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某记住你了
李治的脸上有抓痕,医官刚看了,说是无需医治,自愈即可。
“陛下,这疤痕不可抠。”
李治木然。
难道让他带着这个疤痕去见臣子?
男人后院的葡萄架倒了是常有的事儿,但他是帝王。
帝王后院的葡萄架倒了……
“陛下。”
王忠良来了。
他看了医官一眼,医官告退。
“何事?”
王忠良说道:“陛下,先前皇后以玉佩被盗为名扣住了卫无双拷打,随后武昭仪带人去把卫无双给抢了回去。”
他觉得李治会大怒。
“知道了。”
李治的态度就像是没这回事。
至于皇后的尊严。
王皇后倚仗外朝的长孙无忌等人让他立李忠为太子,从那刻开始,皇后在他的眼中就是个玩笑。
……
这件事影响深远。
贾平安是从张天下那里得的消息。
“皇后逼她说你的把柄,卫无双不肯说,被打了板子。”
那妹纸……
“某知道了。”
贾平安看着很平静。
王皇后!
……
卫无双再出宫时已经是五日后了。
“无双。”
卫无双带着羃?,冷冰冰的还是那个模样。
“叫我卫无双。”
“好的无双。”
卫无双觉得这人真的不要脸,越说越起劲的那种。
“今日能出来多久?”
“你想做什么?”
我……
“某什么都不想做。”
贾平安笑道:“喝酒。”
卫无双摇头,“最近不喝酒。”
难道是姨妈来了?
卫无双觉得这人总是这般笑嘻嘻的,一点都不正经,“宫正让我来告诉你,如今陛下和武昭仪嗜好麻将,以后若是陛下为此荒废政事,你便是史书上的奸佞小人。”
这……
“这和某没关系啊!”
贾平安做梦也没想到麻将竟然能引人如此痴迷。
那是皇帝啊!
四海八荒任你征伐,天下臣民任你指挥,后宫女人任你……
这些不香吗?
卫无双见他愣住了,心中爽快,转身就走。
“哎!无双。”
贾平安下意识的扒拉她的肩头,卫无双沉肩,转身一腿。
贾平安一个马步,好险避开了这一腿。
卫无双迈开长腿,大步而去。
这妹纸今日好像有些害羞?
能来一个回旋踢,说明拷打问题不大。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再次念叨了一下王皇后,然后觉得内疚,又感谢了一下萧淑妃。
“武阳伯。”
外面送来了最新消息。
“吐蕃使者再度来了。”
吐蕃使者这次很惨。
“吐谷浑不断侵袭吐蕃,赞普请大唐出兵救援。”
使者嚎哭请援。
李治却在笑。
活该!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朝中随即文武重臣云集。
“诺曷钵看来恢复的不错。”梁建方幸灾乐祸的模样很可人。
诺曷钵(nuo,he,bo)就是吐谷浑可汗,也是弘化公主的驸马。
长孙无忌却觉得不妥,“吐蕃虽然内乱,但实力依旧强劲,诺曷钵此刻去袭扰,看似能占了便宜,可若是吐蕃倾国而来,吐谷浑必败无疑!”
“可此刻是吐谷浑占优。”
军方喜欢的是坐山观虎斗,然后大唐一巴掌拍死最后的胜利者。
军方的乐观情绪让李治很是惬意,但长孙无忌却凭着本能觉得此事有些值得商榷之处。
“陛下,要谨慎。”
李治想问谨慎什么。
可他抬头,看到了舅舅那凝重的神色。
论行军打仗,长孙无忌不如这些老帅。
但论玩阴谋诡计?老帅们不是对手。
舅舅认为此事有问题?
李治沉吟着。
长孙无忌建言道:“百骑有人在那边查探消息?可令他们去打探。”
这是个稳重的建议。
李治点头,“如此也好。”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
把百骑踢出去,他才好做最后的谋划。
李治也知道,但他默许了。
此刻这对舅甥格外的默契。
至于吐谷浑那边,没有人认为会出什么事儿。
……
“陛下令你带百骑去查探吐谷浑和吐蕃之间的争斗,速去速回。”
贾平安领命?旋即令人集结。
明静想去。
“女人靠边。”
贾平安大男人主义的嘴脸让明静恨之入骨。
“那卫无双去过。”
“无双是命硬,你的命可硬?”
当年宫中几个宫人遇到了邪门的事儿?就卫无双安然无恙。
明静哪怕是个女冠?依旧败退。
渣渣!
贾平安深切的怀念着大长腿?可这次要的是速度?没法带着去。
“请示陛下?某想带着李敬业一起去。”
看着李敬业那宽阔的身板?贾平安就觉得安心。
李治得了消息不禁笑了?“他倒是知晓带挈了自己的兄弟立功,也罢。”
……
大唐不同于前汉和宋明,在击败突厥后?大唐不缺战马?不缺好马。
贾平安带着五十余百骑?外加一个李敬业?一路换马不换人,飞也似的奔向了吐谷浑。
路过叠州时,他拿出军令,旋即叠州给了他三百骑兵。
这是贾平安唯一的倚仗。
战马一路狂奔。
进入了吐谷浑地界后,贾平安见麾下人疲马倦,就令歇息。
将士们在扎营,他在营地周围转悠。
李敬业就跟在身后,百般无聊的咬着草根。
“敬业你可知晓丝绸之路?”
“知晓。”李敬业眼前一亮,“丝绸之路带来了许多胡女,胡女甩屁股真是美。”
贾平安满头黑线。
“朝中疏忽了吐谷浑。”
“不会吧。”李敬业懒洋洋的道:“兄长,吐谷浑如今哪敢反抗?”
“吐谷浑不但是大唐的屏藩,更是扼守安西四镇的要地。而安西四镇控制着丝绸之路……若是吐谷浑丢失,青海路便是吐蕃的囊中物,从此吐蕃也能插手西域局势,甚至能威胁大唐和西域诸国的联络,你说说,吐谷浑有多重要?”
“竟然这般?”李敬业无所谓的道:“那护着他们就是了。”
这个蠢人!
贾平安在思索着。
对于吐蕃而言,要想发展,必须得击破大唐在西北的势力,首要便是击破吐谷浑。
禄东赞也算是用兵大家,他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历史上吐蕃和吐谷浑打的头破血流,吐蕃向大唐求援,用这等手段麻痹了大唐君臣。
而诺曷钵这位吐谷浑可汗看来也有些古怪之处,竟然在苦撑。
直至吐谷浑覆灭,诺曷钵和弘化公主带着残部溜到了谅州,请求内附。
内附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玩了,大唐给个地方让我和残部养老吧,以后我就想做个富家翁。
大唐在西北的战略至此被打破。
朝中的君臣恍然大悟,马上进行补救。
可怎么补救?
禄东赞就是一个渔翁,他把总攻吐谷浑的时机选在了大唐和高丽开战的时间点上。
要打吗?
贾平安仿佛看到了禄东赞那张得意的笑脸。
是打高丽还是吐蕃?大唐分身乏术,只能坐看吐谷浑覆灭。
等高丽覆灭后,吐蕃已经攻陷了西域多地,成功的在西域站稳了脚跟。
随后吐蕃更是进攻龟兹,安西四镇危矣。
至此大唐在西域的优势荡然无存,李治选择了强硬的开战。
大唐和吐蕃的漫长战争就此开始。
这是大唐在西域艰难的开端。
贾平安摩挲着下巴,“禄东赞果然是头老狐狸。”
可他遇到了我!
第二天清晨。
“好大的雾气!”
李敬业永远都是这么精神抖擞,“兄长,快出来看看。”
可怜的娃,在长安城待久了,出来一趟就兴奋的不行。
马蹄声骤然而来。
斥候回来了。
“有骑兵靠近。”
贾平安出了帐篷,洗漱什么的都不用想了,赶紧披甲,随后把阿宝牵来。
一队骑兵在高速靠近。
“打起我们的旗帜!”
大唐的旗帜在晨雾中飘扬着。
三百余骑肃然列阵。
“咿律律!”
对方勒马。
“是吐谷浑人!”
双方验证了彼此的身份后,警报解除。
“吐蕃那边如何了?”
贾平安令人去做早饭,他和吐谷浑的将领了解情况。
将领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汽,看了看做饭那边,肚子咕噜叫唤了一下。
“吐蕃人不断侵袭,侵袭也就罢了,他们的细作不断潜入进来,各处煽动,可汗很焦虑,正准备让公主回长安求助。”
“他们侵袭时来了多少人?”
“数十到数百不等。”
人数不多。
贾平安随后又问了些情况。
“吃饭吧。”
他叫人分了些食物给这些吐谷浑骑兵。
“咱们也有吗?”
贾平安出行,那厨子自然是杠杠的。
“太香了!”
吐谷浑人吃的太过狼狈了些。
“这些人没吃过好东西。”包东有些怜悯这些人。
“不要小看了他们。”贾平安告诫道:“他们吃羊肉,喝马奶、羊奶,他们的少年上马就是战士,他们全民皆兵。美食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压住那些野蛮的对手。”
吃完早饭,这队骑兵带路,一行人出发了。
当到达了树敦城时,李敬业诧异的道:“竟然这般小?”
作为吐谷浑的都城,树敦城显得小了些,也破败了些。
“那是因为这里曾无数次面对强大的敌军!”
随行的将领颇为自豪。
但贾平安知晓这等自豪会随着局势的发展而灰飞烟灭。
“某要去见可汗和公主。”
将领点头。
所谓的王宫也很简陋,见到诺曷钵时,贾平安开口就说道:“大唐武阳伯贾平安见过可汗,某来此,是想询问可汗对大唐的忠心可还在?”
诺曷钵本觉得这个使者太年轻了些,心想莫非大唐皇帝是在蔑视自己?
一听这话,他就知道自己小瞧了这个年轻人,急忙正色道:“本汗对陛下的忠心永世不变。”
这是先声夺人!
贾平安只是一番话就让诺曷钵的态度截然不同。
三十岁的诺曷钵此刻正是壮年,可看着眉间却多了焦虑,脸上也多了皱纹。
随后贾平安了解了一番情况,就去请见弘化公主。
他跟着人一路去了后面。
“公主在里面。”
侍女侧身,贾平安看了里面一眼。
一个秀丽端庄的女子坐在正面,两侧站着几个侍女。
贾平安进去,“武阳伯、百骑统领贾平安见过公主。”
这位弘化公主乃是大唐第一位和亲的公主,早于文成公主。
“竟然是个少年。”弘化公主笑道:“我也许久未曾见到故国的少年了,抬起头来。”
你这是要调戏我还是怎地?
贾平安抬头。
弘化的眼中带着笑意,“皇帝为何让一个少年来此?”
因为我能干……
贾平安说道:“臣少年老成。”
弘化公主笑了起来,“以前的使者都是板着脸,仿佛谁欠钱不还似的,难得来一个有趣的。”
大姐,咱们说正事好不好?
贾平安有些囧。
弘化目露回忆之色,“大唐……那是我的家。当年有叛贼作乱,我第一想到的便是家……”
这位公主并非常人。
她和亲到了吐谷浑,期间吐谷浑遇到了不少大事,比如说当年丞相谋反,就是弘化最先做出了反应,带着诺曷钵和侍卫们一路去向鄯州求援。鄯州刺史也很牛笔,二话不说就派了援军出击,一举击溃叛逆。
这个……
贾平安觉得有些像是在夫家被欺负了,随即回娘家去搬救兵。娘家一群膀大腰圆的叔伯兄弟一起出手,把夫家的坏人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弘化见他尴尬,不禁大笑了起来。
从平阳公主到弘化公主,大唐皇室的女人从来都不弱。只是后来的公主们没地方去消磨野心,就加入了政争中。
笑够了,她令人给贾平安弄了凳子。
这是娘家人才有的待遇。
贾平安奉上了礼单。
“皇帝出手还算是大方。”弘化看了一眼礼单,就交给了身边的侍女,然后说道:“吐蕃的袭扰我们不怕,但他们不断派出细作来刺探消息……”
“绞杀了就是。”
贾平安知晓不只是刺探消息,“可有收买?”
“难怪皇帝派了你来。”弘化颔首,“吐谷浑内部有些小人不安分,我们上个月抓获了一个细作,拷打得知他们许诺……只要那些被收买的人听从吩咐,提供消息给他们,在关键时刻发动内乱。如此吐谷浑覆灭后,那些人会各自统领一部。”
“这是水中花,井中月!”
贾平安没想到局面竟然如此,难怪后续吐蕃攻打吐谷浑顺利无比。
交战之前,细作为先!
禄东赞果然厉害!
弘化见他从容,“皇帝让你来为何?”
看她的模样,分明就是准备回娘家求援。
贾平安笑道:“陛下派了臣来,第一是打探消息,第二是……以牙还牙。”
第一是真的,第二压根没这回事。
不过百骑难得遇到这等机会,贾平安不准备放过。
再说了,大唐的使者历来都彪悍……王玄策出使遭遇劫难,二话不说回去弄了军队,随即返身杀回去,灭国!
吐谷浑内乱,眼前这位公主去寻了鄯州求援,鄯州刺史二话不说,出兵弄死那些叛逆!
这便是大唐!
贾平安起身,“公主放心,臣会尽力。”
“你带来了多少人?”弘化对这个年轻人也颇有好感。
“三百五十人。”
“少了。”弘化有些失望,不过旋即振奋了精神,“若是差了什么只管说,我来交涉!”
贾平安回到驻地,百骑在吐谷浑的人已经到了。
“武阳伯,吐蕃那些奸细装作是牧民,还有吐谷浑人作为接应,估摸着进来了不少。”
眼前的百骑看着黑了不少,但精神还好。
“辛苦了。”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可交过手?”
百骑点头,“就一次,两个月前某在盯着一个权贵家时,遇到了两个吐蕃细作进去,等他们出来时,某跟踪被发现,随即厮杀。”
“如何?”包东迫不及待的问道。
百骑淡淡的道:“某斩杀二人!”
“为我百骑争脸了!”贾平安说道:“回头请功。”
晚些,贾平安把消息整理了一下,随即分派了任务。
“这里有公主提供的名册,这些人都有嫌疑,咱们来了五十人,各处都盯住了。”
当夜无事。
第二天吐谷浑内部有些躁动。
“那些唐人在四处转悠,就像是老鼠。”一个权贵愤怒的道:“这里是吐谷浑,不是长安,不是他们肆意妄为之地!”
“唐人来了这里,会激怒吐蕃。可汗,为了安宁,该让那些唐人回去。”
“三百五十骑,这是前所未有的人马,唐人得皇帝这是不信任我们吗?”
“……”
诺曷钵焦头烂额。
“可汗,逼他们回去!”
一个权贵挥舞着拳头在呼喊,口沫横飞。
“逼谁回去?”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弘化公主出现了。
她看了那个权贵一眼,“吐谷浑是一头羊,没有大唐,吐蕃这头野狼就会吞噬了吐谷浑。逼大唐人回去,你想迎接谁进来?”
那权贵楞了一下,然后说道:“三百余骑来此,吐蕃人会感到威胁!”
弘化盯着他,“那吐蕃人不断袭扰,这是什么?这难道不是威胁?为末,你为谁说话?”
权贵冷笑道:“我为吐谷浑说话!”
弘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诺曷钵说道:“皇帝派了他们来,是要查清吐蕃袭扰之事。”
诺曷钵说道:“大唐若是要进攻吐谷浑,无需内应。”
为末淡淡的道:“可汗,要提防有人做内应。”
这话直指弘化公主。
弘化只是冷漠。
“可汗,唐使请见。”
贾平安进来就发现气氛不对。
“可汗,某的人会去边境一带巡查,还请派人领路。”
“好说。”
诺曷钵知晓自己要依靠大唐才能在禄东赞的野心中求存,所以很是干脆。
为末笑道:“唐使对可汗不敬。”
贾平安看了弘化一眼,发现弘化在盯着此人,就知晓这是反对大唐的权贵。
“公主,此人如何?”
当着吐谷浑权贵们的面,贾平安这么问就是打脸。
弘化说道:“此人羞辱过我!”
贾平安看着为末,平静的道:“某记住你了。”
……
晚安。推荐票好少!别忘记了投票。
第358章 让敌人看看什么是百骑
一百骑兵出发了。
贾平安送他们到城门外,回来时,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手法很粗糙。”包东没回头,左前方有百骑的便衣在盯着后面,不时给几个信号。
“武阳伯,身后三人。”
“盯着他们。”
贾平安按着刀柄,大摇大摆的走在吐谷浑的王城内。
晚些消息传来。
“武阳伯,其中一人是为末的人,一人进了另一处,是将领,第三人一直在外面转悠。”
“盯着第三人,要盯牢。”
消息不断传来。
“第三人进了一户人家!”
“盯着那户人家进出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一条狗!”
贾平安在喝酒,对面坐着的是李敬业。
“兄长,为何不直接斩杀了?”
李敬业挥手,“换做是某,直接一路杀过去,谁反对就杀。”
贾平安觉得自己还得担负教导李敬业的重任,很辛苦,“杀倒是好杀,可杀了之后,吐谷浑从上到下都会离心,随后偏向吐蕃。”
“咦!”李敬业说道:“若是如此……不好打,打下来大唐就直面吐蕃了。”
这娃难得聪明了一次,贾平安欢喜不胜。
李敬业喝了一杯酒,“如此朝中再无选择,只能打吐蕃了。兄长,这可是好机会!”
贾平安:“……”
……
“公主,百骑的人乔装消失了。”
弘化和诺曷钵正在用饭,听到这话后对诺曷钵说道:“忠烈,他们是在搜寻吐蕃的细作。”
诺曷钵的汉名叫做忠烈。
他放下碗,含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我就说皇帝怎会弃了公主……”
他看了弘化一眼,眼中多了柔情。
……
“唐人出动了。”
为末和几个权贵在家中议事。
“唐人乔装散布在城中,不好寻。”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权贵举起碗喝了一口酒,沉声道:“为末,吐蕃那些人如何说?”
“问问!”
有人去问了,晚些带来一个吐蕃人。
为末笑道:“使者竟然敢来吗?”
这便是吐蕃派来的使者,在为末等人的接应下,最近一直在城中和那些权贵暗中见面。
使者行礼,“大相知晓诺曷钵在吐谷浑不得人心,所以派了我来,和吐谷浑兄弟见面?话说友谊。”
“友谊自然是要有的?可好处却不能少!”刀疤脸权贵冷冷的道:“想让我们为禄东赞冒险?那就要拿好处来。”
使者笑道:“好处便是吐谷浑。”
几个权贵相对一视,都笑了起来。
为末一拍桌子,“使者可知晓唐人来了个少年使者?”
“知道。”使者平静的道:“那人叫做贾平安,说是百骑的统领。号称百骑之虎。他们一来就兴风作浪,如今他派出了麾下盯住了我们的人……”
为末盯着他,“你想如何?若是想撤,若是想躲……那便回吐蕃去?别想我们为吐蕃卖命!”
使者微笑道:“吐蕃人从不躲避厮杀。贾平安出动了数十人,那两百骑兵他不能动……”
“是我说了。”为末冷冷的道:“我告诉可汗,大唐军队不能在城中出动?否则……这不是树敦城,而是长安!”
使者点头?傲然道:“我们的人将会全部出动,今夜要让唐人看到什么是血!”
时间流逝……
“可汗!”
诺曷钵在打盹。
“何事?”
来人禀告道:“城中多了许多陌生人,他们带着长刀。”
“那是百骑。”诺曷钵不以为意。
“可百骑只出动了五十人?那些带刀的却有百余人。”
诺曷钵一怔?“是谁?”
“是那些细作和叛逆!”
弘化进来,目光炯炯的道:“忠烈?百骑告诉我?吐蕃人和那些叛逆已经联手了?今夜树敦城将会成为杀戮之城。”
诺曷钵起身,不安的道:“那可如何是好?出动大军绞杀吧。”
“如何绞杀?”弘化坐下,平静的道:“军中有他们的人?夜里出动,一旦有人鼓噪,这里可守得住?”
诺曷钵一拍案几,“那该如何?”
“等!”
天色渐渐暗淡。
“可汗,公主,杀起来了。”
弘化霍然起身,“如何?”
“就在城西,方才有二人厮杀,其中一人被砍杀在地。”
弘化深吸一口气,“忠烈,若事有不谐,我会让贾平安出动那两百骑,镇压!”
“那会引发混战!”诺曷钵已经想清楚了,“让他把人撤回去吧。”
弘化勃然大怒,“若是退了,那还是大唐吗?你在此,我去坐镇!”
“弘化!弘化!”
弘化带着人,急匆匆的出去。
街上已经没几个行人了。
一个行人见到了弘化公主,眼中多了喜色。
他缓缓靠近。
突然,他拔出了短刀冲了过来。
弘化身边的一个侍女喝道:“杀了他!”
另一个侍女拔刀冲了过去。
铛!
侍女策马回来,那人站在那里,身体摇摇晃晃的退后,胸腹处一个口子在敞开。
呯!
男子倒地。
几个侍女警惕的看着左右,其中一人竟然拿着盾牌。
这些侍女就是她的陪嫁之一!
一路到了百骑驻地,贾平安闻讯出来,“公主不该来。”
弘化下马,淡淡的道:“我来吐谷浑和亲非本意,但既然来了,大唐的威风不能从我这里跌落。”
多年后,弘化离世,并未和早些过世的诺曷钵葬在一起,而是葬在了凉州的山岗上,遥望长安。
贾平安拱手,“公主请进。”
一个侍女问道:“此处可能保得公主的安危?”
贾平安自信的道:“某在此。”
众人进去。
贾平安令人煮茶。
弘化坐下,“无需如此,备酒来。”
这豪爽的……
晚些,二人坐下。
当举起酒杯时,一抹黄昏就这么闪耀了一下,旋即天地渐渐暗淡了下去。
雷洪进来点了蜡烛,然后退了出去。
“长安可好?”
“长安依旧如故。”贾平安说了些长安的事儿。
“久未去过,甚是怀念。”
一个百骑进来,“武阳伯,开始了。”
贾平安按住刀柄,颔首道:“传令,杀!”
……
一个偏僻的街道尽头,脚步声从侧面传来,不紧不慢。
另一头,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一个吐蕃人加四个吐谷浑人的组合出现了。
吐蕃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清理此处,有人出没,杀!”
其他四人疾步向前。
脚步声在对面响起,四人的脚步一滞。
那吐蕃人喝道:“两人!杀!”
四人拔刀。
脚步越来越快!
两个便衣打扮的百骑出现在了前方。
“是吐蕃人!”
指挥的吐蕃人喊道:“别让他们逃了!”
呛啷!
两个百骑拔刀,冲杀了过来。
四对二!
脚步声越来越密……
双方靠近。
横刀挥斩。
铛铛铛!
两边的人家在傍晚前已经得了消息,今夜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别出门。
鲜血飙射在空中,一个吐谷浑人倒下。
“杀!”
低沉的声音后,横刀格挡,随即劈斩。
两个百骑从未想过退缩!
“杀!”
一个吐谷浑人倒下!
剩下的两个对手迟疑了!
身后指挥的吐蕃人喊道:“动手!”
刀光闪过。
一个百骑肩部受创,但对手却倒在了血泊中。
另一个百骑一刀断了对手的手臂,对手转身奔逃。
“杀!”
横刀在月光下掠过,人头飘了起来。
两个百骑斩杀了对手后,抬头,眼中全是杀气。
那个吐蕃人就在不远处,他手持长刀,竟然不知所措。
四对二,他觉得这是一场绝对优势的厮杀,可转瞬间他的同伴全灭。
跑!
吐蕃人转身就跑。
“杀!”
……
整个树敦城都在厮杀。
这座不大的的城池里,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刀光。
一骑冲过长街,想奔向城门处。
“斩杀!”
横刀闪过,骑士落马,战马依旧长嘶着冲了过去。
“结阵!”
双方的人不断聚集,最后吐谷浑人形成了四十余人对阵十余人的优势。
百骑结阵!
两边的门缝里,无数目光在看着这一场厮杀。
十余百骑并未溃逃,而是选择了结阵。
对面是全是吐谷浑人,他们熟练的结阵,然后领头的侧身看着百骑们,眼中有嗜血的光芒闪过,“杀光他们!”
今夜不会有人来干涉这一场厮杀,诺曷钵担心引发大规模的混乱,所以不敢调动大军来镇压。
所以,今夜无眠!
杀!
双方不断接近。
刀光闪过。
鲜血飙射。
领头的便是包东!
他盯住了对手的头领。
而那个头领也盯住了他。
擒贼先擒王!
铛!
双方各自拼了一刀,包东欺身而上。
对手格挡,身体倾斜着。
横刀在长刀上迅速下滑,火星四溅!
包东的力量被这么一卸,身体跟着往下倒去。
横刀往下……
对手就在等着横刀滑落下去的那一刻,长刀随即上撩。
可横刀却突然止住了下滑的势头。
这是强大的腰腹力量控制住了身体。
对手本是卸力,察觉到了横刀停止后,毫不犹豫的反手上撩。
这一下不为杀敌,只为挡住包东的下一步攻击。
可包东的动作更快。
他身形闪过。
对手的长刀失去了压制,猛地弹起。
包东的身体转动,横刀跟着挥斩。
人头飞了起来。
包东抬头,眼睛发红的喊道:“杀过去!”
“杀!”
唐军结阵,一个反击,就把对手冲散了。
随即就是追杀。
一个吐谷浑人跪在那里高喊着什么。
“可要招降?”
包东说道:“武阳伯有令,杀!”
横刀挥动,人头落地。
血色弥漫。
……
“外边如何了?”
诺曷钵如坐针毡般的难受。
外面数十侍卫在严阵以待。
一人进来,“可汗,外面还在厮杀,喊杀声震天!”
“那些逆贼!”
诺曷钵问道:“公主呢?”
“公主还在唐使那里。”
诺曷钵知晓弘化的猛,就怒道:“为末可是逆贼?”
为末此次的态度有问题,他对唐使的态度太刻意了,仿佛唐使就是洪水猛兽。
可谁都知道,大唐对吐谷浑唯一的要求就是守住这片地盘。你要说大唐对吐谷浑有野心……
那便是个笑话!
来人禀告道:“可汗,为末在家并未出来。”
为末没法出来。
此刻外面太乱了。
消息不断传来。
“咱们抓到了百骑十余人,正在围杀!”
“好!”为末笑道:“这是我们的人。”
使者的眼中多了喜色,“绞杀了他们,诺曷钵将会风雨飘摇。”
吐谷浑不是大唐,可汗的权利要靠实力和威望来维系。诺曷钵的威望不足,实力也差些意思,所以才会有权臣造反的事儿发生。
为末笑道:“弄酒来!”
使者笑了笑,“我有个请求。”
为末心情愉悦,“使者只管说。”
使者的眼中多了了厉色,“尽可能擒获唐人的百骑,大相需要大唐内部的消息,越详细越好。而百骑经常接触机密事,是最好的人选。”
“小事!”
为末吩咐道:“叫人去传话,抓几个百骑!”
话音未落,外面冲进来一个男子。
“咱们败了!”
嗯?
为末一怔,问道:“围杀十余人,竟然败了?”
“那些百骑凶悍异常,咱们被杀散了。”
使者豁然变色,“必须要出手了!”
为末沉吟着。
使者催促道:“我听闻百骑乃是护卫大唐皇帝的侍卫,身手应当不错。再不派出人手,就怕他们顺势清剿。”
为末看了一眼那几个同伴,“可若是再派出人手,死伤惨重的话,瞒不过诺曷钵。”
使者冷笑道:“难道此刻你以为能瞒过他吗?你等出了上百人,少了上百人,诺曷钵不是蠢货,自然知晓是谁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他看着那几个权贵,放低了声音,“捅一刀和捅十刀有何区别?”
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野心会驱使为末等人不断出手。
为末点头,“来人!”
外面有心腹进来,为末吩咐道:“去,调集两百人来。”
有人问道:“唐人有两百骑在城中……他们会不会出击?”
使者冷冷的道:“那是军队!大唐军队在吐谷浑的都城厮杀,这是谁的吐谷浑?那些本就不满诺曷钵的头领将会蹦出来,随后和吐蕃联手,兵临树敦城。”
“诺曷钵不敢!”使者斩钉截铁的道:“我希望能听到百骑覆灭的消息,大相将会牢记此事。”
这是隐晦的告诫。
“速去!”
随着这道命令,二百余人涌入了战场。
“武阳伯,为末等人又集结了二百余人。”
弘化放下酒杯,沉声道:“不成就暂时避一避,等天明……”
她双眸盯着贾平安,“无需担心,天明可令随行的骑兵出击,随即令人去陇右等地报信,大唐大军出击,吐谷浑……打烂了它!”
“公主,安心。”
贾平安压压手,抬头说道:“百骑操练多年,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告诉包东,让吐谷浑人和吐蕃人看看什么是百骑!”
“领命!”
百骑按刀出去。
晚些外面有人厉喝道:“武阳伯有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吐谷浑人和吐蕃人看看什么是百骑!”
远方有人喊道:“百骑……”
数十人齐声高喊,“威武!”
贾平安举杯,“公主,饮酒。”
弘化喝了一口酒,赞赏的道:“我本以为你年轻,估摸着是皇帝的宠臣,谁知道你到了此时竟然不乱。”
雷洪说道:“公主,武阳伯曾在叠州两度厮杀,击败了吐谷浑叛军,筑京观于吐蕃使团必经之路上。随后武阳伯去了突厥,一战平叛,二战跟随弓月道行军,斩杀朱邪孤注,跟随大军击败阿史那贺鲁!”
弘化耸然动容,“年轻人竟然能如此……”
老雷过分了。
贾平安真心不想装这个比,于是举杯说道:“只是跟着老帅们厮混。”
弘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我在大唐时就喜欢舞刀弄棍,到了吐谷浑后,经历了许多……见证过两军厮杀,也见过那些所谓的名将,但从未见过这等年轻的俊彦,大唐的未来定然光芒万丈……”
她的眼中有兴奋之色。
这个女人的心一直在大唐。
……
“列阵!”
最宽阔的一条街道。
这里距离所谓的王宫很近。
墙头上甚至有侍卫趴着在看战况。
包东站在阵前,身后是少了数人的百骑。
他知晓今日贾平安让自己带队的原因。
他无数次嘀咕,说自己能独当一面了。
这便是贾平安给他机会。
右侧有路。
对面的敌军二百余人刚集结好。
“去五人,守住那边,及时警戒。”
这便类似于战场上的偏师。
“某去!”
祖传盗墓的杨大树带着四人出发了。
有人笑道:“杨大树,你别挖了别人的祖坟啊!”
杨大树笑了起来。
正面的敌军开始了冲击。
“列阵……”
包东盯住了敌军。
这些吐谷浑人手中拿着的是大唐提供的横刀,可却干着叛逆的事儿。
“杀!”
双方撞到了一起。
包东奋力劈砍着。
百骑的厮杀手段不是这些人能比拟的,看似人少,可结阵后却所向无敌。
而在侧面。
杨大树带着人守在了右侧得借口。
身后是厮杀声,杨青艳羡的道:“那些兄弟要立大功了。”
另一个百骑杨磊吸吸鼻子,“晚些有人若是逃过来,弄死几个算几个。”
姚大骂道:“别提这等丧气事,回头还能去清剿吐蕃人,咱们养精蓄锐,定然能上。”
众人点头,王允蹲在地上,看着前方,有些憧憬的道:“此次回去,那些兄弟还不知怎么羡慕咱们!”
百骑躲在长安,人称看门狗,能出远门办事的都是兄弟们羡慕的对象。
杨大树在琢磨着前日路上看到了一个小丘,“前日某看到那个小丘,那形状,真像是墓地,某在想,能有这般大坟包的主人,定然是权贵……”
他有些手痒了。
“前方有火把!”
杨磊个子高,率先发现了异常。
杨大树吩咐道:“查探!”
王允冲向了侧面,几下爬上了屋顶。
“某看看……”
他楞了一下。
杨大树骂道:“说话,多少人?”
王允尖声道:“少说五十人!”
杨大树回身。
身后厮杀依旧!
他缓缓回头,深吸一口气。
“我们没有援兵!”
……
求票,月票、推荐票!
第359章 百骑……威武
数十人急匆匆的赶来。
火把照亮了夜空。
也照亮了那些人的脸。
“是吐蕃人!”
吐蕃人一直没动,直至此刻才倾巢出动。
他们是细作,而百骑也有类似的职责。
但五人对五十人。
“他们的身后怕是有埋伏!”
吐蕃人不相信五人敢来拦截。
迟疑了一下后,十人冲了上来。
这是试探,若是伏兵尽出,那么就相机应对。
杨大树低声道:“敌军不知咱们的底细,稳住!”
敌军不断接近……
“冲上去!”
杨大树突然下令。
唯有如此才能打断敌军的节奏。
五人冲杀了上去。
杨磊的个子高,一刀就砍翻一人,接着再杀一人。
而后的四人结成小阵,和对手绞杀在一起。
一个吐蕃人拼命冲了过去。
狭长的街道对面就是主战场,中间空荡荡的。
杨大树回身劈砍。
吐蕃人背部中刀的同时喊道:“没人!”
“杀!”
吐蕃人被摆弄了一次空城计,恼羞成怒的冲杀而来。
王允中了一刀,杨大树问道:“王允可还能厮杀?”
王允摸了一把腰部,湿漉漉的,他咬牙道:“能!”
“结阵!”
不管多少人,结阵才是发挥最大实力的方法。
四十余人的吐蕃细作杀了过来。
“杀!”
杨大树率先砍杀,左边的杨磊斜刺里劈砍,把一个准备从侧面偷袭的吐蕃人斩杀。
“退后一步!”
这里是狭窄的街口,守住这里,敌人没法利用人多的优势来围杀他们。
敌军后面传来厉喝,接着他们奋不顾身的开始砍杀,甚至以命换命的招数都屡见不鲜。
王允刚砍杀一人,肩头就中了一刀。
他的左臂无力垂落,随即瞠目喝道:“杀!”
失去了左臂的挥舞带动后,他劈砍的速度和角度都受到了影响。
杨大树发现了不对,喊道:“王允退后!”
可这里就五个人,王允退后,四人堵口子越发的难了。
王允咬牙喊道:“某无事!”
他奋力劈砍,没多久,大腿中刀,只能拖着腿在拼杀。
杨大树等人人人带伤,连续退后了几步。
一个吐蕃人连人带刀飞扑了过来,杨大树一刀劈砍,这人跌落,扑倒了王允。
王允重重的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齐齐震动,剧痛让他失神了一瞬。
这个吐蕃人奋力的卡住了他的脖颈。
王允的胸膛微小的起伏着,他脸色涨红,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奋力抬头撞去。
呯!
吐蕃人被这一下撞到了鼻子。
鼻梁骨断裂,鲜血喷了出来。吐蕃人下意识的松开手,王允一肘把他打翻下去。
他艰难的起身,那个吐蕃人在寻刀,被他一刀剁了。
前方,四名百骑在拼命的堵截着。
杨磊的个子最高,被几次三番被围攻。
他挨了一刀,一下退了出来。
漏洞出现了。
杨大树喊道:“挡住!”
可三人怎么当?
杨青刚想去补位,就听一声怒吼。
王允用横刀做拐,一瘸一拐的就这么冲了上去。
他直接扑到了敌军中间,全是不要命的招数。
瞬间王允就被淹没了。
“王允!”
杨磊单膝跪在地上?左腿的小腿已经没了。
敌人蜂拥而至。
三人在奋力厮杀。
杨青中刀,但死战不退。
没多久,姚大中刀,胸腹处血肉模糊。
身后的主战场上传来了欢呼声。
“我百骑……”
杨大树奋力喊道:“威武!”
“威武!”
伴随着喊声,敌军更加疯狂的在冲杀。
杨青倒下。
杨大树喊道:“姚大!”
姚大喊道:“在!”
“杀!”
二人疯狂砍杀,此刻没有什么格挡?全是拼杀。
前方全是尸骸。
吐蕃首领狂喜道:“杀了他们?从侧面给唐军一下!”
只要从侧翼给百骑一下,这一战就稳妥了。
狡猾的吐蕃人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切。
杀!
二人奋力砍杀,鲜血模糊了眼睛?甚至来不及伸手磨一下。
“杀了他们!”
吐蕃首领怒了?“就两个人!杀了他们!”
可这二人却牢牢的守住了巷子,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刀,兀自不倒。
吐蕃首领大怒?“我来!”
他冲杀了上来?和姚大厮杀在一起。
他连续砍中了姚大两刀?觉得姚大必然倒下。
可姚大却冲着他笑了一下。
那张血色模糊的笑脸上全是欢喜。
横刀挥动!
首领看到了身后的景象。
残余的十余吐蕃细作惊恐的看着自己。
人头落地。
杨大树喊道:“二人可能守住?”
姚大站着不说话。
“能!”
杨磊终于站了起来,单脚跳到了杨大树的身边。
三人站着!
对面是十余吐蕃人!
杨大树向前一步。
对方退后一步!
他们被杀怕了。
五个百骑在这条巷子里拦截五十余人?他们倒下了两人?但却杀的对方胆寒。
杨大树再进一步。
他没敢回头。
杨磊在坚持跟着,但喘息声如雷。
姚大……
姚大就靠着墙壁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也就是说,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人。
若是这十余人一拥而上的话,他只有被乱刀砍死的份!
“万胜!”
身后传来了欢呼声。
杨大树只觉得一股子力量涌进了身体里,他竟然往前冲了过去。
那十余人先是一愣,觉得杨大树这是疯了。
可右侧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凌乱,甚至是仓皇。
败了!
这十余人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这是吐谷浑,不是吐蕃!
杨大树疯狂追杀!
两股溃兵在前方汇聚,随即被百骑冲杀的七零八落。
街道上全是惨叫声,那些门后的眼睛都暂时闭上了。
百骑在肆无忌惮的砍杀着那些人。
包东喊道:“全部杀光!”
他忠实的贯彻了贾平安的指令。
杨大树止步,缓缓回身。
他回到了小巷前。
“姚大!”
杨磊杵着横刀跳着过去。
姚大就靠在墙边,好似在远眺前方。
杨大树喘息声,缓缓转身,奋力喊道:“郎中!耶耶要郎中!”
……
“失败了!”
“我们的人被击败了!”
正在商议事后如何串联的为末等人呆住了。
“二百人对数十人,输了?”
来人浑身是血,“唐人的百骑全是精锐,结阵冲杀无人能挡,打头的那人更是……咱们坚持了许久……”
他所谓的许久在为末的心中只是一瞬。
为末的面色涨红。
使者淡淡的道:“我的人从侧面会给他们一下!”
来人看着他,“你的人在何处?”
“五十三人!”使者矜持的道:“我集结了麾下所有人,从侧面伺机给百骑一击,所以你此刻回去应当能看到百骑溃败。”
来人盯着他,突然骂道:“骗子!都是骗子!我们败了,撤退时看到侧面有十余人在逃窜,那就是你所说的五十三人?人在哪?百骑的人都在和咱们厮杀,你那五十三人难道是见鬼了?”
使者一怔,“不可能!”
为末也觉得不可能,“你可看真切了?”
来人点头,“那十余人被百骑砍杀,叫喊的都是吐蕃话。”
为末走过去,使者说道:“定然是贾平安派了伏兵!”
啪!
为末一巴掌抽去,冷冷的道:“我的人盯住了百骑,若是他们派出援手我会知晓,你的麾下何在?”
使者无言以对。
有人说道:“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等天明后,那贾平安挟势逼迫,诺曷钵定然会顺势和咱们翻脸!”
“翻脸他不敢!”为末深吸一口气,把焦躁压了下去,“为今之计……贾平安的身边只有数人,咱们这里还有三十余人,杀了他!”
使者唯恐天下不乱,“好主意!”
为末盯着他,“你这里还有三人,都跟着。”
使者面色一僵。
为末面露杀机,“怎地,你不愿意?”
晚些,这三十余人到了百骑的驻地外面。
“杀进去!”
有人翻墙,刚落下去就惨叫一声,随即了账。
贾平安和弘化坐在屋里,房门开着,能看到外面的厮杀。
两个侍女盯着墙头,有人落下来就砍。
她们刀法娴熟,贾平安笑道:“公主的麾下却是不俗。”
弘化问道:“你不担心百骑吗?四十余人出击,对方两三百人,若是败了……”
“公主不知百骑。”贾平安说道:“百骑操练的比诸军都狠,而且厮杀的本事说是第二,长安诸军无人能说第一。某不担心那些叛逆,他们不是敌手。但吐蕃细作会给百骑带来些麻烦。”
“竟然这般自信?”弘化举杯喝了一口酒,这时大门被撞击了一下。她的眉微微挑动,“这是为末等人的手笔,他们的人大多出击了,此刻便是最后的人手。”
贾平安点头,“百骑厮杀的机会太少了,所以某此次也是想让他们历练一番。”
嘭!
大门被撞开!
三十余人发一声喊,见里面就数人,其中竟然有两个女子,不禁喜出望外。
“杀了贾平安!”
他们冲杀了过来。
“你不慌?”弘化微笑问道。
贾平安拿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敬业!”
侧面的房间打开,浑身披甲的李敬业大步出来。
他的身板宽厚的就像是门板,每走一步,身上的甲衣发出声响,就像是魔神。
他站在前方,挡住了贾平安和弘化的视线。
横刀挥舞……
贾平安没看。
他在盘算今夜的情况。
吐谷浑那些叛逆同样投鼠忌器,所以大规模出动人马不可能。
而弘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若是为末等人胆敢铤而走险,弘化就会令人出动忠于可汗的人马,宁可废掉树敦城,也要把那些叛逆斩杀殆尽。
这便是双方都知道的手段,所以才出现了这等小规模的厮杀。
外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两个侍女都看呆了。
李敬业每一挥刀,当面之敌必然倒下。
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他杀的兴起,一拳就打晕一个,奋力一刀,竟然把当面之敌枭首。
鲜血冲天而起,李敬业狞笑道:“耶耶叫做李敬业!”
他仗着甲衣护身,竟然就这么冲进了人群中。
刀光闪过,不断有人倒下。
“这便是大唐!”
弘化感慨的道:“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唐悍将冲杀的场景,我心满意足了。”
贾平安笑道:“公主放心,以后大唐会让吐蕃人知晓什么是悔不当初!”
只要吐谷浑不灭,吐蕃就别想夺取前世的那种优势。
随后大唐灭了高丽,回过头再来收拾西北的局势。
外面有人在喊,喊声绝望。
弘化笑道:“他在喊这是魔鬼!”
“敬业乃是薛驸马一般的悍将。”
弘化恍然,“薛驸马我记得很是勇猛,不管带着多少人,不管遇到多少敌军都敢冲阵。”
是啊!
这个时期的大唐出了各种各样的名将。
外面的敌人已经开始溃逃了。
“敬业!”
贾平安的喊声让杀红眼的李敬业只追杀到了门外,他喊道:“耶耶李敬业!可有人敢与耶耶一战?”
轰!
这一声喊仿佛点燃了什么
有临街的房门被打开,一个大汉出来,旋即进去,反手关门。
“那是个魔鬼!”
浑身浴血的李敬业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魔神。
百骑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十余人都抬着简易担架,上面全是重伤的百骑。
贾平安闻声出去。
“如何?”
作为一个将领,他先问的是局势。
包东说道:“吐谷浑叛逆先后出动三百余人以上,不是咱们的敌手,一路追杀,几乎斩杀殆尽。”
弘化在侧面,侍女低声道:“公主,这百骑好生厉害,以前在长安时都不知道。”
弘化轻声道:“这个年轻人号称百骑之虎!”
“是他操练的?”
“杨大树!”包东把杨大树叫上来,“临战前,某令杨大树领四人去侧面巷子盯着外面的动静,提防敌军从侧面给咱们来一下。”
这个举动中规中矩!
“可一直没动的吐蕃人倾巢出动,五十余人围杀杨大树他们……”
贾平安上前,“战殁几人?”
杨大树低头,“两人,还有一人断腿,一人伤重垂死。”
“五人拦截五十余人……”贾平安吩咐道:“全力救治。”
“武阳伯!”包东咬牙切齿的道:“若非是那些叛逆后续派来了二百余人,那些吐蕃人便是笼中之鸟。”
贾平安看着夜空,“某知道了。”
“武阳伯,姚大死战不退,重创之下,人已经昏迷了,依旧站着……”
杨大树在哽咽。
“倾力救他!”
弘化说道:“我那里有上好的药材,是长安给的。”
双方使者往来,作为娘家人,每一次都会给弘化带些好东西。
“多谢公主。”
贾平安说道:“此刻大势已定,请公主告诉可汗,当封锁城门,等待天明。”
弘化点头,“如此我就回去了。”
他前脚一走,贾平安吩咐道:“没受伤的兄弟去盯着那些人。”
……
“只要斩杀了贾平安,百骑无人统领必然会混乱,随后咱们再闹腾一番,诺曷钵优柔寡断,定然左右为难,如此咱们就有了可乘之机……”
使者在分析着局面。
为末的脸在油灯照耀下显得黝黑,“诺曷钵怯弱无能,凭什么他能做可汗?等天明就见机行事。”
外面有人进来,使者抬头,见来人面色惨白,就问道:“何事?”
为末突然心跳加速,“可杀了贾平安?”
来人跪下嚎哭,“咱们冲了进去,可里面有个魔鬼,他一人一刀砍杀的咱们……就像是砍柴火,三十余人,硬是杀不过他……”
使者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我必须马上回去。”
“也好。”为末起身,“我让人带你出城。”
使者笑道:“多谢。”
他必须要赶回去,把此间事告诉禄东赞。
他刚走出房门,为末挥手。
陪着使者的侍卫放缓脚步。
使者发现不对,刚回头,就看到刀光闪过。
“处置了他的尸骸。”
为末笑道:“这下没了证据,诺曷钵的性子定然会选择隐忍。”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天亮了。
这几人出门,晨风吹来,为末吸吸鼻子,“有血腥味。”
几人上马去了王宫。
今日王宫的戒备森严。
为末等人进宫。
诺曷钵看着很疲惫。
“昨夜喊杀声不断,本汗一夜未睡,想问问……”,他抬头盯住了为末,“你的人马何在?”
为末从容的道,“昨夜有人带着出去,那人素与我不和,我也不知。”
这便是部族的缺点,一个势力里有几个头领,若是没有强势的头领,就会令出多门。
诺曷钵盯着他,“是你的人。”
为末请罪,“是,我没能管住他们。”
能不能动手?
诺曷钵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多木然,只有几人面露愤怒之色。
忠心是不存在的,只存在利益。
他摆摆手。
为末的嘴角带着微笑,转身离去。
众人出了大门,就见外面站着一队百骑,当前的便是贾平安。
为末走了过来,盯着贾平安,然后笑了笑。
身后那几个权贵都在笑。
这次他们虽然输了,但却没伤到根基。
贾平安问道:“与大唐为敌者当如何?”
身后的百骑喝道:“杀!”
贾平安按住刀柄,“动手!”
百骑冲了过去,那几个权贵愕然。
“来人!来人!”
那些权贵变色,喝道:“住手!”
有侍卫从王宫中出来,高声喊道:“可汗有令,为末等人可汗自会处置……”
“为末冒犯公主!”贾平安右手按着刀柄,森然道:“大唐威严不可侵犯!”
为末冷笑道:“你想要做什么?擒住我去长安?”
呛啷!
“我想杀你!”
长刀挥动。
为末的人头落地,脸上还带着愕然之色。
“跪下!”
那几个昨夜参加了行动得权贵被逼着跪在地上。
贾平安举手。
那些官员权贵大多面带怒色。
“大胆!还不住手!”
贾平安轻蔑的看着他们,挥手。
横刀挥动。
几颗人头落地。
“想造反吗?”
“想去投奔吐蕃人吗?禄东赞会砍掉你们的人头来向大唐示好!”
贾平安缓缓走过去。
这是吐谷浑的王城。
这里是吐谷浑的王宫!
那些权贵官员默默的看着他,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悄然退后。
一条由人组成的小道出现了,贾平安从容穿过。
包东兴奋的喊道:“我百骑……”
众人举刀:“威武!”
第360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
诺曷钵坐在王宫内,看着就像是一头困兽。
“公主呢?”
他想到了妻子弘化公主,每当遇到困境时,都是弘化提供决策。
“可汗,公主说此事有百骑在,无碍。”
诺曷钵担心的是权贵们联手造反,而大唐就是他最后的依靠。
“那百骑就数十人,能做些什么?”
诺曷钵怒了。
“可汗。”外面来了一人,“那贾平安带着人来了,堵住了为末他们。”
“他这是想干什么?”诺曷钵起身看了外面一眼,“告诉他,昨夜的纷争已然散去,莫要再生事了,本汗自然会处置为末等人。”
“可汗,那贾平安不听!”
诺曷钵焦急的转圈,“去,请公主来。”
公主还未来,外面突然传来了惊呼声。
“去看看!快去看看!”诺曷钵跺脚,“让他们别动手!”
一个侍卫跌跌撞撞的跑来,“可汗,百骑动手了,贾平安斩杀了为末,其他人也被百骑斩杀……”
诺曷钵呆若木鸡,“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稍安勿躁。”
弘化来了。
诺曷钵苦笑道:“那些人大多野心勃勃,有大唐的压制还好,可百骑斩杀为末等人,他们会怒不可遏!”
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诺曷钵走出了大门。
贾平安缓缓进来。
“见过可汗。”
诺曷钵强笑道:“武阳伯辛苦。”
“昨夜为末等人会和吐蕃细作谋反,我百骑以五十人出击,斩杀叛逆三百余人,吐蕃细作四十余人。”
贾平安抬头,“某还有两百骑兵在此,大唐骑兵天下无敌,若是有贼子敢跳梁,某当引军杀之!”
“三百……三百余人?”
诺曷钵昨夜听到了喊杀声,但却不知道双方的人数竟然这般悬殊。
“那些人头就在外面。”
王宫外,一个小型的京观刚筑成。
晨光中,那些龇牙咧嘴的人头仿佛在说话。
“啊!”
一个文官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这是魔鬼才能作出的事。”
“可怕的唐人!”
那些权贵面色苍白的看着这个京观,当贾平安走出王宫时,扫了他们一眼,无人敢和他对视。
两百骑兵就在左侧,默然等待命令。
大唐骑兵一直是以少胜多的典范,数百人大破敌军数万人的战例比比皆是。所以两百骑兵在此,竟然生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贾平安淡淡的道:“这个京观留到午时。”
他转身回去。
那些权贵官员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是谁?”有人不知贾平安的身份。
“大唐武阳伯,百骑的统领。”
一个权贵用那种阴郁的语气说道:“那为何任由他在王城猖獗?”
身边的官员看了他一眼,“你昨夜睡的好吗?”
“昨日我饮酒作乐,睡的很香。”
“那你就错过了一次精彩的厮杀。”官员说道:“就在昨夜,为末等人出动了私兵三百多人?绞杀百骑五十人,结果大败?几乎被斩杀殆尽。”
权贵的眼中多了惊讶之色。
“吐蕃细作五十余人?被百骑五人截杀,竟然败退。”
“忘记我刚才说的话。”权贵转身离去。
京观就摆在街道的中间?开始有人从边上绕行,后来这条街就没人走了。
……
“城中如何?”
贾平安回到驻地,先去看望了伤员们。
“那些权贵都偃旗息鼓了,加之吐蕃细作被绞杀一空?所以此刻的树敦城从未有过的安静。”
包东昨夜独当一面?干的极为出色,“先前诺曷钵派人抄没了为末等人的家,全家为奴……”
这是吐谷浑的规矩。
你可以冒险?但你要有承受结果的心理准备:全家为奴?或是全家被斩杀。
“公主来了。”
弘化带来了慰问品,并去看望了那些受伤的百骑。
“诺曷钵被吓坏了。”弘化有些无奈的道:“有人往西边去了。”
西边就是吐蕃。
贾平安起身?“吐谷浑的权贵们野心勃勃?没几个安分的,昨夜一战杀的他们胆寒。内部暂时稳住了?可外部的吐蕃人却不能不管,杀一儆百……”
他随即带着骑兵出发了。
……
吐蕃身居高地?攻打不易,而他们进攻却是居高临下,异常的舒服。
这是个美好的时代,气候适宜,足以养活大量的人口和牲畜。
三百余骑兵在一个背靠小山包的地方宿营。
他们吃着简单的食物,将领在和斥候交谈。
“这一路并未发现吐谷浑人,前方就是他们的一座小城。”
将领吃着食物,目光盯着前方,“再探。”
晚些,全军入睡。
凌晨时分,马蹄声打破了寂静。
将领急匆匆的出了帐篷。
是斥候!
斥候带来了一个在颤抖的男子。
男子应当是连夜赶路,浑身都被水汽打湿了,“唐人到了吐谷浑!”
将领冷冷的道:“说清楚。”
男子下马,跌跌撞撞的过来,“唐人的百骑到了树敦城,为首的叫做什么百骑之虎,他们一夜之间杀光了为末等人的私兵,还杀光了城中的吐蕃人……”
“他们来了!”男子慌乱的道:“他们追来了。”
将领冷静的问道:“他们多少人?”
“三百骑,他们有三百骑。”
将领深吸一口气,“集结。”
吐蕃骑兵迅速集结。
男子想跑,却被人盯住了。
“为何逃跑?”
男子目露恐惧之色,“那些百骑可怕!”
“吐蕃勇士会告诉你什么最可怕。”将领已经披挂整齐了,“三百骑,什么百骑之虎,我将用他的头颅来告诫那些唐人,吐蕃依旧是他们不可逾越的大山。要么让公主来和亲,要么就等着吐蕃打破长安的那一日!”
三百余骑出发了。
晨雾很浓郁。
斥候在此刻的作用不大,骑兵们沿着那条路缓缓而行。
当行到天色大亮时,阳光渐渐驱散了雾气。
前方突然出现了数骑。
“是唐人!”
“这是斥候。”将领吩咐道:“追!”
男子跟在边上,劝道:“那些唐军悍勇,以逸待劳更好。”
将领充耳不闻。
三百余骑在疾驰。
马蹄敲打着大地,雾气被人马驱散。
“发现唐军!”
三百骑正在疾驰而来。
三百余对三百!
将领拔刀,“杀!”
双方在相对加速。
双方碰到了一起。
贾平安带着人往前突击,敌将也是如此。
双方即将遭遇。
“兄长闪开!”
李敬业从斜刺里冲了上来。
卧槽!
贾平安想骂人。
只是一刀……
敌将落马。
李敬业举刀。
“万胜!”
唐军欢呼。
乱了!
李敬业一马当先的冲杀,直接杀乱了敌军的阵型。
当年和大唐一战后,吐蕃的野心被暂时打压了下去,但大唐也忌惮吐蕃的强大,再加上还有高丽的威胁,突厥也未曾彻底剿灭,于是和亲就成了双方的意志。
此刻再度交手,双方人数相等,但吐蕃方面却不堪一击。
这不是说唐军已经强大到了无视吐蕃人的程度,而是在小型厮杀中,悍将的作用太明显了。
一番厮杀,吐蕃人狼狈而逃。
“兄长!”
李敬业浑身血淋淋的回来了。
“干的不错!”
贾平安一直在想李敬业是否有成为智将的可能,可此次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样的悍将,无需什么智慧,就和薛万彻一个尿性,莽就是了。
“审讯俘虏。”
晚些,审讯的结果才出来了。
“后面有两个寨子,一个有五百余人,一个有三百余人。”
贾平安在沉思。
“兄长,该回师了。”
贾平安看了李敬业一眼,心中想着的却是后来的战争。
薛仁贵兵败大非川有几个缘故,其一吐蕃夺取了吐谷浑,粮草能就地补给,甚至缴获了无数战马,把吐蕃人大部分都变成了骑兵;其二便是副将郭待封不尊军令,擅自带着辎重出击,被击败,大军的辎重损失殆尽。
而第三……当时的主战场在乌海,那里海拔达到了四千米左右,唐军来自于平原地带,高原反应就能干掉一半的战斗力。
四十万对十万,薛仁贵兵败大非川。
娘的!
贾平安觉得不该如此。
他吩咐道:“准备,咱们突袭那两个寨子。”
包东:“……”
李敬业:“……”
从和亲以来,大唐再也没有主动进攻过吐蕃。
所以连李敬业都想着该回去了。
可贾平安却……
“从赞普去了之后,吐蕃人不断侵袭叠州和陇右,吐谷浑更是深受其害。”贾平安觉得很奇怪,“寇可往,我亦可往!”
凭什么吐蕃人来去自由,大唐却要束手束脚?
没这个道理!
……
吐蕃残兵一路溃败到了后方。
所谓的寨子,就是用石块和树木弄的一个小型据点。
大门打开,溃兵冲了进去。
问清了战局后,寨子里的将领令人去报信,然后安枕无忧。
在吐蕃人的心中,我去袭扰大唐是应当的,大唐却不会反击。
两日后的夜里。
李敬业带着人摸到了寨子大门外。
夜里寒冷,守夜的军士裹着牛皮大氅在跺脚。
李敬业举手,身后有弓箭手缓缓张弓……
箭矢穿过栅栏,守夜的军士捂着咽喉倒下。
李敬业带着人翻了进去,打开了大门。
大门打开时声音不小,有人喝问道:“谁?”
“出击!”
贾平安摧动阿宝,第一个杀了进去。
将领被惊醒了,一边穿衣一边喊道:“是谁?”
外面有人惨叫,也有人在惊呼,“是唐人!”
将领急匆匆的出去,见一队骑兵冲杀过来。
“他们怎么敢如此?”
没有人相信唐军会突袭吐蕃的据点。
两个寨子拔的干净利落。
临走时,贾平安在寨子里留下了一行字。
——来而不往非礼也!
唐军带着俘虏扬长而去,身后是堆积起来的尸骸。
带路的吐谷浑人兴奋的浑身打颤,说是回去禀告给可汗。
……
树敦城此刻的气氛有些古怪。
诺曷钵发现臣子们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原先带着轻视,如今却多了警惕。
“他们这是担心大唐插手。”弘化非常清楚这些人的尿性,“当年大唐曾出兵平叛,但许多人忘记了那时的大唐……”
“不,是吐蕃人越发的强盛了。”诺曷钵虽然优柔寡断,却不乏这等敏锐,“吐蕃人强盛,他们一直盯着吐谷浑,想要灭了吐谷浑去西域……那边全是金银。”
西域就是聚宝盆,大唐此刻占据了安西四镇,控制住了丝绸之路,生意做得让吐蕃人分外眼红。
“禄东赞一直想夺取了吐谷浑,那些权贵都是野狗,谁答应给的骨头多,他们就靠向谁。”诺曷钵冷笑道:“可他们也不想想,若是吐蕃占据了吐谷浑,可还有他们的活路?按照禄东赞的手段,为了永久占据吐谷浑,定然会杀光了这些权贵。”
这个可汗不蠢!
相反很是聪明。
“大唐却不同,大唐对吐谷浑没什么要求。”诺曷钵看着弘化,苦笑道:“若是大唐想要吞并了吐谷浑,只需碾压就是了,可这些年大唐反而给了吐谷浑无数好处。”
这是间接的表忠心。
但也是诺曷钵的肺腑之言。
弘化叹息一声,“大唐对朋友从来都不会吝啬,更不会野心勃勃的捅朋友一刀。那些人想投靠吐蕃人,为何?不外乎就是野心勃勃。可大唐强盛,他们无法撼动,于是便想借了吐蕃人的刀来实现自己的野心,可那是与虎谋皮!”
“此言甚是。”诺曷钵举杯喝了一口茶水,觉得还是吐谷浑的羊油美味,“那武阳伯去清剿吐蕃人,本汗说派人协助,他却不肯要,这是看不起本汗的人马?”
弘化笑道:“可汗却是想多了。三百大唐骑兵,当可进退自如,咱们的人马跟着去,反而拖累了他们。”
“是啊!”诺曷钵有些悻悻。
“可汗!”
外面有人在奔跑。
“何事?”
诺曷钵起身。
一个侍卫带着一个军士进来。
军士欢喜的道;“可汗,武阳伯剿灭了边境的吐蕃人……”
“不错。”诺曷钵看了弘化一眼,“还是你说的对。”
这个可汗认错都是这般的直接和爽快,让弘化不禁笑了起来。
“武阳伯随即领军突袭了吐蕃人的两个寨子,一一击破。”
诺曷钵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说什么?”
军士再次说道:“武阳伯随即领军,击破了吐蕃人的两个寨子。”
我的神!
诺曷钵的眼中多了狂喜之色,“竟然破了吐蕃人的寨子?武阳伯好胆色,好谋划,禄东赞将会如何?他可会怕了吗?”
大唐和吐蕃维系了许久的和平,后续都是吐蕃袭扰,大唐不动窝,以至于连吐谷浑人都觉得大唐忌惮吐蕃,不敢动手反击。
贾平安一战破了两个寨子,直接捅破了这个判断。
弘化也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皇帝的安排吗?
弘化觉得应当是。
诺曷钵红光满面的道:“召集了人来议事。”
弘化看了他一眼,知晓他是想用这个战果来震慑那些野心勃勃的权贵。
晚些人到齐了。
“武阳伯带着人扫清了边境一带袭扰的吐蕃人。”
唐人果然还是那么强悍!
几个权贵在交换眼色。
这些人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哪边给的好处多就跟着哪边跑。
但历史上他们却成了吐蕃人的炮灰,以及后勤提供者。
诺曷钵的声音很大,“唐军随后攻破了两座小城!吐蕃人大败!三百骑就纵横了吐蕃,哈哈哈哈!”
他把两个小寨子说成了两座小城,这是惯例。
出兵二十万就号称百万,出兵五十万号称三百万……
不管对方信不信,我先信了。
那些权贵愕然。
有人问道:“可汗,唐人竟然敢攻击吐蕃吗?”
“是啊!上次吐蕃偷袭了叠州,也不见唐人反击,今日他们如何就敢了?”
“莫不是那人冒功?”
一番话气得诺曷钵的眼中凶光四射,若非可以,他真想把这些头领权贵全都干掉,换上自己的心腹。
弘化看着这一幕,她知晓所谓的老实和软弱只是因为实力不济的表现,当吐谷浑强大时,这位优柔寡断的可汗将会成为一头狼!
但我在,你不可能成为狼!
她悄然从侧面离去。
“去请了百骑的人来。”
弘化需要确定这个战果,然后做出些反应来。
比如说某个曾经讥讽羞辱她的权贵。
晚些,雷洪来了。
“见过公主。”
弘化问道:“先前来了消息,武阳伯破了吐蕃的两个寨子,这是近些年的第一次……我想问,此事真假如何?”
雷洪心中一喜,“此事定然为真!”
“你确定?”
雷洪点头,“公主,武阳伯此人从不虚报战功。”
弘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有错……”
雷洪对贾师傅的本事无比信任,“若是有错,某愿一力承当。”
弘化起身,“来人!”
几个侍女上前。
“拿了慈银来。”
几个侍女出去。
晚些,一个权贵狼狈得被带了来。
“慈银,你的得意何在?”
弘化拔刀,“当初你当众羞辱我,此刻如何?”
权贵骂道:“贱人,你敢杀我吗?”
弘化上前。
此刻外面传来了欢呼声,“好多吐蕃俘虏!”
弘化微笑,“听到了吗?大唐不惧吐蕃!”
长刀挥下!
城中,唐军浩荡而进,中间夹杂着数百吐蕃俘虏。
吐谷浑人最畏惧的便是吐蕃,若非大唐和吐蕃和亲成功,他们大概会全族跑路。
此刻看着三百唐军竟然就取得了这等战果,不禁喜出望外。
“唐军还攻破了两座城池。”
“万岁!”
那些吐谷浑人欢呼了起来,有人甚至往俘虏的身上扔东西,吐唾沫。
士气就这么起来了。
那些吐谷浑人看向唐军的目光中多了认同。
马背上的贾平安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确信这只是开始!
大唐将会在西北逐渐占据主动,直至让吐蕃人低头。
对此他深信不疑!
……
晚安!
第361章 抛媚眼
秋风卷起落叶,落叶打着旋的飘起,再缓缓盘旋落下,落在了一脸不耐烦的高阳脚边。
这里是平康坊的外面。
巴陵在急促的说着,“陛下最近对你不错,可这让某些宗室里的人嫉妒了,你要知道,有人一直想看到你倒霉,甚至是置你于死地。”
高阳不耐烦的道:“那又如何?”
她是骄傲的高阳。
别人的羡慕嫉妒恨只会让她得意。
这人为何就这般与众不同呢?巴陵……
“昨日有人对我说,他们要对你下手。”
巴陵拍拍她的手背,嫉妒的发现自己的肌肤没有高阳白嫩,“我担心你,你要小心,别再一人出行了,最少要带几个侍卫。”
高阳冷淡的道;“我知道了。”
巴陵叹息一声,“我知晓你误解了我,可咱们终究是姐妹啊!”
她黯然而去。
“骗子!”
高阳进了平康坊,去了长安食堂。
“公主请进。”
掌柜纪成南笑的谄媚,“这几日生意极好,外面有人学了咱们的炒菜,可那味道远远赶不上咱们的,这不,该来还得来。”
高阳慵懒的进了自己和贾平安共同拥有的包间。
晚些上菜,她懒洋洋的吃了,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恨恨的道:“非得要去什么吐谷浑,那地方有什么好?”
吃了饭,她下楼来。
纪成南关切的道:“公主,某让人送你回去。”
高阳摇头,“谁敢和我动手?”
她上马而去。
人流如织,高阳懒洋洋的看着策马缓行。
边上有杂耍,引来一阵叫好声。
高阳也看的津津有味的。
那女子在木杆子上纵横如平地,下面的男子把着木杆子纹丝不动。
一个灵巧的让人赞叹,一个沉稳的让人叫好。
“小心!”
右侧有人惊呼,高阳看到人影闪过,下意识的用小皮鞭抽去。
啪!
握着短刀冲来的男子脸上挨了一鞭,好像是打到了眼睛。
他惨叫一声,随即挤进人群中消失。
人群乱了。
高阳喊道:“有刺客!”
她猛地想起自己在马背上的目标太大,就下马来。
一路到了坊门外,高阳才松了一口气。
“是谁?”高阳咬牙切齿的问道。
金吾卫的人满头雾水,只能根据高阳的诉说进去寻找凶手。
高阳遇刺!
皇帝在宫中大怒,随即压力传导下来,刑部和百骑的人手都出动了。
高阳在家中琢磨了许久。
“巴陵说有人想弄死我,果然就有刺客。”
“可我真正得罪了人应当不多吧。”
高阳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以前很善良,不该有仇家。
理智回归。
她起身,“我去柴家一趟。”
晚些她出现在了柴家的门外。
里面,柴令武和巴陵在听着禀告。
“高阳公主一路过来,身后并无人跟踪。”
“很好。”柴令武握住了妻子的手?“你干的漂亮。”
巴陵温柔一笑,“高阳蠢笨,还不能激,我只是利用了一番。”
柴令武的眉间多了冷意?“晚些哄哄她,告诉她?有人得到了贵人的授意,想弄死她。再做出关切的模样?和她亲近……”
他侧身看着巴陵,眼中多了杀机?“关键时刻?高阳就能派上用场。”
巴陵点头,“放心。”
柴令武放松一笑,“后续为夫还安排了手段,保证高阳避无可避。”
巴陵看着他,突然叹息一声,声音幽怨?“夫君?你为何对高阳不舍?”
柴令武愕然?然后释然一笑?“你却是误会了。”
他挪过来了些?“你可知某为何非要把高阳卷进来?只因高阳和皇帝亲密,你想想,若是关键时刻高阳进宫……”
巴陵脊背上的肌肤猛地起了鸡皮疙瘩。
“好谋划!”
柴令武微微一笑,“安心。”
外面来了管事,“郎君,高阳公主在门外盘桓片刻,竟然走了。”
柴令武的脸黑了,“为何?可是有人出言不逊?打死勿论!”
巴陵摇头,“高阳的性子,若是被激怒了,她定然会出手。”
“那她都到了门外,为何离去?”柴令武的脸色铁青。
高阳最近和李治的关系很亲密,姐弟间经常你送他几道菜,他送你一些珠宝什么的。
柴令武的谋划已经接近尾声了,他需要一个能靠近皇帝的人,高阳便是最佳人选。
“贾平安不在长安,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
柴令武霍然发现自己失言了。
外面的王悦荣心中茫然。
原来驸马也忌惮那个小贼的手段吗?他护着高阳,驸马只敢趁着他去了西北的时机动手。
外面的高阳已经策马往回去了。
她刚到柴家门外时,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贾师傅的交代。
——别去柴家!
“我竟然忘记了小贾的话!”
高阳用小皮鞭的手柄轻轻敲了一下额头。
“公主!”
柴家追出来一个女人,却是王悦荣。
这是炮灰!
王悦荣知晓,所以她一边跑一边观察着。
高阳勒马回头。
“公主光临,驸马和公主不胜欢喜,说是马上出迎。”
高阳摇头,“我只是路过。”
她说谎说的理直气壮。
王悦荣追上去……
随行的侍卫按着刀柄,“退后!”
高阳皱眉,“你最近为何不去我那里了?”
每次去被你呵斥,我还去做什么?王悦荣膈应之极,“府中事多。”
实际上是柴令武觉得这种劝说已经没用了,于是就把王悦荣撤了回来。
“那些对我无用!”
高阳傲娇而去。
王悦荣心中一个咯噔。
高阳公主竟然知晓我以往是在忽悠她?
她缓缓回去。
“高阳公主不肯回来。”
柴令武已经不在了,巴陵问道:“她说了什么?”
说,还是不说?
说了那些话,公主和驸马会觉得我无用,一直以来的劝说哄骗不但没作用,反而被高阳察觉了。
王悦荣说道:“公主说只是路过。”
“路过!”巴陵冷笑,“她逃不过我的手段。”
“公主。”有人进来,王悦荣认得是在外打探消息的人。
“贾平安回长安了。”
瞬间,巴陵的脸色铁青,随后说道:“高阳那边之事……暂时搁置了。”
王悦荣张开嘴……
那个小贼回来了!
……
贾平安一路进宫。
君臣都在,他风尘仆仆的进去,长孙无忌问道:“吐谷浑可稳妥?”
“不稳!”
贾平安一句话让君臣面色凝重。
“臣到了吐谷浑时,发现大部权贵对大唐缺乏敬畏,对诺曷钵可汗缺乏尊重。在那些人的配合之下,吐蕃细作顺利在树墩陈中扎根,不断游说蛊惑人心。”
“吐蕃!”李治的眼中多了凝重之色。
自从那位便宜姐夫去了之后,吐蕃的局势就失控了。
“臣带着百骑在城中清剿,一战斩杀三百余叛逆,四十余吐蕃细作。”
李治面带微笑,显然是极为愉悦。
“禄东赞野心勃勃,此为佐证。不过他却没想到百骑这般悍勇,消息传回去,这便是当头一棍!”
李勣马上补了一下,“百骑这几年的长进有目共睹。”
贾师傅功劳不小。
李治含笑点头。
连长孙无忌都神色轻松,禄东赞伸出来的那只手被斩断了,西北当可安静许多。
接着便是高丽了。
但在此之前,大唐内部需要整顿一番。
“后来臣带着骑兵在边境清剿吐蕃袭扰的游骑,随后追敌,吐蕃残敌逃窜进了寨子里,臣本想撤回来,可敌军却倾巢出动,臣只能迎敌……”
不错!
李治觉得这样的贾平安积极主动,果然有些名将的意思。
“臣击溃了这股敌军,随后追击,敌军再度逃窜进了一个寨子里……”
李治:“……”
你以为朕是傻子吗?
第一次逃窜是巧合,敌军全部出动更是巧合。
可你竟然来第二次!
这是故意的!
贾平安说完。
李治沉声道:“派人去告诉禄东赞,他们的人越界了。随后的追击……吐蕃人不思悔改全军出击……大唐秉承信义,并未攻占那两处寨子,弃之而去。”
——你们在吐谷浑上蹿下跳的朕都知道了,顺手就让百骑灭了那些细作。后来追杀你们那些奸细,谁知道那些寨子竟然敢出动出击……
这不是大唐的锅!
这帝国主义的嘴脸让贾平安觉得很是舒坦。
若是换做是大宋时期,朝中的君臣估摸着要炸,弄不好会把此人撤职查办,以换取辽人的不追究。
果然还是大唐爸爸好啊!
可等晚些李治留下李勣,揭穿了贾平安的真面目。
“此事定然是故意的,什么寨子全军出击,朕看多半是他去突袭。”李治笑的很是惬意,“禄东赞野心勃勃,一边派了使者来哭诉吐谷浑侵袭吐蕃,一边准备对吐谷浑下手,他把朕和大唐当做是了傻子!”
李治的声音陡然凌厉,“朕让贾平安去,便是要他的随机应变和大胆。果然,贾平安不负朕望,给了吐蕃一击,甚好!”
李勣赞同这个看法,“臣以为,若非是高丽牵制,大唐即可对吐蕃下手。”
李治看了他一眼,“李敬业此次大放异彩,英国公……后继有人了。”
李勣心中火热,“陛下,可是有消息?”
李治拿着贾平安的奏疏,“数次厮杀中,李敬业冲杀在前,无人能敌。”
李勣心中欢喜,晚些回去后,刚想叫人去寻了孙儿来,李敬业就来了。
“阿翁!”
李敬业看着粗糙了些,一见面就欢喜的道“阿翁,某此次立功许多。”
“不错。”李勣知晓不能太夸赞这个孙儿,否则他容易发飘,“不过还得要谨慎小心些。”
祖孙二人聊了一下最近的情况,随后李敬业准备回去,起身时讶然道:“阿翁,你都有白发了!”
这是来自于孙儿的关切,李勣颇为受用,“老夫老了。”
李敬业心疼的道:“阿翁可不老。阿翁,他们说八十老翁还能纳妾呢!说是多睡女人能返老还童。阿翁,你也纳几个吧。”
李勣面色发黑。
……
贾平安回到家中,阿福抱着大腿就不放,杜贺在边上欢喜的道:“郎君去了这阵子,家中一切都好,就是阿福越发的懒了。”
贾平安揉揉阿福的头顶,“此次西北之行还算是顺利,某带来了些礼物,回头整理一下,给宫中的有单子,单独装箱。”
吃了晚饭,贾平安觉得累的慌,就早早准备睡觉。
“郎君。”
鸿雁整理好了床铺,冲着他眨巴眼睛。
贾平安好奇的问道:“眼睛疼?”
鸿雁低头出去,寻到了杜贺,“管家,你说抛媚眼有用,可郎君却问我可是眼睛疼。”
杜贺诧异,“不该啊!郎君去了西北许久,那边吃羊肉多,羊肉那东西吃多了就会……嘿嘿嘿。一个媚眼抛去郎君竟然能受得了?你抛个来试试。”
鸿雁拼命的眨巴着眼睛。
杜贺想自尽:“……”
……
一夜好睡,凌晨起来时,鸿雁在哽咽。
“你……”贾平安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某的菜,回头寻个人把你嫁了。”
“郎君,难道我不好吗?”鸿雁挺挺胸,这是昨夜她琢磨出来的,因为杜贺他们在坊里转悠时,见到很凶的女人都会盯着胸脯看,可见男人就喜欢这个。
贾平安无视了……
娃娃脸那么凶他说过什么?
“平安!”
吃了早饭,表兄来了。
兄弟二人一路出发。
“表兄这阵子如何?”贾平安最担心的就是表兄得罪人太狠。
“这阵子某很是顺利。”杨德利一脸的惬意,“上次说是宫中要粮食,某一算不对,就去寻了尚书,结果宫中那个……就是你的那个学生,你经常说人渣的那个滕王,他也算出了不对,一下就拿了两个小吏……”
呃!
本来户部有一个杨德利就很让人头痛了,如今宫中还有一个人渣藤。
这日子……
贾平安只是想想以后宫中的账目严谨的让想偷鸡的皇帝无可奈何时,就想笑。
还有表兄,若是他以为仕途顺畅,朝中花用钱粮也会遇到麻烦。
到了百骑,明静带着人出迎,“武阳伯辛苦。”
明静好像长白了些?贾平安干咳一声,“你等也辛苦了。”
随后进了值房。
“此次战殁的兄弟,朝中会优先抚恤,程副尉回头去那些兄弟家中看看,但凡有麻烦的,报上来,某来解决。”
程达应了。
“武阳伯此次杀的吐蕃人丧胆,消息传来,咱们百骑的兄弟欢欣鼓舞……”
明静一本正经的说着官场话。
这个女人什么意思?
贾平安带走了百骑的精锐,明静留守长安城,那日子是相当的无聊。
她不该是觉得自己独守空房,然后寂寞空虚冷吗?
“兄弟们都说,晚上请你去五香楼。”
明静的眼中终于多了些情绪:不屑。
她看向贾平安的眼神赤果果的不屑。
你这个lsp!
“某没空。”贾平安很严肃的道:“明中官代替某去吧。”
明静想砸死他,只是看看手中的茶杯,有些不舍。
“说正事。”贾平安板着脸,“某走的这阵子,可有大事?”
明静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贾平安有些好奇,心想这个女人难道是有些不怼不舒服的癖好?
“有!”明静若是知晓了贾平安在念头,定然会一把掐死他,“城中早些时候……”
一连串在贾平安看来无趣的事儿,被明静娓娓道来。
“……皇后的人去了感业寺,和住持发生了争执,住持据闻气坏了,修炼了半日。”
苏荷的修炼不就是猛吃一顿吗?
贾平安问道:“谁去的?”
“那个蔡艳。”说到蔡艳时,明静有些不满,“宫中最近……罢了,这些事你自然能从武昭仪那里获知,我就不浪费口舌了。”
“浪费啊!”
贾平安笑道:“某真想听听。”
“自己去打听!”明静继续说道:“前几日,宫中有令,令百骑加强戒备。”
贾平安心中一动,“针对谁?”
“针对宗室。”明静低声道:“这是机密,就我一人知晓。”
贾平安知道,这是长孙无忌得行动越来越近的意思。
李治担心有些人会铤而走险,这才下了这个命令。
保密……
贾平安很好奇的道:“说是让你保密,为何告诉某?”
是啊!
我为何告诉他了?
明静:“……”
贾平安见她呆滞,就劝道:“女人其实挺守密的。”
明静笑道:“你知道最好。”
“女人喜欢和别人一起守密。”
明静:“……”
贾平安起身,“某带你去禁苑走走。”
明静觉得这是一个服软的姿态,贾平安想用这种方式来道歉。
她心中暗喜,还矜持了一下,“我很忙。”
贾平安含笑道:“回头让程达帮你做事。”
程达:“……”
晚些贾平安和明静进了禁苑。
“这便是禁苑?”
深秋的禁苑里处处都是落叶,看着很美。
“对,这里就是禁苑。”贾平安用那种播音腔调说道:“秋天来了,树林中处处都有收获,那些果子、坚果……以及蘑菇。”
说到蘑菇,前方就出现了一个采蘑菇的少女。
苏荷听到了马蹄声,回身一看,不禁咧嘴笑了起来,挥手喊道:“武阳伯!”
贾平安也有些小激动,但他知道要矜持。
明静问道:“她好像对你很热情?”
贾平安反问道:“除去你之外,你见哪个女人对某不热情?”
第362章 郎君太快了
苏荷发现了明静后,本能的就安静了许多。
这大凶妹纸的第六感果然很敏锐啊!
“这位是住持苏荷。”贾平安连色空都懒得说了。
“这位是百骑的明中官。”
明静颔首。
是个内侍?
可内侍不是这样的吧?
而且还这般……比许多女人还美的内侍。
苏荷心中嘀咕着。
明静淡淡的道:“禁苑也就这样。”
她觉得苏荷对自己有些淡漠,就装了个比。
苏荷:“……”
“这里就是感业寺。”
贾平安指着前方的寺庙,很是感慨的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寺庙还是那个寺庙,可里面的人却换了一茬。”
苏荷说道:“好诗。”
这两句的意境堪称是无敌,一下就击溃了明静先前装的比。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明静看着贾平安,觉得这人的才华真是……凭什么那么多?就和泉水喷涌似的。
苏荷说道:“武阳伯就是有才。”
她说话间看了明静一眼。
娃娃脸大凶的苏荷竟然也有这般狡黠的一面?
贾平安才想起一句话:女人有许多面。
“你只能在外面。”
明静也不能进去。
“为何?”
明静对此很不满。
“包东他们也不能。”
明静明白了。
贾平安和苏荷进去。
“三万!”
“胡了!哈哈哈哈!老娘果然是天才,绝二筒自摸,谁能及,哈哈哈哈!”
“别动,我杠一把……咦!这摸着怎地手熟,不会是麻子点九筒吧?哈哈哈哈!再杠!”
感业寺已经没法看了。
“她们整日就喜欢打麻将。”苏荷很担忧。
“这是好事。”
后世那些老年活动室唯一的活动就是打麻将。一瓶水,一包烟,一个麻将打一天,这些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乐此不疲。
“可她们……”苏荷觉得这样不对,“我觉着她们该好生过日子。”
“什么叫做好日子?”贾平安笑道:“有人一日两顿粗糙的饭食,家中并无隔夜粮依旧笑口常开。有人锦衣玉食,出入前呼后拥,一言九鼎,依旧愁眉不展,你说谁的日子好?”
“当然是锦衣玉食。”苏荷觉得贾师傅有些傻。
“见仁见智的看法罢了。”贾平安拉着她转身,“人活着,快活是最要紧的,至于钱财,那反而次要。”
苏荷看着他,“那你没钱能过吗?”
贾平安:“……”
“和谁学的怼人?”
苏荷笑了起来,“她们整日就这样争执,我学了些。”
“……”
贾平安和她去了小基地。
今日的修炼器材是熏鸡腿。
“好吃!”
苏荷吃的很欢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住持……”
苏荷飞快的把鸡腿送进嘴里,横着把腿骨一拉,就拉了根骨头出来。
一个女尼飞也似的跑来,“住持,明云胡了个清一色杠上花,抽过去了!”
贾平安挡在苏荷的身前,她赶紧几下把鸡肉吞咽了,然后暗自感谢了一下贾师傅,“去看看。”
贾平安问道:“你如何知晓她胡了什么?”
女尼:“……”
哎!
贾平安觉得自己在作孽。
出了感业寺,明静已经在外面吹了许久的秋风,看着脸都红了。
“很忙吗?”她强作镇定的问道。
“先前有人争执,某得去劝导一番。”
贾平安不会说自己在投喂苏荷,一脸正儿八经的勤勉模样,然后关切的问道:“冷吗?”
“不冷。”明静很是淡定。
“啊嘁!”
明静打了个喷嚏,“有些东西进去了。”
“啊嘁!啊嘁!”
“进去了一窝吗?”
明静策马就走。
回到百骑,李治召见。
进宫后,贾平安发现李治的心情颇为不错。
“吐谷浑……你觉着可能挡住吐蕃?”
贾平安摇头,“不是对手。若是吐蕃全力来攻,吐谷浑撑不住多久。”
“朕知道了。”
贾平安告退。
出了殿内?王忠良说道:“武昭仪那边让你去一趟。”
贾平安心想不会是催婚吧?
他心中转动着这等念头,自然就有些退意。
刚没走多远?浩浩荡荡的就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竟然是萧淑妃。
贾平安赶紧想闪。
萧淑妃却眼尖,指着他喝道:“贾平安!哪里跑?”
王忠良低声道:“好自为之。”
说着他转身就走。
萧淑妃近前?想到上次的故事,不禁咬牙切齿的道:“你说了个狐女的故事,可狐女后来如何了,那一对狗男女后来如何了?这些都未曾交代?当真是想杀了你!”
贾平安恭谨的道:“萧淑妃却错了。”
“我错了?”萧淑妃冷笑道:“今日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我便让你每日进宫说故事。”
你想听,可李治不能啊!
若是贾平安每日去后宫,李治再不介意也会纠结。
这个女人比较疯?贾平安想了想?“那故事便是人间百态,有人狼心狗肺?有人千金一诺……谁对谁错?却只有天知道。”
他缓缓吟诵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他颔首而去。
萧淑妃默念着这两句话。
“竟然很有道理。”
宫中的贵人们自然不信什么好人有好报,她们看多了倒霉的好人?反而是那些手段阴狠的人能活的最好。
然后她一跺脚,“我还没问那狐女如何了。”
狐女……贾平安压根就没想过结局。
内侍带他进了一间偏殿?武媚抱着襁褓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
贾平安才想起自己忘记了礼物,就疾步进去,“阿姐看着消瘦了,可是牵挂某吗?某在西北吃好喝好,一切平安。”
这个不要脸的!
邵鹏的脸颊在抽搐着,觉得以往的贾平安都没现在这般不要脸。
武媚笑道:“听闻你在西北杀人无数,只是回来就记得去什么禁苑……莫非喜欢苏荷?”
贾平安干笑着。
这是吃醋了。
“某准备了好些礼物给阿姐,只是太重了些,回头就送来。”
武媚笑了笑,略过这一节,“西北那边如何?”
贾平安心中一凛,知晓阿姐现在逐步的开始涉政了。
“西北那边……吐谷浑内部不靖,那些权贵野心勃勃……”
晚些,贾平安出宫。
武媚回到了寝宫。
晚些李治来了。
“孩子如何?”
李弘颇得他的喜爱,一天见不着就心中不安。
“吃得香,睡得好,这孩子就是个省心的。”
李治看了一眼孩子,坐下说道:“先前朝中争论,有人说攻伐高丽,有人说攻伐吐蕃,不一而足。朕也为之头痛。”
武媚缓缓的道:“陛下,西北暂且无大碍,只要盯着吐谷浑就是了。说攻伐高丽的,却是心急了些。目前大唐国中还有不少弊端,不解决了就倾国大战……炀帝前车之鉴不远。”
李治眼前一亮,握着武媚的手,只觉得这番话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你竟然有如此见识,倒也让朕欢喜……”
武媚低头,“只是管窥之见罢了。”
李治随后说了些朝中的事,武媚或是倾听不语,或是建言,二人渐渐说的投机。
邵鹏招手,张天下等人悄然出去。
周山象的眼中多了喜色,“昭仪这般……前途无量。”
在宫中,王皇后和李治没啥共同话题;萧淑妃跋扈,李治只是喜欢她的明艳,时日久了,再好的容颜也变成了墙头的蚊子血。
要想帝王的宠爱不衰,最好的法子就是有共同话题。
邵鹏低声道:“这是好事,不过莫要声张。”
晚些李治出来,看着红光满面的,精神颇好。
一路回去,半路就见王皇后站在路边,作欣赏秋色状。
“陛下!”
王皇后恰到好处的惊喜。
李治淡淡的道:“朕还有事,先走了。”
王皇后低头,双拳紧握,那指甲都深深的陷进了手心里。
那个贱人!
……
“柴令武如何?”
长孙无忌的精神依旧很好,拿着毛笔的手比那些少女的都白皙。
郑远东说道:“整日就在家中,不过客人不少,都是些宗室权贵的家人。”
长孙无忌一边写字,一边说道:“要盯着……还有李道宗,盯住他,对了,派去均州的人可有回报?”
郑远东说道:“有,说是濮王在府中以酒浇愁。”
——濮王便是原先的魏王李泰!
长孙无忌抬头,眼中全是讥诮,那双浓眉微微皱起,多了几分杀机,“他愁什么?有何好愁的?先帝当年感到了危机,便让他得意,于是太子便岌岌可危,最后不是出手杀弟,就是……造反。他最终选择了造反,可先帝何等人?”
这是秘辛。
所谓的太子就是李承乾。
按照长孙无忌的说法,李泰就是炮灰。先帝对太子李承乾多了警惕之意,随即就扶持了魏王李泰和他打擂台。
兄弟二人你争我夺,先帝看戏,李承乾干脆就准备谋反。
最后的结局是李承乾倒台。先帝本想继续留着李泰,但长孙无忌知晓,留下来也是炮灰,不如直接扶持更小的李治。
于是李承乾和李泰远离了长安城。
李承乾去了,李泰……
“皇帝心太软。”长孙无忌叹息着,眼中的利芒让郑远东觉得脊背发寒,“让人去传话,告诉李泰,太子已经去了,他还在留恋什么?”
“是。”
郑远东出去。
站在院子里,他深吸一口气,随即把事情交代了下去。
随后他回到了住所。
没多久就有人叩门,很熟悉的节奏,连力道都不变。
“进来。”
白胖的男子进来,郑远东说道:“长孙无忌在盯着柴令武,另外。他令人去均州传话,问濮王……太子去了,你还在留恋什么。”
白胖的男子点头,旋即离去。
晚些,李治就得了消息。
“濮王……”
那个得意洋洋的兄长,总是俯瞰着他的天之骄子。
良久,他起身道:“晚饭准备些酒。”
“是。”
有内侍去通告。
“陛下吩咐,晚饭要饮酒。”
“是!”
“陛下要饮酒,准备好!”
“去拿酒来。”
“打开检查!”
“并无错漏!”
“试毒!”
“无恙!”
“和菜一起送去!”
……
“郎君。”
鸿雁把酒水送来,然后站在侧面。
贾平安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酒。”
这是皇帝的赏赐,味道确实不错。
这一路从西北赶回来,浑身都在酸痛,他连续几天喝酒舒筋活血,总算是好了些。
“郎君。”杜贺进来,“公主来了。”
“哪个……”贾平安刚开口,高阳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你回来竟然不去看我!”
呯!
小皮鞭丢在案几上,高阳冷笑着。
呃!
贾平安苦笑道:“一直没休沐。”
杜贺在边上翻白眼,心想郎君执掌百骑,哪会担心夜禁?下衙直接去了就是。
竟然撒谎,果然是负心汉!
高阳坐在案几上,伸手托住了贾平安的下巴……
杜贺赶紧带着人出去。
外面王老二见他欢喜,就问道:“管家遇到喜事了?”
杜贺真想看里面一眼,但却不敢,“是好事。”
推倒吧!
公主,把郎君推倒吧!
我们支持你!
里面。
高阳坐在了对面,夹了一片羊肉吃了,赞道:“你这个火锅弄的好吃,我家里的厨子也学了这个,却比不过。”
刚被调戏了一波的贾平安淡淡的道:“某若是愿意,随时都能弄出新菜系来。”
这话霸气侧漏,高阳不禁赞道:“我只管吃就是了。”
随后,她说了那件事。
“巴陵说有人要弄死我,随后我就在平康坊遇到了刺客。”
贾平安觉得不对。
“若是刺客,你当时在马背上这般显眼,哪里会让你察觉,定然是近身之后再拔刀。”
这戏演的太假。
贾平安叹道:“公主……”
高阳觉得这个语气不对,小贾好像有硬化的意思,就板着脸道:“什么?你只管说。”
“这是假的,就是为了糊弄你!”
高阳一拍案几,贾平安赶紧按住了酒杯,“淡定!”
“淡定个屁!”高阳起身就准备走,贾平安拉了一把。
“你此刻去寻巴陵作甚?可有证据?”
“我做事还要证据?”高阳骄傲的道。
莽过去就是了。
“你可想想她为何要骗你?”
高阳坐下,单手托腮……
贾平安有些绝望。
“怕不是有些阴谋,想利用我。”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知道就好,吃饭。”
高阳提起酒壶,鄙夷的道:“就这?”
娘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这一路喝多了酒。”贾平安怂了。
高阳喊道:“拿酒来!”
鸿雁送了酒水进去。
杜贺在外面跺脚。
王老二问道:“你这一脸的懊恼为何?”
杜贺仰天长叹,“郎君太快了!”
王老二:“……”
高阳晚些回去,贾平安令王老二护送。
“我带着人来了。”
高阳的酒量确实不俗,看着很清醒。
“安全第一。”
别人不知道,贾平安非常清楚,如今的长安城中已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贾平安在百骑安排了事情,随后就带着教材去上课。
久违了的学生们看着依旧人渣,特别是人渣藤,甩头甩的越发的洒脱了。
“先生看着黑了不少,不过黑的精神。”
李元婴一开口就悄然怼了贾平安一下。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随即开始上课。
晚些下课,贾平安出去,李元婴紧紧跟在身后。
“先生,本王有个麻烦……”
这厮开怼的时候,贾平安就知晓有问题。
“本王发现宫中有人为了十文钱杀人。”
“你该告诉宫中人,把凶手抓到。”
“已经被抓了,但本王一直在做噩梦。”
李元婴面色苍白,“一闭眼,仿佛那个内侍就在眼前,伸手抓挠……”
“喝一顿酒,好好睡一觉。”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你为他报仇了,他该感谢你。”
“是啊!”
人渣藤转过身,“尉迟黑子,喝酒去!”
尉迟循毓骂道:“上次你没给钱,害得某差点被扣在了那里,不要脸!”
“那此次某把上次的也算上。”
“你求某?”
尉迟循毓竟然变聪明了。
李元婴能伸能屈,“本王求你了。”
尉迟循毓想到了上次贾平安得手段,虽然不知道啥意思,但很威风,就说道:“叫爸爸。”
呯呯呯!
二人一阵厮打。
一群学生浩荡而去。
“先生,一起去吧。”
贾平安摇头。
他刚回来,百骑积累的那些事儿要处理。
回到百骑,程达坐在那里愁眉苦脸的。
他抓挠着头发,那越发向上的发际线看着岌岌可危。
“武阳伯。”见到贾平安后,程达起身,但还是犹豫了一下。
你不说我也不问。
贾平安后世经历过职场手段,算是个老油条。
程达叹息一声。
你学孟姜女也没用。
贾平安发现程达的眼中竟然有水光。
他用那种随意的口吻说道:“某很闲,可有事情做?”
程达的眼中多了光彩,“武阳伯,某前日抓赌钱,抓到了一人,拷打之后才说是房家的管事,说是并未赌。”
“没抓获赌资?”
程达点头。
这人干大事不敢做,小事也畏畏缩缩的,抓赌却上心。
“那房尚书说了,让某给个交代,否则……”
程达低下头,“某就想赔钱谢罪,可房尚书却不肯,某担心以后会被收拾。”
房遗则是刑部尚书,可恩怨却是和贾平安结的。上次贾平安带着人砸了房家大门,这个仇房家还没报。
但……
房家没几个月奔头了。
想到这里,贾平安说道:“此事某去交涉。”
……
求票!
第363章 必死之人
房遗直忙碌了一阵后,总算是清闲了些,心腹就在边上烹茶,二人悠闲的说着话。
“尚书,那程达传闻在百骑里只是混日子,此次设局为他……某觉着用处不大。”
水汽渺渺,房遗直吸了一口气,“再放些姜蒜。”
心腹再撮了些姜蒜进茶壶里熬煮。
房遗直眸色幽深,“那贾平安在百骑颇有威望,怎么弄他某想了许久。直接不成,那就只能从侧面着手。那程达虽然在混日子,可他知晓被某盯住的后果。这等人最看重自己的官位,而此事乃是贾平安连带而来……若是贾平安无法解决了此事,回过头程达就能恨他入骨。”
心腹搅动了一下茶水,笑道:“是了,越是混日子之人,越是看重手中的东西,谁动了他的东西,谁就是他的仇人。此事虽然是和房家结怨,但骨子里却是房家和贾平安的恩怨。”
“尚书。”外面来了个小吏,“百骑的贾平安求见。”
房遗直的眼中多了喜色,只觉得胸中一股子气喷薄而出,整个人畅快之极,“让他来。”
小吏出去,心腹起身拱手,“尚书好手段,这贾平安果然就来低头了。”
房遗直笑道:“低头?此事若是想解决,贾平安必须赔罪。”
“这是应有之意。”心腹把茶水奉上。
房遗直喝了几口,贾平安来了。
“武阳伯所为何来?”
这是讥讽。
贾平安说道:“房公在时曾秉政,今日之宰相,当年多曾对房公低头。”
房玄亮当年堪称是朝堂上的顶级大佬,什么长孙无忌都得排在后面。
房遗直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没想到贾平安竟然会夸赞父亲。直觉告诉他,这是贾平安在低头。
可你以为夸赞房家就能把恩怨消除掉?
不可能!
房遗直冷笑道:“武阳伯说这些作甚?”
想挽救你一下!
贾平安看着他。
二人对视。
房玄龄当年权倾一时,长孙无忌被他多次碾压。换做是旁人也就罢了,可长孙无忌的心眼子就那么大,这份仇一直被他记到现在。
房遗直……
贾平安觉得这人有些天真。
你老爹当年得罪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如今权倾朝野,你就不担心会被报复?还这么优哉游哉的做官,还优哉游哉的放任你那兄弟房遗爱在上蹿下跳。
这是把屠刀递给了长孙无忌,随后就是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贾平安这是暗示。
可房遗直却很是不屑的说……
——你拍马屁也无用,砸房家大门的仇,我记下了!
贾平安看了心腹一眼?“某来此并非想推脱什么,该尽的力某尽到了。至于程达之事,你以为某不知道那是个圈套?”
这事儿一看就有漏洞,“带着赌具却不带赌资?他们在寻乐子呢?”
心腹面色微变。
贾平安竟然翻脸了?
按照先前他和房遗直的分析,贾平安来此就是低头的。
但他只是开头说了一句软话?夸赞房玄龄当年了得,连长孙无忌都得屈居其下。
但这不够!
此事得罪房家太甚,房遗直需要贾平安珍而重之的赔罪!
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房家赔罪。
房遗直淡淡的道:“刑部已经查清了,这便是针对房家的一次污蔑。”
好一个房遗直。
这一下就把事情给卷了回去。
——你贾平安吩咐程达布局污蔑房家的管事!
贾平安笑道:“如此也好,此事便算在某的头上?告辞。”
他转身出去。
房遗直怒火上涌,喝道:“你这是不知死活!”
他的母亲出身于范阳卢氏?小小的贾平安算个什么?
贾平安没回头,随口道:“程达之事某接下了,有何手段只管使来。”
刑部的官吏们暗自咂舌。
“这武阳伯果然是胆大,竟然直接翻脸了。”
贾平安径直去了左武卫。
一群老将正在讨论未来的方向。
“小贾!”
梁建方招手?等贾平安进来后问道:“吐蕃人的实力如何?你此次去可有发现?”
“要实话!”苏定方补充。
“不差!”贾平安说道:“吐蕃人悍勇。”
这便是吐蕃和大唐争锋的倚仗。
“三百对三百?我军能速胜?主要是李敬业太过厉害了些,冲阵所向披靡。”
这等小股厮杀个人武勇很重要。
若是数万大军对垒,小股骑兵冲杀对于大部分敌人都是致命的?但吐蕃人的韧性却不错。
“后续突袭两个寨子,都是夜里摸进去,随后掩杀。”
梁建方陷入了沉思。
“吐蕃人悍勇,吐谷浑必然不是对手。”苏定方有些头痛,“高丽在另一侧,若是征伐高丽时,吐蕃人突然动手……”
“两头不能兼顾。”程知节起身,“此事须从长计议。”
梁建方抬头,“从个屁!全力打高丽,解决了高丽之后,再回头打吐蕃……”
贾平安走到了地图边,指着新罗说道:“若是先打高丽,吐蕃定然会趁势攻打吐谷浑。”
李治时期对高丽的战争起源于新罗的求救:大唐出兵救援新罗,灭了高丽之后,新罗马上就翻脸,想方设法的驱逐唐军。
按理大唐一巴掌就能拍死了新罗,为何不动手?
这里有一条线!
命运之线!
新罗被高丽和百济联手收拾,就求助于大唐。
大唐毅然决然的出兵,随后和高丽打作一团。
就在此时,狡猾的禄东赞看到了大唐无法兼顾西北的机会,马上起兵攻打吐谷浑,随后灭掉了吐谷浑。
大唐至此陷入两难境地。
打高丽,吐蕃就会持续扩张。
不打,留下高丽就是个祸害。
最后李治决定继续打高丽。
高丽灭国,大唐欢欣鼓舞时,愕然发现西域的局势不妙了。
灭了吐谷浑之后,禄东赞果断出兵西域,因为大唐倾力攻打高丽,不能兼顾这个方向,于是西域岌岌可危了。
大唐灭了高丽后,随即就把目标对准了吐蕃。
而在此时……
被救的新罗翻脸了。
他们知晓大唐此刻的对手是吐蕃,无暇兼顾这边,于是煽阴风,点鬼火,一路把唐军赶了出去。
新罗人值得骄傲。
他们利用大唐灭掉了自己的所有对手,随后又利用吐蕃赶走了大唐,自己得了偌大的地盘。
这便是这条线的走向!
大唐失败于不能兼顾两个大方向的作战。
“吐谷浑丢了便丢了。”
梁建方的话让贾平安有些愕然。
随后他想起了历史上大唐坐视吐谷浑灭国的事儿。
“西域怎么办?”
“西域?”梁建方笑道:“吐蕃难道还想窥探西域?”
“对。”
大唐和吐蕃百年战争的起因就在西域。
想想大唐真心彪悍,开国打突厥,随即打高丽,再打吐蕃,接着打大食……
一个个强悍的对手轮番出现,大唐竟然能支撑下去。
这个大唐!
牛逼!
贾平安想到的是李隆基。
老李家是一代不如一代。
但现在却多了一个选择。
李弘!
老帅们在研究局势。
有人煮茶送来,众人接过缓缓喝了,唯有程知节慢条斯理的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把一些粉末倒进了茶水里,然后缓缓搅动。
贾平安的脸颊在抽搐。
梁建方的脸颊在抽搐。
程知节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抬头笑道:“娘子知晓老夫的身子,这是一些好药材,加进去喝了,强身健体呐!”
人到六十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这个狗粮撒的不错。
梁建方看着自己的茶水,突然觉得没滋没味的。
程知节喝完茶水,又弄出个锦囊,打开摸了一枚果脯塞进嘴里。
“舒坦!”他惬意的说道。
不消说,这又是崔氏给他准备的。
艹!
梁建方把茶杯重重的顿在桌子上,“不喝了!走了!”
苏定方把茶杯一丢,“老夫回去了。”
贾平安趁机起身,“走了走了。”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出了左武卫,一个将领问道:“大将军去何处?”
是啊!
梁建方一拍脑门,“这是老夫的地方,要走也是老程走!”
贾平安笑着走了。
“笑个屁!”
老梁恼羞成怒了,喊道:“明日来家里喝酒!”
贾平安面如土色。
回到百骑,贾平安刚进值房,程达就来了。
贾平安刚想说话,程达拱手。
“多谢武阳伯。”
贾平安愕然,“这是何意?”
要想领导好一个部门,威严是必须的,但担当才是最重要的素质。
程达不敢担大事,最喜欢带着人去抓赌,所以此次跳坑也是咎由自取。
贾平安本可不理。
但……
领导不是这么当的!
所以他果断出手。
程达会如何?
“刚才刑部传来消息,武阳伯接下了此事的恩怨,房尚书勃然大怒,说等着你去赔罪……”程达眼眶都红了,“某此生历经许多事,也有过几任上官,从无一位上官这般……”
他躬身告退。
老程归心了。
贾平安知晓,自己在百骑的地位会越发的稳固。
他起身把程达送了出去。
“此事你无需挂在心上,好生做事。”
贾平安微笑着。
程达越发的感激了,“可房遗直却是刑部尚书,若是他针对你,某百死莫赎。”
“你是某的下属,某若是放任你被房遗直收拾,这个百骑统领某再无脸做下去。”
边上有几个兄弟,贾平安马上进入了代入状态,淡淡的道:“换做是任何一位兄弟遇到了这等事,某都会出手。”
那几个兄弟的眼中多了钦佩之色。
晚些他们会把这番话传给其他人。
贾平安回身进去。
威望+1。
明静急匆匆的从宫中回来,听闻此事后也颇为震动。
她进了值房,反手关门。
贾平安:“你要做什么?”
明静的额头青筋蹦跳。
回过身,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然后说道:“上次房家之事你还未解决,今日再度多了新恨……你可知道,宇文节和房遗爱交好?”
呃!
这个贾平安真心不知道。
“你得罪了房家,房家会收拾你,还有范阳卢氏也会收拾你,宇文节也会收拾你……”
明静皱眉,“你做这些为了什么?若是为了收拢人心也不值得。”
在她看来,用得罪这些大家族作为代价去收拢百骑的人心,那是疯子才会干的事儿。
贾平安淡淡的道:“做人,要有担当!”
房门关着,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淡。
贾平安坐在那里,明静从侧面看去,格外的从容坚定。
这个男人……
贾平安却在想着房家的遭遇。
房遗爱在不断的作死。
他这次拉了一堆宗室倒霉,宇文节记得也是其中的一个。
由此可见,房遗爱才是真正的扫把星。
一个人扫了一堆大佬。
可惜了李道宗。
“武阳伯!”
外面有人在喊。
明静打开门,包东进来说道:“武阳伯,房家进贼了,不良人没查到,报到了百骑。”
明静不禁抚掌笑道:“好一个报应不爽,哈哈哈哈!”
程达也在笑,“活该,哈哈哈哈!”
房遗爱砸了长安食堂的大门,引发贾平安的报复,随后房遗直再报复。
于是房家和百骑势同水火。
可没想到此刻竟然来了这么一件奇葩的事儿。
贾平安去了长安县。
老崔看着依旧精神,“来了啊!”
“是啊!”
贾平安坐下,“长安县最近的治安可还好?”
崔义玄埋首文书中,没抬头说道:“好得很,有老夫坐镇,那些贼子哪敢跳梁。”
贾平安起身拱手,“多谢崔公。”
崔义玄缓缓抬头,慢条斯理的道:“就许你帮崔氏,难道老夫就不能帮你一次?道谢……你这是想和老夫生分了?”
贾平安笑道:“哪里。”
崔义玄指指门外:“老夫忙,你赶紧去。”
等贾平安走后,曹英雄进来了。
作为机要秘书,他经常和老崔见面。
“房家的案子……可稳妥?”
曹英雄说道:“明府放心,下官让那些不良人装腔作势,最后说查不出,房家那边怨声载道,说是要去朝中弹劾长安县。”
“让他们去弹劾。”崔义玄揉揉眉心,“房遗爱砸了长安食堂的大门在先,小贾报复回来,这是两抵了。可房遗直却再次出手……这是不依不饶啊!”
他抬头微笑道:“房家和范阳卢氏真当小贾还是那个孤身一人的扫把星吗?那老夫便让他们知晓,他的身后还有崔氏!”
……
房遗直想杀人!
印鉴何等的重要?
别人拿了印鉴可以为伪造文书和书信,栽赃陷害轻而易举。
“长安县怎么说?”
“长安县说多番查探,并无线索。”
房遗直冷笑道:“崔义玄如何说?”
“崔明府说此事长安县无能,他已经处罚了不良帅。他担心印鉴丢失时日过长会被人利用……所以把案子交给了百骑。”
房遗直:“……”
他额头上青筋直冒,“为何不交给雍州?”
把案子交给贾平安,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来人说道:“崔明府说……此事要紧,再说百骑有监察长安治安之责,所以就交给了百骑。”
房遗直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的,最后渐渐平静了下来,“贾平安定然会敷衍了事!”
……
这事儿不算小。
作为房家这一代的家主,房遗直的印鉴很值钱。
他随即令人去外面传话,说是原有的印鉴作废……
可见过他印鉴的人有几个?
房遗直焦头烂额。
百骑内部也是议论纷纷。
“此事某去。”程达狞笑着,一心想报复。
“咱们装个样子就得了。”
连明静都选择了默然。
贾平安起身,“包东去寻几个好手,跟着某来。”
明静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你的屁股坐哪边的?
众人看着她。
明静不慌不忙的道:“有仇不报非君子。”
嘁!
贾平安带着人去了梁国公府。
房遗爱没冒泡,管事带着他们去了书房。
书房不小,里面摆设的很是雅致。
“查!”
贾平安站在门外,一句吩咐,百骑的人四处寻找线索。
“窗户被打开过。”
这是最直观的证据。
随即就是询问仆役。
可这些仆役要么没作案时间,要么就是没动机。
“外贼!”房遗爱的声音很大,“定然是有奸贼想陷害房家,这才偷了印鉴!”
贾平安不置可否。
房遗爱身材魁梧,一脸骄横的模样,“你定然会敷衍了事,可舆论悠悠,某看你如何收场!”
贾平安没搭理他。
这事儿他首先想到的是小圈子。
偷了房遗直的印鉴,比如说写什么效忠书,或是什么勾结的书信,这个妥妥的就是罪证。
但事发后,这个手段就算是废掉了。
而且……
他回想了一下那个大案。
事情是由房遗爱引发的,随即蔓延开来,成了长孙无忌清理政敌的机会。
只要房遗爱被拉进去,房遗直就没法置身事外,这便是连带。
那么小圈子不该在此刻打草惊蛇!
还有谁?
贾平安仔细想了想。
没人!
“百骑无能,且滚回去,让刑部来查。”
“你若是还知道好歹,便该马上交出此事,否则房家迟早会让你悔不当初。”
贾平安抬头,喋喋不休得房遗爱楞了一下。
贾平安指着他,“赶出去!”
房遗爱骂道:“这是房家……”
两个百骑把他赶了出去。
贾平安在思索着。
“把当日有作案嫌疑的仆役名字记下来,职务也记下来,谁当日出过门……这些一一问清楚。”
他起身,“其余的回去。”
出了书房,房遗爱在远处喊道:“贱人,某等着看你的下场!”
贾平安缓缓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不和必死之人啰嗦。
……
晚安!顺带求个票。
第364章 海王,森林
“房遗直的印鉴丢了?”
重臣的印鉴丢了,这不是小事。
“是。”
王忠良觉得房家今年的运气不好,从房遗爱到房遗直都在倒霉。
李治放下奏疏,起身出去。
“案子如何了?”
“说是交给了百骑,武阳伯才将带人去房家查探,无功而返。”
李治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晚些,房遗直的奏疏来了。
“房尚书为自己的疏忽请罪,并说百骑查案不尽心,恳请把这个案子交给刑部来查。”
“百骑不尽心?”李治回身,“舅舅如何说的?”
连他都怀疑这事儿是长孙无忌干的。
王忠良也觉得如此,“长孙相公没说话。”
李治沉默片刻,“此事暂且看着。”
皇帝进入看戏模式。
“陛下。”
王皇后来了。
这个女人最近看着精神焕发,让李治恍惚想到了当年迎娶她时的场景。
那时的王氏羞涩,眉眼间全是忐忑。
这才过了多久?
曾经羞涩的少女变成了满心算计的皇后,自己想和她说句心里话也不能。
这便是地位带来的变化。
李治笑了笑,“何事?”
王皇后察觉到了皇帝眼中的那一抹柔情,“陛下,太子今日做了功课,臣妾见了不胜欢喜,想着陛下的学问高深,就想让陛下看看,好歹也指点一番……”
李治眼中的那一抹柔情消散了,接过一张纸,看了看。
“还不错。”
李治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的眼中全是试探之色。
她想巩固太子的地位。
这也是一种忐忑,不过前一种是纯真,后一种是算计。
李治意趣阑珊。
“陛下,晚些臣妾准备些酒菜……”
王皇后发出了交公粮的邀请。
李治的眼皮跳了一下,“朕晚间还有事。”
什么事?
定然是去寻武媚那个贱人!
一对狗男女!
王皇后暗自愤恨。
……
“让房家不安去吧。”
程达在百骑散播着这等言论。
“不要得意。”
明静对他这等猖狂的言行提出了批评。
“此事不小,若是不能查清,也只能交给刑部。”
“这个案子破不了。”程达很笃定的道:“能进入书房之人都被查过了,那一日都没出去过,随后搜查也没找到……就算是有人偷了,他只需把那印鉴丢进茅厕里,谁还能找到?”
“那武阳伯还在查什么?”明静觉得贾平安就是在装腔作势,“装得真像。”
程达干笑道:“武阳伯勤勉。”
贾平安在看那些仆役当日的进出记录。
世家大族,每日谁进出都是有数的。
当日房家外出的有九人,算是少的。
其中两人是去采买,四人是去送礼,而剩下的三人中,一人去看病,二人是陪着房遗爱出去喝酒。
谁有嫌疑?
贾平安想的头痛。
“武阳伯,英国公派人说,下衙了去家中饮酒。”
老李这是要纳妾了?
贾平安觉着自己该准备一份礼物。
下衙后,他和阿宝出了皇城等着。
皇城很大,整个中央系统和护卫皇宫的力量都在里面蹲着?上下衙时堪称是车水马龙,人多的不行。
有人骑着好马洋洋自得,就像是后世开着超跑一般?竟然还在皇城外等着。
艹!
贾平安觉得那厮该在马头上摆几瓶饮料。
晚些李敬业出来了,见到贾平安也不停?“兄长,某先回家了。”
这货那么急干啥?
为何不一起走?
贾平安有些好奇。
李勣出来了。
那个骚包显摆自己宝马的官员干咳一声。
据闻老李相马有一套?这货怕不是想请老李看看。
李勣看了一眼?“空架子?没经过磨砺?废了。”
官员:“……”
贾平安上了阿宝,和李勣会和。
李勣摇摇头?“那匹是好马,可养马之人却不知好马要磨砺的道理,养的太过精细。”
“那就是温室里的鲜花?深闺中的少女。”
李勣看了她一眼,“你整日带着敬业去青楼?说什么查验当地的资源?这从西北回来的一路都在查,查到了什么?”
贾平安囧!
这只是他的一个恶趣味,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他喜欢去当地的青楼转悠一圈。
但他进去时,抱着的念头就是游玩。
真的,他把青楼当做是了风景区。
李勣换了个话题,“那个案子很敏感,你莫要小看了。房遗直乃是刑部尚书,房家、范阳卢氏在后面。这等人的印鉴丢失了是大事,陛下估摸着都会有所耳闻……若是查不出,房遗直会被弹劾。”
“为何?”贾平安不解。
李勣说道:“印鉴都看管不好,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李勣见他默然,就劝道:“老夫知晓你和房家的恩怨,可此事却要分开。”
老李这般大义凛然,不禁让贾平安惭愧,“那要不……明日某就把案子交给刑部,让房遗直自己查。”
李勣沉吟着,“一日就交……外面会说百骑无能。再查查,兴许就查到了,老夫看再等四五日吧。”
贾平安:“……”
老李果真是个阴人不见血的厉害角色,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让你找不出毛病来。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要多学啊!
贾平安暗自鼓励着自己。
到了英国公府,李尧把他们引进去,暗地里给了贾平安一个大拇指。
什么意思?
难道老李要给我介绍女人?
贾平安有些不解,就放缓速度,给了李尧一个眼神。
“外面都说武阳伯快意恩仇,把房家的案子从长安县弄到了百骑,就是要拿捏房家,畅快淋漓啊!”
这便是爽点?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爽点和这个时代的人格格不入。
晚些喝酒,李勣说了情由。
“此次敬业算是崭露头角了,朝中有人说让敬业去军中,老夫拦住了。”
李敬业悲愤!
怪不得先前这厮一溜烟就跑了,原来是和老李闹情绪。
贾平安喝酒,随后问道:“可是因为那些人?”
李勣想抽死自己的孙儿,“小贾一语中的。”
他恨铁不成钢的道:“中书和门下商议政事,但要实施却得靠尚书高官孙无忌等人一直想把持尚书省,所以对老夫多有谋划。你此刻去了军中……以为能真平安?”
贾平安苦笑。
我是贾平安,我为自己代言。
李勣情绪平静了下来,“那些人会针对你下手,只要把你的把柄拿到手中,他们随即就会来威胁老夫,让老夫要么顺从他们的意志,要么就只能退下。”
老李太狡猾了。
一番话就把长孙无忌等人的谋划分析的清清楚楚的。
贾平安知晓老李请自己来的目的,就说道:“敬业还年轻,此刻去了军中也难出头,且等有了征伐的机会再说吧。”
李敬业有些沮丧,难得叹息了一声,“可兄长你也年轻啊!”
贾平安平静的道:“某天赋异禀。”
李敬业:“……”
李勣不禁笑了。
少年人斗嘴在他看来便是活力四射的表现。
晚些贾平安半醉而归。
“鸿雁,郎君喝多了。”
杜贺觉得机会来了。
鸿雁心中有些小激动,赶紧去扶贾平安。
贾平安洗漱,随后进了书房。
鸿雁看着杜贺,“郎君没醉。”
杜贺干咳一声,“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兴许就有了呢!”
书房里,贾平安依旧在琢磨着这个案子。
在排除了长孙无忌一伙人的嫌疑后,贾平安把目标锁定在了仆役的身上。
他仔细看着那份记录。
谁出门,谁有机会经过书房。
这些他一一看了。
然后把有机会进出书房的那个选项去掉。
真有机会进出书房的人,不会翻窗,因为动静太大。
那么出门的人……
贾平安仔细看着。
蒋林!
蒋林在房家的职责是账房,当天出门的理由是看病,他也确实有病,边上备注是虚弱。
当天蒋林出门长达两个多时辰,回来时据闻脚都是软的。
这治病只有越来越好的,就算是不好,也不能更差吧?
但蒋林在房家属于高级雇员,这个案子当时长安县的不良人还请他帮忙分析了一番那些仆役涉案的可能性。
为啥没怀疑他?
娘的!
贾平安一拍案几。
“郎君!”
鸿雁就像是幽灵般的飘了进来。
“无事!”
贾平安被吓了一跳。
鸿雁叹息一声,又飘了出去。
贾平安觉得这一幕去演鬼片都不需要化妆。
他仔细琢磨着蒋林此人。
第二天他到了百骑,第一件事就是叫来了包东。
“去查蒋林此人,查清楚,特别是花钱的地方。”
“为何查他?”明静也在有意识的加入到百骑的日常事务中来。
“因为某的直觉!”贾平安很平静。
“直觉?”明静觉得这是对自己智商的羞辱,“若是直觉有用,我也不会来百骑,而是继续在道观里逍遥快活。”
呃!
贾平安对这个女人的经历多了些好奇,“来,说出你的故事。”
明静幽怨的道:“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做了女冠,还想做女冠,一直想做女冠……”
女冠很潇洒,想干啥就干啥。
而百骑的明中官却要受到各种约束。
包东带着人去了。
贾平安去授课。
值房里静悄悄的。
明静无聊之极的怀念着自己在道观里的日子。
“那时候每日都能炼丹,把肥鸡放在丹炉里烤……美滋滋的。现在却每日坐在空屋子里,哎!”
“明中官。”
程达来了。
他口渴,可自家的水杯却没在这里,就拿了明静的水杯去倒水。
“站住!”
明静叫住了他,“为何拿我的杯子?”
“喝水啊!”程达口真是渴了,说着就把水壶里的冷开水倒了一杯。
他举杯准备吨吨吨!
人影闪过,程达手中的水杯被夺走了。
他呆呆的回身,明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手中拿着水杯,缓缓喝水。
“这般小气!”程达不满的道:“一个水杯罢了,兄弟们拿彼此的水杯喝水多了去。”
明静心想老娘可是女人!
但要维系关系,日子才能好过。
明静指指贾平安那张桌子,“武阳伯的杯子你为何不用?”
程达理直气壮的道:“武阳伯有些洁癖,不许人喝他的杯子。”
那我就没洁癖了?
明静指着外面,“出去!”
程达愕然,指着自己,“说某?”
“出去!”明静怒了。
呯!
她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程达本是个擅长苟的人,又觉得打不过明静,顺势就退了出去。
“这明中官的性子怎么和女人似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下午,包东那边就带来了消息。
“蒋林在房家做账房十余年了,父亲也是房家的老人,深得房遗直的信任。”
果然是个老鬼!
贾平安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
“钱财呢?”
“蒋林在房家的月钱不少,不差钱。不过他最喜去青楼,常年包了两个女妓。”
这腰子堪称是杠杠的!
“他的月钱可能承担这等花销?”
“能!”
嘶!
贾平安觉得有些难受,“让孟亮来。”
这里谁都没保养过女人,唯有曾经的舔狗孟亮知晓这里面的行当。
孟亮一来,贾平安赶走了其他人,然后问道:“你当年和巧云时,可知晓那些包养女妓的手笔?”
孟亮的心猛地缩了一下,觉得刺痛难忍。
哪怕是过了数年,可他依旧忘不掉巧云。
“你那是忘不掉自己曾经的付出,所以坦然些。”贾平安觉得孟亮很可怜,至今依旧孑然一身。
当然他也是单身狗。但他单身是挑花了眼,而孟亮是忘不掉巧云。
“那些人包养女妓的话,钱财是要给的,隔一阵子还得给些好处,譬如说金银首饰,或是绸缎布匹,否则那女妓会觉着跟谁都是这么多钱,会挑花了眼,今日看到个俊美的就贴上去,明日看到个有钱的就会换个人。”
果然!
贾平安心中暗喜,觉得孟亮起了作用,就劝道:“你对一个人付出越多,你就会越在意她,就会越不舍,越难忘。把那些付出淡忘掉,你就会发现,你离开了一棵歪脖子树,却拥有了一片森林,以及一片海洋。”
海王的日子得腰子好,贾平安觉得蒋林的虚弱毛病就是在女人的身上落下的。
孟亮身体一震,“是了,果然是了。”
这货不会疯了吧?
孟亮出去,明静见他面色潮红,就说道:“可是被呵斥了?”
孟亮摇头,“武阳伯一席话让某如梦初醒,原来某以前守着一棵树无法自拔是大错特错了。”
“某该拥抱森林。”
里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加油,奥利给!”
明静满头黑线。
“进来。”
众人进去。
贾平安笃定的道:“出门带着大量的铜钱和布匹麻烦,所以权贵多在东西市的钱柜里存了钱财,房家也有。雷洪去一趟,查房家的钱财存在了哪家钱柜里。查蒋林用房遗直的印在钱柜提钱的次数。”
明静震惊,“你是说,那印鉴是用于骗钱?”
贾平安没回答,“走。”
“去何处?”明静跃跃欲试。
“去房家。”
程达劝道:“武阳伯,有结果了再去吧。”
“定然就是如此。”
贾平安自信的让人炫目。
一路到了房家。
房遗爱离的远远的,喝道:“奸贼,你又来作甚?”
贾平安笑了笑,“蒋林可在?”
管事说道:“蒋林就在府中。”
“请了来。”
晚些蒋林来了,看着很放松。
“你两腮潮红,可见肾虚;你嘴唇发紫,可见纵欲过度……”
蒋林愕然。
房遗爱说道:“这管你屁事!”
贾平安不和半死人计较,“你包养了两个女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要想女妓死心塌地,你的那些月钱可够?”
蒋林回身看了房遗爱一眼,“房家慷慨,某的月钱丰厚,哪里不够?至于什么肾虚,某的身子好得很。”
“看你说话喘息,还气血两虚!”
贾平安随口胡诌,冷笑道:“房家的印鉴丢失,某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
这个牛逼吹的清新脱俗,身后的包东心想没这回事啊!
房遗爱怒了,“蒋林父子在房家多年,贾平安你这是血口喷人。”
这个棒槌蠢,但也狠。后来被抓后,长孙无忌让他咬谁就咬谁,一心想做污点证人保命,可最后却死于刀下。
贾平安盘算着时辰,先前在路上他们走的不快,此刻雷洪应当在来的路上了。
“房家那些仆役就算是知晓印鉴的作用,可也没见过印鉴如何用。唯有你,你在账房,房家和外面往来的那些凭据都会过了你的手。譬如说拿着留了印鉴的文书去钱柜提钱。”
蒋林依旧在笑,还是苦笑。
贾平安也在笑,“别人拿了印鉴何用?唯一的用处便是弄钱。可他们用印鉴提钱,最后账目要经过你这里……如何隐瞒?”
“只有你可以掩盖了此事。”
蒋林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你包养了两个女妓,可你得月钱却不足以维系这样的日子,所以你寻机翻窗进去,偷了印鉴,你不敢在书房里用印,担心会留下痕迹,便带了回去。”
蒋林含笑听着。
房遗爱在捧腹大笑。
贾平安的声音渐渐快了些,“你用印之后,本想把印鉴还回去,可谁曾想房遗直却回来了,发现窗户打开,随即又发现印鉴丢失……”
蒋林苦笑道:“武阳伯你砸了房家的大门,今日这是想让房家上下不安宁吗?”
房遗爱冷笑道:“安心,某信你!”
这个蠢货。
“房家家主的印鉴使用了多少次,房尚书定然知晓,只需核查账目就能找到痕迹。”贾平安喝道:“拿下蒋林!”
两个百骑上前。
“谁敢?”
房遗爱跳了出来。
蒋林红了眼眶,“二郎君……”
“武阳伯!”雷洪来了。
贾平安微笑问道:“如何?”
雷洪扬着一张纸,“钱柜都查清了,记在了此处。仅今年,蒋林就用房尚书的印鉴在钱柜取钱三次。”
贾平安微笑。
房遗爱愕然。
蒋林面如死灰。
……
求票,月票、推荐票!
第365章 以德报怨贾平安
房遗直一直觉得父亲的贡献和价值被低估了。
所谓房谋杜断,房玄龄擅长的是谋划。若说大唐是一间屋子,那么房玄龄负责的就是框架设计。
他是这般理解的。
那时候的房玄龄意气风发:帝王看重,朝中的臣子们尊重,连带房遗直兄弟都成了大唐年轻一代中最顶级的存在。
房玄龄去后,房遗直也很快的脱颖而出,刑部尚书堪称是大唐重臣,房家的未来依旧一片光明。
他自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能让曾有过的荣耀再度降临房家。
但印鉴丢失这件事却让他失分了。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你连自己的印鉴都看不住,你怎么担重任?
御史已经开始弹劾了。
时日拖的越长他就越被动。
他坐在值房里,突然呼吸一紧,“来人!”
一个小吏进来,“尚书。”
房遗直眉间多了恨色,“让刑部的人去房家查探此事!”
小吏讶然,“尚书,按照规矩,除非百骑放弃了此事,否则刑部不能插手。”
官场有许多规则。
比如说调查一件事,除非上面让几个部门组成小组去查,否则该谁的就是谁的,别的部门插手是大忌。
你越界了!
在官场最忌惮听到这句话,但凡你被人说越界了,此后就会带着一个‘跋扈,不好配合’的标签。
而且你还会得罪许多人。
所以刑部看着自家老大的家中发生了这等事儿却无能为力,原因就在于此。
房遗直冷笑道:“那贾平安在拖延时日,只等着某被围攻,如此便不管了。去,令他们马上去查!”
小吏刚出去,外面就有人禀告,“尚书,府中来人了。”
来人是房家的家仆,一进来就欢喜的道:“阿郎,查到了,印鉴之事查到了。”
房遗直一怔,“谁干的?”
“是蒋林,他偷了印鉴去钱柜提钱,用于包养女妓。”
房遗直心中一松,虽然此事他会被人诟病,但大问题不会有。
如此,某便过了一劫。
他笑道:“是家中谁查出来的?重赏!”
他甚至准备放话讥讽贾平安一番。
仆役说道:“是贾平安。”
房遗直呆立原地。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小吏进来,“尚书,刑部查案的好手都聚齐了。”
下面该他指示。
房遗直呆若木鸡。
他想不通贾平安为何能、为何会查清了此事。
他都放话要贾平安好看,这样的机会贾平安怎么会放过,就该拖着?让御史弹劾他。
等刑部接手此事时,偷盗印鉴那人早已清扫了所有痕迹?随后他只能望洋兴叹,坐在家里咒骂贾平安不得好死?生儿子没**。
但贾平安却查清了此事。
非常快!
从接到此事后才两天?这事儿就水落石出了。
房遗直叫了一个胥吏进来,此人查案了得。他问道:“此事若是你带人去查?要多久?”
胥吏早有答案?“尚书,若是某去查,五日到十日?若是再查不清,怕是就难了。”
房遗直:“……”
贾平安竟然神速如此!
外面一阵骚动。
“破了!武阳伯查到了偷印鉴之人。”
“竟然这般快?”
“这才两日啊!”
“这武阳伯和尚书家有仇,可却毫不含糊,这等公私分明?果然是我辈楷模。”
……
今日就有御史弹劾了房遗直。
长孙无忌出奇的沉默着。
房遗直也在他的黑名单里?不过生死无所谓。
现在弹劾纯属多余。
李勣却觉得有些古怪。
长孙无忌当年被房玄龄压的没有脾气?现在他一朝翻身?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按理该加把力,让房遗直倒霉。
可他却坐视房遗直犯错而不下手。
这是为何?
李勣想不通,所以有些焦虑。
他觉得长孙无忌在酝酿着什么。
宇文节也在思索着。
他是靠着出卖李道宗得了先帝的赏识,先帝驾崩就想靠拢长孙无忌,可长孙无忌显然对他并不感冒,于是他一横心,再度投靠了皇帝。
他和房遗爱交好,这次房家大门被贾平安砸了,他同样义愤填膺。
现在房遗直被弹劾……
他起身道:“陛下,此事如今在百骑的手中,贾平安和房家有仇隙,如此定然不会尽心查案。”
甩锅教教主来了。
这一招甩锅堪称是天外飞仙。
连长孙无忌都为之侧目。
本是房遗直的错,这一下连他都觉得是贾平安不地道,可见宇文节的本事。
有才!
李治淡淡的道:“百骑接手才两日,此时说这个尚早。”
宇文节再接再厉,“陛下,不早了,若是再拖延,臣担心连痕迹都查不到了。”
褚遂良乐于见到贾平安倒霉,哪怕老大长孙无忌没发话,依旧起身赞同,“陛下,老臣附议。”
他给了长孙无忌一个眼色:一起来呗!
长孙无忌笑了笑,他却不会轻易表态。
柳奭说道:“臣附议。”
舅舅的势力越发的庞大了!
李治微笑道:“如此……王忠良。”
“陛下!”
王忠良上前听令。
李治吩咐道:“你去刑部,令刑部接了此事。”
王忠良领命而去。
议事继续。
脚步声传来。
王忠良回来了。
咦!
李治心想这厮才出去没多久,估摸着才将出皇宫,怎么回来了?
王忠良禀告道:“陛下,奴婢出了皇城,就听闻那些人称赞武阳伯公私分明,可为楷模。奴婢一问,梁国公家的案子已经查清了。”
“哦!”李治精神一振,“你可说来。”
王忠良说道:“就在先前,武阳伯带着百骑的人去了梁国公府,径直拿了账房,一番分解,却说是账房盗了印鉴,房家驳斥,百骑的人却拿到了证据,那账房当即供认不讳……”
有人惊呼道:“这是以德报怨啊!”
殿内很安静。
李勣觉得不对。
小贾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
你要说有恩报恩,那没话说,谁对他好,他牢记心中,该出手相助没二话。
但你要说以德报怨……
李勣真心觉得不可能!
难道小贾喝多了?
长孙无忌也有些不解。
褚遂良觉得这很荒谬!
别人以德报怨可能,贾平安压根不可能!
可这事儿就发生了。
才将两日,贾平安就闪电般的查清了此案。
不提恩怨,就这个效率如何?
堪称是典范!
可以拿到刑部等部门去做教材的典范!
可人性本私。
在互相砸了大门之后,房家和老贾家基本上没啥回旋的余地了。
在这种情况下,换谁都会选择拖延。
可贾平安竟然两天就查清了此事。
这份胸襟!
这份以德报怨的修养!
这份公私分明的情怀!
李治都为之惊讶!
他看到长孙无忌给李勣使眼色了。
李勣回以一个微笑。
——小贾就是这样的人。
眼色自然是不够的。
李勣起身道:“陛下,武阳伯这等胸襟,这等德行,臣以为当嘉奖。”
古代为何要嘉奖道德模范?
因为帝王希望天下人都向这些道德模范学习。
现在小贾这等道德模范出现了,不该嘉奖吗?
李治在想着贾平安此人。
能力肯定是出色的,而且也知道分寸,所以他才敢把百骑交到他的手中。
从这几年来看,贾平安做事有底线,但有时却很油滑,堪称是滑不留手,让他想寻毛病都寻不到。
这样的年轻人……他竟然以德报怨,这是为何?
不管如何,他都需要表彰这等行为,让臣子们学习效仿。
“贾平安行事端正,德行可为百官表率……”
晚些,李治去了后宫。
武媚迎了出来,见李治在思索着什么,就笑道:“陛下这是遇到了难事?”
男人需要一个帮手,更需要一个理解自己的女人。
武媚觉得自己能成为两者皆备的那个人。
李治抬头,失笑道:“此事倒也有趣,你那阿弟……他和房家的恩怨你该知晓吧?”
武媚当然知晓,她还知晓范阳卢氏放话,说那扫把星粗俗不堪,仗着宫中有人便跋扈。
“臣妾知晓,此事说来平安也不该如此,就算是被人砸了大门,禀告陛下就是了,陛下自然会为他做主。年轻人一冲动,这不……上次臣妾还斥责了他,他哽咽着说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李治:“……”
武媚见他似笑非笑的,就知道自己的话他没信。
不过信不信的……我信就可以了。
外面清高气爽,微冷。李治不想进去,负手看着武媚,含笑道:“房遗直的印鉴被盗,此事落到了百骑的手中。”
借机弄死他!
武媚的眼中多了煞气,然后笑道:“平安定然公私分明。”
小老弟定然是拖延时日,让房遗直焦头烂额,所以皇帝来此,多半是房遗直上奏疏申诉了此事。
不过又如何?
李治咦了一声,“你竟然知晓他的性子?”
武媚心中一个咯噔。
皇帝这话是何意思?
试探?
多半是了。
皇帝觉着平安此事做的不妥,想顺势来敲打我……
想到这里,武媚福身道:“陛下,平安年少,还得要严加鞭策才是。”
她觉得这样可以缓和皇帝的不满。
“你这般谨慎,不枉朕对你的宠爱。”
李治一脸欣赏之色。
武媚有些懵。
这是何意?
谨慎?
我不是缓和你的不满吗?
李治叹道:“这案子外间说少则五日以上,多则十天半月,可贾平安接手后两日就查了出来。他若是拖着,房遗直就麻烦了。”
武媚心中一喜。
这事平安竟然干的这般漂亮?
“下次见到他,莫要呵斥,年轻人,要多鼓舞。”
李治的事情还多,旋即就走了。
武媚呆立原地。
良久,她问道:“平安竟然以德报怨,邵鹏,你说此事如何?”
邵鹏也很纠结,“武阳伯德行高深。”
这话他说的良心在颤抖。
他在百骑这么久,贾平安什么尿性还是知道些的。
贾平安以德报怨压根就不可能!
在和王琦的暗斗中,但凡吃过亏,贾平安一定要找回场子。
百骑的兄弟在外面吃了亏,他也要找回场子。
这样的人,你说他以德报怨……
笑掉咱的大牙了!
邵鹏笑了起来。
然后看到武媚的神色不对。
笑的太松垮垮的。
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怎地?你觉着平安不妥?”
武媚的语气很平静。
邵鹏一个激灵,知道自己浪了,“昭仪,奴婢这是想到了当初文武阳伯做的那些事,堪称是少年老成呐!”
娘的!
那厮挖坑一挖一个准,不知道坑了多少人!
武媚面色稍霁,“平安果然有君子之风。”
邵鹏知晓这是对自己的提醒,他正色道:“回头有人问,奴婢定然会如实说来。”
是个机灵的!
武媚心情大好,“去喂鱼!”
……
“贾平安竟然帮了房遗直?”
王琦把针线一丢,面色多了潮红,“那走了狗屎运的扫把星!”
周醒跪坐在对面,一脸苦涩,“房遗直很尴尬,据闻在值房里半晌没出来,谁都不见。”
王琦没想这个,“房家定然逃不掉,如此贾平安以德报怨,那名声就越发的好了。”
周醒很纠结,“可他为何要帮房遗直,王尚书,什么以德报怨某是不信的,这人活着就有脾气,你欺负某,某有机会定然会报复你,这事天经地义,他为何就不同呢?”
王琦觉得不对,“贾平安这几年和咱们交手十余次,那性子……他坑了咱们不少次,这等人怎会以德报怨?”
陈二娘在边上跪坐着,见王琦看过来,就挺直了腰。
看看王琦的脸,越发的白皙了。
看看他的嘴唇,比自己还红润。
近乎于血红了。
这是心火旺?
陈二娘不知道,只知道王琦越发的诡异了。
“陈二娘,你去试探一番。”
王琦不放心,担心贾平安有什么图谋。
陈二娘犹豫了一下,“那人喜欢动手动脚的,奴不想去。”
王琦的脸红了一下,沉声道:“大局为重。”
陈二娘不知怎地就窃喜了一下,随后去寻贾平安。
贾平安行走在皇城中,觉得众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钦佩。
我这是怎么了?
感到飘飘然的贾平安不禁自省着。
刚取得一小点成就,我竟然就骄傲了。
当看到陈二娘时,贾平安已经反省完毕。
“得意的还不够!”
他露出了久别重逢的小兴奋走了过去。
“二娘!”
“贾郎!”
渣男渣女再度聚首,场面很感人。
“贾郎你可还好?”
“好,你呢?”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对话和后世的QQ微信差不多。
这不是渣男的手段。
而是宅男的应对。
“二娘,喝一杯?”
陈二娘心想怎么可能?
可她转念一想……王琦逼着自己出来和贾平安相处,那还怕什么?
“好!”
二人随后去了长安食堂。
纪成南见他带着一个女人来,不禁脸颊抽搐了一下。
高阳在这里本可拥有一个包间,可她却放弃了,选择了和贾师傅共用一个。
纪成南每日迎来送往,对这等暧昧的小手段洞若观火。
武阳伯好像过于风流了些。
不要脸!
作为高阳的人,纪成南理直气壮的腹诽着贾平安。
二人进了包间。
陈二娘喝了几杯酒,就借机套话。
“贾郎,那房家得罪了你,你却以德报怨,奴听闻都觉得气,你为何……”
贾平安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陈二娘再套话,贾平安随口敷衍。
“二娘,你最近可方便出来?”贾平安深情款款。
陈二娘装作羞涩的模样,“最近很忙。”
渣女!
贾平安遗憾的喝了一杯酒,“那王琦也不见踪迹,可见是怕了某。如今长安无事,你们还忙什么?”
陈二娘叹道:“要经常出门呢!”
“看你都晒黑了些。”贾平安一脸渣男的嘴脸。
陈二娘不禁摸摸脸,“那奴下次出门带着羃?。”
晚些贾平安回去。
他知道,那件大案越来越近了。
连陈二娘都频繁出门,可见长孙无忌不断在接近自己的目标。
他看的是大案,可心中想的却是大势。
大案之后,长孙无忌一伙堪称是权势滔天。
他这个扫把星如何避免成为小圈子的靶子,如何能在这样的局势下活的滋润,还能不断进步,不断扩大自己的朋友圈……
总有一日,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
一阵秋风吹过,贾平安只觉得神清气爽。
“哈哈哈哈!”
他很中二的仰天大笑。
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女娃路过。
一个小女孩指着贾平安嚷道:“阿娘,你看,这人是不是你说的疯子?”
另一个小女娃捂着她的嘴,大眼睛瞪圆了,紧张的道:“阿姐别说,他会打人。”
正在大笑的贾平安听到这话,笑声陡然停止。
“咳咳咳!”
回到百骑后没多久,外面说房遗直来访。
“这是来道谢的。”
明静欢喜的道:“这可是百骑的脸面,一起看看。”
大伙儿一起围观的话,房遗直的脸面还要不要?
这女人太坏了。
贾平安摇头,“某还有事,就不回来了。”
他随手把茶杯丢在桌子上,扬长而去。
到了大门外,他讶然道:“房尚书?这是来办事?某正好有事外出……”
要不,你就在这说?
这里行人很多。
而且大伙儿都在有意无意得看着这边。
八卦上演了。
房遗直说道:“此事多谢了。”
说着他行礼。
贾平安避开,“那是贾某的本职,不必客气。”
有人赞道:“武阳伯高风亮节啊!”
第366章 卧底,断腿
对于李治而言,弄掉李泰和李恪就心满意足了。
可这次长孙无忌的谋划很大,大到让郑远东频繁向宫中反馈。
“陛下说了,让你别管这些。”
郑远东应了。
等内侍走后,他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串,心神早已飘飞到了这件事里。
“为何要弄的这般大?”
郑远东觉得这样并不符合皇帝的利益。
可皇帝为何视而不见?
而且……为何要谋划李道宗等人?
李道宗和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有旧怨,在先帝驾崩后,李道宗就果断的蛰伏了起来,不冒泡,不冒尖,以此避祸。
但……
这是宗室大将啊!
若是外部有威胁,宗室大将能形成平衡。
皇帝为何坐视?
郑远东想不明白。
……
贾平安也想不明白李治为何不护着李道宗。
先帝说李道宗是天下三大名将之一,这等人存在,就是对外界的一种震慑。
外姓将领和宗室大将互相牵制,这才是平衡啊!
帝王都是最擅长玩平衡的高手,李治怎地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贾平安百思不得其解。
他准备去太常寺看看。
李道宗在长孙无忌越发得势之后,就果断的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居二线,跑太常寺做了个太常卿。
可这样的李道宗为何还会被坑了?
贾平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看了明静一眼。
明静正在一本正经的看着消息。
这是看八卦吧?
那些消息五花八门,堪称是长安第一八卦,贾平安无聊的时候就当做是小说看。
“认真做事!”
贾平安屈指叩击着桌面。
明静在看八卦,本就有些心虚,被他这么一吓,竟然反手把册子合上。
贾平安认真的道:“做人……要对得起每一文钱的俸禄。”
他转身出去,“晚些某不回来了。”
明静默然。
我没他无耻。
没他会忽悠。
要去太常寺,必须得有正事。
太常寺执掌礼乐祭祀,由礼部垂直管辖。
贾平安去了礼部。
“许公!”
礼部尚书许敬宗见到他就笑,“小贾这是来看望老夫?”
“是啊!”贾平安很热情的问候了老许的身体,然后寒暄几句。
“许公,某想去太常寺看看。”
许敬宗狐疑的道:“你去太常寺作甚?”
“某最近对宫廷礼乐颇有兴趣,想去请教一番,还请许公弄个事让某进去。”
许敬宗随口应了,叫人去安排。
贾平安拱手,“多谢许公。”
许敬宗下意识的道:“小贾,你莫坑了老夫。”
“许公放心!”
贾平安一路去了太常寺。
离太常寺还有些距离时,他发现前面有个眼熟的人。
这人穿着便衣,可却瞒不过贾平安的透视眼!
郑远东!
这里靠近朱雀门,贾平安本以为他是要出皇城,可郑远东突然左转。
贾平安见他和门子笑着说了几句,竟然就进去了。
这货是皇帝的卧底,在长孙无忌的身边颇得重用,进太常寺自然不是问题。
可他来太常寺干啥?
这里就是个管礼乐祭祀的部门,不涉及厉害关系。
他过去,把礼部的文书递给门子。
随即就有官员来了。
“还请带某去看看。”
贾平安带着考察的名头一路参观着。
要想了解李道宗,必须得看看他如今的工作状态。
贾平安一路看过去,等看到李道宗的值房时,也看到了郑远东。
这厮鬼鬼祟祟的在那里假装和小吏说话,可却不时瞅一眼值房。
咦!
贾平安觉得不对劲。
郑远东要想了解李道宗,只需给宫中说一下就好。
他为何亲自来打探?
卧底没人权,他不怕暴露了?
此事有诈!
贾平安随后转变了方向,绕过了值房。
郑远东正在琢磨着李道宗的事儿,猛地见到一个背影很熟悉。
那不是贾平安吗?
这厮来这里作甚?
郑远东不禁有些心虚。
于是他草草结束了这里的窥探,回去的路上就和陪同的小吏套近乎?套出了不少李道宗的事儿。
晚些出了太常寺,他刚想回去,身后有声音传来,“出城,否则弄死你!”
郑远东身体一震,转身就看到了贾平安。
这个扫把星发现了什么?
郑远东心中微颤。
但依旧装的若无其事。
这个死卧底!
贾平安冷笑道:“你也不怕长孙无忌把你剁了!”
只是一句话?郑远东就服软了。
晚些?二人去了铁头酒肆。
“这是某的地方。”
许多多带着人出去,酒肆里就他们二人。
郑远东看了一眼许多多胸口的蛇头。
看来这货也是个闷骚的。
贾平安举杯。
“做卧底多久了?就是做细作多久了?”
郑远东看着他,“上次你就发现了某的来历?可对?”
贾平安笑了笑?莫测高深。
在你掌握了主动时,少说话,少表态?对方就会渐渐的失去方寸。
“你把某弄到了百骑拷打?这是泄愤。可却不下狠手?这便是知晓某的身份。”
贾平安在回想着蒙娜丽莎是怎么笑的,好像和普通大妈一样。
他微微一笑。
这个微笑不神秘?反而有些那种有恃无恐的得意。
郑远东心中一个咯噔。
贾平安既然知晓某的真实身份?为何要揭穿?
他盯着某不香吗?
难道他有什么企图?
比如说胁迫某给他传递消息。
或是胁迫某……
好像没什么意思啊!
这些消息他不需要。
郑远东的思路渐渐有些混乱。
他在贾平安为何揭穿自己的动机这里卡壳了,找不到头绪,于是后续不知该怎么和贾平安忽悠。
贾平安觉得差不多了,就问道:“为何来太常寺?”
郑远东想忽悠,“有事情要办。”
“何事?”
你还真问啊!
郑远东刚想说话,贾平安冷笑道:“你在盯着江夏王!”
轰隆!
郑远东只觉得晴天霹雳,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卧底。
卧底的任务就是盯着长孙无忌等人。
可他却干私活,去调查李道宗。
若是被李治知晓了,回过头就能让他消失。
郑远东第一次失去了从容。
他抬头看着贾平安,“你想说什么?”
果然!
贾平安暗道你这个死卧底,竟然干私活。
“为何查江夏王?”
郑远东沉吟。
他不能说。
卧底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便是大忌。
“因为长孙无忌要对付江夏王,而你……却猜不透陛下为何对此无动于衷!”
郑远东的身体一震。
“你……”
贾平安今日也了太常寺,为何?
他定然是察觉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来查探。
郑远东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就像是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点亮光。
贾平安矜持的道:“卧底就要有卧底的操守,你私下去查江夏王,若是被察觉,回过头长孙无忌能弄死你,陛下也会弄死你。”
“那你呢?”郑远东笑着问道。
“某?”贾平安淡淡的道:“某是百骑统领。”
百骑统领来查什么都是正常的,而你这个死卧底却不正常。
郑远东唏嘘道:“某一直不解,江夏王这等宗室名将为何被闲置,为何任由长孙无忌等人谋算他。”
“某觉着是忌惮。”贾平安也想不透这个。
郑远东摇头,“先帝时,长孙无忌权势渐渐滔天,江夏王就果然退到了太常寺,不领兵,不染指兵权,这样的宗室何须忌惮?”
“那便是……”贾平安也想不通,就随口道:“那便是长孙无忌想弄死他。”
郑远东问道:“那陛下为何不阻拦?”
“因为……”贾平安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念头,“因为他拦不住!”
郑远东只觉得浑身一颤,所有的疑惑都归于这个答案。
“是了,陛下拦不住!”
所谓一通百通,郑远东说道:“褚遂良回归,长孙无忌的势力再度膨胀,朝中无人能敌,陛下也只能迂回婉转……长孙无忌铁了心要收拾江夏王,陛下也只能隐忍。”
可李治也不是好鸟啊!
长孙无忌掀起这个大案绝对是双赢,其一干掉李恪等人,扫清了李泰一党的残余,这对李治有莫大的好处。
但长孙无忌显然是想掺杂自己的私货,于是什么宇文节,李道宗这等人都上了黑名单。
如此朝中反对他的力量就越发的薄弱了。
当这个案子结束后,长孙无忌就是妥妥的权臣。
权势滔天啊!
“很可怕。”郑远东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的卧底生涯还得持续下去。
“你要小心。”贾平安提醒了他。
“多谢。”郑远东觉得贾师傅人还不错。
贾平安突然问道:“某很好奇,你难道不担心自家说梦话露馅?”
呃!
贾平安再问道:“你晚上睡觉可是用东西蒙住嘴?”
郑远东一口酒水就喷了出去。
贾平安敏捷的避开。
前世看谍战剧,那些卧底的为了不露馅,各种手段都有,让人看了压抑。
可郑远东这人看着还算是阳光。
贾平安起身,“以后多多合作。”
郑远东笑了笑,“上次某托人送消息来此……”
“竟然是你?”
上次铁头酒肆这里有人送来了消息,贾平安一直不解是谁干的。
郑远东矜持的颔首。
这个死卧底,果然阴险!
贾平安和他‘依依惜别’,随后回家。
“小子,站住!”
刚出了平康坊没多久,就听到一声厉喝。
贾平安勒住阿宝,身后就被人抓住了,随即下马。
走马活擒。
能把业务弄的这般熟悉的,唯有老流氓梁建方。
梁建方一脸嫌弃的问道:“听闻你以德报怨了?”
呃!
“是啊!”
“愚蠢!”
梁建方恨铁不成钢的道:“老夫但凡知晓你是这等人,早就一巴掌把你打个半死,回头送去辽东那边和高丽人厮杀,厮杀几年,看你可还念叨着什么以德报怨,都是读书读傻了。”
贾平安干笑道:“某只是……”
“只是什么?以德报怨的都是傻子,当年先帝在时,就说此等人乃是妇孺。”
咳咳!
老梁,是腐乳,不对,是腐儒。
老梁狂喷十分钟,策马走了。
贾平安抹去脸上的口水,随后回家。
早退的感觉真是好啊!
看看道德坊里的田地,虽然空荡荡的,但想到那些官吏都还在上班,而自己却能在家里休息,那种优越感不禁油然而生。
他一路巡查了过去。
酒坊一切安好,那些奴仆见到他都很是亲切。
再去猪圈看看。
目前猪圈已经再度引进了小猪,大猪还留了些,贾平安准备过年宰杀。
到时候弄些香肠和腊肉,挂在厨房里,能吃大半年,美滋滋啊!
想到腊肉那晶莹剔透的诱人模样,贾平安有些馋了。
可当他到了猪圈时,却看到几个男子正冲着宋不出喝骂。
妈的隔壁!
骂的难听啊!
“……这等养豕之法,为何不公开?你家郎君号称以德报怨,为何这般吝啬保守?看看你这个贱狗奴,一脸……”
贾平安恶向胆边生,冲过去,毫不犹豫的一脚。
那男子正回身,这一觉恰好揣在了大腿上。
呯!
贾平安觉得好像踹断了什么东西。
男子倒地,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惨嚎了起来。
“嗷……”
这声音太渗人了,阿福从家里冲了出来,见到爸爸不禁欢喜的嘤嘤嘤。
几个男子回身,那眼神都像是看死人。
“这是宗室子!”
宗室子……
贾平安骂道:“宗室子也不能在贾家放肆,未请上门,辱骂贾家仆役,没教养的狗东西,滚!”
几个男子只是冷笑,随即弄了马车来把男子抬上去。
男子忍痛发狠的道:“某李策!”
“不认识!”
贾平安拖着阿福回家。
晚些,有宗室进宫。
“陛下,李策那孩子本想劝贾家把养豕之法教授天下,可那贾平安不但不肯,还踹断了李策的大腿……”
李治也没想到贾平安竟然这般莽撞。
“恳请陛下做主。”
这都断腿了,这家人又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李治吩咐道:“令刑部去办。”
贾平安正在家中吃饭,刑部的人上门来了。
“武阳伯,你的事犯了。”
杜贺宛如晴天霹雳,“这是为何?”
贾平安喝完了汤,起身道:“在家安心,别四处寻人。”
他跟着到了刑部,房遗直却坐蜡了。
贾平安对房家以德报怨,现在他进了刑部,但凡被苛待,回头房遗直就没脸做人了。
“给弄最好的铺盖,酒菜给他每日送上。”
就差请两个女妓来伺候了。
大唐坐牢坐到这等境界的,也就是贾平安一人。
而外面已经炸了。
许敬宗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说着李策在贾家辱骂仆役的事儿。
“换做是臣,定然两条腿一起给他打折了!”
叫你装比,打断狗腿!
这便是许敬宗的想法。
李治不置可否。
晚些,他独自一人看着奏疏。
“陛下!”
沈丘来了。
“说。”
沈丘说道:“奴婢的人盯住了房遗爱和柴令武,可王琦那边却得靠百骑。”
李治皱眉,“贾平安进了刑部……百骑其他人可能出手?”
沈丘摇头,“其他人没有贾平安的手段。”
贾平安挖坑埋了王琦数次,其他人怕是会被王琦给埋了。
“朕本想让百骑去盯着在京的宗室,可贾平安却进了刑部……”
……
贾平安在刑部大牢里过的非常舒坦。
该吃吃,该喝喝。
李策等人来贾家要什么养豕的法子,宗室养什么豕?这多半是求名。
百骑是帝王的心腹,百骑统领那不就是帝王的忠犬吗?
李策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宗室子,真以为贾平安会害怕自己,于是颐指气使。
贾平安正想避开大案里的烂事,于是心想这不就是现成的借口吗?
一脚踹去,换来几天带薪休假,多爽?
躺在簇新的床铺上,身边有美酒佳肴,周围安静的鬼都能打死人。
但正好方便了贾平安想事儿。
这个大案里倒下的全是宗室,谁掺和了,以后就是宗室的死敌,他不傻,不会去做枪。
“贾平安!”
刑部的官员来了。
贾平安坐起来,打个哈欠。
官员的脸颊抽搐着,“可认罪?”
“为何认罪?”贾平安怒道:“那人在贾家的豕圈里辱骂贾家的仆役,是可忍,孰不可忍,某打他有错?”
是没错。
“但你下手太狠!”
那是宗室啊!
官员没见过谁坐牢这般享受,本能的板着脸道:“你要赔钱!”
果然,最后的结果就是赔钱。
但贾平安现在出去多半是要被李治当枪使。
“想都别想!”
他悲愤的呼声回荡在刑部大牢里。
……
长孙无忌那边得动作越来越急切了。
沈丘再度来求见。
“陛下,宗室那边需要人手盯着。”
出动百骑吧!
李治沉吟着。
“贾平安不在,那些人不稳靠。”
在李治的心中,贾平安虽然油滑,但做事却极为靠谱。
程达就是打酱油的,明静还在熟悉百骑的过程中。
谁都靠不住。
但事情紧急。
“你多辛苦些。”
沈丘心想那不只是辛苦一些,而是要拼命。
三个人的活一人干啊!
贾平安又在这个节骨眼里犯事儿进了大佬,想提前放出来,可宗室那边不干,御史也会弹劾。
但贾平安并不知道长孙无忌和李治的谋划,所以这事儿在李治的眼中就是巧合。
外面高阳在叫嚣,说是要花钱请人打断李策的另一条腿。
而许敬宗已经开始弹劾李策家犯的事儿了。
太阳底下没新鲜事,权贵屁股下面就没有干净的。
一时间,长安城乱作一团。
……
晚安。
第367章 久违的硬化
“打破刑部大牢,把小贾救出来!”
“公主淡定!”
“滚!”
呯!
钱二捂着右眼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
高阳正在暴怒之中。
肖玲怯生生的道:“公主,只是让武阳伯赔钱罢了。”
高阳怒道:“那便拿钱去赔。”
“早有人去了,可李家不允。”
“贱人!”高阳怒不可遏,“恨不能弄死他三族。”
她见肖玲在扳着手指头算计,就问道;“你在计算何物?”
“奴在计算李家的三族可牵扯到了公主。”
高阳满头黑线。
高阳在咆哮。
英国公府也不安宁。
“阿翁,那李策去兄长家中喝骂仆役,换做是来了咱们家,某定然打断他的三条腿!”
李敬业在咆哮。
李勣皱眉,“什么三条腿?”
李敬业默然。
李勣本是聪明绝顶之辈,略一想想就知道了。
打!
李敬业挨了一顿毒打,随后就出去了。
“阿郎,小郎君带着刀出门了。”
李尧有些担心。
“别管。”李勣却很是淡定。
晚些,李敬业出现在了李策家的外面。
“阿郎,李敬业来了,还带着刀子。”
李策躺在床上,他的父亲焦躁的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策觉得不对,“阿耶你昨日还说贾平安罪该万死。”
怎么今日就变了?
边上的管事叹道:“小郎君,先前许敬宗特地路过咱们家的门口,放话说要弹劾到底。”
“那个奸臣许!”李策悲愤。
管事觉得小郎君太不懂事了,“接着梁大将军等人议事,其间提到了此事,诸位老帅说咱们家无事找事,回头给咱们找点事做。”
这不是耍流氓吗?
李策已经怕了。
“李敬业来,这便是英国公表态了,此事若是不妥,回头会针对咱们家。”
李策绝望,“阿耶。”
阿个屁!
李策的父亲想捶死这个儿子。
“阿郎!”
有仆役来了。
“又怎么了?”
仆役说道:“高阳公主说……回头就马踏咱们家。”
卧槽!
这日子没发过了。
“高阳跋扈,敢说敢做……”管事觉得这事儿的风险越来越大了,“阿郎,咱们家……和为贵啊!”
李策的父亲还有些不想低头。
“崔氏来人了。”
崔氏来人慰问了李策的伤情,然后说什么不打不相识之类的话。
“来日方长!”崔氏来人微微颔首,随后告辞。
“这是威胁!”
管事面色惨白,“阿郎,崔氏的意思就是咱们走着瞧。”
李策的父亲已经要崩溃了。
“只是让他赔钱罢了,他竟然不肯。只要他赔钱低头,咱们家就放过了他。”
李策的父亲痛苦不堪。
这事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李策更是不解。
随后宫中传来消息。
“武昭仪说年轻人打架乃是常事,喝一顿酒就罢了,非得要报官,非得要惊扰了陛下,这是何居心?”
李策的父亲叹道:“我的儿,此事不可为了。”
“阿耶!”李策觉得大腿剧痛,委屈巴巴的。
“去。”李策的父亲吩咐道:“请人去牢中带个话,只要贾平安说句软话就成。”
这是最大的让步。
可半天后,有消息传来。
“贾平安说此事他无错,软的没有,硬的倒是不少。”
……
“某不服!”
牢中,贾平安在咆哮着。
这货……
房遗直觉得不对。
“他怎么像是不想出去的模样呢?”
有狱卒说了贾师傅这几日的表现。
非常享受!
好像是来度假的。
刑部大牢竟然变成了终南山,这个不对吧。
但想到贾平安以德报怨的胸襟,房遗直又觉得不对。
“尚书,有贾平安的家人说是送吃食来了。”
房遗直皱眉,“这等事何须问某?”
现在的贾平安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巴不得那厮赶紧滚蛋,所以什么情弊都不查,若非还得顾着规矩,估摸着贾平安花钱请两个女妓进去都没问题。
进去的是曹英雄。
“不愧是刑部,看着比长安县的大多了。”
曹英雄进了大牢,和小吏互相吹捧。
“只是普通罢了。”
“咦!这里竟然灯火通明?还有案几?还有酒菜,谁那么嘚瑟?”
曹英雄再走两步?就看到了贾平安。
“兄长!”
贾平安单手托腮盘坐在那里,正在打盹?闻言抬头,“是英雄啊!”
“是啊!”
曹英雄看看小吏。
哥们,给个方便呗?
一块银子就这么递了过去。
小吏笑眯眯的走了,“只管说?进去也使得。”
娘的,钥匙竟然就在地上,曹英雄拿起就能开门。
这是巴不得兄长赶紧走的暗示。
“兄长坐牢都能坐的这般洒脱,小弟佩服。”
“说正事!”
贾平安在事前就交代了曹英雄一些事?见他来了?不禁心潮澎湃。
大案来了。
老李家自相残杀的大戏要上演了。
哥要出去看戏!
曹英雄放低了声音?“刚才听到了消息,濮王……病逝了。”
果然还是来了!
这是一个信号!
李泰毕竟和李治一母同胞,也是长孙无忌的亲外甥。
虎毒不食子,若是对李泰下毒手,传出去丢人。
所以李泰这个病逝值得商榷。
再过几十年,这一切都不是事。
老李家的人杀儿孙杀的格外的狠,什么父子亲情,什么血液关系,都是墙上的蚊子血。
直接灭了。
还好,现在亲情多多少少还有些。
但阿姐以后会魔化啊!
要紧紧地抱住阿姐的大腿。
但后续还得要微调,如此可保得老贾家千秋万代。
顺带让大唐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兄长……”
曹英雄准备回去了。
贾平安本想让他去李策家,可想想不妥,晚些就说道:“某的阿福啊!也不知被人虐待了没有。”
房遗直已经说了,谁能让贾平安主动滚蛋就升官。
有狱卒听到了这话,狂喜的去报信,“尚书,贾平安在担心家中的什么阿福。”
“去李策家,告诉他家,赶紧把事情抹了。”
李策的父亲得了消息,毫不犹豫的上了奏疏,说那事儿私下已经达成了和解,咱们两家又是好基友了。
李治正想让贾师傅出来效力,于是点头。
房遗直松了一口气,“赶紧让他出去!”
“尚书,他说回头再来。”
艹!
……
贾平安出了刑部大牢,外面杜贺在,表兄也在,高阳在最远处,用小皮鞭指指他。
——回头喝酒!
这娘们真是野!
“武阳伯!”
程达要疯了。
“你这是怎么了?”
才几日没见,程达的嘴角起了几个大泡。
“武阳伯,宫中这几日每日都来人呵斥百骑无用,下官要疯了。”
呵呵!
李治果然是想用百骑去做那等有后患的事儿。
此刻却用不着了。
“回去!”
回到百骑,明静嗅嗅,“怎地不臭?上次有个牢里住了大半年,出来时身上臭烘烘的。”
“里面能沐浴。”
为了回报贾平安的以德报怨,房遗直连浴桶都给他准备了。
这堪称是五星级酒店的待遇。
“说说最近之事。”
贾平安看着很疲惫。
明静心想他出狱后竟然不回家,而是先来百骑,可见一心为公。
我错怪了他。
“百骑没啥事,可宫中却经常来呵斥,说咱们无用。”
贾平安走后,程达终于过了一把一把手的瘾,却遭遇了天雷。
看看他,嘴角长泡,眼圈发黑,竟然有眼泡了,脸上都瘦了一圈。
可怜的,被吓坏了。
“此事某来。”
贾平安一句话就把担子接了过来。
果然是有担当的武阳伯!
等贾平安出去后,程达赞道:“武阳伯的担当,某远远不及。”
“是个男儿的模样。”明静也颇为赞赏。
一种‘贾师傅就是稳靠’的想法自然而生,就像是一枚种子,种在了程达和明静的心中。
……
“如何了。”
长孙无忌在值房里和褚遂良商议事情。
褚遂良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那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很明显,“都准备好了,房遗爱那边有咱们的人盯着,随时能举报。柴令武那边也跑不掉。只是高阳却没法拉进来。”
“老夫知道。”长孙无忌的眼中有些遗憾之色,“薛万彻如何?”
褚遂良不屑的道:“野狗般的,如今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可要带上他?”
长孙无忌沉吟着,“试试,不过他这里不能勉强,否则咱们的吃相太难看了。”
“辅机还在意这个?”褚遂良笑道:“大案之后谁还敢说咱们的吃相难看?”
长孙无忌笑了笑,眉间多了意气风发,“准备吧。”
晚些,指令到了王琦那里。
“相公有令,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王琦兴奋的嘴唇越发的红了。
周醒也是如此,“机会来了,王尚书,把贾平安也带进去如何?”
“若是可以,某想将他碎尸万段。”王琦很冷静,“但他是陛下的人,大事要紧,小不忍则乱大谋。”
周醒遗憾的道:“若是能弄垮他,咱们以后会少了许多麻烦。”
陈二娘听着他们的话,突然想起了贾平安。
那个年轻人提及王琦时都是轻描淡写的,仿佛此人只是一片浮萍。
而王琦却牢牢记得那些失败,嘴里说着大事要紧,可手中的针线都出错了,那只鸳鸯的眼睛渐渐狭长。
王琦坐在那里,兴奋的道:“上面说再试试能否把薛万彻拉进来,如此,设计一番,让丹阳出城,随后下手,记住别弄死,轻伤即可。薛万彻此刻定然六神无主,如此便能趁虚而入。”
周醒自信的道:“王尚书放心。”
王琦点头,“此事之后,某要再去看看贾平安的脸!”
陈二娘抬头。
……
房家。
“二郎君!”
房遗爱正在看书。
“何事?”
他的心腹来了。
“二郎君,那边来人了。”
房遗爱的眼中多了喜色。
晚些他去了酒楼。
一个男子在房间里等着他。
“如何了?”
房遗爱有些迫不及待。
男子微笑道:“机会已经来了,皇帝会在明日出行,到时候直接下手。”
“好!”
房遗爱欢喜不已,随即回去准备。
男子随即去了柴家。
“机会已经来了,皇帝明日出行。”
柴令武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心中百感交集。
巴陵浑身颤栗。
她的眼中多了泪水。
柴令武握着她的手,“当年阿娘早早就去了,阿耶也是如此,某知晓,他们必然是不甘心。阿娘和阿耶为大唐立下了偌大的功劳,可却一无所获。作为他们的子嗣,某只因当年站在了魏王那边就被猜忌……李治,当年何等软弱之人,可一旦登基,那真面目让人憎恶!”
巴陵还在颤抖。
“柴家堪称是立国之功,却寂然无名,为何?先帝猜忌,李治猜忌!长孙无忌等人权倾朝野,柴家得了什么?一无所获!”
柴令武的眼中多了疯狂之色,“明日某当亲自去一趟,巴陵你在家。”
巴陵深吸一口气,“好。”
……
“武阳伯,明日陛下出行,令百骑和千牛卫护卫。”
皇帝在这个时候出行……
这是下鱼饵。
谁会上钩?
贾平安令人准备,他自己却是去了高阳家中。
“公主出城了。”
贾平安神色未变,“和谁?去了何处?”
怎么像是查案子呢?
钱二说道:“和丹阳公主,说是城外有地方花开,就去赏玩。”
不是巴陵,还好!
转过身,贾平安面色沉凝。
长孙无忌会不会在最后拖高阳一把?
这事儿他不能带上百骑。
那么……
“敬业!”
李敬业昨日被祖父捶了一顿,正在和同袍吹嘘自己的抗击打能力,闻声出去。
“告假。”
“好!”
二人随即出城。
所谓开花的地方是个村子。
高阳和丹阳一起来到了村里,有人带着她们去寻到了那株花。
红色的花朵很是艳丽,高阳颇为欢喜。
二人赏玩良久,随即回去。
初冬的官道上,车马行人都明显少了许多。
“我在家中酿了酒,哪日你来试试。”
丹阳虽然辈分高,但年纪却不大。
“你还会酿酒?”高阳想到了贾师傅,若是自己泡一坛子酒请他来喝如何,“可能教我?”
丹阳捂嘴笑道:“只是小事罢了,回头你来,我一说就明白。不过你可不是那等娴静的性子,为何要学酿酒?该去舞枪弄棍才是。”
“学着有趣。”高阳说谎也是不眨眼,很诚恳。
有侍卫回身,“有十余骑。”
众人护着两位公主,看着那十余骑不断逼近。
“不对!”
有侍卫喊道:“他们带刀,去一个人喝止!”
一个侍卫冲了过去,喊道:“勒马止步!”
那十余骑反而在加速。
侍卫们变色了,“保护公主。”
丹阳面色微变,“高阳快跑。”
“为何要跑?”
高阳摸出了短刀,“杀了就是。”
那侍卫被追上,只是两刀就被斩杀。
这等身手的刺客,高阳上去就是送菜。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是两骑!”
那两骑在加速。
有侍卫绝望的道:“护着二位公主冲杀过去。”
这是绝望之下的手段。
高阳刚想赞同,却突然哎了一声。
丹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欢喜,小女孩般的欢喜之色。
这是……
“是武阳伯!”
有侍卫欢喜的喊道:“拦住他们,武阳伯来了。”
贾平安可是领军冲阵的悍将,他一来,局势就稳住了。
丹阳不禁狂喜,“武阳伯果然是我家的救星!”
高阳很不爽的模样,“我本想厮杀的!”
丹阳不禁莞尔。
贾平安冲了过去,高阳喊道:“给我留一个!”
他和李敬业冲杀了过去……
场面很难看。
只是一次冲击,那些刺客就作鸟兽散。
杀不过啊!
特别是李敬业,一刀一个得砍杀,让人生出了无可匹敌的绝望来。
“去追杀。”贾平安指指刺客们。
侍卫说道:“我等要保护公主。”
“有某在。”
贾平安策马过去。
年轻人容貌俊美,关键是英气勃勃,还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沉稳气息,堪称是人马如龙。
丹阳赞道:“好一个少年郎,若是年轻十岁,我定然要把他弄到手中。”
高阳斜睨着她,“小贾看不上你这样的。”
丹阳:“……”
“二位公主,回城吧。”
“也好。”
回程时,贾平安旁敲侧击了一番,这才知道今日之局竟然是针对的丹阳。
“我听闻有这等事,就想着带了高阳一起来看看,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刺客。”
丹阳不傻,自然知晓此事是针对自己。
“对不住了。”她有些愧疚。
高阳却大大咧咧的道:“小事。”
丹阳觉得贾平安该知晓些什么,“武阳伯可知晓是谁干的?”
当然是长孙无忌那伙人。
这事儿再过几天就会广为人知,等房遗爱等人被抓后,丹阳两口子得给贾师傅立牌位。
“此事某也不知。”
贾平安不会说。
丹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小贾……”
呵呵!
别人叫贾平安小贾他觉得无所谓,但丹阳和他可没这份交情。
所以贾平安只是打个哈哈。
晚些回城,丹阳被薛万彻亲自接回家去,临走前薛万彻冲着贾平安拱手,“大恩不言谢了。”
这个浑人竟然也知道怕了?
薛万彻回家就闭门不出。
贾平安把高阳送到了府门外,高阳问道:“小贾。”
“何事?”
高阳美眸微动,“是谁?”
钱二出来了,贾平安只得附耳过去,低声道:“是那伙人,从此刻起,你不得出门。”
高阳觉得耳朵痒痒的,“为何不能出门?”
贾平安久违的硬化上身,淡淡的道:“做了就是,莫要问。”
高阳点头。
贾平安随即回去。
……
开始了,求月票,推荐票。
第368章 风暴
房间里在焚香。
香炉就在案几的前方。
案几上摆着图样。
王琦一手绷子,一手拿针,突然深吸一口气,“这眼睛你看看。”
他把绷子反过来。
鸳鸯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
他竟然用红线!
陈二娘违心的道:“真是漂亮。”
“哈哈哈哈!”
王琦笑了起来。
因为长期不晒太阳,他的肌肤越发的白皙了,笑起来身体微颤,让陈二娘想到了贾平安的评价。
——这是心理扭曲,变态了。
她开始不懂,现在却觉得很是贴切。
变态,不就是邪门的意思吗?
王琦现在就很邪门。
“王尚书!”
周醒来了。
王琦叹息一声,“你的脸上带着沮丧和畏惧,说吧,是何坏消息?”
周醒低头,“刺杀失败了。”
王琦眯眼,右手摸着针线,手背上青筋直冒,“为何?”
“贾平安突然出现,和李敬业驱散了咱们的人。”
“贾平安?”王琦抬头,左手按住了绷子,那鸳鸯渐渐扭曲,“他为何在那里?”
“高阳公主也在。”周醒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王琦。
“巴陵公主带了高阳公主一起去了那村子,可贾平安却不知从何处得知高阳公主危险,于是便追了去。”王琦深吸一口气,“薛万彻不会再出门了!机会一去不复返,你……该当何罪?”
陈二娘起身出去。
临走时,她看了周醒一眼。
周醒的眼中全是恐惧,浑身颤抖。
“啊!”
惨叫声传来。
陈二娘知晓不是剧痛的缘故,而是对那种扭曲变态的恐惧。
“失败了。”她看着天空,知晓薛万彻逃过了一劫。
但房遗爱等人呢?
……
第二天。
长孙无忌大清早就进宫请见。
君臣二人,也是舅甥二人相对默然。
良久,长孙无忌说道:“雉奴,舅舅做这些,只是想让你后顾无忧。”
李治含笑道:“舅舅的辛劳朕知晓了。”
长孙无忌欣慰的道:“先帝在天有灵,定然欢喜非常。”
他行礼,“老臣告退。”
李治点头。
长孙无忌转身离去。
那腰背挺拔,一股意气风发的气息散发出来。
李治坐在那里,良久笑道:“许多事……你知我知,鬼神知。但朕是皇帝,帝王……无情。”
王忠良觉得心惊肉跳的,“陛下,该出行了。”
“没有出行。”
李治起身道:“有些冷,去武媚那边看看孩子。”
武媚没想到他大清早就过来,急忙迎上去,“陛下今日不是要出宫吗?”
李治摇头,“孩子呢?”
武媚叫人把孩子抱来。
李弘醒着,定定的看着李治。
“这孩子的眼睛真漂亮。”
李治赞美着,觉得身体里多了些温暖。
“是啊!”
武媚见他喜欢孩子,也颇为欢喜。
李治突然问道:“你说这孩子长大了可会孝顺?”
武媚从襁褓里摸出了那枚铜钱。
李治看了看,笑道:“孝顺的孩子朕便喜欢。”
武媚觉得阿弟简直是神了,“若是孩子不孝顺,那父母得多难过?人活着总是要有情义,若是没了情义?冷冰冰的难受。”
“是啊!”
李治回身?“告诉贾平安?百骑太懒了。”
王忠良不明所以,刚想去吩咐人,李治说道:“你去。”
他看了一眼皇帝,看到的是唏嘘。
一路到了百骑。
“陛下说了,百骑太懒!”
程达想喊冤!
百骑这阵子可是勤勉的前所未有。
贾平安进了刑部大牢,他暂时接任一把手,唯恐出了什么差池,所以每日就盯着百骑们去办事。
明静也觉得这话冤枉人,但她没有资格反驳。
贾平安上前?“转告陛下,百骑枕戈待旦。”
这是信号!
长孙无忌那边要动手了,但李治担心事件失控,所以让百骑去盯着。
这便是帝王心思。
但也说明了李治对长孙无忌的忌惮。
想想长孙无忌此刻定然是意气风发?觉得一生中的巅峰就在今日。
可他却不知道李治正在冷冰冰的看着他?琢磨着怎么压制他。
回过身,他吩咐道:“今日所有人都不得擅自外出。”
这个命令前所未有的严厉。
贾平安在等待着。
……
公主府?高阳牵着马准备出去。
外面站着一人。
“公主,郎君吩咐今日不得外出!”
门外的是徐小鱼。
钱二觉得这货要挨一顿狠抽。
高阳不怒反喜,“管的宽。”
钱二觉得自己怕不是听错了。
……
“相公!”
长孙无忌抬头。
褚遂良抬头。
进来的官员问道:“时辰到了。”
“去吧。”
长孙无忌微笑着。
“这是那些对头的时辰。”褚遂良意得志满的道:“辅机,过了今日,这个大唐就不同了。”
“是啊!”长孙无忌惬意的道:“老夫谋划许久,一朝出手,不胜……不归!”
……
房家。
房遗爱在喝酒。
柴家。
柴令武和巴陵在喝酒。
“该动手了。”
柴令武看看天色,觉得时辰到了。
巴陵倚在他的肩头,把酒杯送到嘴边,喝了,然后吃吃笑道:“当年你我成亲,你还羞涩。”
柴令武笑道:“那时我以为你很凶。”
“胡说,我可是最贤淑的。”
夫妻二人相对一视,很是温馨。
“不好了!”
尖叫声传来。
柴令武叹道:“竟然失败了吗?失败也就罢了,可竟然能瞬息寻过来,可见此事早就在他们的眼中无所遁形。”
巴陵浑身颤抖着。
柴令武起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是为夫连累了你。”
巴陵仰头,颤声道:“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柴令武点头,温柔的道:“你我夫妻多年,巴陵,来世再做夫妻。”
巴陵哽咽点头,握着他的手,良久不肯放开。
柴令武轻轻挣开,随即进了内室。
脚步声传来。
一队军士出现在了视线内。
巴陵停止了颤抖。
“公主,驸马何在?”
领头的将领眼中全是狠辣。
巴陵从容的道:“为何闯进来?”
将领笑道:“驸马谋逆,某奉命来拿人。”
“谋逆?”巴陵面色惨白……
这是实锤了。
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在里面。”
将领刚想进去。
血腥味传了出来。
巴陵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淌下来。
她的驸马……去了!
将领冲了进去。
“柴驸马自尽了!”
王悦荣在边上呆若木鸡。
……
“武阳伯!”
贾平安听到了喊声。
他起身,对程达说道:“看好百骑。”
然后他对明静说道:“淡定!”
明静觉得莫名其妙的,“什么淡定?”
包东进来了,“柴驸马家被封了,房家被封了。”
“这是怎么了?”程达不敢相信。
明静同样如此,“二位驸马家为何被封了?咱们为何不知?”
她想说为何不是百骑出手。
贾平安已经出了值房。
开始了!
他站在那里,“留一半人,其他人,跟某出去!”
百骑出动了。
皇城里的官吏们已经得到了消息,惊诧莫名。
李治在武媚那里。
他静静地坐着。
王忠良急匆匆的来了,欲言又止。
李治说道:“只管说。”
这是不避开我了?
武媚心中微动。
王忠良说道:“陛下,房遗爱和柴令武谋逆,左武卫已经出动,封锁了两家。可柴令武自尽……”
“知道了。”
李治的声音很平静。
王忠良说道:“长孙相公令人……去戳尸。”
李治双手紧握。
等王忠良走后,武媚叹息一声,“这等事,令人神伤。”
李治苦笑着。
这件事舅舅是主导,他默许。
但他知晓舅舅会掺杂私货。
武媚说道:“臣妾当年在家时,有亲戚去了,妻儿嚎哭,家主必然要派人去看顾,就算是罪孽深重,可……该看的还得看。”
李治心中一惊。
是了。
这件事他交给了长孙无忌去操作,此刻柴令武自尽,巴陵定然绝望。就算是巴陵如何的十恶不赦,这等时候他都不该坐视。
他深深的看了武媚一眼,“来人!”
“陛下,王中官去了。”
李治指指邵鹏,“如此邵鹏去一趟,告知那些人,善待巴陵。”
此举一出,天下将会赞叹皇帝的仁慈。
武媚!
李治微微颔首,觉得这个女人果然行事周全大方。
邵鹏急匆匆的去了。
……
今日的长安街头多了许多军士。
王琦也久违的出来了。
他带着人去了柴家。
“为何不去房家?”周醒的脸上有几个血点。
“房遗爱是个识时务的,可巴陵公主却不好处置,若是能拿到柴令武和那些人的通信就是大功。”
大门外有军士看守,周醒过去出示了文书。
“长孙相公的差使……”军士看了他们一眼,“进去吧。”
王琦进了柴家。
柴家本不凡,加之平阳公主的大功,所以整个府中看着奢华大气。
陈二娘在看着这些景致,王琦注意到了,就说道:“万般繁华,终究化为灰烬。”
这话有些空灵。
但陈二娘却知晓王琦对于功名利禄的渴望。
能说出鸡汤的人,多半不能恪守这些道理。
军士不少,到了后院,王琦看到了一群奴仆站作一团。
进了里面是管事等高阶仆役。
巴陵就在里面。
她平静的看着虚空,身边的军士在问话,却没有回应。
王琦干咳一声,有人过去把军士赶走。
“公主。”
巴陵没动。
王琦笑道:“公主可知晓柴驸马刺杀陛下之事?”
巴陵的眸色动了动。
“陛下震怒,相公们震怒。”王琦知晓对付这些贵人不能玩虚的,他眸色凌厉,“此刻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该杀就得杀。公主若是想活,还请配合。”
巴陵看了他一眼,王琦心中暗喜。
呸!
巴陵呸了他一口唾沫。
王琦摸了一下脸,笑道:“公主这是铁了心要寻死?”
巴陵只是看着虚空,嘴里哼唱着……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妻子醒来,对夫君说鸡打鸣了,赶紧起床,要忙碌了。夫君却说还早,天上的星宿灿烂……妻子恼了,说那些鸟儿都要出窝了,你赶紧整理弓箭去芦苇荡,一家子都等着你来养活呢!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妻子在丈夫要出门时就许愿,祝愿丈夫能射中野鸭大雁,家中每日都有美酒好菜。我弹琴来你鼓瑟,岁月静好,幸福美满……
“有令!”
一个官员疾步进来,“柴令武畏罪自尽,戳尸!”
在这里戳尸的意思是:我想杀你,但你却自尽了,我不甘心,所以在你死后依旧要再杀你一次。
巴陵双手拍打着地面,仰头尖利的叫了起来,“啊……”
喊声绝望。
陈二娘心中一震。
有人进去,晚些里面传来了些微声音。
王琦冷笑道:“公主莫非还想着能有侥幸?若是聪明,便把那些人说出来……谁参与了此次谋逆?”
巴陵不动。
“公主!”王琦失去了耐心,“某好说话,其他人却不好说话。”
巴陵的头缓缓低下来。
“啊!”
周醒被惊的退后了几步。
巴陵的眼角在流血。
她笑道:“想要谁?长孙无忌谋逆!褚遂良谋逆!哈哈哈哈!”
……
贾平安没去房家。
房遗爱死定了,从长孙无忌谋划了这个大案开始,房遗爱就是那个引子。现在案子发了,这个引子的使命也就完结了。
柴令武也没跑,而且是两口子都倒霉。
柴令武被灭,这事儿带着浓郁的清洗色彩。
他和房遗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当年李泰的班底。
若是李泰成功登基,那么他们就是心腹,也就是老许现在的地位。
可李泰失败了。
所以站队历来都是风险高,但回报也很丰厚的一个事儿。
贾平安觉得自己抱紧阿姐的大腿就够了。
到了柴家外面,无需什么文书。
“陛下令百骑巡查。”
进去后,贾平安就听到了女子的笑声。
“哈哈哈哈……”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谋逆!他们不得好死!”
“都不是好人,装模作样,君不贤,臣不忠,我在这里看着,我在坟墓里看着你们自相残杀,都不得好死!”
巴陵的诅咒让人脊背发寒。
贾平安进了后院。
王琦等人回身。
“你来了?”王琦微笑着。
从此刻起,长孙无忌的权势将会前所未有的膨胀,贾平安算个什么?
贾平安沉声道:“他们是谁?为何逼问公主?”
边上的将领说道:“他们是长孙相公的人,奉命来询问人犯。”
王琦微笑。
贾平安突然问道:“他们可是官吏?”
呃……
那将领先前看过文书,上面没具体介绍王琦等人的身份。
王琦冷笑道:“贾平安,这是柴府,不是你嘚瑟的地方。”
长孙无忌谋划的大事一朝迸发,王也跟着扬眉吐气。
以往的憋屈历历在目,让他此刻恨不能一刀剁了贾平安。
贾平安看到了王悦荣,她站在仆役里瑟瑟发抖。
托贾平安的福气,她后期被巴陵冷落了,渐渐远离了核心的圈子,机密也不得闻。
否则此刻她该在里面。
这个女人……
丢在这里?
这个是不是太无情了?
好歹王悦荣也提供过帮助。
但怎么把她带出去?
贾平安指着王琦说道:“公主金枝玉叶,也是这等人能逼问的?查问身份。”
王琦大怒,“贾平安!”
包东狞笑着上来,“那哪个地方得?上官是谁?说!否则耶耶把你摆成三十六个姿势。”
贾平安走到了仆役那边,这些人将会被赏赐给功臣家中。
王悦荣的眼中全是绝望。
身后,王琦被包东逼的节节后退。
将领在边上作壁上观,这等事儿他知晓自己够不着,强行去干涉只会自取祸端。而且梁建方对贾平安颇为赞赏,他若是帮了王琦,回头老流氓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贾平安,你以为自己能一直顺风顺水吗?”
王琦在往后退,却一直在冷笑。
包东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去。
周醒挡了一下。
“滚!”
包东一脚把周醒踹倒。
贾平安回身,“不想走?那便不用走了。”
他带着皇帝的指示,若是觉得不妥,就能收拾人。
王琦冷笑,“我们走!”
陈二娘看了贾平安一眼。
咦!
我竟然忘记了这个女人?
贾平安觉得自己有些渣,于是给了个眼色。
等他们走后,贾平安问道:“可有不妥之处?”
将领说道:“先前有仆役嚎哭,说了许多柴驸马和公主的事。”
这是想立功。
贾平安皱眉,“这些人晚些会被分到各处,说这些有何用?”
将领笑道:“可不是吗,有用的都在里面。所以说,许多时候平庸也是一种福气。”
咦!
这货竟然能说出这般有味道的鸡汤来。
“贾平安何在?”
脚步声传来,贾平安回身,就见王琦在前,身边是个官员。
这官员他有些印象,是长孙无忌的心腹。
“为何不询问公主?”
官员以来就喝问。
“为何要询问?”贾平安觉得这等手段纯属无事找事,“都知道后果了,询问什么?”
官员冷笑道:“你对公主这般眷顾,莫非是同谋?”
这话太毒了。
但却够狠。
长孙无忌联手小圈子发动了这个大案,不管谁卷进来都要承受后果。
王琦在笑。
贾平安觉得这些人太迫不及待了,“某是百骑统领!”
撒比!
你想说皇帝的心腹是同谋吗?
“可你却对巴陵公主多有回顾!”
随后长孙无忌等人就用这个为借口,拿下了自己的对头。
“宫中来人了。”
邵鹏带着几个内侍来了。
官员知晓长孙无忌早就想把贾平安给镇压了,所以马上就说道:“贾平安对巴陵公主多有庇护。”
传进宫去,皇帝会膈应吧。
沙鹏沉声道:“陛下有话。”
众人肃立。
邵鹏看了贾平安一眼,“陛下说了,善待巴陵。”
……
推荐票好惨。
第369章 萧淑妃抢戏
王琦在暗处憋的太久了,就像是地老鼠,一朝得了翻身的机会,顿时就压抑不住了。
这不,他想一巴掌镇压了老对头贾平安,于是就寻了长孙无忌一派来主持此事的官员,二人在外面一合计,觉得把扫把星给顺手镇压了大妙。
于是二人一唱一和,觉得大事定矣。
可邵鹏来了。
一句‘陛下说都是亲戚,善待巴陵’,就像是一巴掌,把这二人打的脸痛。
这……
“你不是武昭仪身边的内侍吗?”
官员认出了邵鹏。
邵鹏淡淡的道:“莫非要验证一番此话的真假?”
贾平安挑眉,“某看有假!”
邵鹏脸颊抽搐,知道贾平安想坑人。
但王琦算是老司机了,被他坑过多次,所以马上就转进,“如此便遵陛下之令。”
贾平安顺势说道:“我等说遵陛下之令名正言顺,你是个什么身份?竟然也敢如此说。”
骂得好!
邵鹏只觉得畅快之极。
果然,还是小贾怼人厉害啊!
王琦面色涨红,却无法反驳。
皇帝令人传话,在场的官吏遵命是正理,你一个社会闲散人员说什么“如此便遵陛下之令”,这不是笑话吗?
官员知晓这事儿王琦失去了分寸,就干咳道:“此处某要封闭了。”
这是应有之意。
但贾平安却说道:“封闭是你等之事,百骑却要拿人去问话。”
官员问道:“谁?”
贾平安指着仆役那边,“有人以往哄骗过某。”
官员看了一眼那边,觉得没搞头,就暗自腹诽:你贾平安坑人不眨眼,竟然也有被人坑的时候?活该!
贾平安走过去。
那些仆役都骚动了。
是谁哄了贾平安?
王悦荣心跳加速,面色微红。
他是要寻谁?
贾平安目光扫过这些人,指着王悦荣冷笑道:“你,说的便是你,还装傻,出来!呐,就是你!出来!”
王悦荣的腿有些软,想落泪。
我和他并未交情,甚至在终南山时公主还坑了他一次。可他竟然……
果然是以德报怨的武阳伯!
她看着很慌,官员笑道:“可是被这个女人给迷住了?”
他是长孙无忌的人,所以敢肆无忌惮的取笑。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的话比妇人的还多。”
邵鹏一直没走,就是等贾平安怼这么一句。
现在功德圆满了,他笑吟吟的回去复命。
贾平安带着王悦荣出去。
“在百骑待到这个案子结束,随后……”
王悦荣福身,“奴愿意伺候郎君。”
这女人果然在觊觎我!
贾平安摇摇头,正色道:“某救你,只因你的病。”
“奴的病?”
“是啊!你肾虚。”
这毛病是被贾平安吓出来的,好歹也算是还了因果。
“肾虚……”
……
贾平安很忙。
李治一方面觉得这次清洗很有必要,一方面又担心舅舅会趁势扩张自己的势力。
实际上这是不可避免的。
但长孙无忌要怎么动其他人?
贾平安在揣测着。
他到了房家。
房遗直回来了。
早上他到了刑部没多久?就有官员来通知他房遗爱谋逆的事儿。
晴天霹雳啊!
随后他被看护着回家。
他刚到大门口?贾平安正好带着人出来。
房遗直……
记得后来保住了一条命。
贾平安拱手默然?看着有些沉重。
房遗直却想起了当初贾平安的话。
——房公在时曾柄国,今日之众宰相皆名列其下。
当年阿耶意气风发,长孙无忌被他呵斥不少次,他还以此为荣。
可此刻却倍感愚蠢。
长孙无忌何等人?
小人!
小人得志定然是要报复的。
贾平安那番话此刻想来便是提醒自己?小心长孙无忌。
可他那是意得志满?觉得能让贾平安低头?就忽略了。
此刻想来……若是那个时候自己能警醒些?把二弟弄在身边教导?这场祸事也能避免。
果然是以德报怨的武阳伯。
房遗直拱手,“多谢武阳伯。”
“好自为之吧。”
贾平安知晓房家就此沉寂了,所以权势滔天看似风光无限?但往往带来的反噬也最为强烈。
那我以后是要权势滔天呢?还是默默无闻?
当然是权势滔天!
成年人难道还用选择?
想通了这个问题,贾平安只觉得浑身经脉都被打通了?舒畅之极。
他策马在前,包东和雷洪跟在后面。
“让一让。”
包东回身?就看到了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没问题,可老妇人骑马却有大问题。
这一幕就像在是后世的高速公路上,看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骑着公路竞赛型摩托车一般的诧异。
“退后!”
包东握住刀柄,目光炯炯。
贾平安回头。
看着很苍老的脸,但眼睛却不老,很熟悉。
“咳咳!退开。”
包东听着这话不对劲,那老妇人说道:“快些。”
死鬼,赶紧过来!
包东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要崩了。
老妇人上前,低声道:“王琦越想越激动,准备坑你。”
“二娘!”贾平安有些小感动。
这等时候别去想着什么利害关系,你必须要表现出更看重她这份情义的感动。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这样该可以吧?
渣男贾在试探。
陈二娘楞了一下,心想他竟然不关心自身安危,只想着我来报信的情义。
她感动了。
“王琦说你与巴陵交往过密,随后又在宫中四处联络,这是准备在关键时刻动手的意思。”
这不是瞎扯淡吗?
但他想到了长孙无忌后来弄宇文节等人的借口。
和房遗爱交往过密。
李道宗也背锅了。
执失思力也背锅了。
你要说证据……
我长孙无忌说的话便是证据!
谁来质疑?
此刻的长孙无忌一手遮天,牛笔大发了。
难怪王琦会选择这等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
“安心。”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竟然能来通风报信,可见有发展成为卧底的可能,就说道:“非常时期,你赶紧回去。”
陈二娘点头,“王琦……真的变态了。”
贾平安不禁乐了。
“他喜欢做什么?”
以前陈二娘不肯说这些,此刻却说的格外的顺畅:“他喜欢做针线,绣花,还喜欢……用针刺人。”
不败兄!
教主!
贾平安震惊了!
“奴得赶紧回去了。”
“去吧去吧。”
贾平安回身,突然捧腹大笑。
王琦竟然喜欢刺绣,喜欢用针扎人。
他仿佛看到了一袭红衣的教主坐在亭子里绣花,外面五大三粗的某个男子正在不耐烦。
可怕!
但目前要紧的是把王琦的坑给填了。
和巴陵交往过密,这特娘的纯属造谣。
他也就是护送着巴陵去过一次终南山。
还差点被坑了。
这事儿……
和宫中勾结,准备动手。
这说的是阿姐?
要怎么办?
贾平安本想直接破去。
但……
这般会很无趣。
做人要紧的是快活啊!
王琦此举是一箭双雕。
第一坑他,第二坑阿姐。
最终得利的是小圈子和王皇后。
小算盘打的不错。
可惜遇到了我。
但他不能动,否则陈二娘就暴露了。
得想个办法让无双出来。
他决定绕个圈子。
“让无双出宫?”
苏荷看来才将修炼完毕,小嘴泛着油光,点头道:“你放心,我马上进宫。”
义气无双的娃娃脸进宫了。
贾平安在百骑等待着。
晚些卫无双出来了。
“何事?”
许久未见,长腿妹子越发的出色了。
原先她还有些瘦,渐渐的丰腴了起来。虽然赶不上娃娃脸,但也颇为可观。
“那王琦乃是长孙无忌的党羽,他准备坑某和武昭仪,你进宫去告诉武昭仪此事。”
“就是这?”卫无双皱眉,“你该给武昭仪想个办法。”
呃!
阿姐需要吗?
不需要!
但凡再等几年,王琦这等人听到阿姐的名号就会瑟瑟发抖。
所以把事情说了,剩下的让阿姐自己想办法。
卫无双进宫求见了武媚。
“小事。”
武媚很平静,等卫无双走后,就安排了一下。
“准备闭宫。”
邵鹏不解,“昭仪,不必如此吧?”
武媚看了他一眼,“这只是开端。闭宫之后,陛下定然会来安抚,随后准备礼物,我去皇后那里请罪。”
闭宫是弃疗的意思:陛下,你弄死我吧。
而等李治抚慰后,武媚再去皇后那里请罪,一下就明晰了目标。
——皇后,你想弄死我何必用这等法子呢?求你放过我吧。
皇后怕是会吐血。
邵鹏觉得脊背发寒。
女人……都是这般厉害的吗?
“最后你再去百骑,让平安上奏疏请辞,回华州种地去。”
邵鹏:“……”
——长孙无忌和皇后内外勾结,我们姐弟扛不住了,这不我在宫中求饶,阿弟也怯了,只想辞官归家保命。
面对这件事儿,武媚三招御敌。
第一招,向皇帝示弱,以示自己并无野心;第二招是向皇后示弱,暗指此事是皇后的谋划;第三招让贾平安示弱,表示面对国舅的咄咄逼人,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三招下来,王皇后开始得意,最后会崩溃。
长孙无忌开始无所谓,最后会抓狂。
外面随即会流传着长孙无忌和皇后内外勾结的消息,甚至还会传来皇帝怕是命不久矣的谣言。
大案刚起,长孙无忌正在踌躇满志的准备把那些对头拉下马来。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长孙无忌唯有进宫请罪的一条路,否则就造反吧。
昭仪果然是……狠辣啊!
这手段让邵鹏觉得脊背发寒的同时,也深深的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晚些果然有人弹劾。
“说是武阳伯和巴陵公主交往过密,二人在终南山谋划,随后武阳伯和宫中勾结,准备做大事。”
邵鹏觉得好戏开始了。
武媚淡淡的道:“准备闭宫。”
刚准备行动,有宫女来禀告,“昭仪,萧淑妃和皇后打起来了。”
武媚纳闷,“今日不是该休战吗?”
宫中天天吵闹打架也不成,所以渐渐的就有了默契,一三五吵架,二四六休息。
今日该休息的吧。
武媚不解。
宫人说道:“萧淑妃骂皇后小人,说皇后污蔑他和武阳伯勾结,打的好凶,说是皇后的头发被抓了不少下来。”
邵鹏呆滞了。
武媚也呆滞了。
我准备好的手段还没用啊!
萧淑妃你怎么就自作多情了?
张天下叹道:“皇后的发际线已经很高了,这一下……哎!”
皇后再这样下去怕是会秃。
……
萧淑妃代入了。
她觉得这弹劾针对的就是自己。
她先去和皇后大战一场,自己脸上带彩,却洋洋得意。
“淑妃,咱们好像吃亏了。”
“胡说!”
萧淑妃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麾下,笑道:“皇后的头发少的可怜,额头越来越秃了,刚才我趁机薅了一把头发下来……哈哈哈哈!”
她随即去求见皇帝。
“陛下,萧淑妃说那些人诬蔑她和武阳伯内外勾结。”
“这事和她无关。”这事儿分明就是弹劾的贾平安和武媚,萧淑妃为何要对号入座?
“陛下,那贾平安进宫为臣妾驱除邪祟,那些人就说是内外勾结,臣妾不想活了……”
李治捂额,很头痛。
接着有人去询问巴陵。
“武阳伯?”
本来心丧若死的巴陵想起了终南山之行,她本想坑贾平安一把,“此人狡黠……”
对啊!
那个扫把星岂止是狡黠,简直就是一头狐狸。
问话的官员觉得事儿成了。
巴陵想起了贾平安把王悦荣拉出去的事儿。
那个少年虽然手段狠辣,但……却没有落井下石。
贾平安和他们夫妇交手数次,还被她坑过,按理此刻就该报复。
可他并没有。
关键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官员,认得是长孙无忌的心腹。
此刻她已经彻底的明白了。
这个案子就是皇帝和长孙无忌共同掀起来的。
长孙无忌要动贾平安,我为何让他如意?
“这是污蔑!”
“你莫要自误!”官员声色俱厉的道:“负隅顽抗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巴陵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长孙无忌那条老狗让你来,就是为了陷害忠良?”
“放肆!”
官员怒了,刚想呵斥,就听后面有人干咳。
“咳什么?”
身后的干咳声越发的剧烈了。
他回身看去。
王忠良和褚遂良就站在不远处。
“这是在诱导巴陵公主污蔑武阳伯?”
王忠良觉得自己真的开眼界了。
褚遂良没想到竟然让王忠良看到了这等丑态,他板着脸道:“无耻!”
这是……
王忠良看了他一眼,先想到了正义凛然这个词,然后觉着不对。
这分明就是道貌岸然。
回过头,长孙无忌就派了郑远东去处置此事。
“你干的好事!”
郑远东指着王琦,回身踱步,“行事不密,让相公被朝中人看了笑话,要紧的是被王忠良看到了,陛下会如何想?”
这次本就是要用污蔑来清洗对手,你王琦失败了不打紧,后续的污蔑还怎么搞?
“打!”
王琦被绑在长凳上,随即一顿板子。
他想喊冤。
这事儿他只是建言,执行的是长孙无忌那边的人,失败了和他有屁的关系!
可上位者是不可能失败的,若是失败,必然是有各种原因,那锅随便往下属的头上一甩,自己依旧清白如水。
王琦被痛打了一顿,可郑远东却不肯罢休,“房家是要紧的地方,你带着人去盯着,等待相公的吩咐。”
房家此刻已经是愁云惨淡。
王琦到时,房遗爱已经去了大牢里,家中就剩下了房遗直和妇孺们。
“惨!”
周醒看了一圈,回来说道:“还是跟着相公妥当安心。”
王琦却在想着何时能摆脱这阴暗的身份,去朝中寻个清贵的官职。
以前不能,现在相公一手遮天后,这不该是问题吧。
他一瘸一拐的出了房家。
“驾!”
三骑从右边来了。
“贾平安!”
王琦的眼中全是阴冷。
“王琦?”
贾平安勒马。
王琦微笑道:“长安城中只有一条大道,走错了地方……小心没有回头路。”
“贱人!”
贾平安用马鞭指着他,“不过是某些人圈养的狗罢了,回头打断狗爪子,敲掉你满嘴狗牙,看你还如何叫嚣。”
他目光一转,竟然就无视了王琦,“陛下有令,不得虐待房家妇孺。”
里面的官员应了。
王琦知晓这是来自于皇帝的暗示。
——别太过分了。
贾平安指着王琦,“这等野狗为何能进去?全数赶出来。”
那官员干笑道:“王郎君……莫要让某为难。”
你官身都没有,哪有资格进房家?
某要做官!
王琦微微垂首,眼中全是野心。
贾平安旋即就去了百骑。
“房遗爱等人被关在了何处?”
“刑部。”
程达很敏锐的察觉了这个案子的不同寻常,“武阳伯,此事不简单,某以为还是要离远些。”
“咱们是百骑!”
贾平安进了值房,明静在看消息。
“房遗爱等人被关在了刑部大牢里,大牢已经被长孙相公得人接手了。”
好了。
剩下的都是待宰羔羊。
……
刑部大牢里,房遗爱惶然不安的喊道:“某要求见长孙相公!”
呼喊声回荡着。
过道的尽头,两个官员站在阴影中。
“房遗爱怕了。”
“他活不了,不过相公需要他来撕咬那些人。”
“如此……再憋他一憋,威胁一番。”
“如此也好。”
……
晚安。
第370章 奢华到没朋友
“某要见长孙相公,某知罪,某愿意检举!”
房遗爱不蠢。
在想了一夜后,他知晓自己罪不可赦,唯一能死中求活的机会就是咬人。
当年齐王李佑谋反,纥干承基被牵连,基本上死路一条。但此君却反口一嘴,举报太子李承乾谋反。正好先帝想收拾太子,于是此君便升官发财,一路顺畅。
这事儿才过了十年,房遗爱记得清清楚楚的,所以他想效仿前辈。
“某愿意检举!”
他喊的嗓子都哑了。
一个官员悄然而至。
“你愿意检举?”
房遗爱狂喜,“是,某愿意检举。”
官员笑道:“房玄龄的儿子,此刻却像是狗一般的趴在这里,可见人生无常啊!”
房遗爱谄笑着。
官员压低了声音,“江夏王据闻与你交往过密?”
呃!
房遗爱懵,但旋即就反应过来,“是,某与江夏王交往过密。”
上道!
官员再说道:“执失思力与你交往过密?”
“是,执失思力和某交往过密。”
官员蹲了下来,微笑道:“很好,还有几位……吴王参与了你等的谋逆之事。”
“吴王……”房遗爱的脸颊在颤抖着。
吴王李恪和这事儿半文钱关系都没有啊!
“是,吴王与某合谋。”
他彻底的明白了。
这件事分明就是长孙无忌和皇帝的合谋,目的是铲除当年的那些对头。
李道宗是宗室大将,执失思力是驸马,也是名将;吴王李恪更是在宗室中威望颇高。
而且当年先帝曾经想立李恪为太子,长孙无忌力争,最终立了李治。
这样的对头,按照长孙无忌的尿性,不弄死还留着过年?
某好蠢!
……
随着案子的深入,不断有新东西被‘挖掘’出来。
“房遗爱检举吴王同谋,检举与江夏王、执失思力交往过密……”
房遗爱已然化身为疯狗,长孙无忌指哪他就咬哪。
贾平安当笑话听。
此刻他彻底明白了这个案子的根由。
皇帝和长孙无忌合谋,准备清洗自己的对头。
皇帝只想弄掉李恪和李泰当年的一党心腹,而长孙无忌却想把自己的对头都一网打尽。
贾平安觉得没自己的事了。
“某去禁苑转转。”
作为一个奉公职守的人,他恪守着自己的本分,隔三差五去帮助娃娃脸修炼。
“武阳伯!”
包东急匆匆的来了,“房遗爱说与你有过密谋。”
谋你妹!
贾平安知晓这不是长孙无忌的本意,多半是下面的人顺手所为。
明静面色煞白,程达欲言又止。
贾平安大步出去。
他一路走到了皇城的大街前。
“房遗爱砸了长安食堂的大门,某砸了房家的大门,就这样竟然还敢说某与房遗爱合谋,甘妮娘!谁说的?谁诱导的?出来,让耶耶看看你那张脸有多宽!”
众人止步。
贾平安这是第一次破口大骂,分外的吸引人。
“这是怎么了?”
“房遗爱检举,说武阳伯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众人愕然。
“这特娘的不是扯淡吗?武阳伯和房家都闹翻了?而且武阳伯可是百骑统领,真要谋反会这般安静?”
褚遂良刚好路过。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想动手只管来,还寻摸什么借口……对,某与房遗爱等人合谋造反,某与柴令武等人密谋刺杀陛下……还有什么?只管往贾某的身上泼脏水。”
褚遂良默然。
李治也得了消息。
“陛下,武阳伯在外面喊?杀了一个贾平安?还有千千万万个贾平安站起来?大唐无数忠心耿耿之士杀不绝?只要一人尚存?就能灭了那些乱臣贼子!”
王忠良觉得贾平安太慷慨激昂了些。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李治却沉默了。
随即邵鹏求见。
“陛下?昭仪说这等栽赃太过了。”
这事儿当然过了。
长孙无忌勃然大怒。
“贾平安执掌百骑?说他谋逆,这是说陛下眼瞎了吗?”
褚遂良苦笑道:“那些人得意洋洋?觉着此次能把所有对头都一网打尽,可百骑是陛下的人?贾平安也是陛下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弹劾贾平安?这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吗?”
长孙无忌呵斥了弹劾的几名官员。
随后他进宫请罪。
“老臣有罪。”
李治眼中多了黯然,“舅舅何必如此?”
长孙无忌叹道:“老臣监办此案?那些官员见了那些罪状,不禁义愤填膺,于是做的过火了些,老臣……”
李治微笑道:“舅舅辛苦了,这等事难免。不过百骑此次算是受了委屈,晚些舅舅莫要嫌他们烦就是了。”
百骑这几日在监察此事,小圈子的人早就不耐烦了。
这话是要长孙无忌保证百骑监察此事的权利。
“是。”
长孙无忌有些内疚。
等他走后,李治沉声道:“如何?”
沈丘悄然出来,“最开始弹劾武阳伯的便是咱们在那边的人,他带个头弹劾,随后便偃旗息鼓了,弹劾最厉害的却不是他。”
“好。”
李治淡淡的道:“让他后续莫要出头。”
多保留一个卧底总是好的。
……
贾平安不知自己被弹劾来自于李治的授意,不过百骑得了监察的职责,整日就跟着查案。
而百骑也仅仅是盯着而已。
长孙无忌早有算盘,这个案子会一直延续下去。
但有不少人都被吓坏了。
李元婴就是其中的一个。
“先生救我!”
贾平安好不容易早退一次,可李元婴却带着一脸晦气的来了。
“你这是……”
贾平安觉得长孙无忌不可能再对他下手。
“有人说江夏王和本王有关系。”
李元婴看着就像是孩子般的无助。
这不是扯淡吗?
这是想玩什么?
“谁说的?”
贾平安正准备弄煲仔饭,说着把香肠和腊肉放进去。
“已经报上去了。”
李元婴看来有自己的渠道获知消息,弄不好就是宗室中人给的。
“你在贾家蹲着。”
贾平安很平静。
煲仔饭很好吃,李元婴哪怕心事重重,依旧吃的满嘴流油。
“郎君。”杜贺进来,“外面来了人,说是要带走滕王。”
“让他们来。”
随即一个官员带着几个军士进来了。
李元婴此刻却没了恐惧,他慢条斯理的吃着,“等本王吃完就去。”
“去何处?”
贾平安冷笑道:“这是陛下的账房,你等拿了去,这是想盘算陛下还有多少家底?还是说你等想盘算陛下的钱可够支应军饷,若是不能,你等好鼓动将士们造反!”
呯!
李元婴手中的勺子落下。
他张开嘴,不敢相信贾平安竟然为了自己而选择和那些人翻脸。
那官员同样呆滞了。
“滚!”
贾平安指着大门。
那官员面色铁青,“拿下!”
贾平安拍拍手。
王老二和徐小鱼来了。
二人手中有横刀。
贾平安笑道:“想吃鱼板面,还是刀削面?”
官员指着他,“你等着。”
撒比!
这些人狼狈而逃。
贾平安回头,见李元婴泪流满面,就骂道:“男儿流血不流泪,这几日你便在贾家住着。老二,给他弄些好酒压压惊。”
他去了前院。
杜贺就像是个狗头军师般的凑过来,“郎君,长孙无忌他们怕是会勃然大怒。”
“是会勃然大怒,不过却不是针对某。”
“为何?”杜贺不知道小圈子的演化。
“长孙无忌要头疼了。”
长孙无忌只是圈定了自己的那些对头,可小圈子却掺和了进来。他们肆无忌惮的掺杂私货,这不,连皇帝的账房都敢动。
小圈子……失控了。
贾平安觉得很可喜。
“准备煮茶。”
贾平安看着外面,“晚些会有客人登门。”
不过是一个时辰后,果真来了客人。
来的竟然是褚遂良。
“滕王受委屈了。”
褚遂良词严义正的说道:“有人假借相公之名,行的却是徇私之事,相公已经处置了那伙人,滕王可安心回去。”
李元婴没想到事情竟然转折了。
关键是褚遂良亲自来道歉。
本王……
煲仔饭真好吃,火锅也好吃……
贾家人说话还好听。
他舔舔嘴唇,“本王不敢。”
褚遂良满头黑线。
贾平安说道:“褚相亲至,自然无事。”
李元婴摇头,“某不敢,少说再等十日。”
那也行吧。
褚遂良告辞。
杜贺有些纳闷,“殿下和他们并无仇隙啊!为何要对殿下下手?”
贾平安笑道:“滕王查出了宫中的贪腐案,多少人因此倒霉?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如今便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竟是如此?”李元婴一脸懵。
李元婴当惯了小透明,这一下真是被吓坏了。
但贾平安发现不对。
这厮一住进了贾家,每日三餐是必须的,晚上还摸去了厨房,请曹二出手弄宵夜。
这怎么就像是来度假的呢?
“武阳伯!”
就在贾平安准备一脚把混吃混喝的人渣藤赶出去时,邵鹏来了。
“陛下病了。”
李治倒下了。
邵鹏一脸沉痛,“昭仪问新学可有什么医术……”
有毛线!
贾平安说道:“医官们如何说?”
“医官们束手无策。”
贾平安木然。
“昭仪说,此事要紧。”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老邵,此事昭仪为何掺和?”
邵鹏说道:“最近几个月,陛下和昭仪很是亲密。”
这是开始联手了。
而此次长孙无忌掀起的大案更是让李治很不安,所以他需要一个帮手,而武媚手段凌厉,正好夫妻双剑合璧,一统江湖。
“陛下什么症状?”
“嘴角长泡,焦躁不安。”
“这是上火了。”贾平安笃定的道:“这等病症多见于多思多虑,忧心忡忡,饮食以清淡为主。”
邵鹏得了这话,回宫禀告给了武媚。
“什么上火,多思多虑。忧心忡忡就够了。”武媚看着很不满意。
邵鹏小心翼翼的道:“昭仪,武阳伯隔空诊断,已经很了不得了。”
“那就是个奸猾的!”武媚起身道:“把这话转给那些医官。”
晚些,医官门一番争论不休。
李治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养了一群豕。
他看了王忠良一眼。
王忠良没领会精神。
这个蠢人!
李治干咳一声,医官们齐齐看过来。
他说道:“朕觉着胸腹处都是火。”
这便是说:贾师傅说得对!
你们都是庸医!
医官们如丧考妣。
但李治不管这个。
随后皇帝忧心忡忡,以至于上火的消息就散播出去了。
长孙无忌召集了那伙人议事,丢下了一句话:“差不多了。”
皇帝这个暗示给的很及时,官场慢慢的恢复了秩序。
李元婴在贾家厮混了两日就被赶了出去。
他前脚才走,许敬宗就来了。
“陛下用心良苦呐!”老许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
“得了吧许公。”贾平安知晓老许的性子,“此事便是陛下与长孙无忌合谋,不过长孙无忌显然掺杂了私心,所以失控了。”
“老夫也知道,但不能说。”许敬宗干咳一声,“李元婴拎着一串什么回去了?看着洋洋得意的。”
“香肠腊肉。”
“可香?”
“喷香!”
“给老夫来几串。”
许敬宗带着收获准备回去,临走前才想起事儿,“对了,先前老夫去面见了陛下,陛下的身子好了些,说你忠心耿耿,武昭仪在边上也说什么……平安一心向着陛下,陛下说此次查没了不少田地宅子……”
许敬宗卖了个关子,可贾平安却很是淡定,他有些悻悻的道:“陛下赏赐你城外的肥田九百亩,小贾,长安城外的田地啊!多少权贵打破头都抢不到的好东西!老夫……”
老许羡慕嫉妒恨啊!
贾平安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赏赐。
长安城中的好地方都被抢光了,剩下的就是城外。
而良田自古便是华夏人最看重的东西,千金在家,不如良田在手。
长安城外的良田,这是什么性质?
就相当于后世的首都三环外你拥有九百亩良田。
牛笔大发了!
“对了,还赏赐了你官奴二十户。”许敬宗羡慕的道:“这可是此次抄没的仆役,都是上等货。”
把奴仆比作是货物,这也是大唐特色。
杜贺已经流口水了。
等许敬宗一走,他欢喜的道;“郎君如今身为武阳伯,还是百骑的统领,本该有些崛起的模样了。可贾家什么都好,就是少了田地和仆役。这年头,没田地出去说话都不好意思,家中仆役少了丢人!”
这年头出门秀宝马,秀家中的田地和仆役。
你要说家中在长安城外面点有上千亩良田,那真是奢华的没朋友。
“二十户,回头带去种地,郎君,咱们家以后不但不用卖粮食,还有结余。”
是啊!
贾平安倒是忘记了此刻的习惯。
但凡有些出息的人家都会屯粮。
“先去看看田地。”
贾平安带着杜贺等人出了长安城。
太近了!
出了安化门,顺着清明渠策马,不到三里地就看到了一片良田。
杜贺下马,伸手抓了一把土在手中捏散,仔细看着,还嗅了嗅。
“王老二来看看。”
王老二是府兵出身,平时种地,闲时操练。
他蹲在地上眯眼看着。
杜贺笑道:“你狗曰的还懂看地气?”
他给贾平安解释道:“但凡世家大族,田地多,都会在春季请人来看地气,那些人能看出一块地的肥瘦,若是瘦了,这块地便放着歇息,等明后年再种地。”
老祖宗真心牛逼,还弄出了这等休耕的手段。
至于望地气是什么原理,贾平安不懂。
“好地!”
王老二回身道:“郎君,有了这块地,贾家才算是站住了脚跟。”
至于吗?
贾平安觉得这个有些夸张了。
可杜贺一脸欣慰,王老二和徐小鱼满是欢喜之色。
贾平安恍然大悟。
华夏人没有抢掠的习惯,他们更喜欢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去养活自己。所以华夏人最看重的便是土地。
有了土地,他们就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越过越好。
土地才是华夏人的根!
贾平安带着人去了庄户住的地方。
“都被弄走了。”
有好事的跟着来看热闹,给贾平安说道:“前几日来了官人,把那些庄户都带走了,说是赏赐给了谁。”
贾平安看了看屋子,吩咐道:“按照贾家的规矩来。”
“郎君放心!”
杜贺早就熟悉了这些手段。
回过头他就去领了官奴。
二十户官奴老小都有,老的担心会被抛弃,被领着去道德坊见贾平安时,其中一个老人出来说道:“郎君,贱奴有的是力气,能为郎君种地杀人呢!”
“从此刻起,你等便是贾家的人了。”贾平安知道此刻首先要做的便是安定人心,“贾家对待仆役就一个要求,勤勤恳恳。不偷奸耍滑,不动歪心思的,只管安心。”
“多谢郎君!”
道德坊的不少人家都看到了这一幕。
“武阳伯果然宽厚,有的人家嫌弃年岁大得,让他们自生自灭呢!”
“外面不是说武阳伯是什么以德报怨?这等德行的主家,这些官奴算是有福气了。”
那些官奴听到街坊的议论,心中渐渐有底,眼中都多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贾平安吩咐道:“把饭菜弄出来,让他们好生吃一顿再去贾家庄。”
火星湾那里太偏了些,但靠近骊山,以后可以作为贾家的别院,没事了带着老婆孩子去度假,顺带看看能否泡个温泉。
而城外的这片土地将会成为贾家持久的粮食基地。
这便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等那些饭菜被弄出来时,官奴们看傻了……
……
求票!
第371章 皇帝炸了
一盆炒腊肉,一大盆菜干炒香肠,最后是蛋汤。
这菜……
边上的街坊看傻眼了。
“这是给他们吃的?”
官奴们更是不敢上前。
一个孩子牵着母亲的衣角,嘴角都在流口水,可却不敢开口。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知晓自己处于什么阶层,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贾平安招手,“来!”
孩子楞了一下。
杜贺笑道:“郎君叫你。”
孩子仰头看了母亲一眼。
妇人有些不安。
但这是新主人,她不敢违令,只得低声道:“乖。”
一个乖字,就蕴含了所有的意思。
——要小心!
孩子缓缓走来,眼神怯生生的。
贾平安等他近前就问道:“可想吃肉?”
孩子没有丝毫犹豫的摇头。
贾平安招手,“曹二,弄根骨头来。”
曹老二赶紧回去,晚些弄了一条羊腿来。
“拿着!”
贾平安把羊腿塞给孩子,揉揉他的头顶道:“好生听话,好日子在以后。”
孩子拿着羊腿不知所措,想还回去不敢,鼻端全是羊肉那带着膻味的香气。
他不争气的咽口水,回身看着母亲。
妇人惶然,“郎君,不敢呢!”
他们是奴隶,早就习惯了被当做是畜生看待,何曾吃过什么羊腿。
贾平安不喜欢这样。
好不好的同族,非得要把其中的一群人当做是畜生。
“贾家不同于别的地方,吃吧。”
贾平安有些唏嘘。
杜贺上前说道:“郎君仁慈,你等吃了好的,晚些还有新衣裳,到了庄上记得卖力干活……”
那妇人吸吸鼻子,把羊腿递到了孩子的嘴边。
孩子咬了一口,一下就被美味征服了,眼睛瞪的老大,仿佛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他吞咽了下去,“好香,阿娘,你吃!你吃!”
妇人摇头,“你吃,娘回头吃那个。”
那边曹二已经在给他们打饭了。
孩子却踮脚努力把羊腿送到她的嘴边,“阿娘,你吃!”
妇人只是摇头。
“这苟日的世道!”贾平安骂骂咧咧的。
我要改变这个世道!
这一刻贾平安发誓一定要改变那些规矩。
官奴们蹲在那里吃着,晚些又量了身段,杜贺说道:“郎君吩咐,每人一身衣裳,到了庄子好生干活,每年衣裳少不了,就算是肉……郎君说了,庄上要养豕?隔一阵子要让大伙儿吃上肉!”
“老天!”一个官奴咂舌道:“这怕不是说错了。”
杜贺看了他一眼,“郎君有名的慈善人?什么说错了?只管往后看。”
贾平安负手站在那里。
那个妇人牵着孩子上前,福身?“多谢郎君。”
“多谢郎君!”
这一刻?所有官奴都在狂喜。
只需半年,就算是贾平安让他们造反都没问题。
人心从来都是趋利的,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你把我当做是牛马,我自然把你当做是畜生。
老贾家至此就有了根基。
仆役们在笑?官奴们在笑,贾家上下喜气洋洋。
包东来了。
他面色凝重的道:“武阳伯?雷洪在外被伏击?肚子被捅了一刀。”
贾平安问道:“郎中怎么说?”
“本是捅腰子的?雷洪转身快,就捅到了肚子?差点开膛破肚。”
“去看看。”
一听到捅腰子贾平安就觉得脊背紧缩了一下。
到了百骑?雷洪躺在值房里,郎中急匆匆的模样,“死不了?就是破了皮?蛋还在?有酒精消毒便死不了。”
蛋还在?
贾平安不解。
见他进来,郎中拱手,钦佩的道:“武阳伯弄出了酒精,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
“雷洪的伤势如何?”
贾平安担心的是蛋。
真要完蛋了,这就是活生生的内侍。
郎中笑道:“这一刀本是捅腰子,伤者恰好转身,刀子就从腰侧往下拉,没见内脏,就是从家伙事外面拉了一刀,差点就拉破了。”
保住了家伙事就好。
贾平安过去问道:“谁干的?”
雷洪看着还行,就是行动不大方便,“他们在盯着江夏王,某带着兄弟跟着他们,就在先前,那些人回头嘲笑我等是看门狗……”
贾平安笑了笑。
所谓那些人,就是小圈子的人。现在对手被清扫的差不多了,他们欢欣鼓舞,跋扈非常。
“某没搭理,只是盯着。江夏王府中有人出来采买,被他们围殴,某看不过去就呵斥……”
“明白了。”贾平安起身,“安心养伤。”
……
“咱们的人动刀子了。”
周醒笑道:“百骑的人阻拦他们动手,有人一刀子,把那雷洪差点弄死。”
王琦看着越发的沉郁了,“没出人命吧?”
周醒摇头,“说是差点割了外肾。”
王琦的眼中多了异彩。
陈二娘觉得有些奇怪。
这人死气沉沉的、阴气沉沉的,怎么兴奋起来了。
为何?
她猛地想到了外肾。
“如今朝中长孙相公说句话,谁敢反对?”周醒得意的道:“这才是男儿啊!”
……
“陛下,百骑和那些人发生冲突,一人受伤。”
王忠良觉得那些人越发的猖狂了。
这个案子一开始,就像是一场狂欢,那些人得意洋洋的进场,随即簇拥着长孙无忌高歌。
这让人仿佛看到了关陇门阀最光辉的时刻。
——帝王兴替,一言而决!
李治问道:“贾平安呢?”
王忠良觉得不对,按理皇帝该问情况如何。
“武阳伯还在百骑。”
李治的眼中多了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王忠良觉得自己看花眼了。
……
百骑。
明静在,程达在,包东在……
“那些都是小圈子的人,本来看守之人不是他们,可不知谁弄的,说是别人不放心,担心会和人犯勾结,于是就换了他们的人。”
包东去打探回来了,“那些人跋扈非常,堵着江夏王家的大门,送米粮的不给去,逼着那些仆役出来采买,随后又打回去,以此取乐。”
皇室李家本来也是小圈子中的一员,只是在前隋时被推举为头领造反罢了。在关陇门阀的眼中,李家就有些沐猴而冠的意思,装什么装。
于是得了这个机会,这些人就肆无忌惮的羞辱着李道宗。
“程达。”贾平安看着程达。
程达一个激灵,毫不犹豫的道:“武阳伯吩咐!”
“先礼后兵,你去一趟,让他们交出凶手。”
这不是好差事。
“好。”
程达却义无反顾的去了。
“他变了。”明静觉得程达最近的变化很大。
以往的程达遇事就躲,见好处就上,今日却格外的有担当。
“某的感召。”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把功劳领了。
明静觉得这人的脸皮真厚,“我觉着是他明悟了。”
“你可明悟了?”贾平安起身,“晚些你留在百骑,消息一回来,你马上进宫禀告。”
“什么意思?”
明静嗅到了些不寻常的气息。
“没什么意思。”
贾平安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关陇门阀在此次案子后就膨胀了,却忘记了还有皇帝。
李治上火了,贾平安一听就知晓是压力和愤怒导致的。
长孙无忌在众人的吹捧下也有些昏了头,褚遂良等人更是额手相庆,觉得人生巅峰就在此刻。
在这个时候给他们一下,这便是对李治的最大支持。
但需要机会和借口。
程达去了现场。
“交出动手的那人。”
那些人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滚!”
有人拔刀逼过来。
“你等莫要自误!”
程达是有担当了,可本能却驱使着自己开始撤退。
“哈哈哈!”
“那贾平安不敢出头,派了个怯弱的来。”
这群人捧腹大笑,有人扔了一块石头过去。
呯!
最后的一个百骑捂着后脑勺缓缓回身。
随即扑倒。
程达叫人背起他,一路回去。
有路人纳闷的道:“怎地看着是砸到了手臂,为何捂着的是后脑勺?”
程达回到百骑就请罪,一脸羞愧的道:“某无能,丢了百骑的威风。”
“百骑的威风丢不了!”
贾平安按着刀柄看了明静一眼,然后出去。
“都出来。”
在家的百骑涌了出来。
贾平安说道:“有人把百骑当做是看门狗,今日某将带着你等去让他们知晓何为百骑。”
他当先走了出去。
百骑们余贯而出。
“要出大事了!”
明静喊道:“武阳伯。”
她想劝阻,但当贾平安回身时,鬼使神差般的说道:“我也去。”
“记住某的话。”
贾平安带着人浩荡而出。
皇城中的行人都傻眼了。
“这案子都差不多了,百骑竟然出了这么多人,这是想做什么?”
……
包东一溜烟跑去了左武卫。
“某有急事求见大将军。”
梁建方晚些见了他。
“大将军,机密事。”
梁建方看看左右,“说。”
这说明在场的都是心腹。
包东说道:“先前百骑的人被那些人打伤,接着去要凶手再被打伤,武阳伯说这阵子闷热,他准备把天给捅个窟窿,见见太阳。”
这阵子最郁闷的就是军方。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李道宗和执失思力被控制,而罪名是莫名其妙的和房遗爱交往过密。
这个罪名不是扯淡吗?
可愤怒却无济于事,没有帝王的指令,他们无法反抗,甚至是无法提出意见。
就在这个时候,贾平安率先出手了。
“好小子!”
梁建方一拍桌子,须发贲张,“他有这个胆色,老夫就敢为他兜底。来人!”
“大将军!”
边上人也听的面色涨红,恨不能马上提刀去剁了那些杂碎。
梁建方吩咐道:“去把卢国公他们请来,再有,备酒菜,耶耶今日就要在左武卫饮酒,哈哈哈哈!”
……
贾平安带着人一路到了江夏王王府外面。
三十余人聚集在大门外,周围还有人游弋,防备有人越墙而出。
长街上的行人突然往边上靠,那些人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是百骑!”
“贾平安来了。”
“来了就来了,怕个屁!拦着!”
三十余人缓缓逼了过去。
双方不断接近。
相距三步时,双方停步。
贾平安按着刀柄问道:“谁做主?”
一个男子走出来,“某卢胜!”
他冷笑着,“这来势汹汹的,莫非要杀人?”
贾平安伸出两根手指头,“其一,砍伤雷洪那人交出来;其二,砸伤百骑的那人交出来。最后……你跪下叫阿耶!”
卢胜的面色一青,仰天打个哈哈,“呸!”
贾平安眯眼。
长街上寒风吹过。
几片落叶在地面飞起又落下。
当一片落叶飘过了贾平安的身侧时,他微笑道:“你在蔑视陛下。”
皇帝令百骑监察此案,任务并未解除。
卢胜微笑道:“你做梦!”
两侧的行人屏住呼吸,不知贾平安如何应对。
呛啷!
横刀出鞘!
卢胜愕然,然后勃然大怒。
“你……”
敢字还在咽喉,横刀掠过了他的脖颈。
人头就在贾平安的身前落地。
鲜血喷涌,卢胜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这才倒下。
呯!
周围寂静的落根针都能听到。
没有人相信贾平安会动手。
他们觉得贾平安浩浩荡荡的带着百余人来就是找场子的。
什么场子?
就是对峙。
在关陇门阀如日中天的此刻,贾平安能做的不多。
哪怕贾平安拔刀,大家也以为他是想吓唬卢胜。
刀光闪过。
一切悬疑总结。
他竟然杀了卢胜!
有人尖叫他,“他杀了卢胜!”
轰!
对面一下就炸了!
有人喊道:“杀了他!”
这是膨胀到了极点的蠢货。
有人觉得事情闹大发了,萌生退意。
贾平安横刀指着对面,“圈住!”
百余百骑迅速从左右包抄了过去。
有人逃跑。
“止步!”
弓箭举起。
“三息!”
弓弦的响声不大,奔跑的那人随着弦声猛地扑倒,大腿上一根箭矢还在颤动。
“啊!”
其他人都乖乖的聚作一团。
“事情闹大了。”
“快去禀告长孙相公。”
“有人去了。”
贾平安缓缓走过来,那些百骑看他的目光恍如看着神灵。
为了自己的麾下不惜对关陇门阀的人动手,这等担当,哪怕是莽撞,依旧让这些兄弟为之心折。
“谁砍伤了百骑的人?”
贾平安问道。
没人说话。
“十息。”
贾平安按住刀柄。
此刻再无人敢轻视他的警告。
众人的目光投向了中间的一个男子。
“拿下!”
几个百骑冲进去,拳打脚踢的把男子打倒在地,随后拖了出来。
“这是个良好的开端,那么……谁砸伤了百骑的人,自己出来,还是某请你出来。”
一个男子弃刀,缓缓走了出来。
自己出来还好,至少不会被毒打。
“哪里杀人?”
金吾卫的人来了。
贾平安回身。
“是武阳伯和百骑!”
……
一骑飞快的冲到了皇城外,接着进了百骑。
“明中官,武阳伯在江夏王王府外索要凶手未果,斩杀一人。”
明静……
贾平安,你坑了老娘!
她急匆匆的进宫。
“陛下,明静求见。”
李治嘴角的水泡依旧还在,破了一个,微微动一下就痛的厉害。
晚些明静进来,行礼后说道“陛下,武阳伯带着人去江夏王王府外索要打伤百骑的凶手,对方不肯,羞辱武阳伯,随后武阳伯不堪受辱,挥刀斩杀了此人。”
她觉得贾平安疯了。
长孙无忌如日中天,你竟然敢砍杀关陇的人!
李治紧抿的嘴角一下松弛了下去。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百骑是谁的百骑?”
明静束手而立,“百骑乃是陛下的百骑!”
李治冷笑道:“朕令百骑监察此案,却被人砍杀,被人羞辱!”
明静觉得不对。
皇帝的情绪不对劲。
李治起身,“这是谁的天下?这是谁的大唐!?”
明静悚然而惊。
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王忠良浑身颤栗,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激动。
李治起身,单手按着座椅的靠背,说道:“令梁建方、程知节、苏定方、薛仁贵等人觐见。”
这些全是将领。
前两个是出手就能镇压一方的老帅,而后两个……苏定方不消说,当年数百骑敢于突袭突厥王帐的狠角色;薛仁贵乃是一袭白衣,单枪匹马冲阵的悍将。
皇帝召见这些人,释放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
李治冷冷的道:“长安不安,朕今日便看看,谁敢在长安跋扈!”
王忠良走出大殿,喊道:“来人!”
左右人为之一惊,接着纷纷跑来。
这是罕见得一幕。
脚步声密集,旋即数十内侍聚集在台阶下。
“护卫陛下!”
王忠良吩咐完毕后,一路狂奔。
这等命令唯有他去才能让梁建方等人相信。
数十内侍站在了下面,无人知道为何,但所有人都隐隐知道,皇帝怒了!
后宫。
“皇后,陛下令人去召见几位大将军。”
王皇后心中一凛,“去看看。”
晚些有人回来。
“皇后,殿外有数十内侍,都拿着兵器,说是保护陛下。”
王皇后闻讯默然。
萧淑妃得了消息后骂道:“宫中有人和那些人勾结!想谋害陛下!”
武媚召集了自己的人手,沉声道:“都带着趁手的东西,一旦有人侵犯宫禁,就去保护陛下。”
……
“大将军,宫中来人了。”
王忠良喘息着跑进值房,肃然道:“陛下有令,召程知节、梁建方、苏定方、薛仁贵等人入见!”
梁建方骂道:“贱狗奴,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走,进宫护卫陛下!”
他走下台阶喊道:“没死的都出来!”
左武卫的将士们余贯而出。
梁建方的大嗓门响彻在大堂前。
“看好皇城,但凡有人闯入、但凡有未曾持有鱼符的军队试图闯入皇城,杀了!”
程知节吩咐身边人,“去左屯卫传老夫的话,看好皇城,乱臣贼子但凡出现,杀了!”
一道道命令下去,皇城沸腾了。