是,你是皇帝的心腹!”
“陛下的心腹多了去。”贾平安不觉得自己是众矢之的。
郑远东云淡风轻的道:“你忘记了一件事,你在百骑干了不少事,手腕了得。那些人若是想削弱皇帝,自然会想办法除掉你。至于别的心腹,譬如说许敬宗,他也就是为皇帝做挡箭牌,而你……却是皇帝的刀。”
你是皇帝的刀!
贾平安觉得这个形容没错。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多谢了,老郑。”贾平安觉得郑师傅还是不错。
郑远东矜持的颔首,这时许多多进来,他的目光不禁在蛇头那里转悠。
“其实……刺青不好。”
郑远东看着道貌岸然。
贾平安突然问道:“老郑,你可喜欢在青楼里劝那些女妓从良?”
郑远东一怔,“你怎么知道?”
呵呵!
拖良家下水,劝女妓从良,老司机都喜欢这么干。
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是这个尿性。
贾平安随后再度去了禁苑。
这次他带着包东和雷洪,外加一队百骑。
几个男子在树林里躲着。
“是那扫把星来了。”
“可能截杀了他?”
“他带来不少人。”
“用弓箭!”
一个黑脸汉子挥手,止住了这些人的话,“他左右都有人,果然是谨慎。”
晚些,这些人寻了个被掩盖的狗洞,悄然出了禁苑。
贾平安已经接到了消息。
“武阳伯,发现了那伙人,可要截杀?”
“不急,看着他们去了何处。”
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贾平安先去寻了娃娃脸修炼。
而那些人却很狡猾,一路交替盯着身后,最后百骑得人只能远远的看着。
“在平康坊的东南角!”
平康坊东南角的某个宅子里。
一个中年文人站在窗前,眉间有悲愤之色,“殿下何等的英武,先帝当年说殿下因果类我,多番有意让殿下为太子。可长孙无忌一伙却担心殿下难以控制,便极力反对,最后推了李治。这便罢了,殿下顾全大局,并未生事。可……”
他缓缓回身,“可那昏君竟授意长孙无忌令殿下自尽!”
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
对面跪坐着的男子抬头,“辛先生,那便杀了昏君!”
辛先生摇头,“李治躲在宫中不出来,咱们没有机会。但……杀了他的心腹……那个贾平安你可知晓?”
男子点头,“贾平安进了百骑以来,百骑从浑浑噩噩中渐渐犀利,为那昏君做了不少事。”
辛先生冷笑道:“杀了贾平安,让那昏君暴跳如雷,随后咱们再伺机动手!”
……
求票!
第386章 急公好义,以德报怨
脚步声传来。
辛先生摸出了短刀,跪坐在地上男子一下弹起来,倾听了一番,“是冯五他们。”
辛先生警惕的看着外面,男子出去。
大门悄然打开,那些男子鱼贯而入。
“辛先生,失败了。”
“为何?”
辛先生的眉间多了冷肃之色。
为首的黑脸大汉叫做冯五,他喘息了一下,“那贾平安今日去了禁苑,却带着十余人,周围全数被挡着,无法用弓箭偷袭。”
辛先生皱眉,“突袭不能吗?你等深受殿下大恩,为何裹足不前?”
冯五苦笑道:“那些人装备精良,我等拿着短刀……只怕照面就被杀了一半人。”
辛先生看了先前跪坐的男子一眼,“乔震,百骑如此厉害?”
男子点头,“辛先生,那贾平安可是能冲阵的悍将。他调教出来的百骑,不会差。”
辛先生摆摆手,等冯五等人出去后,他回身,淡淡的道:“老夫带来了不少钱,不着急。老夫有耐心,除非那贾平安能一直谨慎,否则老夫定然能弄死他,为殿下先寻一个殉葬的!”
乔震握拳,“辛先生放心,若是那贾平安遇到了我,只需一拳!”
……
“那些人在平康坊的东南角。”
贾平安得了消息,随即令人去盯着。
“该出动兄弟们,彻底搜索那一带!”
明静很严肃的提出了这个建议。
然后抬头看着贾师傅,想寻求认可。
大统领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下巴冲着程达扬扬。
明静想一巴掌拍死他。
程达觉得自己成了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苦着脸道:“明中官,平康坊的东南角人多,咱们若是出手搜索,定然会惊动那些人,他们一旦暴起……”
明静心中一凉。
贾平安屈指叩击着案几,提醒她自己将作总结性发言,“咱们是百骑,惩恶扬善是咱们的使命,可若是因此而让无辜百姓伤亡,于心何忍?做人……要有良心!”
明静有些茫然,心想难道我真的很蠢吗?
看看连程达都知晓的道理,我却一无所知。
贾平安见她茫然,心中有些不忍,但想到了邵鹏的前车之鉴?他只能硬着心肠怼了过去?“不懂?便学。”
他觉得明静会反驳。
“和谁学?”
要想学得会,得和师父睡……贾平安:“……”
程达起身,一脸正色,“今日我去禁苑看看,若是能把那群人引出来也是好事。”
明静很悲伤。
等程达走后,她问道:“程达宁可去冒险,也不肯教我,为何?”
当然是因为你的宫中属性,程达担心被炮灰了。
贾平安认真的道:“因你太美。”
明静摸摸脸蛋?心中微喜,但马上反应了过来,“可我是男装。”
贾平安微笑道:“对,就是因为男装?所以程达才避开。”
明静明白了?脸羞红,人怒不可遏。
“你说我可是很笨?若是如此?陛下为何让我来百骑监督?”
明静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贾平安随后出去。
半个时辰后,他再回来时,见明静依旧是这般模样,就随口道:“你并不笨。”
明静见他肯回答,就问道:“可为何我不懂那些?”
“因为你以前都在修炼。”
“是啊!”明静瞬间就释然了,然后淡淡的道:“小贾……”
哥一巴掌!
贾平安淡淡的道:“林妹妹。”
明静瞬间炸毛了,“别叫我林妹妹。”
那个肺痨的女人没出息,竟然坐视自己喜欢的宝玉娶了别的女人,自家被活活气死在床上。
“林姐姐。”
贾平安笑着出去了。
明静看似愚钝,但你若以为百骑的事儿她不知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她每日在百骑里转悠,每一次议事看似愚钝,实则都暗中记了下来,回头送进宫去。
这才是李治需要的‘监军’,当初老邵就是被‘腐蚀’了,监督形同虚设。
贾平安去了铁头酒肆。
许多多依旧金鸡独立在练字,一只脚站的纹丝不动。
我这也算是帮了她的忙吧?
贾平安随即就理直气壮的提出了要求,“东南角有十余大汉,全是外地来的,应当深居简出。”
许多多的兄弟们出发了。
许多多有些为难的道:“武阳伯,虽然你对奴多有帮助,虽然你……文武双全,诗才无双……”
这妹纸看来是仰慕我许久了。贾平安心中暗喜,“说这些做什么?”
许多多鼓足了勇气,微微昂首,于是贾平安就看到了蛇颈,果然手艺不错,深度也不错。
“可你差遣那些兄弟……不能不给钱呐!”
我原以为我们之间是纯真的友谊,没想到你竟然要用铜臭来玷污它!
“好说。”
许多多觉得贾平安会给十贯钱。
晚些,包东来了,带来了一车财物。
“武阳伯说只管花销。”
这里有铜钱和布匹,折算下来少说值上百贯。
许多多赞道:“果然,跟着武阳伯就是好。”
金钱就是动力,随即那些恶少们迸发出了巨大的热情,日夜不分的在平康坊东南角转悠查探。
“兄长。”
有恶少发现了问题,“有一批人也在查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贾平安很有兴趣知晓是谁在背后准备捅百骑的菊花。
“去查!”
不得不说,在许多时候恶少比官方人士的办事效率要高。
贾平安正在琢磨那条蛇的蛇尾在何处时,消息就来了。
恶少一脸的讨好之色,“武阳伯,那些人领头的便是周醒。”
周醒原先在外面活动颇多,连恶少们都认识。若说王琦不出台,那么周醒就专接外卖。
王琦……
王琦竟然也盯上了这伙人,就说明不是关陇那一伙儿的。
那么他们是谁?
“查!”贾师傅知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查到的,赏十贯钱。”
疯了!
顷刻间许多多的身边空无一人,所有的兄弟都出发了。
许多多觉得只需一声令下,贾平安就能收编了自己手下的兄弟,一时间不禁悲从心来。旋即又念及亡父当年的希望,于是平心静气的继续练字。
一笔一划……
心,便渐渐的静了下来。
消息不断汇拢。
贾平安晚些回到了百骑。
“盯着周醒他们。”
这是他留给许多多的任务。
百骑。
“就该围杀了。”
明静杀气腾腾的道:“只需五十人就能围住他们住的地方,随后弓弩齐射,多少人也不够杀。”
她心中忐忑的看着贾师傅。
可有长进?
贾平安微微颔首,“想法不错。”
明静心中一喜,神色难免就多了些意得志满之意。
没有事业追求的女人就这样,一点儿成绩就能让她心满意足。这样的女人活得简单,让人羡慕。
“但!”
贾平安找到了些做领导的感觉,淡淡的道:“做事不要老想着横冲直闯,我说过多次了,咱们是百骑,是一心为民的百骑。打打杀杀不健康,许多事……不能头脑简单的想做就做。”
程达猛地想到了一类事,不禁露出了些暧昧之色。
这个lsp。
明静皱眉道:“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当然!”贾平安看了程达这个lsp一眼,“周醒带着人正在搜索那些人的踪迹……有他们在,为何咱们要急吼吼的去围捕?”
明静不解,“可若是他们先动手,不但人犯都进了他们的手中,功劳也没了。”
“功劳只是过眼烟云。”
贾平安靠在墙壁上,“包东。”
包东进来。
程达和明静都不知道贾师傅想做什么。
贾平安吩咐道:“你带几个身手矫健的兄弟去,等周醒他们准备动手时,提醒那些人。”
程达就像是吃了一坨翔般的苦着脸。
明静一脸呆滞。
“这是挖坑埋人啊!”程达拍着大腿,觉得自己果然不是贾师傅的菜,“等他们动手时,却发现那些人早有准备,突击就变成了被伏击。等他们死伤惨重时,咱们再出手,顺带还能搏一个救援刑部人员的好名声……急公好义、以德报怨武阳伯。”
明静觉得自己太单纯了。
贾平安打个哈欠,“我这几日忙碌,去补个觉,有消息通知。”
他一出去,明静就欢喜的道:“原来竟然还能如此!这便是驱虎吞狼吧?咱们就是渔翁,武阳伯果然手段高妙。”
她不肯在贾平安的面前夸赞他,但此刻却忍不住了。
她寻了纸笔在记录着。
程达问道:“明中官在记录什么?”
明静摇头,“没什么。”
她在记录贾平安的手段。
十年二十年后,我定然也能成为一个手段高超的……高手!
……
刑部,王琦的值房内。
他跪坐在案几后绣花,对面坐着陈二娘。
“周醒带着人已经跟了去,若是能有发现,便会立刻动手。”
陈二娘看着神色平静。
王琦抬头,说道:“这些人刺杀贾平安,我本想放任,可却发现他们窥探长孙相公,若是他们对长孙相公下手,我百死莫赎。至于你……”
他的眼中多了阴郁,“你可是心疼那贾平安了?”
陈二娘心中一震,急忙解释道:“奴并无此心,那贾平安见面就动手动脚的,奴早就想杀了他。”
王琦的眼睛渐渐多了血丝,嘴唇也越发的红了,“罢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陈二娘心中一松,赶紧表态道:“那扫把星贪色,丑态百出……”
可她却觉得小腹有些发热。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王琦把针线放下。
来的是周醒身边的人,进来后说道:“王主事,咱们发现了那些人,准备动手了。”
王琦点头,嘴角勾起,“贾平安也在查那些人,不过咱们抢先一步,随后他定然抓耳挠腮的想知晓这些人刺杀他的动机。而且功劳也没了,百骑内部将会生出些波澜来……动手!”
……
平康坊东南角的某个宅子里。
“这里住着颇为不错,辛先生为何还要去别处看房子?”
冯五有些不解。
一个男子坐在屋檐下乘凉,惬意的道:“这里窄了些,若是能换个宽敞的地方,咱们也能睡舒服些。晚上全是呼噜声,醒来就别想再睡了,难受。”
十余人都纷纷赞同。
冯五皱眉道:“大事之前,莫要贪图享受。”
叮!
瓦片上突然有东西落下,却是一块石头。
“哪家的顽童?”
冯五恼了。
外面有人说道:“来了好些凶神恶煞的持刀大汉,怕是要杀人嘞!二郎,赶紧走。”
“兄长,等等我。”
冯五变色,挥手。
众人进去拿了兵器,冯五指指大门两侧,众人分开埋伏。随后冯五让人把门栓打开。
冯五心中焦急,担心冯先生和乔震他们回来撞到了这群人。
但现在只能等着动手。
晚些,外面传来了细微而密集的脚步声,最后在大门前停住。
冯五举手。
众人把兵器拿稳,眼中多了杀机。
门外,周醒指着大门点头,一个大汉猛地推门。
呯!
大门意外的开了。
竟然没上门栓?
周醒来不及想别的,喊道:“杀进去!”
二十余人冲了进去。
既然是突袭,就该是一往无前的姿态。
刚杀进去,有人喊道:“人呢?”
“耶耶在此!”
两侧的伏兵暴起,挥刀砍杀。
周醒的人被这一波偷袭砍杀的死伤惨重,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围在中间砍杀。
周醒站在门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这是个圈套啊!
一阵脚步声传来,周醒喊道:“救命!”
巷子尽头转过来一人。
周醒见了下意识的喊道:“武阳伯救命。”
方醒拎着横刀,带着人呼啸而过。
里面马上就成了战场。
弓弩齐射,结阵冲杀……
周醒回转,站在大门外,和残余的两个手下木呆呆的看着里面的厮杀。
那些贼人在大堂前固守,一波箭矢过去倒下大半,旋即就冲杀过来。
贾平安也不后退,双手握刀,迎面一刀就砍杀了一个贼人。
接着他冲进了贼人中,左右劈砍,竟然无一合之敌。
这人竟然这般悍勇?
这是周醒第一次见到贾平安放开手厮杀,不禁面色惨然。
他不是对手。
王琦就更不用说了,真要动手,贾平安一刀就能剁了他。
贾平安回身走来。
身上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周醒不禁干呕了一下。
看看贾平安众星拱月的模样,周醒心中难受,担心被奚落,就准备回去。
“就在这里。”
外面有马蹄声。
周醒侧脸,见数骑转过来,然后加速。
为首的竟然是刑部侍郎汪海。
刑部有两个侍郎,一个是汪海,一个是杨慎孟。
杨慎孟便是他们的人,而汪海却是不屑于和他们为伍。
汪海下马,吊梢眉一挑,问道:“如何了?”
周醒楞了一下,汪海皱眉,三角眼越发的细了,“说话!”
周醒急忙说道:“先前我等率先发现了贼人的踪迹,随即突击,谁知道……”
汪海见他吞吞吐吐的,就不耐烦的进了院子。
院子里全是尸骸,穿着官服的倒下了许多,比贼人还多。
贾平安正在带人审讯俘虏,没关注这边。
汪海回身,“这便是你的突击?”
周醒辩解道:“不知为何,贼人竟然在里面伏击。”
汪海骂道:“蠢货!必然是你等行事不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说的便是你这等蠢货!”
贾平安听到了叫骂声,见是汪海就过来。
汪海关切的问道:“可问出来了?”
贾平安摇头,“应当是死士。”
汪海点头,“老夫就是知晓如此,这才急匆匆的赶来。对了,今日幸亏百骑及时赶到,否则刑部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周醒:“……”
算下来确实是贾平安救了他的手下,但也只剩下了小猫几只。
贾平安笑道:“百骑早就盯住了这伙人,只是担心他们还有同伙,所以我便令人暂且不动,谁知刑部突然动手,我便带着人跟了来,好在没来晚。”
那么说来……王琦一伙人是争功!
汪海看了周醒一眼,觉得刑部就不该让这些人进来。
但既然进来了,便是刑部的人,他郑重拱手,“多谢了。”
老汪有担当!
贾平安笑道:“虽说往日有龃龉,可在此刻却是一家人,百骑不会坐视不管。”
“果然是以德报怨得武阳伯!”
汪海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若是你来刑部,老夫便把这个侍郎让与你又如何?”
这是极大的褒奖。
贾平安拱手,“汪侍郎过奖了。”
汪海回身,“过奖不过奖,看看这些人便知。”
周醒心中苦涩,却只能低头听训。
汪海喝道:“贼人是百骑拿获的,你还杵在这里作甚?还有脸要人犯来问话?滚回去!”
老汪这话……老油条啊!
贾平安笑道:“如此,擒获三人,给汪侍郎一人。”
汪海回身,“这不好吧。”
这些老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贾平安笑道:“没什么不好,只管拿了去。”
汪海马上就笑眯眯的,却不用周醒的人,让随从带了一个贼人回去。
“回头喝酒。”
喝酒?
回头你怕是没心思喝酒了。
包东低声道:“武阳伯,不该给他们的。”
亏了啊!
大伙儿都是这个想法。
贾平安摇头,“都是死士,问不出话来,给他便是送了个人情。晚些老汪定然要后悔。”
确实是如此。
晚些刑部一场拷打,汪海和杨慎孟都在场,可贼人却咬死不说。
“这些人窥视长孙相公,刺杀武阳伯,可见来历不简单。”杨慎孟在分析。
汪海起身,“再用刑!”
惨叫声不断。
晚些,动手的人傻眼了。
“死了!”
艹!
竟然这般死硬!
汪海想到自己欠了贾平安一个人情就觉着亏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